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爸徐媽立馬迎了上去，眼裏有著無限的希冀和不安，徐媽抓著徐爸的手都是抖的。

而醫生帶來的消息，不算壞，但也好不到哪裏去。

徐澤陽還沒有脫離危險期，需要住進加護病房。

李寒背靠著墻壁，只覺得自己腿肚子都是軟的。

但起碼，徐澤陽還沒有死於這場大火。

事情的來龍去脈很快在物業的幫助下，被理清楚了。

徐澤陽這段時間以來，每晚深夜，就會穿著睡衣出門下樓，開車出去買汽油。

因為他總是穿的睡衣，所以進出小區的時候，門衛印象很深，說他晚上出門像是變了一個人，打招呼什麽的，根本就不搭理人。

然後的事，在警察查明那間幾乎燒成廢墟的房子之後，也清楚了。

徐澤陽把買回來的汽油全都放在儲物室裏，又布置了靠電花打火的方式，只要一打開儲物室的電燈開關，汽油立刻就能立刻點火。

至於徐澤陽為什麽要在自己家，搞這出這起自殺的行為，沒有人明白，除了李寒。

他還記得徐澤陽跟他說過的夢游的事，現在看來……顯然那不是簡單的夢游。

葬身火海，就是他看到的徐澤陽的死狀。

那天，如果不是消防隊和救護車來得及時，徐澤陽肯定當場就沒了。

可現在的情況，也不容樂觀。

徐爸徐媽站在加護病房外，徐媽哭成個淚人，徐爸只能硬撐著打點忙活。

等到好不容易脫離了危險期了，但人卻醒不過來。

徐澤陽像一具活屍體似的，直挺挺地躺在床上，被烈火灼傷的臉上，被層層包裹著紗布。

李寒幫不上什麽忙，只能每天往醫院跑，去看看徐澤陽，安慰幾句以淚洗面的徐媽媽。

他看上去很鎮定，幾乎是超乎尋常的鎮定。

李寒現在每天都要跑公司，跑家裏，跑醫院，如同又回到了徐澤陽曾經為了救他，渾身多處骨折住院的時候了。

不同的是，骨折的時候，起碼徐澤陽還能和王爽鬥嘴，還能瞎鬧騰著要吃麻辣燙，可現在……如果不能醒過來的話，和死了也沒有什麽差別。

周錦畫站在樓上，默不作聲地看著李寒開了門，進了屋。

他臉上面色沈靜，似乎並沒有因為徐澤陽而慌得六神無主。

今天上午他本來是有事要出門，可能傍晚才回來，也提前跟李寒講過，讓晚上不用拿他的碗了，但原本的事因故取消了，所以他這個時候還在家裏。

李寒正要把鑰匙放在玄關的櫃子上，低頭換鞋的時候，卻似乎不小心被門口的毯子絆了一跤，差點沒摔了。

鑰匙掉在地上，“嘩啦啦啦”的聲音在安靜的屋內顯得有些刺耳。

李寒扶著墻，站穩了，沒動，也沒有彎腰去撿起那把鑰匙。

周錦畫居高臨下地靜靜看著他，宛如一件這屋裏的毫無生命的精致雕塑，完美而安靜。

那雙桃花眼如同無機質的玻璃一樣，定定註視著樓下的李寒。

那個單薄的少年，就維持著那樣的姿勢，靜默了幾秒。

而後倏地，他忽然一把扯下自己背上的包，猛地一把摜到了地上，發出“碰！”地一聲巨響。

這火氣爆發得沒有鋪墊，沒有積累，只有驟然襲來的情緒，像是憑空點燃的炸藥，轟的一聲，便將人轟得體無完膚了。

李寒砸掉了包，整個人卻像是被耗光了所有力氣，咚地坐在了門口的地板上。

他屈起膝蓋，將從剛才一直沒有擡起過的臉埋了進去。

沒有嗚咽聲，沒有抽泣聲，少年削瘦的肩膀只是有些略微的抖動，脆弱得像是蝴蝶的翅膀，幾乎可以一手捏碎。

周錦畫沒有出聲，只是緊盯著那道蜷縮起來的身影。

胸口的異樣不斷地翻騰著，他卻像是完全感受不到了一樣，臉上再沒有什麽表情。

少年獨自一人在樓下坐了許久，終於抹了把臉，臉上的剛才失控的情緒只剩下一些殘餘的狼狽。

他撿起鑰匙，站起身來。

仿佛感覺到什麽，他突然地朝樓上望去——

那裏什麽都沒有，之前那種被人註視的感覺，只是他的錯覺。

是錯覺吧，今天周錦畫根本不會在家裏。

這樣想著，李寒收回視線，拎過進門時就放在了門口的新鮮食材，進了廚房。

在他剛燉上一鍋湯，正在洗菜的時候，聽到了門口開門進屋的聲音。

“你不是說晚飯不回來吃嗎？”李寒一邊忙碌，一邊頭也不回地問。

“不習慣在外面吃，所以回來了。”

客廳裏響起窸窸窣窣脫外套的聲音。

周錦畫換了室內的軟拖鞋，朝著廚房望去，剛才靠著門口極度脆弱的男生，現在已經是平時的樣子了。

連語氣都不曾暴露分毫……如果不是他剛巧在家裏看到的話，根本不會知道，原來那件事對那個男生有著這麽大的影響。

周錦畫的眸子瞇了瞇，有一瞬間，他心底的情緒有些覆雜。

對他來說，李寒應該是個很好懂的人。

幹凈、存粹，卻又普通。

在李寒身上，能夠找到任何普通的人的特質。

但又和一般的普通人不一樣。

偶爾，在李寒身上，也會出現讓他意外的發現。

比如明明自己怕得要死，還會一次又一次地幫忙護著別人，比如明明自己也沒得到過太多的照顧，卻一邊嘮叨一邊幫他把生活打理得井井有條……

又比如現在，他分明因為朋友的先後出事遭受巨大的打擊，但卻硬要在人前裝出冷靜、裝出淡定、裝出從容地去面對一切。

周錦畫按了按胸口，如畫般的面容望向廚房方向，看著那個忙碌的身影。

空氣中有家常菜的食物香氣飄來，給這間他獨自居住了許久的房子，帶來了煙火氣，也帶來了更多的東西。

李寒。

周錦畫在心底默念。

寒寒。

他又默念一次。

胸口的騷動似乎更明顯了。

周錦畫放下手，往廚房走去。

“你等會兒啊，我不知道你今天要回來吃飯，所以做菜晚了點，但很快就好了，待會兒你自己吃，我還要去醫院一趟。”

李寒一邊說話，一邊手腳利落地關了火，把剛炒完菜的鍋裝盤，然後放到水槽裏洗刷幹凈，正要馬上接著炒下一道菜時，肩膀忽然被一雙手按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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