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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出逃(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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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出逃 (18)

個仁德君主,這麽早的逝去實在是老天不公,可不論百姓們怎麽說逝去了便是逝去了,怎麽說都是回不來了。身前的輝煌已經隨著時光的流逝而漸漸消失,最終幻化成白玉墓碑上的一串我看著眼暈的話,合天弘運聖德神功肇紀立極仁孝睿武端毅欽安弘文皇帝。

只是一串字便定了他的一生。

我隨著他們莊嚴的跪下,俯首叩頭,冷風刮過,拂過我的臉頰。

三叩首的大禮行過,我起身。冷景黎回頭,對我說:“去吧,阿凝,和父親說說話,他已經很多年沒有見過你了。”

我從侍女手中接過耀兒小小的身子,他黑漆漆的眼睛緊緊盯著白玉墓碑,不哭不鬧懂事的很。

“父親,阿凝回來了。”只這一句,我便有些哽咽,頓了頓忍住心底的酸澀,道:“出嫁的時候,亦是匆忙,未來得及親自向您訴說,實在是阿凝的不孝。”

我抓過耀兒軟軟的小手,沖墓碑揮了揮,道:“父親,您看,這是您的外孫,如今我很幸福,父親只管放心罷。”

冷風呼和,好似在回答我的話一般,半晌重回寂靜。

回去的路上,耀兒似乎格外興奮,小手扒拉我的衣服,曲裾被他拉扯的滿是褶皺,口裏還喊著模模糊糊的字節,如今他已經是六七個月大了,已經長了兩顆牙齒。

“他會是我們冷家的榮耀。”身後冷景黎忽然低低的開口,好似在和我說又好似沒有。

策馬飛奔的時候,有清冷梅香環繞周圍,我知道冷景黎長久以來的衣服均是被那種特別的梅香粉熏制的,每年產量也就是那麽幾盒,極是奢侈。

從沒有想過有一天我會被孩子所累,而接下來的每天裏我都要和那個磨人的小家夥鬥爭,不知不覺間,幾個月便轉瞬即逝。

寄寧二年,五月初三。

冷耀這個小混蛋終於滿一周歲了,著實是不容易。

小兒滿周歲行“抓周兒”禮的風俗,在民間流傳已久。

《夢梁錄·育子》載:“其家羅列錦席於中堂,燒香秉燭,金銀七寶玩具、文房書籍、道釋經卷、秤尺刀剪、升鬥戥子、彩緞花朵、官楮錢陌、女工針線、應用物件、並兒戲物,卻置得周小兒於中座,觀其先拈者何物,以為佳讖。”

《東京夢華錄·育子》謂此為“小孩之盛禮”

昌平殿內陳設了一張大案,上面擺著:印章、儒、釋、道三教的經書,筆、墨、紙、硯、算盤、錢幣、帳冊、首飾、花朵、胭脂、吃食、玩具。

現在抓周禮還沒開始,我拿過那個小老虎模樣的玩具開始擺弄起來,老虎頭外面好似是粉彩塗上的,很是精致。

韶敏在一邊笑話我:“阿凝,你都多大了,還對玩具感興趣。”

我撇撇嘴,道:“這說明我童心未泯,再說了,我才二十三歲而已,還不算大。”

說話的時候,耀兒被奶母抱出來,棕色眸子滴溜溜地看著在場的人,一點也不怕生。

他小小的身子被放在暗色朱漆的案幾上,我忽然眼尖發現那個印章。

那竟是高麗王小印!旁人或許不認得,但是我卻是知道的,年幼之時曾在我那父王的幾案上見到過。它還有另一個作用,那就是可以號令整個三軍的秘密虎符,父親曾親口對我說的。

大哥他……

冷耀抓起墨放在鼻尖聞了聞,然後皺了皺眉,丟在了一邊,爬來爬去,最後竟對著桌角的那枚印章起了興趣。

若是說我現在的心裏,是非常矛盾的,一方面他抓那枚印章我很憂心,甚至在心底恨恨的想著抓個胭脂都比這個印章好,但是另一方面,我又希望他抓這個印章,他是我的榮耀,只有這個印章配得上他。所以如今連我自己都看不清自己希望的到底是什麽。

如果小孩先抓了印章,則謂長大以後,必乘天恩祖德,官運亨通。

禮官剛要唱喏結果,進行吉言祝福。

冷景黎擺擺手,走上前去。我不知道他要幹什麽,只見他伸手摘下脖頸間的紫玉,遞給耀兒。

我震驚在原地,那枚紫玉……

耀兒白嫩的小手伸出,看了看冷景黎,小嘴一咧忽然笑了。小小的手抓著那枚紫玉,歡喜的緊。

我的心裏湧現了難以訴說的感覺,二哥,你不必如此……

冷景黎走到我身邊,笑得溫和,道:“阿凝,你說過,他會是我們冷家的榮耀。”

從牙牙學語到蹣跚走路,我安心的耽在高麗,一心一意地為我的孩子傾註全部心血。

“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習相遠……”

我坐在窗子下,窗外梨花開的正好,空氣裏滿是梨花的淡雅清香。

冷景黎耐心地教耀兒三字經,眉目間是溫柔神色,有時候竟是有些認不出眼前這個青衣男子,是我那個冷峻的二哥。

一晃眼,耀兒已經三歲了。

“哎呀,我的小祖宗這又是上哪兒作去了。”

冷耀回來,藏青色的小衣服哪裏還能看出顏色來,上面全是泥水,這孩子莫不是在泥地裏打滾去了。

旭琦娜趕緊攔住我,笑道:“公子還小,難免貪玩。主子莫氣,婢子去給公子洗洗便是。”

我嘆了口氣,擺擺手,道:“去吧去吧,真是個小魔頭,估計又是和阿沁一起鬧騰的。”

這兩年,阿沁那個丫頭越來越瘋了,大哥沒時間管她,大嫂早年生產時傷了身體,阿沁是她最後一個女兒,自然是寵溺的緊,放在手心裏怕碎了,含在嘴裏怕化了。

摩哥和我那大哥一樣,臉一冷起來都嚇人,安童那小家夥又安靜的緊,至於韶敏的第二個兒子格濟似乎因為早產的緣故,身子一直很弱,所以阿沁只能捉耀兒一起瘋。

“娘,你是不是生氣了?”耀兒認真地看著我,滿是泥水的爪子抓上我的素色裙擺,裙擺處瞬間多了兩個黑手印。

我忍住嘴角的抽搐,勉強笑道:“沒有,快去洗洗罷。”

耀兒白凈的小臉上帶著笑意道:“那耀兒去啦。”

那小鬼眼底的狡黠我怎麽會看不出來,我又不是瞎子,這般舉動大約是為了堵我的嘴罷,防止我事後再罰他。

不禁伸手扶額,這樣的狡猾,也不知是隨了誰……

------題外話------

最近兩天過渡階段~倫家真的是個親媽來著~也木有很虐其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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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卷 白雲無心以出岫 第七章 糾纏

更新時間:2014-6-13 9:36:48 本章字數:5736

初春,乍暖還寒的時節,濟揚來看韶敏。愨鵡琻浪憑良心說,濟揚能對同父異母的妹妹做到這個地步,實在是令人感動。

好在我的哥哥們對我更好,所以心裏也就平衡了。

此間高麗,他是貴客。

不知道冷景黎是不是腦抽了,臨時缺席,這就導致了我陪著濟揚去章林苑游玩。

山腰處兩株櫻樹開的極好,暖風一吹,櫻花瓣紛紛擾擾的落下,輾轉飄落於我的發間。

濟揚伸手,將那花瓣撫落:“三年了,如今耀兒也三歲了,時間果真過得太快了。”

“是啊。”我亦感慨道:“如今那個小魔頭也越發的難對付了,比小時候還鬧騰。”

他輕聲笑笑,道:“耀兒確實是頑皮了點,可是男孩子哪裏有不淘氣的,如今才三歲多,以後有很多惹你生氣的呢。”

冷耀,一個三歲大的孩子,如今我的脾氣秉性簡直被他摸透了,唯一值得欣慰的是,冷景黎能制住他。

有的時候冷景黎一眼看過去,沒說什麽話,他便安靜乖巧的像個小貓一樣,見風使舵的本領實在是讓我又好氣又好笑。

半晌,濟揚眸光悠遠地看著飄轉的花瓣,開口道:“阿凝,你是不是該給耀兒找個父親,景黎再怎麽疼他也總歸是舅舅。”

父親麽……一想起蘇珩,我心底的那根刺又被撥動,時至今日,那心底的傷仍舊是百般的折磨著我。

午夜夢回的時候,我總會夢見那場夕陽西下中,朱漆宮門嘭地一聲闔緊的場景,我和蘇珩所連接的那絲聯系似乎在那時候就斷了,斷的徹底。

可不久之後我便知道,我錯了,他不肯放過我,亦不肯放過自己。

一切的臆想原是始於我的天真……

夜深,三更剛過,早春的晚風向來寒涼。

此時雒陽宮裏的未央殿卻還亮著一盞孤燈,年輕的君主坐在案幾前,手裏拿著一張絹帛,看得仔細。

“陛下當真要如此行事麽?按照夫人的個性……”

“子翎。”他嘆了口氣,將絹布細致疊好,幽幽道:“我意已決,哪怕是日後她恨我,這一回我都一定要把她搶回來。”轉頭看向那被割得棱角分明的天,緩緩道:“這輩子,你休想再離開我,阿凝。”

寄寧四年,暖春時節。

我在梨木廊下靜靜坐著,呼吸著彌漫在空氣裏的梨花香,感受著春晨微涼的風拂過面頰。腰間的絲帶隨著風蕩來蕩去。我閉上雙眼,放松,再放松…

這三年我是真的很安心,活在冷景黎他們的羽翼下,什麽都不用去想,什麽都不用去管。沒有政權鬥爭,沒有理不清的陰謀,有時甚至會覺得自己仍是那個不問世事的公主。

其實…就這樣一直下去也不錯,就這樣安靜的活著,陪伴著我在這個世界最親近的親人們。

“公主。”

突如其來的聲音嚇了我一跳,我轉過頭來,發現是楠婭。心裏突跳一下,她此次回來不知又是出了什麽事…

我看著她笑了笑,道:“楠婭,有事去找王兄,莫不是許久沒回來迷路了?”

她並不理會我的調侃,從廣袖中取出一卷竹簡呈遞給我。我心底微驚,瞥了眼竹簡上完好的封泥,笑道:“這是做什麽?我現在可是兩耳不聞窗外事的婦人。”

“這是主上交代的。”楠婭擡頭看我,神色有些奇怪,沈聲說:“是來自蘇國的消息,加急。”

既然是大哥的吩咐,想來也有自己的考慮,我不再推辭,接過竹簡。我回到屋裏,開了封泥,展開竹簡。

這,這消息…

啪!竹簡被按在幾案上,天知道此時我的臉會黑成什麽樣。

我盯著楠婭,沈聲道:“消息最快幾日到朝堂上。”

她略一思索,道:“最快明日卯時,最慢明日申時。”

我早該明白的,他不會放過高麗。

飛鳥盡,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我早就該明白…

我讓楠婭拿著竹簡去給大哥,畢竟他才是高麗的王,高麗的天。

難道我一開始就錯了嗎?難道真是我錯了嗎?

…蘇珩,你真的如此無情,什麽都不在乎嗎?

傍晚,紅色晚霞掛上天空,大哥和二哥不出意外的來了。

此時我正在吃飯,擡頭看著有些憔悴的大哥,不由得楞了一下。

“吃過了嗎?沒吃過就坐下一起吧。”我招呼道。

“不必了。”他揮退欲上前的侍女,冷聲道:“你們都下去。”

看著他嚴肅的神色,我不由得僵直了身體,問道:“情況…如何?”

“你先看看這個。”他從懷裏抽出一方絹帛遞給我。

我微微一楞,接過絹帛,展於面前。

看著這熟悉的俊逸瀟灑的字跡,酸澀之感湧上心頭,可此時已經不允許我再想其他事。讀完這封“密信”,我冷笑著將絹帛遞還給他,道:“大哥認為如何?是將我綁到蘇國還是直接打暈了…”那信中言明只要將我送回,一切好說。

“阿凝!”他打斷我的話,面露慍色地瞧著我,再不發一語。

“你真不打算回去?其實…”冷景黎沈聲道,但瞧見我此時大抵已經黑透的臉沒有再說下去。

沈默半晌,我輕聲笑笑,然後擡頭看著他們,平靜的一字一頓地說:“我與他緣分已盡,若哥哥們執意,阿凝便走這一遭,到時…你們別忘了送我最後一程。這倒不枉我們兄妹一場。”

話音剛落,便聽見大哥氣怒之極的聲音:“你這是什麽話?我們何曾逼過你什麽?”

我低下頭,什麽也不想說。

良久,死寂一般的屋子裏又響起了聲音。

“傾我所有,護你周全。”

我錯愕擡頭,卻只瞧見他一襲藏青背影,略顯蕭索。

傾我所有…

傾我所有…

仿若是承諾一般,一遍一遍回響在耳邊,我僵在原地,嘴巴裏一陣苦澀…

大哥,對不起。無論如何我都沒有辦法再回到那個人身邊,我不可能當做什麽都沒有發生一般。我不能回去,這一回請讓我再任性一次罷。

冷景黎蹲下身,用絹帕輕柔擦去我的淚,道:“阿凝,無論怎樣我們始終是不想你受任何委屈,所以這一回…你放心便是。”

我的淚再無法控制,壓抑許久的情緒就這樣爆發了。

對不起,真的對不起…

……

第二日清晨,消息已經傳到高麗,此時我在冷景黎的允許下躲進側殿中。

“王上,蘇國已結十萬軍隊奔往我高麗,先軍已經駐於邊境之外的奉遠城。”

還未等大哥開口,又有一青衣臣子站出,道:“臣聽聞長公主與蘇國聖上的感情甚篤,而據消息稱此次蘇國揮兵而至,其目的在於迎公主回蘇國,所以臣懇請王上為高麗三思而行。”

良久,大殿之上安靜異常。其實我當日秘密回國大哥是不會讓其他人得知的,但世上沒有不透風的墻,若到今日這些臣子還不知道我早已經回國,只怕高麗也沒有再任用他們的必要了,所以這些事情早就不是秘密了。

半晌,大哥緩緩開口道:“兩萬精騎,四萬步兵,總六萬兵馬。高麗不一定會輸。”他看著眾臣煞白的臉色,接著道:“而且就在剛剛西唯傳來消息,西唯王已經答應援助一萬八千步兵,五千騎兵。”

“王上!”一紫衫老者咚地跪下,面色煞白,懇切道:“王上三思!這次蘇國將領是那位鬼才之稱的韓子翎,此人文武雙全,其智謀在當世少有人及。而且十萬大軍中還有五千的皇家親衛騎兵以及三萬的精騎。所以,臣懇請王上三思!”今人都言高麗善騎,可如今這樣的局面著實不樂觀。照這樣來看,高麗即便是戰至平手的幾率都很小。

眾人見狀紛紛跪下,“臣懇請…”

“臣亦請求…”

“夠了!”大哥厲聲喝止,冷聲道:“她是我高麗的長公主,並非是什麽求和的禮物。此事無需再議。”說完,竟是直接拂袖離開將那些臣子孤零零地丟在大殿上。

我呆坐在側殿,心口只覺得微微泛疼。朝堂上的形勢是一邊倒的,一致認為我回去便可以解決一切問題。

大哥,你的恩情,我這輩子只怕已無法還清。

忽而肩上一沈,轉頭一看卻是一襲清冷白衫的冷景黎,他溫潤地對我笑著,說道:“後天大概就走了,你好好照顧好自己。”說完起身向外走去。

“二哥…”

他頓住腳步,轉頭詢問似的看著我。其實我也不知道為什麽要叫住他,也不知道要說什麽,只是單純的想要叫他一聲,或許是害怕,害怕此次一別就再無法見到。

似是看出我心中所想,他走過來俯身輕抱住我,溫和聲音在耳畔響起:“別怕,不會有事的。”

我拽緊了他的衣襟,悶聲道:“二哥,若你有事,阿凝絕不獨活。所以即便是為了我,你也不準出任何事。”

他身形一頓,然後輕拍拍我的背,承諾似的說:“好。為了你,我不會允許自己出任何意外。”

…二哥,原諒我的任性。

對不起…

早些年自以為自己很是了解蘇珩,可現在我卻真的知道自己一點也不了解他,他在想些什麽我從來都不知道。蘇珩啊,難道我們就這麽形同陌路不好麽,誰也不會傷到誰,你何苦一定要這般糾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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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卷 白雲無心以出岫 第八章 安寧

更新時間:2014-6-14 10:29:56 本章字數:5530

翌日清早,我很早就守在議政殿外。愨鵡琻浪

朝堂之上,我一身勁裝步入大殿,迎接部分臣子驚訝的目光,向上首眉頭微皺的大哥緩緩跪下,莊重而嚴肅。

“王上,圖嘉也是高麗的一份子。如今高麗大敵當前,圖嘉自當應該為國分憂,臣妹自薦加入蒙頓騎隊。望王上成全。”

蒙頓騎隊,就是先鋒敢死隊。

這一次,蘇珩,即便我不能親手將刀子揳進你的心口,我也要你付出代價,你身上總會有一刀是我冷青凝劃得。

他冷然瞧了我片刻,就在我以為他不會答應我時,正欲開口再說上幾句,他卻似嘆息般開了口,道:“準。”

我綻出一絲笑容,這是自我看到蘇珩出兵高麗以來,我露出的第一絲笑。我抱拳行軍禮,朗聲道:“謝王上成全,圖嘉定不負恩典。”

我轉身告退,卻被人虛攔一下,我側過頭,瞧清是位正當壯年的將軍,一身銀甲卻是坐著木椅。莫非這位…

他沖我笑笑,笑容裏卻透著幾分蒼涼,只聽他道:“公主大義,末將佩服。今次末將身陷疾病,不能為高麗沖鋒陷陣已經是不忠不孝之舉。”他側身解下腰間佩刀,遞與我,說:“這刀好歹跟了我二十年,每次出征都帶著它,這回怕是不能了,所以想著求公主帶上它,不想讓它跟著末將再受委屈了。公主,可好?”

原來這位就是年前出征,結果被蒙古賊兵設伏擊敗的扈爾特將軍。雙腿中羽箭,不知是什麽力量支撐他,跑了二十天,終於在奔到高麗宮門口時才失了知覺。大哥去探望他,問起,他只道是因為吃了敗仗,心心念念想著得回來受罰,然後再為死去的兄弟報仇。大哥聞言沒言其他,當下只囑咐他好生休養,命宮醫全力治療,但宮醫回來稟告卻說將軍的腿因為沒有及時治療,怕是好不了了。

我當時聽聞這話,只感覺這人雖忠卻愚,可今天看到他,才覺得自己竟打心眼裏崇敬起他來,敬佩他甘為國家赴湯蹈火萬死不辭的勇氣。

現在看著他的樣子,想來已經平白遭了很多白眼了,即便是高麗,也總會有那些小人的。

我沖他笑了笑,接過他的佩刀,入手倒真不輕,我不禁蹙了下眉。

他見狀,憨厚笑道:“粗鄙之人的刀確實有些重,公主別介意。”

“不,將軍的刀氣魄使然。”我看著他,側頭解下自己所佩的劍,遞給他,道:“希望將軍別嫌棄。”

高麗有換刀之禮,換了刀便意味著將性命交予換刀之人手中,也意味著將所有的信任交付出去。

“好…”他厚實手掌略微顫抖接過我極輕的短劍。

我抱拳行標準的軍禮,鄭重道:“沖鋒陷陣,謂之軍;運籌帷幄,謂之將。將軍保重,圖嘉定不負所托。”

扈爾特將軍,我言盡於此,你該明白的。

在我將要踏出殿門那刻,身後終於響起沈如綠水的聲音。

“公主放心,末將…定萬死不辭!”

……

高麗的軍隊向來是紀律嚴明,在營地中絕對找不到無所事事的人。

當我進入奉天郊野的軍營準備提兵的時候,翻身下馬之際,身後有人出聲喚我。

“長公主!”

我回身,看見一個銀甲的將領奔過來,腰間長劍依稀是熟悉模樣。待他奔近的時候,我方才看清他到底是誰。

“塔褚,竟是你。”我驚訝一笑。

德歆夫人的小兒子,當年書院門口罰站的青衣少年,眉目悠遠,淡漠而疏離的樣子。而現在是高麗的鎮國將軍,他還有一個於我來說特別的身份,盈風的夫君。

每次看見他都有一種丈母娘看女婿的感覺,也不知道是什麽奇怪的是心理。

塔褚走過來,對我抱拳行禮,道:“請長公主安,臣下已經聽說了朝堂上的事情,內人特地囑托我給公主行個方便。”

我有些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問道:“行什麽方便?盈風說什麽了?”

他擺擺手,我這才註意到他身後的人,起初以為是侍從,現在上下打量一番,覺得此人不似尋常人。

“來,克旗科,見過長公主。”他拍了一下眼前這個面堂黝黑,笑得憨厚的兵士的肩膀。

克旗科抱拳行禮,笑道:“早年便聽過公主的名聲,今日一見,果真是不一樣。”

塔褚見我還是一頭霧水的樣子,便笑著解釋道:“蒙頓騎隊是做什麽的公主是知道的,末將另有要職擔任,實在是走不開,克旗科在軍中歷練多年,末將信得過,便領他過來了。”

聽了半天,我算是明白他的意思了。無非是擔心我的安危,所以派這個心腹來保護我。他一番好意,我自然是不好拒絕。

“那便多謝你的好意了。”因為相熟緣故,我便調笑道:“我回去的時候一定和盈風給你美言幾句哈。”

本是玩笑話,卻沒料到他一本正經的回答我:“那就這麽說定了,公主你回去的時候,一定不準食言。”

“好,我一定記得。”

此時的我還不知道,這將是我一生中唯一一回食言的承諾。

與奉遠城遙遙相對的是遠孤城,我到達那裏的時候,正是夕陽西下的時候,陽光給這座說不上雄偉的城池鍍上了一層金黃的光。

城內蕭索,百姓大約是提前被遷往了別處。這一次,果真是來真的了。

“克旗科。”

“末將在,公主有事只管吩咐便是。”

我看著他,認真道:“知己知彼,百戰不殆,今晚之前我要知道前沿敵軍的情況,包括隨軍將領。”

“諾。”

晚間,吃過晚飯,克旗科終於披星戴月的回來了,臉上帶著笑意。

“幸不負公主所托。”他將一卷書簡遞上來,恭謹道。

我將書簡攤開,大致掃一眼,將領果真是韓子翎,這還真是棘手了。

克旗科忽地拱手道:“公主,有一情報,但不知是不是真的。”

“但說無妨。”

“蘇國那位韓將軍此時並不在軍營中,末將覺得可以連夜突襲,打他們個措手不及。”克旗科眸光炯炯的看著我,眼神深處含著的是戰爭的興奮因子。

沒由來的覺得刺眼,那種始於戰爭的興奮神色,我向來是討厭。

“再看看吧,反正明日便是第一場作戰了,亦不差一個晚上,回去叫兵士們好生歇息罷。”

或許也是覺察出我的冷淡,他抱拳道:“那公主好生歇著,末將去安排一下。”

其實如果可以,我是非常不想和他們這些曾並肩作戰的夥伴兵戎相見的,在涼州的那段記憶是我一生的珍藏,不敢忘亦不能忘。

無論韓子翎他們站在誰的一方,我始終是不願意他們受傷,只是如今卻不可避免了罷。

這一夜,我睡的極不安穩,輾轉反側,睡了醒醒了睡。

午夜夢回,夢見自己一劍刺穿韓子翎的胸口,黑白的畫面裏只有血的鮮紅顏色。

刺目而突兀。

“如今一切都結束了罷,當年我放你走是不悔的,能死在你手裏亦了無遺憾了。”韓子翎笑得淒然,我手中的長劍落地。

驚醒的時候,我的額間盡是冷汗。

晚風寒涼,將暖暖的櫻花香送著我的營帳,我長長的舒了口氣,幸好是個夢。

從沒想過那些曾經的夥伴有一天會死在我的手裏,我實在不敢想象。

第二日清晨,克旗科給我報告軍營的事情的時候,見我臉色不好。

“公主,營地的生活環境難免苛刻,您睡得不好亦沒什麽法子。”

早年在涼州的事情,高麗只有家裏人知道,所以在其他人眼裏,我大約只是個勇氣可嘉的公主吧。

這場自薦在一些人眼裏大概只是一場胡鬧之舉。

“我沒事。”我吩咐他:“我要你辦一件事,今日晌午之前,不論敵軍怎麽叫陣,都不準迎敵,出城者後果自負。”

克旗科雖然不曉得我的用意,但是還是按照我的要求領命而去了。

第一場對決,蘇國虎賁將軍陳肖為前陣指揮,原也沒什麽特別的,只是這人是秦家人,讓我心裏非常的不爽快。

“報告將軍,前沿情報,陳肖那廝領兵在陣前罵陣,罵得極是難聽,咱們是不是…”克旗科臉上閃過一絲憤恨,想來是真的罵聲不可入耳罷。

大哥連夜將將軍印綬差人送過來,如今我已是高麗第一女將軍了,封號是安寧。

安寧,這大約是一種囑托罷,護著高麗安寧。在其位謀其職,受高麗俸祿庇佑這麽多年,亦沒什麽好抱怨的,這本就是我的這一次就算一次性補齊夥食費罷。

“現在什麽時候了。”

“辰時三刻。”

“唔,還早呢,吩咐士兵好生歇著。”看著他皺眉的不讚同之意,我起身走到他面前:“兵法雲,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我們遲遲不出去迎戰,敵軍陣前站了那麽久必然疲憊,就算他們罵的再歡,一會兒必然也是力氣快盡,哪裏還有精力作戰。至於我一定要求午後迎敵,等到陣地上你就知道了。”

“末將遵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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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卷 白雲無心以出岫 第九章 陷阱

更新時間:2014-6-15 19:00:06 本章字數:5708

晌午已過,日頭偏西,驕陽之下,饑渴難耐。愨鵡琻浪

山樵野,兩軍兵馬皆列在陣前,見我們終於領兵迎敵,陳肖的手下打出噓聲,嘲諷我們上午時候的“懦弱”。

身側的少將重重地哼了一聲,發洩著自己的不滿情緒。

我知道,對於我的命令,他們只是看在那一方聖旨不能違背,在軍中歷練這麽多年,誰會甘心聽一個女流之輩的領導呢。

克旗科剛要說話,被我阻止住,我沖那人笑道:“今日陽光甚好,這位少將不妨仰頭看眼日頭。”

那人狐疑看我一眼,然後按照我的話,用手遮住眼眶,擡眸去看。

“陽光熱辣烤人,如今午時三刻,日頭已經偏西。”那人忽然低呼一聲,看著我:“日頭偏西,將軍的意思莫不是正等著偏西,好讓我們的兵士免於直面刺目陽光。”

這人倒是不笨,我點點頭,道:“作戰講究天時地利人和,此其一為天時,其二地利,這是高麗地界,我們自然是熟悉地形,至於人和,敵軍疲憊,我軍力氣正盛,且被罵了一個上午,就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秀才都該能拿起板凳揍人了,更何況你們這些血氣方剛的漢子。”

半晌,周圍靜謐一片,那些少將無不低眉暗自思索。

“將軍,末將等受教了。”那個少將抱拳,語氣誠懇。

還沒等我回話,那邊敵陣打出一匹黑馬,馬是好馬,就是駕馬的人不叫人喜歡。

虎賁將軍陳肖,我們終於見面了,這一次你休想回去了。

“克旗科。”

“末將在。”

我勾起唇角,嘲諷笑道:“陳肖的項上人頭你給我取了。”

克旗科抱拳道:“末將領命,決不負將軍所托。”

陳肖策馬到陣地中央,嚷道:“高麗圖嘉長公主何在!本侯爺前來領教公主高招!”

話音剛落,對面軍中又響起哄堂大笑聲:“第一次聽說女人帶兵!我看那些騎馬的都是女人!啊哈哈哈!”

陳肖啊陳肖,你真是教的好兵啊,這麽會說話。

我冷聲笑笑,策馬走出幾步,卻並不上前迎敵。

“怎麽,原來公主殿下是孬種啊!”陳肖大聲笑道,與之伴隨的是敵軍中更大的哄笑聲。

“什麽孬種,根本就沒種啊,將軍…哈哈哈。”

“笑完了麽?陳肖!”我大喊一聲,對面忽然安靜下來。

“我們高麗沒那麽多講究,本就是打群架,興什麽單挑的規矩,簡直可笑!”我彎弓搭箭,瞄準陳肖的身體。

他見情勢不對,轉身策馬便跑。

咻——

這一箭本就沒打算射中,實乃是嚇唬陳肖的,卻沒料到射中了陳肖的馬蹄,黑馬立即嘶鳴一聲,將陳肖帶翻。

陳肖在地上滾了幾遭,棄馬而逃。

騎兵對決,沒有戰馬就等著死吧。

“給我殺!”我抽出身側亡秦劍,不敢耽擱這好的開始,率先打馬而出,一騎當先:“全殲敵軍,今兒個晚上咱們就吃醬牛肉!”

身後是兵士們的喝彩加口哨:“公主萬歲!”

溫熱的血濺在我的臉上,空氣中滿是濃重的血腥味,猶記得以前在涼州,那時候我身邊一定會有一個夥伴,除了蘇珩以外,不是那只臭章魚就是尹子詩。他們總會一邊殺敵一邊保護我,否則我的粗心大意足以使我死了無數回了。

而如今,一切都要靠我自己了。

手腕翻轉,手中的亡秦劍挽出霸氣的劍花,身邊的不知名姓的少將揮刀砍倒敵軍,回頭沖我道:“將軍好劍法。”

是啊,多好的劍法,曾經的我竟然會想著把它丟棄,做一個無知婦人,任人宰割連還手之力都沒有,那時候的想法當真是可笑之極。

戰爭之後,黑土地被血染成更深的顏色,這便是冷兵器時代的殘酷。我想我此時的臉色一定是非常不好,這般濃重的血腥味實在是叫人無法忍受。

全殲敵軍,果真是按照我的話來了,敵軍三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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