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作出決議，”加百列耐心地解釋，“而我們作為卡卡的兄弟和同類，必須要判斷他的行為是否值得——呃，發揚。我們不確定他是否能開這個先例。”

克裏斯蒂亞諾還想爭辯，一轉頭卻迎上了卡卡溫和的笑臉。一大堆理直氣壯的話像膨脹的氣球被輕而易舉地戳破了。

卡卡放開了他的手，克裏斯蒂亞諾只好走到左邊圓弧的盡頭。

未及先知歸位，一位看上去頗有威嚴的黑天使站出來，做出了肅靜的手勢。

“諸位，今天召集大家，實在是我們小兄弟裏卡多的事情很難辦，想要聆聽各位的意見。”

“故事的詳情想必大家已經聽說了，就不再重覆了。”拉斐爾突然插嘴道。

目光齊刷刷地轉向他。拉斐爾若無其事地微笑著，仿佛剛剛的話完全是大家的幻覺。

“拉斐爾說得一點不錯，”黑天使尷尬地咳嗽兩聲，準備好的開場白瞬間忘了個一幹二凈。“既然都已經了解了，就請各位暢所欲言吧。”

一時間，天使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似乎都不太習慣這樣簡短的開場白。

打破寂靜的是一陣短促而刺耳的笑聲——又是拉斐爾。

“你想到什麽有趣的點子，可以與我們分享嗎？”加百列嘴角彎起，也覺得有些好笑。

“就在不久以前，天使通過和先知的結合，重新獲得了靈力，”拉斐爾很不客氣地開口，“而現在我們竟然要討論裏卡多這樣做是否符合規範……我覺得有點好笑。”

“你在混淆概念，”一個身材矮小但體型健壯的天使站了出來，“身體的結合與靈的結合根本不是一回事，肉身只是靈的暫寄。”

“肉是靈的花園，靈的樹只能在園中生長。要不是撒旦的先知擅長攪局，他們也只有這一種方式能實現靈的結合，”拉斐爾仍舊笑得燦爛，“這件事情讓我看清了肉身豐富的實用價值，以後你我遇上困難也可以嘗試一下。”

“拉斐爾！”

那天使眉毛倒豎，鋒利的眼神就像刺得人腦漿迸裂的長槍。

“對不起，這只是一個……假設。米迦勒戰無不勝，自然是不會遇上困難的。”

被稱作米迦勒的戰神餘怒未消。“阿斯莫代也站在我這邊。他有任務在身，托我轉達。”

“不用說，你們總是站在一起，連樹上的靈也是，”拉斐爾拖長了腔調，引起現場克制的笑聲。“上帝讚揚過你們的情誼，堪比大衛和約拿單，除了一點……”

“這絲毫沒有可比性，”米迦勒打斷他，“我們決不會墮落到順從逆性的情欲。”

克裏斯蒂亞諾被米迦勒的坦率嚇了一跳。他不相信自己一個外人可以在這時候插入天使的談話，然而面對一個堅持要處罰卡卡的人，他實在是不願放過步步緊逼的機會。

“那就是說……天使之間也存在情欲？”

他聽見這句話在大廳裏回蕩，並感到自己比米迦勒更為尷尬。

LIX

他看看卡卡，又看看米迦勒，他們的臉都不正常地紅著。他又環顧了一圈兒周圍的天使，發現他們都在側過身去避開先知的目光。

“這是上帝的考驗，”米迦勒說，窘迫中夾著點驕傲的口氣。“他讓不被允許的事不斷誘惑我們，天使不像人類，我們決不接受誘惑。裏卡多已經沒有資格再待在天上了。”

他鄙夷地瞟了卡卡一眼，眼神就好像在說：“看看這身破衣服！”

加百列沈吟了一會兒，站了出來。“實際上，關於怎樣理解聖訓，天使之間也有不同的意見。米迦勒的僅僅是一種可能的解釋。”

“那麽另外的解釋是……”

“比如，這段話是針對人類的。以前也有天使做過這樣的事，當上帝似乎裝作不知。”

“父的寬容不是犯戒的借口，”米迦勒激烈地說，“何況現在他正在氣頭上，放過裏卡多會更激怒他。”

“又比如，”加百列沒有理他，“父針對情欲談得不多，而且每次都是在氣頭上說的。”

“你的意思是‘他’可能說過氣話之後就忘了。”不顧米迦勒的抗議，克裏斯蒂亞諾笑了起來。

“最有趣的說法是，既然上帝是按照自己的形象創造的男人和天使，他們的肉身就已然是最神聖的，這種結合也就因而神聖。”

“你是說，比起女人……”

“有一種說法是，既然女人脆弱、輕信、不服從，釀成了人類的原罪，那麽與女人無關生育的結合也許更具罪惡性。”

克裏斯蒂亞諾忍俊不禁。“這話一定沒有當著上帝的面說吧。”

“剛剛在花園裏聽說的，”加百列也微笑道，“這可以算是一種‘花園哲學’。”

“荒謬！”米迦勒忍無可忍，“你們很清楚父說過什麽。‘人若與男人茍合，罪將歸在他們身上’。”

“我親愛的米迦勒，你忘記了自己的身份了，”拉斐爾大笑，“天使是沒有性別的，在這裏探討人類的罪惡根本沒有必要。”

天使們已經笑成了一團，看上去很願意見識米迦勒出糗。加百列一攤手，表示跟米迦勒撇清關系。

“他們罪孽深重，才使得父負氣出走，”米迦勒又羞又惱，“先知尚且如此，無怪父要降災於這些罪人。”

“請等一下，”克裏斯蒂亞諾察覺了不對，“你們說上帝還要降災於人？”

他看見拉斐爾翻翻白眼，似乎在埋怨米迦勒管不住嘴。

“這只是一個猜測，”加百列嘆氣，“我們在統計這些年發生的重大自然災害後，推斷父雖然已經出走多時，怒火卻並未平息，可能接下來的一個世紀對人類會是漫長的災難——先知，你的使命重大。”

克裏斯蒂亞諾不知該怎麽應對，一陣煩躁壓得他胸悶不已。“我還是不能理解我要做的事。”

“這不是一目了然嗎？”加百列有些急，“讓他們停下來，信主的道，向往永生。”

“停不下來了，”克裏斯蒂亞諾說，“已經停不下來了。對於現在的人類來說，沒有進步，就只能是毀滅。先知的使命不是毀滅人類，而是拯救他們，不是嗎？”

加百列感到克裏斯蒂亞諾比保羅還難纏許多。他不住地搖頭：“我也不理解你的意思。”

“我理解。”

聲音的主人是本該成為主角卻一直被大家忽略的卡卡。不知什麽時候起，他已經站在克裏斯蒂亞諾身旁。

“我理解，”卡卡又重覆了一遍，“面對災難，他們必須選擇自救，這是一種本能。這是我這七天的第二大收獲。”

克裏斯蒂亞諾感激地看著卡卡。拉斐爾再次搶先問道：“那麽最大的收獲呢？”

“是先知啊，”卡卡平靜地說，“不，是克裏斯蒂亞諾，或者他口中的愛情。”

天使們朝裏面擠了擠。上一次在審判廳裏聽見這樣的話，似乎已經成了遙遠的記憶了。現在，這句話點燃了他們。已經有雜亂的聲音在嚷著“讓卡卡申辯吧”，還有的在喊“也讓先知講一講，以前彌賽亞也在這個審判廳裏幫他的門徒說過話”。

烏列爾說：“按照規矩，卡卡是有申辯的機會的……不如拉斐爾你來提問吧。”

拉斐爾故作驚訝地“喔”了一聲。他在大廳裏撓著額頭轉了幾圈，然後沈痛地開口：

“你承認你和先知之間發生了情欲？”

“是的。”

“你完全知道這件事的前因後果，並且發自本願？答案是否定的，先知趁你不備……”

“是的。”

“你的幽默感都丟到海裏去了，”拉斐爾惋惜地說，“那麽你來嚴肅地告訴大家，為什麽不肯吸取索多瑪的教訓呢？”

“我總覺得有什麽地方不一樣，”卡卡認真思索了一會兒，“可能是去索多瑪的兩位天使不太情願吧。”

“天使本應是聖潔的，你讓天使也背上了原罪。”米迦勒冷酷地說。

“我很抱歉拖累了大家，”卡卡語氣沈重，“你們知道，我一直不喜歡人類為了繁衍需求浪費上帝賜予的資源。我原本以為如果先知一直喜歡跟我在一起，亞當會少一個背著原罪的後人。”

聽到天使們讚同的笑聲，克裏斯蒂亞諾也受到了鼓勵。他開始明白天使們其實是在等待一個僅供消遣的笑話，而他需要添上最後一筆。

“我當然願意，即便是作為拯救世界的使命。”他鄭重其事地開口。

“這樣等著真讓人難受，還是讓這個判決來得快些好了，”卡卡說，“我沒有犯下什麽罪過，沒有罪的都來審判我吧。”

LX

烏列爾無奈地將手抱在胸前。他已經幾次要求天使們停止討論了，但一貫嚴肅的審判廳就像炸開了鍋一樣，爭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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