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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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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知道的是,在她離開後,淩氏總裁的私人辦公室裏進行了一場這樣的對話。

“這件事……真的是淩氏內間所為?”

飛廉蹙起眉頭。畢竟身為三軍首席少將,如果真出了這樣的事,就是他的失職失察,按軍律足以問罪處刑!

淩氏少帥捧起白玉茶盞,用杯蓋輕撇浮沫,卻不立即就唇:“除了淩氏內部……還有誰能進展廳行竊如入無人之境?”

飛廉倒吸一口涼氣:“可是……一應安防系統都是雷納德親自設計檢測的,怎麽會……”

他臉色驚變,突然單膝跪地:“屬下失察,請少帥置罪!”

能夠避開所有防護機關,此人必定能參與到淩氏核心事宜。讓一個和索菲爾有關聯的人居於如此高位,無論如何身為集團理事和軍團少將的他都脫不開幹系。

淩昊天姿態散漫地擺擺手:“與你無關……這件事我另有打算,你不必多問了。”

飛廉擡起頭:“可是……”

“能在淩氏裏插進人,普天下也唯有索菲爾集團有這個能力……那對姐妹的目的,說穿了無非‘天命’二字。”

淩氏少帥微微一笑,浮起一抹薄如鋒刃的冷笑:“我也想知道,陰陽家那些人是否有這個能耐扭轉星辰命盤……只可惜,這次卻碰到一個根本毫無‘命途’可言的人。”

飛廉悚然一驚:“少帥所指的是……林皓夜?”

淩昊天發出短促低沈的笑聲:“陰陽家等了這麽多年,無非是等這顆‘命星’的出現……只可惜這顆最為要緊的‘命星’,同時也是一顆無主孤星,一味強求只會打亂命盤,適得其反,所以她才是最合適的人選……”

飛廉垂著頭,不發一言。

淩氏少帥出身劍聖一門,除了劍技,於兵法韜略、占星命途也頗有精研。只是天命一說雖然虛渺,稍有不慎卻會顛覆全局。飛廉涉獵不多,即便和淩氏少帥交情匪淺,也不敢妄自接口。

“眾劍合,湛盧出,四海清,天下定……以為天下際運僅憑一把劍就能決定?都這麽多年了,陰陽家那些人還是這樣冥頑不化……”

冷冽的話語從那張形狀完美的唇中吐出,飛廉更是如澆冰雪,噤聲不言。

相交二十餘載,沒有人比他更了解淩氏少帥的脾氣。作為淩氏總裁和集團軍少帥,這個男人隱忍冷靜,涵養極佳,無論對誰都是溫雅有禮,而當他用這樣冷冽的語氣說話時,也就是真正動了殺心——

就像他當年斷然下令清除素問少將,並盡誅其黨羽親信一樣!

他不著痕跡地擡頭,視野裏忽覺微微恍惚。

和年少時相比,這個男人似乎並無多大改變,仍是俊美無儔,驚才絕艷。只是無聲無息間,眼底那抹純粹的鋒芒意氣被盡數抹煞,只留下無邊無際的暗沈陰翳。

從什麽時候起……他變成現在這樣了呢?

按軍團律令,不經準許即直視上級是極其無禮的行為。他在那兒楞楞出神,並沒註意到自己的失儀,淩昊天卻覺察到他的異樣,以為是自己說話過於凜冽的緣故,稍稍和緩些語氣:“地上涼,你先起來吧。”

“……是。”

年輕的淩氏貴公子站起身,眉頭仍然緊鎖:“可是少帥……照您這樣說,林皓夜小姐這一趟不是萬分兇險?那您為什麽還……”

淩昊天側目一掃,飛廉說了一半的話登時卡住,一個字都吐不出。

“如果連這樣都應付不來,也就枉費我師傅三年來苦心調教的心血了,更何況,她還是純鈞選中的人……”

他輕嗤一笑。

這盤棋已經進入中局,各方勢力浮出水面,錯綜覆雜盤根糾結。貿然插手,只會讓淩氏陷入泥淖,損兵折將而討不得好處。

在淩氏少帥看來,一城一地的得失並不重要,退一步的目的永遠是為了進兩步。

所以,就算當日林皓夜不以“燃血之咒”這種魚死網破的招數相逼迫,他最終也會答應她的提議。

因為……沒有人比她更適合作為打破這場亂局的棋子。

作為劍聖傳人和純鈞劍選中的人,她是星盤的核心,只可惜,沒人能左右她的命途——

因為她的星軌早在三年前就已斷裂,即便是最出色的占星師也無法預言她的軌道行跡。

無主孤星……任何出手幹預其軌道運行的人,最終下場都只會隕落!

而當日他之所以出手,一方面是為了試探她實力如何,是否有資格與索菲爾和陰陽家那些人相抗衡,結果自是令他十分滿意——被淩氏少帥選中的棋子,必然要有相當分量。

而另一方面……他亦想看看這三年來,雪萊師傅到底在這個女子身上花費了多少心血。

師傅……

他揉揉眉心,結束了對這個話題的討論,看向愛將的目光微微和軟:“再過幾日便是月圓之夜……有什麽打算嗎?”

他這一笑,滿室冰寂立刻消解得無聲無息,飛廉失了周身壓力,不動聲色地吐出一口氣,笑道:“我前兩日正好新作一首簫曲,名為《洞庭月》,正要請少帥品題。”

“素月分輝,明河共影,表裏俱澄澈。悠然心會,妙處難與君說……”

淩昊天神色微微怔忡,連眼底最後一抹堅冰之色都融盡,唯留溫軟清澄。

“我記得那好像也是一個月圓之夜,在清涼臺上……”

似是註意到自己的失態,他乍然住口,端起茶盞掩飾地輕抿一口,放下衣袖時已經恢覆到平日裏的溫雅雍容,只是話語中透出一縷不易察覺的溫情:

“也好……到時候在雲臺之上奏簫品茗,對月清談,也是美事一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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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到南疆,大多數人頭腦中反應出來的印象都是熱帶雨林,毒蛇蟲蟻,苗寨傣樓,巫蠱之道……

只是隨著現代化、城市化的發展,隨著城市高樓林立,一般人已經很難看到這些神秘奇詭的景象。

這些傳聞中的印象是否為真,已經難以判斷。只是在這北方寒冬臘月的季節,南疆一眼望去還是秾淡深淺的綠。

這是一條土石鋪成的走馬小道,平常少有旅人,都是些販賣當地土物的馬商往來。不知什麽年月,道旁開了一家小小飯館,墻壁地板都是用青竹鋪成,門口懸了塊用漢文和苗文書寫的“宜香館”三字,極具當地民族特色。

館內布置簡單而雅致。一樓是一色的竹木桌椅,窗臺上放了幾盆開得正艷的花,瞧著頗為眼生,叫不出名字。

老板娘穿一身青藍色碎花葛衫,包著靛色頭巾,站在屋角一張桌旁殷殷詢問:“兩位看著眼生,不是本地人吧?明天是上元節,怎麽這時候想起到這種深山老林裏來玩?”

其中一位客人是名年輕女子,玄衫長發,眼中水光靈動,笑語清脆:“正因為是深山老林,人跡罕見,才有欣賞山水的興致嗎。”

“這話說的也是。這不明晚,附近的幾個苗寨都會放河燈祈福,到時候鏡月海上都是荷花燈,可好看了。”

老板娘一邊嘮叨,一邊拿出一本菜單放在桌上:“兩位想吃點什麽?”

女子拿起菜單隨便翻了翻:“我們初來乍到,只知道雲南的過橋米線和汽鍋雞是經典名菜,老板娘你還有什麽推薦的嗎?”

“兩位第一次來,難怪不知道,小店的金錢火腿,竹筒糯米飯,還有香茅草烤魚可是一絕,過往的客人只要吃過一次,下次來就還惦著!”

女子看一眼身側同伴——那是個二十多歲的年輕男人,神情冷峻,眉目英挺。他沒有說話,只是點頭示意女子自己決定。

女子想了想,拍上菜單:“行,那就來一份金錢火腿,一份烤魚,再來一份糯米飯吧。”

“好嘞。”

老板娘爽快地吆喝一聲,收起菜單進到竈間忙碌。沒過一會兒,端了幾個盤子出來,琳瑯滿目地擺了一桌。又有一個白瓷酒壺,並兩個小小酒杯。

女子嗅了嗅空氣中若有若無的酒香,奇道:“這是什麽?我們沒點啊。”

“這是咱們這兒的特產,用蜂蜜釀成的,最香甜清醇不過,推薦給兩位嘗嘗看,免費的。”

老板娘笑得殷勤,倒了半杯在杯中,琥珀色的液體溢出一股奇異甜香,著實誘人。

女子端起酒杯,放在鼻端輕嗅幾下,露出陶醉的表情:“果然是好酒……”

老板娘憨厚地搓著手,看她慢慢把酒杯放到唇邊,眼睛微微瞇起,忽地劃過一道冷銳的光——

就在那一瞬,女子手腕一翻,動作無比迅疾,將那杯酒正正潑了出去!

老板娘面露異色,動作卻絲毫不緩,腰身向後輕巧仰倒,酒水就從她面前潑過。

然而終究沒有完全避過,一兩滴酒水濺上面頰,立時以人眼可見的速度腐蝕著肌膚血肉,轉瞬已經成了兩個血淋淋的大洞!

她發出一聲極盡淒厲的慘嚎,捂著臉踉蹌後退幾步,一連帶翻了好幾張桌子。

“居然用下毒這麽老套的手段,索菲爾還真是黔驢技窮了……”

年輕女子冷笑一聲,手指輕彈,軟劍“鏗”的一聲吞吐出三尺長的明滅白光,搖曳間帶著淩厲殺意。

“不過這毒藥倒是相當厲害,沾衣腐肉,幹脆帶點兒回去研究成分算了。”

她笑語嫣然,渾然把眼前敵人當成了死人。

女人捂住臉,黑色的血從指縫中流出,令她原本不俗的相貌顯得詭異可怖。完好的半張嘴裏陰磣磣地吐出話語:“劍聖門下……果然名不虛傳!”

她忽然一個後躍,落地時翻倒進收賬櫃臺後,聲嘶力竭地大吼:“動手——”

一陣雷鳴般的巨響就在這時響起——那是槍聲,混合了鐵銹和血腥味,在這個密林小店裏陡然大作。四面墻壁的小孔中吐出無數道火舌,保持壓制性角度不讓敵人冒頭,步步為營,層層推進。

硝煙迅速溢滿這個不大的空間,刺激性的火藥味嗆入鼻腔喉嚨,幾乎令人窒息。

女人在櫃臺後伏低身體,聽著一輪又一輪的槍聲,嘴角挑起一抹笑意:就算身手再厲害的人,也不可能在如此高密度的射擊中幸存。雖然槍聲會引起騷動,善後起來比較麻煩,但是比起眼前這兩個人可能帶來的禍端,這點麻煩根本微不足道。

槍聲在持續了十幾分鐘後漸漸低落,最後歸入死一般的寂靜,只是偶爾有零星兩三點槍聲響起。

一陣穿堂風過,屋裏濃霧一樣的硝煙頓時散了大半,隱約露出一室狼藉——

原先整潔雅致的小店已經完全毀了。花盆摔落在地上,猩紅的花朵像凝血的殘淚。所有的竹木桌椅都被子彈打成碎片粉屑,東一堆西一攤散落滿地。然而地上沒有屍體,甚至連半點血跡也無,仿佛那兩個人憑空蒸發了一般。

櫃臺上的一層木片外皮在彈片密集的掃射下剝落大半,露出內裏黑黝黝的精鐵質地。

怎麽會……這樣?

她透過厚鐵板上的小孔探視著外間動靜,只覺得不可思議——所有的出口都已被堵死,火力壓制著角度掃射,就算神仙也不可能逃脫!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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