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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夢魘.三生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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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如釋十五歲身高還只有一米七幾,鐘奇這個一米八幾的大個頭,他是連拖帶拽弄回家的。

他一到家,推開門,就想直接把人放到自己的床上,但是看了一眼他占滿泥的臉,又往下瞅了瞅,渾身血汙和泥,忍住了扔人的沖動。

“能醒醒麽?”柳如釋又叫了叫他,沒反應,不過也是這人傷得這麽重,能被叫醒就怪了。

想了想扒了外衣,先扔床上了。轉身去拿處理傷口的東西,他記得給劉奶奶采藥的時候,也順便采了一些消炎的草藥來著。

鐘奇被扔到床上的一瞬間,更清醒了一點,但確實非常疲倦,受了四十九道天雷之火,周身是傷,被柳如釋拖回來的一路上,又在耗費靈力自愈,現在虛弱得很,再加上,柳如釋救他的那一刻,他便認出他了,也就一點反抗都沒有,全身心地放松了下來,此刻被扔在床上,幹脆直接閉目養神。

柳如釋拿了藥過來,看那人躺在床上一動不動,腳上一雙銀色長靴,身材修長,他那張小木床好像都放不下他,那人臉上都是泥,但不影響柳如釋發現他長的很好看這個事實。

柳如釋拿著藥一時不知道該從哪裏下手,過了半天才反應過來,應該先把衣服剪開露出傷口來,然後上藥。

這麽一想,他好像沒有剪刀,他一個人住,家裏也沒有女人,剪刀這東西,多半是女子做女工用來剪布的,平常能用刀代替了,以是,他家裏確實沒有一把剪刀。

柳如釋心想:算了,直接撕,傷口還是要盡快處理的。

他靠近鐘奇,跪坐在鐘奇旁邊的床上,直接上手順著衣服一道裂開的口子,“撕拉”一聲,就撕裂了他的衣服,身下的人就露出了胸口大片肌膚。

只是衣服下的肌膚光滑無暇,一處傷口都沒有。

這下,柳如釋傻眼了,傷口呢?

他正傻不楞登地盯著鐘奇的胸口看,還抓著衣服的手就被鐘奇抓住了,一扭頭,就對上鐘奇透露出虛弱而又無可奈何委屈的眼神(柳如釋眼中)。

“呃,你醒了……呵呵,我就是想幫你處理下傷口……”柳如釋這樣說,然後看了看鐘奇光潔如初的胸口。

鬼知道傷口哪去了!

柳如釋也算是奇人了,普通人遇見這種重傷不治而愈的情況,不是大喊妖怪就是嚇得飛奔而去了,柳如釋只是默默在心底吐槽,傷口怎麽就不見了,這樣弄得他好生尷尬!

“我沒事。”鐘奇開口,感覺是硬撐著的,他勞累了很長一段時間,一朝遭受天雷之火的劫罰,現在就連說話都是問題,他只想好好地睡一覺。

這樣想著,說了三個字就睡了,握著柳如釋的手也垂下了。

柳如釋一驚,這不會是死了吧?探了探鼻息,還好是睡著了,在他尷尬的時刻,鐘奇睡著了,也算是緩解了他的尷尬。

看著鐘奇又犯了難,就讓他這麽臟地往他床上睡一晚?柳如釋再一次認命,還是把人收拾了一下,等擦幹凈了鐘奇的臉,柳如釋有點看呆。

呆著到木桌旁坐下,倒了杯水,從天上來的,他這是撿了個神仙回來?

柳如釋趴在桌子上睡著了,他趴著實在難受,半夜醒來脖子難受得很,看見床上那人還是那麽躺著,過去把人擺正了,床邊只剩了一小塊地方。

第二天早上,鐘奇這麽長時間以來,一直是自己一個人,突然醒來看到一個後背,他一下子猛地坐了起來。

柳如釋本就側著身子縮在床邊屁大點的地方,鐘奇這樣的動作,直接給他擠床下去了。

“誰!誰偷襲本族長!”一下子滾到地上的柳如釋驚了一跳,吼出一嗓子。

看清了消失就冷靜下來,繼而一種想要吃人的眼神盯著鐘奇盯了半天,最後說:“我跟你有仇嗎?”

鐘奇被他這麽盯著,楞是一點沒怕,最後還有點蒙,聽他這麽問,很老實地說:“沒有。”

“那你為什麽把我推下來?”

“我沒有。”

“你知不知我昨天廢了多大勁把你弄回來?”

“不知道。”

“你知不知我昨天一晚上沒有睡好,就因為你!”

“你…你這個……”

“謝謝你。”

柳如釋本是一副怒不可遏的樣子,火都要從頭頂上燒起來了,這輕柔柔的三個字就像一場雨,輕而易舉地澆滅了他所有的火氣。

“算了,看在你知道感恩的份上。”

片刻之後,鐘奇還是穿著他原來那件破了幾個口子的裏衣,坐在小木桌的一端,柳如釋坐在他的另一端。

柳如釋手托下巴,緊盯著鐘奇,已經快半個小時,鐘奇任由他看,也反盯著他,自從上次一別,至今已有千年之久,他哪怕是就這樣看他一年都不會膩。

最先忍不住的是柳如釋,他盯著鐘奇看,其實是自己在心裏也一直思考關於鐘奇的事情,先是確認了昨天所見的情況絕對不是幻覺,然後考慮能確保這人不把桃花村的事情說出去,後來得出一個結論:他能自愈,說不定是什麽巫術妖法,再或者是仙法,不管他會什麽自己都惹不得他,現在他是看起來一副好好先生的樣子,可萬一他就突然想做什麽,自己根本就攔不住。

總而言之,這個事情主動權根本就不在他這邊,只能走一步說一步。

於是柳如釋開口:“先生叫什麽?”

“鐘奇。”

“家住哪裏,父母姓甚名誰,是怎麽來到這裏的,請先生一一說來。”

“西荒山,無父無母,受了傷從山上落下來的。”鐘奇眸子清麗,語氣平緩。

“無父無……呃,對不起,我不是故意問你這個問題的。”柳如釋聽到鐘奇說自己無父無母突然生出一種惺惺相惜的感情來,他自幼也是無父無母,很能理解那種孤獨無助的感覺。

柳如釋覺得這樣問他定是揭了別人的傷疤,內心就湧起一陣愧疚之情來。

除此之外,柳如釋心中也有些低沈,他說:“我也是無父無母,這樣說來,我們也算是同病相憐之人。”

鐘奇一臉疑惑地望著柳如釋,看到他心情低沈下意識地想要安慰他,他不想看到柳如釋不高興的表情,他印象裏,那張臉上永遠是風輕雲淡的笑和縱橫天下的傲。

“你別……”傷心……鐘奇正說了一半,柳如釋的低沈就過去了,只聽他說:“不過沒關系,我們還要多想想生活中美好的事。”

他的聲音中帶著少年的蓬勃氣息,聽了叫人也忍不住從心底暖起來。

“那先生可願意待在這桃花源?”柳如釋目光灼灼地看著鐘奇,眼裏寫滿了“快說願意”。

鐘奇看著他的眼睛,只覺得根本沒辦法拒絕他,“我……”

柳如釋正盤問到關鍵時刻,外面傳來了劉伯的聲音。

“如釋,如釋,在嗎?”柳如釋適應了一個月還是沒改過一聽到劉伯聲音就習慣性激動,習慣性往劉伯會教訓他的方向想的壞毛病。

“快,躲起來,躲哪…躲……對,就躲那!”他從凳子上跳起來,一把拉起鐘奇,慌裏慌張地東張西望,看他這破屋裏哪裏能躲人,最後把目光鎖定在了床與墻壁的夾縫處。

“為什麽……”鐘奇這樣說著已經被柳如釋推到床與墻的夾縫處,開始往裏按。

“你別說話,你吸氣!吸氣!”柳如釋這樣說著,更加用力地把鐘奇往縫隙裏按,按進去之後,又把放在床尾的鐘奇的衣服,以及地上的外衣往床上一扔,堆一起,卷住,鞋子一踢就算是萬事大吉了。

鐘奇被夾在縫隙裏,有點哭笑不得。

冰涼的墻壁緊貼著他的背,被推進來時,手臂被木床上的木刺劃破,不過他歪頭看了一眼的時間,就愈合了。

“劉伯,進來吧。”柳如釋朝門外喊。

劉伯進門就看見,屋子裏一團亂的感覺,正想要教訓他,又看到柳如釋身上一團糟。

“你這是……”

柳如釋低頭看了一眼自己,身上還穿著昨天淋了雨以後的衣服,雖說沒穿外衣,裏衣也沾了不少泥巴,而且昨天光顧著給鐘奇收拾了,自己就穿著淋雨的衣服睡了一夜,還好現在的天氣不涼。

“我不是昨天淋了雨,回來太累了,結果就忘記換衣服了。”柳如釋打著哈哈說。

“你這孩子,生病了怎麽辦?”劉伯說道,眼看又要開始訓斥,他真的是把柳如釋當親生兒子看待了。

“我沒事,身體棒著呢,一點雨算什麽。”柳如釋拍拍胸脯表示根本不用擔心自己會生病的問題,然後趕緊轉移話題,“劉伯,你這一大早的找我什麽事?”

“還不是關於西邊那塊地的事,老王和鐵驢兒都說是自己的,一個要種麥子,一個要種高粱,這不是一大早,倆人扛著鋤頭碰著面了,就又爭起來了……”劉伯說。

柳如釋這個族長當的也就是天天給村裏人處理下家裏長家裏短的事,東邊有人丟東西了;西邊有人爭地了;這家把水潑到了那家門口;這家的羊吃了那家的草……

如今一聽這情況,柳如釋直接說:“給他倆一人劃一半算了。”

“可是這兩塊地誰的大了、誰的小了,老王跟鐵驢兒能沒意見嗎?”劉伯想了想老王和鐵驢兒,倆都是錙銖必較、精打細算的人,哪個也不好惹。

“讓他們一個劃,一個挑,劃的後挑,不畫的先挑。”柳如釋說。

這件事說白了就是要公平,這樣最公平了,誰也沒怨言。

“對,就這樣,我怎麽沒想到。”劉伯恍然大悟,佝僂著的背都直了一點,然後扭頭走了,邊走邊嘀咕,“唉,老了老了。”

“劉伯慢走。”

送走了劉伯,柳如釋才松了口氣,這才把鐘奇從空隙裏拽出來。

鐘奇之前白色的裏衣本來就有一些血跡,現在當了一回抹灰布,把床和墻壁空隙中的灰全蹭衣服上了。

他現在有點灰頭土臉的感覺,簡直像一個灰頭土臉的乞丐美人。

“對不住了,鐘兄。”

“沒事,只是,我為什麽要躲?”鐘奇終於問出了被塞進空隙之前就想問的問題。

一聽鐘奇這麽問,柳如釋馬上一臉懵逼,對啊,為什麽要躲?

漁夫尚且可以到村莊裏住好幾天,鐘奇又有什麽問題?唯一不同的是,鐘奇不是什麽普通人罷了,可是劉伯又不知道。

人總是很奇怪的生物,預先給自己制訂了一個結果,就認為所有的事情都會向著那個方向發現,他事先就把鐘奇放在了不應該被發現的人的位置上,當劉伯來的時候,自然而然地就想要他躲起來,可事後想想,有什麽理由呢?大概就是自己對心裏既定的事,深信不疑而造成的後果。

“這個……暫且不說,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你可願意居住在這桃花源中不再出去?”柳如釋問。

鐘奇停滯了很久,他內心想象著,自己已經在這裏穿過了幾載春秋,度過了數個秋冬,和柳如釋一起,安靜而美好。

他說不出話,說不出自己不願意留下這樣的慌話。

柳如釋看他,從昨天拖回來,自己也沒給他換衣服,現在鐘奇還是穿著自己帶血跡的衣服,現在衣服上還沾了床和墻壁中間的陳年舊灰,好像自己虐待他一樣。

於是,柳如釋說:“那什麽,我一直也忘記了,你這件衣服都破破爛爛了,還是先換上衣服再說。”

他這樣說著,就去老箱子裏翻衣服了,翻了好久,翻出一件自己老爹的舊衣服來。

把衣服丟給鐘奇,柳如釋也去偏屋換了個衣服,他換完衣服就去庭院裏照看自己種的花了。

手裏拿著把小鋤頭,無聊地翻地裏的土,同一個位置翻得亂七八糟,眼神也不知道飄哪裏去了,處於一種放空的狀態。

他時常這樣放空自己。

直到鐘奇出來,好看的人穿什麽都好看。

柳如釋只看了他一眼,又繼續無聊地翻地。

鐘奇走到他背後,過了一會兒,他說:“我……明天就走,不會和別人說這裏的事情。”

“哦。”柳如釋沒有任何表情地說。

放眼望去是安靜祥和的村莊,家家門口都種有桃樹,正是桃花盛開的時節,滿樹繽紛,紛紛揚揚的桃花瓣落下來,落在少年面前的土地上,被鋤頭一下一下翻進土裏,又翻出來。

這是他眼中最美的場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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