夙君笑了笑，舉起酒杯沖牧離遙遙一敬，修長的手指捏著翠綠色的酒杯將杯中清酒倒在地上，面上的笑緩緩收起，“這一杯敬給枉死的諸位英雄。”

牧離頓了頓，一瞬間笑容又重新掛在臉上，微微點點頭，飲盡了杯中的酒。

“使者一路風塵仆仆，想來也是辛苦，孤聽聞使者也在宮廷生活多年，早就看慣了這些慣例，孤的愛妃舞姿超群，說起來使者也應該認得是不是啊？”

“是，”夙君微微點了點頭，“彼時曾經是臣的書童。”

牧離擡手拉過蘇傾月的腰，湊在她的耳邊聲音不大，卻可以讓夙君聽個滿耳，“那愛妃可是要讓使者費心了，說起來也是讓孤也頭疼得緊，愛妃，你說是吧？”

蘇傾月目光投向夙君，卻見夙君直直的盯著她，她藏在袖中的手握的很緊，面上卻雲淡風輕的微微一笑，她看著牧離，“陛下說的是，不過陛下可是委屈臣妾了呢，陛下要怎麽補償臣妾。”

“聽聞愛妃和使者是舊相識，那一會兒就使者留下來和愛妃敘敘舊吧。”

“陛下，這……於禮不合吧？”夙君盤膝而坐，面露難色卻不卑不亢。

蘇傾月心臟漏跳了一拍，垂眸轉動酒杯，沈默不語。

“哈哈哈，孤的愛妃不過是和使者敘敘舊，這有什麽於禮不合的。”牧離擺擺手，舉杯敬了敬。

荊子玉悠悠的飲盡了杯中的酒，清澈的酒中映出他嗤著冷笑的眸子。

“……”

推杯換盞之間所有人都各懷著心思卻依舊巧笑嫣然，荊子玉端起酒杯卻是沖著蘇傾月來的，“陛下，微臣早就聽聞月妃娘娘舞姿傾城，乃是人中龍鳳，絕美異常，只是微臣卻沒見過，霎是失望，不知道今日微臣有沒有幸能一睹娘娘風采？”

蘇傾月目光頓時就射向了荊子玉，她身上有傷，坐著都費勁，又何談跳舞，這明顯又是一個圈套，她想都沒想就轉頭開口，“陛下，臣妾身上有傷，不能舞。”

可牧離又如何能放過她。

“有傷？如何而來的傷啊？難不成是朕昨日弄傷你了，嗯？”牧離故作暧昧的一笑，拍了拍蘇傾月的腿，“朕也見過月妃的舞姿，當真是舉世無雙，怎麽不行，今日愛妃便獻舞一曲如何？”

“陛下……”蘇傾月彈坐起身，皺著眉頭還想說什麽，她的身份是長陵的公主，牧離不可能不知道夙君和她的關系，在大庭廣眾之下跳舞，先不說能不能跳的下來，這不是間接打了夙君和長陵的臉？！

但她若是不跳，夙君現在一個人只身赴鴻門那必定是有來無回的，一個使者死在他國，到時候牧離說是意外派人前去令南皇甫玥瑤又能如何呢，這是荊子玉和牧離算計好的啊，拿夙君的命來威脅她。

一切都發生在電光火石間，所有人的腦子都已經百轉千回，蘇傾月知道，她今天是逃不過去了。

“愛妃莫要羞澀，”牧離開口打斷，揚聲道，“來人啊，帶月妃去換衣服，對了，愛妃今日一定準備了驚喜對吧。”

蘇傾月掙脫開身後的丫鬟，冷聲道，“我自己走。”

她徐徐從臺階上走下來，瘦削的背影顯得異常的堅強，金絲繡線的衣擺拖在地上，長長的路被她的長腿一量並沒有多長的距離。

夙君垂頭飲下了一杯酒，荊子玉還在說什麽他全都沒聽清，透著餘光，他的眼圈兒微微泛紅。

偏殿裏宮女拖著這麽長時間她所有的舞衣，蘇傾月繞了一圈伸手點了點一件綢緞做的的月白色長裙，皺眉，“就這個了吧。”

她失去了麻醉的感覺，蠱蟲和沒塗藥的傷口很疼，她已經起了一身的薄汗，轉身欲走，卻被一宮女攔下，那宮女戰戰兢兢的跪倒在地，將手中的托盤高高舉起，“娘娘，這是陛下為您備下的衣服，請娘娘更衣。”

托盤裏靜靜躺著一件大紅色的輕紗，上面是一寬一窄兩條紅色的綢布，只一眼，她想都沒想就打翻了盤子。

薄紗輕飄飄的落在地上遮住了一眾人的視線，也遮住了蘇傾月閃著淚光的眼睛。

“娘娘息怒，陛下讓奴婢和娘娘說……”

“說……讓我聽他的話，不然就用別人的命威脅我？！”蘇傾月咬牙切齒的緩緩道。

那宮女不語，默默的垂下頭，恨不得找個地縫鉆進去。

漠國民風開放有濃郁的異域風情，女子上街可著露臍的服侍，但這一套就連青樓姑娘都不會穿……

她沈默著，徐徐蹲下身來，默不作聲的解自己的衣服，眼睛通紅的緊盯著一處，眼淚強忍著沒掉下來，她的思緒翻飛，回到了五年前。

自從牧離發現她已經不是清白之身了以後就開始虐待她，而她為了活著、為了心中所念什麽痛苦沒承受過，牧離明知道她不會跳舞，卻硬是不給她解藥逼著她三天未曾合眼，直到她精疲力竭，奄奄一息的那一刻荊子玉才前來餵了解藥。

這五年的藥物折磨似乎讓她的神經都不敏感了，她最喜歡的就是在最陰暗的皇宮之中將得到的哪怕一絲一毫的消息拼湊起來，牧離不讓她向外傳消息，但這世間沒有不透風的墻，沒有不喜歡銀子的人，她還是在宮外秘密建造了一個情報組織，在這皇宮之中有一條通往宮外的密道。

她閉了閉眼睛，擡起手臂，身上粘的人皮面具後隱約透著血紅色，身上的衣服悉數掉落在地，她咬牙道，“更衣。”

大殿的樂師還在不停的奏樂，突然，大殿中的燈火暗了下來，曲風一轉，長笛悠揚間自大門處有一抹暗紅色的倩影，黑夜將她的身材勾勒的令人遐想，薄紗被微風微微拂起為她平添了一抹飄逸，她攜著的長長紅綾向前一遞宛如一條鮮血鋪就的路，她輕盈的踏在其上到了大殿中央。

夙君的瞳孔一縮就要站起，荊子玉的聲音卻突然響起，夙君扭頭，只見他微笑著舉杯道，“夙大人，你我交談甚歡，這一杯，子玉敬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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