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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修改)有人喝了你的湯上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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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修改) 有人喝了你的湯上吐……

夏日炎炎,窮人為生計奔波,整日所見不過是發燙的街面和滿頭大汗腳步匆匆的行人,路邊垂柳呈妖嬈之姿卻無人賞,平白辜負一片風情。

甄妙從樹下經過,柳條擦過她的肩膀,在無風天氣微微蕩了蕩。

她在河邊站定,遙望不遠處那幢高大氣派被稱為鎮上最大的酒樓,傍晚時分,小二躬身站在門口與豪客作揖說吉祥話。

有大肚便便著錦緞的有錢老爺,也有滿頭簪花戴玉掩唇嬌笑的小姐與一臉寵溺的貴夫人。

她一直等到天光漸暗,零零散散有人出來,無不因熱而面紅,男子手拿帕子擦拭額間汗水,夫人小姐搖動手中團扇,難掩喉間燥意。

哪怕如此依舊擋不住一身耀眼的環佩玲瑯,無疑給甄妙兜頭潑了一盆冷水。

大戶人家向來講究,所穿所食所用皆為上等,街邊小食不過一時興起圖個鮮罷了。

如此認知更讓她頹喪,心灰意冷,先時的熱切與憧憬如以卵擊石不堪入目。

眼下她該死心回去想別的法子,可不知為何卻挪不動步子,砰砰砰跳動的心底有一股莫名的力量正在往出噴湧,似是有一道聲音從遙遠處傳來:“去看看,去看看。”推著她不得不往前。

待回過神人已經站在酒樓前,門前小二迎上來笑道:“只娘子一人?”

來往皆是非富即貴之人,身著粗布衣衫的甄妙與此地格格不入,尤其那若有似無的一瞥,越發讓她不自在,像突然闖入鳥雀小憩林間的不速之客。

甄妙擡眸飛速地看了一眼又落下,櫻紅的唇緊抿,話到了喉嚨邊卻不知該如何開口。

此時一位雍容華貴的夫人帶著女兒從酒樓出來,小二滿面笑顏送客,嬌俏小姐不理會,挽著夫人的胳膊,嗓音柔婉動聽:“娘,我們快些回去我要用些果子解渴。”

“方才為何不喝茶水?”

那小姐嬌聲道:“茶水放涼了飲下不解熱又寡淡,我臨出門前讓丫鬟在冰鑒裏置放了瓜果,回去正好驅一驅暑氣。”

小二待兩位貴人上了馬車走遠,見四下無人收斂了笑露出幾分不耐煩:“這位娘子你不吃飯也不說話杵在我家大門口不合適,要是等人不妨換個地兒?”

只這一眼他被小娘子眸海中如繁星點綴的光晃了眼,真是奇怪,瞬間怎麽和變了個人一樣。

“我要見你們掌櫃的。”

嗬,口氣倒不小!小二朝大堂內指了下:“掌櫃的不在,眼下是那位主事,你有話同他說去。”

甄妙五指抓緊衣擺邁過門檻,若說之前她心底無一分把握,但聽過那位小姐的一席話飄忽不定的心突然穩下來,她這湯有果子清香甜如蜜,熱也好冷也罷不傷半分功效,飯畢飲一盞倒不必急裏忙慌回家去了。

在大堂櫃子後面站著的是個穿灰色長衫蓄了胡須的中年男人,那般嚴肅漠然,她這麽個大活人客客氣氣地同他說話,他連吭都不吭一聲。

來來往往那麽多人無不好奇地看過來,甄妙到底是個女子羞臊難當,畢竟有求於人只能一遍又一遍地重覆來意。

就在她掌心包了一汪汗水整個人站得麻木,那管事終於舍得擡頭,無甚表情地說出一句無關的話:“誰許你來的?”

甄妙楞了楞,強壓下窘迫與難堪,腰桿挺直了幾分,似在說服人更像說服自己:“是我自己來的,這湯解暑氣喝起來也爽口,飯後飲一杯解渴又有滋味……”

管事喉嚨裏溢出一聲輕哼,皮笑肉不笑地看向她:“娘子怕是找錯地兒了吧?外邊匾上那幾個字不認得總該聽過,醉春酒樓是賣珍饈好酒的地兒,來往皆非凡人,要是被你一文錢一碗的湯給壞了客人的胃口,你賠得起嗎?”

甄妙喉頭湧起一陣酸澀,連眼睛也跟著發紅,得到這般答覆雖說在意料之中,但被人就差明說“別臟了我的地兒”到底還是臉上掛不住。

“天兒晚了,你也別在我這處費力氣了,不妨去茶肆小鋪問問,興許這買賣有的做。”

分明是燥熱煩悶的天甄妙卻覺得自己被放在蒸籠上熱了一會兒又被塞入鋪滿冰的壇子裏,從頭到腳冷的打顫,反反覆覆不停歇,連她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麽從裏面出來的。

天還未徹底暗下來,各家鋪子掛的燈籠已經點亮,一串串一排排,尤其是那紅色的瞧著可喜氣了,她竟然看著笑了。

原以為……被人這般嘲諷踐踏她會哭的。

天已晚,她在石橋上站了一陣匆匆往家趕,都死過一回了,不就是被人奚落了兩句?橫豎不是巴掌拍在身上也不疼,而且往茶肆小鋪送興許也是個不錯的辦法。

眼底的陰霾頃刻間煙消雲散,腳下走得越快,微喘著剛進家門見林書安往木盆裏倒水要洗菜,以往回來他總會先換下學堂的衣裳,現在還穿著那身白衣,發帶垂在肩上,一縷發絲在靜謐的空氣中隨他的動作晃動,看樣子也才回來不久。

她趕忙過去將活接過來,笑著催他:“相公換了衣裳去看陣書,飯很快就好。”

好在相公和婆母都不會逼問她去了何處做了什麽為何這麽晚歸家,只是那雙幹燥溫熱的大掌落在她的頭上輕輕撫摸兩下,而後那一聲嘆息讓她的心咯噔一聲,隨即彎了彎嘴角,在他進屋後擡起袖子蹭了蹭,擦去的不知是淚還是汗。

夜已深,該歇息了。

夫妻兩人在涼席上躺下,一時難入睡,甄妙抿了抿唇,轉身面對他,撅起嘴說:“相公看到了。”

他不應聲便相當於默認了。

今夜月色很淡,屋外蟲鳴怯怯,屋裏只能看清彼此的輪廓,兩人之間隔出一塊,怕她不舒服,所以他從不越界。

甄妙咬了咬唇往他那邊靠過去,小聲道:“我做之前就想好了,想賺銀子就得瞧人臉色,被說兩句也沒什麽。而且他還給我指了條好路,鎮上的人多愛去茶肆消遣,要是能做成倒是比我一個人賣強。”

林書安見她像小鼠一樣直往他懷裏拱,心瞬時化成一汪柔泉:“我放學回來不見你,與人打聽知道你去了那邊,你要強不想被人看見,我只能走開。妙娘,銀子我來想法子,我去給人寫賦、寫碑銘,我不想你這麽累。”

甄妙想也沒想搖頭拒絕:“那不成,相公好好念書才是正經事。我聽說鎮上這些大富人家私下牽絆甚多,我怕為相公招來麻煩。你不要顧及我,我沒有逞強,凡事頭一遭總得磕碰過才能知道成不成。”

林書安在她發頂上親了親,他晚入學落下不少功課,這幾天大把時間都用來補習。偶有不懂之處會問先生,先生雖不吝嗇傾囊相授,只不知為何先生對他態度一直不冷不熱,不知是哪兒不妥招來先生不滿。

這些他不會同甄妙說,在她眼裏自己是個無所不能之人,他又何必殘忍到去用真相戳她,只能再勤奮些好早日如她所願。

第二天清晨,甄妙醒來剛要起身被隔壁屋響起的尖銳得變了聲的怒罵給嚇了一跳,連熟睡的林書安也被吵醒,跟著坐起來,揉了揉眉心,緩了一會兒問道:“怎麽了?”

秦大娘罵人從不顧及自家顏面,隨心所欲多難聽的話都罵得出來。

“不就才回來值當什麽?有人倒貼那是我兒的本事,你瞧不過去就哭哭啼啼的哭喪呢?帶個拖油瓶吃我的喝我的我也忍了,再這麽不知足休了你。”

隨之而來的是秦嫂子壓抑又痛苦的哭泣聲。

思及那日所見不難猜出是為什麽爭吵不休,這等齷齪事向來是關起門來捂著生怕給外人知道,秦大娘反而覺得臉上有光,這世上真是什麽稀奇古怪的人都有。

被吵醒都睡不著了,連林母那屋也傳來了響動,甄妙進去伺候,林書安去生火燒水了。

林母往外看了一眼,小聲說:“這兩天我瞧這婆子鬼鬼祟祟總圍著咱家這邊打轉,一準存了壞心思,你當心些。”

甄妙不想讓婆母費心不相幹的事,安撫道:“沒事娘,往後少與她來往就是。”

這兩天柳娘次次來和她套近乎什麽都沒得到,想來沒了耐心打算拉攏秦家人,至於找什麽,自然是找她布包裏的東西,她全都倒恭桶了,這輩子都別想從她這兒拿到方子。

林母由著兒媳扶自己起來,嘆口氣:“這幾天我瞧那媳婦日子過得真是苦,但凡有個氣性的早砸桌子摔椅子了,何至於受這等氣?女人一旦有了孩子那就是被關在籠子裏的鳥,即便開了門也不會飛。她還帶著甜妞,離了這家確實沒地去。”

所以秦大娘說出“休了你”時連哭聲都聽不到了。

秦嫂子就是一株依附於樹木而生的藤蔓,為了保住現狀,她任由婆母打罵姐姐的孩子,心甘情願做她壓根接受不了的事情,除非良心發現,不然這個人只會是敵人的幫手。

“娘,往後那邊的事我們不摻和了,管多了免得招人嫌。”

管得了一時管不了一世,她若有通天之能自然想將甜妞這個可憐的孩子帶離苦海,可她不是甜妞的姨母,一個無力的外人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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甄妙一刻都不能等,賣完今日份的湯和餅便往鎮上茶肆食鋪去。

做買賣的個個都是精明人,任憑甄妙說的口幹舌燥,哪怕甄妙在街上賣的多好,他們都拿自己的顧慮說事——不敢要,萬一賣不出去豈不是砸手裏賠錢?

十有九敗,與醉春酒樓唯一不同的是這些掌櫃的待她十分和氣,即便買賣不成也不至於敗了好感。

說白了都不過是相互觀望罷了,好了蜂擁而上,壞了趕緊躲開,可也不得不說人之常情罷了。

就在甄妙敗興而歸時,一個身形魁梧面目稍顯兇惡的男人攔住她,抓了抓後頸:“我家老板要見你,和你說湯的事兒。”

之後又想起說了句:“我家是後街的徵古賭坊。”

甄妙本就因此人不善而心懷忐忑,又聽是賭坊這奪命害人之地,兩輩子沒少聽為幾個骰子傾家蕩產妻離子散的事兒,誰能想到偏偏就它伸手願意拉自己的買賣一把呢?

稍稍猶豫一陣,說到底也不過是一個願打一個願挨罷了,官府尚且縱容不禁賭,她這等平頭老百姓恨厭又有何用?

那男人見她怔楞在那處,眉峰聚攏:“小娘子,我家主子正等你。”

甄妙只得跟著。

與男人的健步如飛不同,甄妙走的極慢,巴掌大的小臉時而緊皺時而舒展,倒是將前面的男人給逗笑了:“小娘子莫怕,我們是正經買賣人,利字當頭,無緣無故的不傷人。”

甄妙微微松了口氣,隨此人去了一處茶樓,她的心瞬間放到肚子裏,賭坊那種烏糟糟的地兒她可怕的很。

賭坊的老板是個清秀斯文的公子,手執一把山水圖紙扇,眉宇間一片淡然。

“聽人說東巷口工地上的那幫人自打天天喝你的湯從未中暑,你多備著些,明兒我讓人去取。”

甄妙站在那裏還沒回過神,買賣就是這麽談的?她沒說一句話這就成了?

只是還沒來得及欣喜,就聽外面傳來一道急切的聲音:“林娘子,林娘子快出來看看,有人喝了你的湯上吐下瀉,連命都快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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