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麽叫你媳婦不會放在心上？她人老實, 就活該被欺負？”果不其然，下一刻於大娘就徹底炸了，火氣那叫一個旺盛。

於老漢也變了臉色, 不高興的開口道：“咱家可不興欺負老實人。老二, 你盯著點你媳婦, 別讓她惹事。”

“嗯, 我知道。爹、娘、還有四弟，是我對不住你們，給家裏人惹麻煩了。”於二哥不是不想管住於二嫂。主要是於二嫂性子太悶, 也過於內向，什麽想法都喜歡藏在心裏, 連他都不願意說。

乃至於二哥也不是很清楚, 於二嫂究竟會在什麽時候發難。若是於二嫂鬧事的時候, 於二哥人在家裏, 肯定會立馬攔著。可萬一於二哥不在呢？

而且於二嫂不可能看不出他的態度。想來只要他在，於二嫂就肯定不會鬧出幺蛾子。

如此一來，於二哥就更加不知道該從何處下手了。

不過相應的，於二哥心下的內疚越發的深, 著實感覺很對不住於書楷和許小芽。

“老二，不是娘愛說教，你確實應該好好管管了。不單單是沖著老四媳婦，當娘的不像話, 還會連累自家孩子。你應該不想你兒子日後也變成跟他娘一樣吧！”於大娘這話有些重, 但卻很在理。

於二哥本就不是一意孤行的人，對於大娘也很是信服。當即點點頭，認真應下。

“老二，你要是管不好, 就把孩子送來給你娘管。”說到管孩子，於老漢對於大娘是最信任的。

“爹，不用麻煩娘，我會讓我媳婦好好改的。”於二哥連忙說道。

“嗯。”於老漢並不是想跟於二哥搶孩子。既然於二哥意識到了問題的嚴重性，他自然不會多說其他的。

於書楷也沒再繼續開口。他的目標從來都不是於二哥，再說下去於二哥還得挨罵。反之，於二嫂即將會怎樣，就不是於書楷會考慮的了。

於二嫂會怎樣，當然是直接被於大娘嚴防了起來。不管於二嫂做什麽事，都會被於大娘盯著，時不時還會換成於大嫂和於三嫂來盯著，直讓於二嫂厭煩不已，好幾天都氣的吃不下飯。

於二嫂是真的很不喜歡被排斥和孤立。她這麽久以來為何越來越討厭於家人，就是因著她認定於家人對她特別的不公正，她才會格外懷恨在心。

此次更是如此。於大娘她們對她的不喜直接就擺在了明面上，哪怕於二嫂想要裝作沒看見都不行。

咬咬牙，忍無可忍的於二嫂索性就找上了許小芽想要好好談談。

沒錯，不是於大娘，也不是於大嫂和於三嫂，於二嫂找上的是許小芽。原因很簡單，於大娘、於大嫂和於三嫂，於二嫂都惹不起。只有許小芽，於二嫂自認應付的來。

“四弟妹，你是不是對我這個二嫂有意見？有意見你只管說，二嫂肯定改。”於二嫂嘴上這樣說著，心裏可完全不是這麽一回事。

許小芽只覺得很是奇怪，也滿滿不解：“二嫂這話是什麽意思？我對二嫂沒有意見啊！”

許小芽是真的對於二嫂沒有任何的不滿。或者說對於家所有人，許小芽都很用心，也很真誠，不帶半點亂七八糟的情緒。

於二嫂卻不相信。非但不相信，於二嫂在面對許小芽的時候格外的氣焰囂張：“四弟妹，你之前給大嫂和三弟妹買了那麽多好東西，可偏偏漏掉了我這個二嫂。要說你不是故意的，誰信？”

“我沒……”許小芽楞了楞，下意識的解釋道。

“你還不承認？大嫂和三弟妹可是把那些衣裳都穿在身上了。還有那些飾物，也都戴在了頭上。你到這會兒還故意騙我？果然，我這個二嫂根本就不重要，不值得你這個四弟妹放在眼裏是不是？”當著許小芽的面，於二嫂沒有遮掩自己的真實情緒，有什麽說什麽，也算得上是一吐為快了。

“衣裳？飾物？”許小芽慢了半拍才反應過來，立刻給出解釋，“大嫂和三嫂都是自己出去買的，花的也是她們自己的銀錢，不是我……”

“行了！四弟妹你能不能別老是這麽虛偽？每次都說不是你買的，不是你給的銀錢。不是你，大嫂和三弟妹哪裏來這麽多的銀錢？你們是不是都覺得我很好騙？一個二個張口就隨便編一個謊話來糊弄我，我在你們眼中到底算什麽？”於二嫂根本聽不進去許小芽的解釋，反而越發的生氣了。

“算人唄！還能算什麽？難不成二弟妹你想當個東西？還是個玩意兒？”於大嫂才剛走過來，就聽到於二嫂在欺負許小芽。二話不說，於大嫂出聲反擊道。

同一時間，被於大嫂的大嗓門引來的還有於大娘和於三嫂。

“怎麽了？”瞅著於大嫂似乎要跟於二嫂吵架，於三嫂詫異道。

“二弟妹背著咱們找四弟妹麻煩呢！”朝著許小芽的屋子努努嘴，於大嫂當面告起了狀。

“我沒……”於二嫂下意識的不想跟於大嫂杠上，也不敢跟於大嫂起沖突。

“喲喲喲，二嫂可真夠厲害的，都開始欺負咱家四弟妹啦？也是，誰讓咱家四弟妹性子純良，又是個軟綿性子呢！可不就被二嫂逮著機會好生欺負麽！”於三嫂可是個厲害的，比於大嫂還要難纏。

聽聽她這話說的，根本沒給於二嫂留絲毫的顏面，甚至是把於二嫂的臉面放在腳底下狠狠的踩。

於二嫂本來就害怕對上於大嫂和於二嫂，此時此刻還有於大娘在一旁盯著，於二嫂就更加沒有底氣了。

抿抿嘴，於二嫂的視線故意避開於大娘和於大嫂三人，定在了許小芽的身上：“四弟妹，你說，我欺負你了嗎？我這個二嫂現在是連一句話都不能跟你說了？”

“能說，能說，怎麽就不能說了？二嫂你這不是挺厲害的麽，一連說了好幾句，怎麽還信口雌黃非要說自己一句也沒說呢？二嫂這莫不是把我們都當成聾子？”有於三嫂在，哪裏還需要許小芽開口回答於二嫂。只消於二嫂一張嘴，於三嫂多的是不客氣的反擊。

“三弟妹。”深吸一口氣，很清楚自己今日勢必躲不過去的於二嫂只能認命，不再刻意回避，“你能不能先不要說話，讓我和四弟妹好好聊聊？”

“聊聊？你跟四弟妹有什麽好聊的？”於三嫂聳聳肩，問道。

“我知道，我知道。”於大嫂來的早一步，什麽都聽見了，“二弟妹在質問四弟妹，幹嘛給咱倆買那麽多好東西？”

“什麽好東西？不是都跟二嫂你解釋過了，我和大嫂的東西都是自己花銀錢買的，跟四弟妹沒有丁點的關系。二嫂怎麽偏偏就是不肯相信呢？”皺起眉頭，於三嫂著實有些無奈，“你自己根本就不相信我們說的，還非要問我們？問個什麽勁兒？”

“三弟妹，你和大嫂到底哪裏來的銀錢？別忘了，咱們於家可沒分家。”於二嫂不想把話說的太透。可事實上，反倒是於三嫂一直把她當成傻子，那就由不得她實話實說了。

“沒分家怎麽了？咱娘可從來沒有非要咱們各房都不準留私房錢的。像三弟妹，不單單是私房錢，她還有娘家給她準備的嫁妝銀子。我呢，雖說不像三弟妹那般有很多的嫁妝錢，可我光是納鞋底就賺了不少私房錢，怎麽就不能自己給自己買點東西了？”於大嫂輕哼一聲，厚著臉皮誇讚起了她自己。

於二嫂張張嘴，又閉上。她沒有娘家可以依靠，怪她？她沒能像於大嫂那般自小就學會一門手藝，怪她？

“老二媳婦的意思，我聽明白了。”於大嫂和於三嫂還只是跟於二嫂吵架，於大娘就不一樣了，直接就來了個狠的，“既然這樣，那就分家吧！”

“娘！”於大嫂和於三嫂同時喊出聲來，臉上皆是不言而喻的不情願。

許小芽也被嚇了一大跳，看向於大娘勸道：“娘，這事不用……”

“老四媳婦你一邊坐著，這事兒不用你/插/手。”擺擺手，於大娘率先將許小芽撇開，轉而看向於大嫂和於三嫂，“你倆是什麽意思？分不分家？”

“不分！”於大嫂和於三嫂拼命搖頭，異口同聲的回道。

早幾年於大娘要是提分家，於大嫂和於三嫂指不定還會猶豫那麽一下下。畢竟可以自己當家作主多自在，再也不用在於大娘手下討生活，也就不用挨罵，更加不用跟其他妯娌吵來吵去了。

可現下不一樣了。於書楷可是秀才老爺了，而且肉眼可見的大有出息。還有許小芽這個四弟妹也為人實在，才剛嫁進於家就開始供養她們其他三房的孩子讀書識字。再說到她們現下住的府宅，又大又好看，住的特別舒適……

於大嫂和於三嫂都是特別會算計的人。不管怎麽算，都是不分家的好，她們當然不會白白把眼下的好日子推出去。

更何況，於大哥和於三哥的態度和立場，於大嫂和於三嫂根本不用多問就心下清楚。她們都是很在意自己小家的性子，毫無疑問不會成心跟自家男人對著幹。

“成，你倆不分，那就不分。”於大娘本來就不是沖著於大嫂和於三嫂而去，見兩人都立馬表明態度，於大娘滿意的點點頭，轉而看向於二嫂，“那就你們二房分出去吧！”

“憑什麽呀？”要分家就一起分，單獨把他們二房分出去算什麽事？於二嫂再傻也不至於聽不出，於大娘這就是要趕他們二房離開的意思。

“憑老娘是於老二的親娘！有意見讓於老二來跟老娘提！”於大娘猛地提高嗓門，怒眼瞪著於二嫂，心情很是不好。

“娘，你不能這樣對我們二房。你明知道……”於二嫂登時就委屈的掉下眼淚，更多的是說不上來的恐慌和害怕。

平日裏於大娘雖然也會罵她，卻從來沒有說過要趕她出門的話。此時此刻於大娘的架勢一看就知道是來真的，並不是故意嚇唬她，於二嫂哪裏能不害怕？

“老娘什麽都不知道，也懶得聽你這個攪事精在這兒廢話。你那麽厲害，你自己分出去過日子，愛怎麽花錢就怎麽花錢，愛怎麽顯擺就怎麽顯擺。老娘保準不會再多說一個字！”於大娘可不是會息事寧人的性子。既然於二嫂非要鬧騰，於大娘索性就一棍子將於二嫂拍死在她的面前，看於二嫂日後還敢不敢猖狂。

於二嫂到底還是被嚇得不敢說話了。接下來的時間裏，於二嫂除了哭還是哭，丁點其他心思都不敢亂生。

等於二哥隨著於老漢他們出門回來，愕然聽聞，他們二房竟然要被分出去了？

“娘，我不分家！”別的事情先不提，於二哥幹脆利落的嚷嚷道。

“奶奶，我也不要分家！”於小四雖然人小，卻也聽得懂很多事情了。尤其是涉及到他娘，於小四急忙跑過來抱住於大娘的大腿。

“分不分家不是我說了算，問你娘她到底想不想安安生生過日子。”於大娘本來不想松口的。哪怕很清楚於二哥並不想分家，於大娘也鐵了心要給於二嫂一次教訓。

可於小四到底不同。自家孫子自己疼，於大娘不由就讓了步。

“娘，我也不分家，真的不分。”好不容易等來於大娘的松口，於二嫂喜極而泣，再不敢拖延，連忙表態。

“真不分？”於大娘的視線從於二哥轉到於二嫂，再轉回於二哥的身上，最後一遍確定道。

“不分不分，堅決不分！”反應過來肯定又是於二嫂在家裏惹了事，於二哥心下惱火不已，“娘，是我沒管好二房。這事錯在我，我一定讓小四他娘改。”

“改？得了吧，她多聰明一人，知道欺軟怕硬。不敢得罪她大嫂和三弟妹，就瞅著她四弟妹欺負。只怕你說再多也沒用，她根本不會聽的。”說起於二嫂，於大娘的耐心其實早已經耗盡，只是礙於一家人的情分，沒有攤開明說。

但是今日當著全家人的面，於大娘一丁點的情面也沒為於二嫂留，不客氣的拍了拍桌子：“還有，你們各房手裏的私房錢，老娘一個也沒沒收過，也不曾過問。沒成想鬧到最後，反而成了老娘的錯。竟然還有人盯著其他房的私房錢，老娘也是活了大半輩子頭回見，真真是讓人無話可說。”

“娘，我不是這個意思。我只是想問清楚大嫂和三弟妹她們買的那些東西到底是不是四弟妹幫忙出的銀錢。因為之前一直沒見到四弟妹本人，就沒有尋到機會問。這次大家都來了五水縣，我就想著問一問……”在這件事上，於二嫂並不覺得自己有錯。

她本來就在於家受到了不公正的待遇。於大嫂和於三嫂有的，她都沒有。這難道不是許小芽的錯？

再者說了，她為何沒跟於大嫂和於三嫂起爭執，還不就是想著沒必要鬧大？她私下裏找了許小芽把話說清楚，許小芽如若講道理，自然會全部補給她這個二嫂。

只要確定自己沒吃虧，於二嫂可以不再鬧大，也不再一直糾纏不放。

說到底，銀錢是四房的，不是二房的，於二嫂要的只是一個公平公正，並不是非要占四房的便宜，貪圖四房的銀錢。她不是這樣的人！

“問一問？問什麽問？你有問題不會問你大嫂和三弟妹？東西是從她們倆的身上看到的，到底是誰給她們倆買的、誰出的銀錢，她們自己心裏還能沒數？還能故意瞞著你？你找老四媳婦幹什麽？想著讓老四媳婦買給你？老四媳婦招你惹你了，活該倒黴跟你這種沒臉沒皮的嫂子成為妯娌唄！”於二嫂如若只是跟於大嫂和於三嫂吵架，於大娘頂多訓斥兩句，並不會這般的生氣。

但於二嫂非要招惹許小芽，於大娘當然不會答應，也不會輕饒。

“娘，我跟二弟妹解釋過，我都是自己買的，沒有花四弟妹的銀錢！”於大嫂立馬出聲，同時還不忘自辯清白，“我也不好意思花四弟妹的銀錢啊！”

“我也沒花四弟妹的銀錢。四弟妹都出錢幫咱們三房供孩子讀書識字了。我要是再張嘴找四弟妹要東西，豈不是忘恩負義？未免也太不是人了點。”於三嫂點點頭，跟著附和道。

“你都聽到了？”冷眼看向於二嫂，於大娘問道。

“我也不知道大嫂和三弟妹說的是不是真的……”於二嫂的聲音很小，努力想要表明自己的無辜。

“老二，你自己聽聽，她說的都是什麽話？都到現在了，她還在一個勁的找借口，根本就不是真的知道錯了。”於大娘最介意的就是於二嫂的態度不端正。

換了於大嫂和於三嫂，她們就真的心裏一丁點想法也沒有？肯定有。可於大嫂和於三嫂分得清楚什麽事情才是最重要的。

惦記著四房幫她們供兒子讀書識字，於大嫂和於三嫂其他東西都能不爭也不搶，就好聲好氣供著許小芽這個四弟妹，從不會故意給許小芽添堵。

於大娘自己也是從年輕時候過來的，也跟婆婆和妯娌同住一個屋檐下相處過。她知道於大嫂她們心裏都是怎麽想的，也從來沒指望過於大嫂她們能彼此毫無隔閡的過完這一輩子。

於大娘要的，是於大嫂她們都知道感恩。最起碼在對待四房上，於大嫂她們的態度不能出錯。否則，於大嫂她們就太沒良心了。

於二哥也很生氣。他自己是真的沒有太多的想法。先不說於書楷這些年一直在各種貼補他們幾個哥哥，單說於書楷是他的親弟弟這一點，於二哥就不可能對四房有任何的不滿。

至於於二嫂嘴裏一直念叨的那些東西，於二哥沒有註意過，也不會在意。

即便許小芽真的給於大嫂和於三嫂買東西了，又怎麽的？來五水縣伺候許小芽坐月子的是於大嫂和於三嫂，辛苦的也是於大嫂和於三嫂，關於二嫂什麽事？

於二嫂覺得自己受委屈了？可於二嫂自己什麽也沒做啊！就連在老家做一日三頓飯，於二嫂不也很有微詞，不情不願做的很難吃？

“娘，四嬸人很好的，今天還給我銀錢讓我出門去買糖葫蘆吃。”於小四聽來聽去，深深覺得他很有必要站出來說兩句。

於二嫂撇撇嘴，沒有接話。不過是一串糖葫蘆罷了，能值幾個銀錢？許小芽也就是想用這點小恩小惠籠絡人心罷了。

只可惜啊，她不是於小四，沒那麽好糊弄。許小芽的小伎倆，她一眼就看穿了。

“算了，還是分家！”眼見於二嫂始終死不悔改，於大娘沈下臉，徑自做出決定。

“娘，不分家，讓她一個人搬出去住。”於二哥也是徹底死心了，對於二嫂再無半點耐心。

“對！奶奶讓我娘一個人搬出去住，我不搬，我要跟著奶奶。”生怕自己也被趕出去，於小四飛快站好陣營。

他爹可是提前知會過他，不能隨著他娘在家裏鬧事。否則，他爹不管他，他爺爺奶奶、還有四叔四嬸可都不會要他了。

於二嫂猛地白了臉色，不敢置信的看著於二哥和於小四。

她為什麽非要爭這些？難道只是為了她自己？她明明是為了他們二房好，為了於二哥和於小四在於家不被欺負啊！

可為什麽到頭來，於大娘她們罵她也就算了，連於二哥和於小四也不幫她、不理解她？

尤其是於小四。於二嫂一直都將於小四視為命根子，實在難以接受於小四的倒戈和背叛！

就為了一串糖葫蘆？她的兒子竟然這般好收買？如此的不值錢？

這是於二嫂萬萬沒有想到的結果，更是她不願意面對的局面。

“要分家肯定是二房都搬出去，哪有搬一個留兩個……”於大娘話到一半，視線觸及於二妞可憐兮兮的期盼眼神，一咬牙，狠狠心，“留三個的道理？都不說了，你們一家四口全搬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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