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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合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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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能不能換間病房,唐律也不確定。等譚夢之睡著以後,他出去走廊,撥通一個電話。

屏幕上顯示的名字是“駱威”。

駱威就是唐律之前幫簡南柯查到的古董商人,同時還資助了不少孤兒院。包括譚夢之的孤兒院。

將這個消息傳給簡南柯之後,簡南柯特意打了個電話讓他別再查了。

越發令他覺著這和譚夢之有關系,繼續抽絲拔繭的查下去,意識到這個團夥收養孤兒,或許是用來騙取古董的。

那麽,譚夢之當年接近他的原因一目了然。

唐律還沒找上駱威,沒想到駱威先找上了他。

發送一張譚夢之的照片給他,以及這家醫院的地址。

唐律趕來時,病房裏還躺著另一個人。唐律見過他的照片,知道是顧纏的大哥顧嚴。

駱威告訴唐律,譚夢之會昏迷不醒那麽多年,是因為體內有邪物入侵。那邪物是從他們家那塊兒蹀躞裏跑出來的。

如今譚夢之醒來,是因為邪物正在朝顧嚴身上轉移。

電話又一次接通:“唐先生?”

唐律:“可不可以給譚夢之換一間病房?”

電話那端駱威笑道:“當然可以,既然將人送去了榕城,就歸你了,唐先生帶她換家醫院換個城市都可以。顧嚴你也可以帶走,交還給他的家人。”

唐律皺眉:“為什麽?”

駱威:“不為什麽,想和唐先生交個朋友罷了。”

唐律沒說話,醫院消毒水的氣味刺激的他皺皺鼻子。

電話那端禮貌性的笑了一下:“如果沒事的話,就先這樣了。”

駱威掛斷電話,笑容旋即消失,將手機砸在面前的落地窗上,“嘭”的一聲。

落地窗上映入一張蒼老的臉,約有六十來歲。

屋內只亮著兩盞歐式壁燈,昏暗的光線下,能看到駱威背後跪著幾個瑟瑟發抖的人,正在磕頭求饒:“駱先生,求您了,饒了我們這次吧!”

駱威吐一口煙圈:“你們跟了我這麽多年,我當然舍不得,但這次事情搞砸了,總得給‘將軍’一個交代。”

他看向左側,角落裏站著一個帶塑料狼臉面具的人:“請動手吧。”

面具人一聲不吭,朝那幾個跪著的人伸出手。

“不要!求您了!直接一刀殺了我們吧!”極度恐懼之下,兩人嚇的癱倒,一人爬起來想逃跑,還有一人竟朝駱威沖過去!

“滋滋……”房間內出現電流音,兩盞壁燈“呯呯”碎裂。

那幾人痛苦的抱住頭,發出“啊啊啊”的尖叫聲,眼珠逐漸變得通紅。隨後開始咧嘴呲牙,好似被餓狼的靈魂附體,撕咬成一團,硬生生用嘴巴咬下對方一塊塊肉。

一人被咬斷了脖子上的大動脈,鮮血飈出來,卻仿若無事,仍張牙舞爪的將另一人撲倒!

屋內其他人不是第一次見識了,仍然捏出一手心的汗,大氣也不敢出。

更不敢去看那狼臉面具人,他是“將軍”派來的執刑官。

駱威表面波瀾不驚,內心其實也一樣恐懼,他們都是普通人,為“將軍”日常收集古董、跑腿辦事罷了。

但“將軍”以及他手下幾名執刑官不是普通人類,或者壓根“不是人類”。

駱威輕聲細語的問:“我不是很懂,‘將軍’為什麽要我們將顧嚴送回去?”

狼臉面具人拿出手帕擦手:“不然呢,當年譚夢之的靈魂失蹤,你們找了二十多年都沒找到,現在找顧嚴的靈魂,難道還要再找二十年?”

駱威無法回答。

蹀躞邪性應該只能寄生身體,沒想到換成顧嚴卻能寄生靈魂,這就是油人的特殊性?

駱威輕蔑一笑:“我還當這個顧嚴有多難對付,多有本事,為救一個譚夢之,竟以這種以命換命的笨辦法,甘願成為蹀躞邪性的奴仆……”

狼臉面具人看他如同看傻子:“你當他只為譚夢之?”

他更主要是為了隔絕自己的“油”與顧纏發生牽扯,試試蹀躞邪性吞噬掉他的同時,能不能吞噬掉他靈魂內那兩成“油”。

他似乎知道了“油”的來歷,也知道了顧纏與“將軍”之間的恩怨。

不知是有人告訴他的,還是他自己查出來的。

“總之顧嚴是個狠人。”

對自己都能這麽狠,直接將了“將軍”一軍,完全打亂了他們的節奏。

唐律打完電話回來,發現譚夢之再次從病床上起來了。她站在屏風側邊,一直盯著隔壁床上的顧嚴。

身體過於虛弱,全靠扶著屏風才能勉強站穩。

“你不害怕了?”他走過去問。

“我覺得……我好像認識他?”譚夢之空出一只手捂住心口,剛才睡著時,一剎那竟心痛驚醒,“很熟悉,可怎麽也想不起來……”

她頭痛欲裂,蹲在地上,“我好像忘記了許多事情……”

唐律沒去扶她,原地站了一會兒,拿出手機撥通唐勵堯的電話。

……

“問我幹嘛?我怎麽會知道?”唐勵堯煩躁,直接掛斷電話。

唐律最近行蹤不定,經常找不到人,集團高層的電話甚至打到了唐勵堯這裏。

唐勵堯都多久沒見過唐律了,他一直忙著找顧嚴,報警、私家偵探、黑客,遍地開花,摸不到顧嚴一點信息。

包括簡南柯、耿陳、白小禾、裴東越,全部都像人間蒸發了一樣。

也不知他們的家族都在哪裏,無法通氣兒,愁死人了。

再看一眼顧纏,他更愁了。

顧嚴失蹤以後,她倒是不哭不鬧的,但時不時都要摸一摸自己的額頭,確定沒有發燒。

每天註意保暖,生怕自己感冒。萬一因為感冒而發燒,她怕自己會崩潰。

“屋裏有暖氣,你捂成這樣更容易感冒。”唐勵堯讓家政人員去把窗戶全打開,通通風。

他能理解顧纏,因為他也早將顧嚴當成大哥看待,同樣擔心。

剛要去勸顧纏,電話又響了,他不耐煩的看一眼手環,竟然是他爸:“顧嚴在這裏,你們過來吧。”

都顧不上問明情況,聽見地址,立刻帶著顧纏趕過去:“找到你哥了,走。”

顧纏去到病房時,譚夢之並不在病房裏,屏風也已經被撤掉。

她來到床邊,瞧見顧嚴安靜的躺在床上,好像從前喝醉酒,醉死過去一樣。

只不過鼻子裏插著胃管,提醒著她,他現在處於植物人狀態。

譚夢之醒了,再看到顧嚴這幅模樣,顧纏差不多明白發生了什麽。

她在床邊的小凳子上坐下,將自己冰涼的手放進顧嚴粗糲的手掌心裏。

“還好。”顧纏安慰自己,“我哥應該就像譚夢之之前的狀態,只需要找到他的靈魂體……”

“所以你們之前真的見過譚夢之的靈魂?”唐律的聲音在門口響起。

目望他推門走進來,唐勵堯單刀直入的問:“爸,你千萬不要告訴我,你加入了那個組織。”

“什麽組織?”

“‘將軍’。”

看到唐律眼神中的思索,唐勵堯是真松了一口氣,鬼知道他趕來醫院的一路上,擔心成什麽模樣:“那這是怎麽回事?”

“是駱威打電話給我……”唐律將經過簡單講了講。不等唐勵堯開口討要,先說,“那個電話號碼已經查無此號了。”

他不喜歡說廢話,解釋完,轉身想要離開。

“唐先生。”顧纏出聲喊住他,起身走過來,“譚…小姐在哪裏,我想見見她。”

現在只有譚夢之有希望告訴她,這陣子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情。

唐律道:“靈魂出竅時的一切她都不記得了。”

“沒關系,也許見到我們,聽我們重覆一遍從前的事情,她就會想起來的。”顧纏指了指唐勵堯,“他也曾靈魂出竅,留了一封信給自己,將細節全部捋一遍,他就想起來了。”

唐勵堯在一旁點頭:“應該是可以想起來的。”

他的經歷只有短短幾天都能想起來,何況譚夢之身為游魂二十三年,比她做人的時間還久。

唐律看向唐勵堯,深眸中微顯詫異,卻也沒多問:“她才剛清醒沒兩天,身體狀態很差,精神狀態也不行。”

顧纏道:“那等她恢覆……”

“不必了。”唐律直接拒絕,“顧小姐,我想她往後能像一個普通人一樣生活,徹底忘記那二十年作為游魂的悲慘經歷,所以我是不會讓你們見到她的。”

說實話唐勵堯一點不感覺意外。

“唐先生!”顧纏深吸一口氣,“您知道嗎,簡大師和他三個同伴也全都失蹤了,如今只有譚小姐……”

唐律無動於衷:“這和我又有多大關系?”

顧纏哀求他:“那我哥呢,他現在正在經歷譚夢之從前走過的路……”

“關於你哥我很抱歉,也非常感謝他對譚夢之做的一切。”唐律朝病床看一眼,“我會為他提供最好的醫療條件,也會給予足夠有誠意的補償,很快會過去顧小姐賬戶上。”

“我不需要。”顧纏緊抿著蒼白的唇,“不要你的錢。”

“恕我冒犯,可顧小姐該怎樣支持顧嚴先生的醫療費用?”唐律面色不改,淡淡道,“靠我兒子?那不還是我的錢?”

顧纏嘴唇翕動半響,發現自己無法反駁。

的確,她沒有謀生的手段。就像一株菟絲花,外婆活著的時候依靠外婆,外婆去世之後依靠顧嚴,現在又開始依靠唐勵堯。

此時此刻,她的胸口像是有一顆將要破土的種子,蠢蠢欲動。

說不清楚是什麽,渾身都在發抖。

而她的反常反應,與她面對面、直接對視的唐律體會的最清楚。

難以想象,他竟會被一個小姑娘的眼神震懾片刻。

如同置身危機四伏的黑暗叢林,她黑沈的眼瞳裏,蟄伏著野獸?

“爸,您不要太過分。”沈默許久的唐勵堯看向他。

事態發展和他預想的分毫不差,完全是他爸的行事作風。

從前他頂多是在心裏嘲諷兩句,再安慰自己商場如戰場,沒有這樣強勢的資本家在身後頂著,他哪來的好日子過。

現在他不能忍。

“這樣叫過分?”唐律從顧纏的眼神裏抽離,看向唐勵堯。

他對顧纏是十分客氣的,面向唐勵堯可就沒有一丁點好臉色了,“你知道那麽多事情卻不告訴我,在你心裏外人比你爸還重要?”

“咱們彼此彼此,我在您心裏又有多重要?”唐勵堯覺著好笑,“媽難道沒告訴過您,我這條命和顧家兄妹綁定在一起嗎?將軍要他們的命,等於要我的命,您說和您沒關系?”

唐律真不知道,葉美娜沒告訴他。

他正想問,唐勵堯的語氣裏有點幸災樂禍的意味:“您可就我一個兒子,我出了事情,看您怎麽和爺爺交代,看集團股市會不會大崩。”

“你在要挾我?”唐律的心情原本已經是糟糕透頂。

他不出門了,寒著臉反向朝陽臺走,“你跟我過來。”

唐勵堯跟上去。

門一關,唐律壓低聲音:“那我也告訴你一件事情,我其實還有一個兒子,你並不是唯一。”

唐勵堯楞住,不敢相信自己聽到的了什麽。

唐律道:“我和你媽結婚是一紙合同,生你是合同條款之一。既然是做生意,當然得有備選。”

唐勵堯震驚著盯了他半天,瞧不出他有說謊的跡象。

“他和你同歲,聰明優秀,樣樣比你強,唯獨缺個身份顯赫的母親。”唐律瞥了唐勵堯一眼,“所以你不必擔心,他再優秀也不過是個plan B,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唐家人。只要你不出問題,他永遠不會出現,不會威脅到你的地位。畢竟我也不想讓你媽知道這件事,葉家那邊我不好交代。”

他輕輕拍了一下唐勵堯的胸口,“所以阿堯,懂事一些,唐家就還是你一個人的。”

拉門出去。

“爸。”唐勵堯在他背後苦笑,“我和那個‘兄弟’在你心裏,就只是一道選擇題?”

唐律沒搭理他,離開病房。

唐勵堯獨自在豪華病房寬闊的陽臺上站立許久。

等回去,顧纏已經坐回顧嚴床邊,趴在雪白的床單上。

唐勵堯忍不住問:“我爸像不像你喜歡的霸道總裁啊?感覺怎麽樣啊?”

顧纏不說話,將頭扭去另一邊。

“你惱我爸,連我也惱上了?”唐勵堯咬了咬牙,有沖動想將手邊兒床頭櫃上的花瓶推下去摔了!

他拿出電話,重新走去陽臺:“借我點兒錢。”

彭非:“好,多少。”

唐勵堯:“五……五十萬吧。”

彭非以為自己聽錯了:“就五十萬?”

“嗯,多了我怕還不上。”

唐勵堯走回來對顧纏說:“等會兒換家近一些的醫院,讓彭非去安排,花銷都先用他的錢。請兩個護工之後,咱們就去找你哥的靈魂。聯絡一下阿洋,讓他告訴咱們怎麽去裴家,得先聯系上那幾個驅魔家族……”

又補充,“你不想穿這些衣裳,等會兒買新的全換掉,保證你花不到我們唐家一分錢。”

其實這些全是葉美娜買的,他父母的錢分開,不過在顧纏眼裏估計分不開。

“不用了。”顧纏不說話不是生氣,是在整理自己的心情,想知道自己心裏那一顆即將破土的種子究竟是什麽東西,“回頭你還錢給彭非,不還是唐家的錢,來回折騰什麽。”

“這筆錢我賺錢還。”唐勵堯都想清楚了,“可以去抓妖,可以去地下拳館,真想賺錢的話門路多得是。”

“臉是唐家給的,但體力不是。小纏,體力是你給我的,我賺錢等於你賺錢,我們一起養你哥。”

顧纏終於又將腦袋轉回去,看向他,好像不曾認識過。

唐勵堯從來沒有像此刻這般沮喪,多餘安慰的話實在說不出口了,全靠硬撐:“你試試聯絡阿洋吧,山上那破信號,他收到不知需要多久。”

顧纏發了會兒楞,被他這樣一打岔,那顆即將破土的種子,似乎又縮了回去。

“好。”她拿出手機,電話肯定是打不通的。

阿洋沒有微信,她編輯一條短信過去:阿洋,看到信息下山給我回個電話,急事。

顧纏和唐勵堯從唐家搬了出去,什麽都沒帶。

管家要派車送他們,也被拒絕,兩人打車走的。

管家立馬給葉美娜打電話,說兩個人的狀態瞧著都不太妙。

葉美娜給唐勵堯打電話,他不接。

連打三個,被他掛掉。發了條微信過來:“我沒事,別擔心。”

當天下午葉美娜就回來了,下飛機直接去往唐律辦公室。

“親愛的,聽說你好幾天沒來公司了。”她臉上掛著笑。

“我知道阿堯會找你告狀。”唐律沒打算瞞著她,從文件堆裏擡頭,“我找到譚夢之了……”

聽他講著,葉美娜走去櫃子旁欣賞陳列品:“那你準備怎麽辦?當情人養著,還是終止和我之間的合約?”

唐律也不知道怎麽辦,目前亂糟糟的沒時間去想:“再說吧。”

他沈澱心情,低頭繼續看文件。

葉美娜從陳列品上取下一把鑲嵌滿寶石的工藝手槍,走到他辦公桌前,抵住他額頭:“biu”。

唐律再次擡頭,不悅地盯著槍口:“看來你心情不好,阿堯是不是還說了別的?”

“比如?”葉美娜收槍,槍口抵住桌面,笑道,“咱們做試管那會兒,你還找了一戶家庭,給他們夫妻足夠的錢送他們去國外,讓人家老婆幫你生孩子,然後夫妻倆一起幫你養孩子?”

唐律面色一變,她不該知道的這樣詳細:“你怎麽查到的?”

“唐先生,當年你還是太嫩。”葉美娜繞去他身後,賢惠的幫他捏肩膀,“不過能夠理解,老爺子人品好,又只你一個兒子。可你該知道我成長的環境有多黑暗……不說這個了,總之你私下裏違約,我當然也得做點什麽……”

唐律忽覺後背發涼:“你做什麽了?”

葉美娜微笑:“你給他們多少錢,我多給十倍。那個孩子不是你的,是人家夫妻倆親生的,至於DNA報告,是我換了阿堯的DNA。不信,你可以再去驗一次。”

“你……”唐律緊緊抓住她為自己按肩膀的手,一口氣兒堵在心口。

他相信葉美娜說得出肯定辦得到。

“是你違約在先,我也是迫不得已。”葉美娜安撫似的順了順他的後背,微微瞇起眼睛,“之前我不是對你說過麽,讓你做事時考慮一下,阿堯是你‘唯一’的孩子。”

唐律繃著臉站起身,抓著她的手一甩,將她推出去:“是嗎?”

身為攝影師的葉美娜常年跑叢林,身體素質不是一般的好,被推出去也只是轉了個圈。

“啪!”,反手給他一記響亮的耳光!

唐律直接被打懵,半響反應不過來。

“你問我是嗎?是的!讓我告訴你,阿堯就是你這輩子唯一的孩子!是唐氏集團唯一的繼承人!”葉美娜冷笑,“你猜有一段時間你吃的維生素究竟是什麽?你可別想著再和譚夢之生個孩子出來了,你沒生育能力了唐律!”

唐律從懵怔轉為震驚,惶惶看向葉美娜的眼神,完全是在再看一個陌生人。

“不像你認識的葉美娜是不是?”她冷冷說道,“但我除了是葉美娜之外,還是一位母親!雖然不合格,但在我能力範圍內,該做的我一定會做!”

“還是那句話,是你違約在先,這是你應付的違約責任。”葉美娜將手裏的工藝槍扔在桌子上。動作很隨意,語氣很輕慢,甚至有幾分笑意,“唐律,再敢欺負我兒子,下次抵住你腦袋的,就是一把真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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