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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同一天到達河角古鎮的,只是早到了幾個小時,他不應該比祝安生這個戶水市本地人還了解這些,這就證明了他至少不是第一次來河角古鎮。

“他買到河鮮煎餃是無意卻並非偶然,那是因為他了解,而他之所以了解,是因為他曾經來過河角古鎮,而他還是一個法醫,擁有作案的技術條件,對嗎?”

“你的分析很對,並且因為想到了這一點,我也終於明白了我心中一直說不出的那種異樣感覺。”

“為了證實那種感覺,我特地視頻聯系了我在美國一位經驗豐富的法醫朋友,他檢查了屍骸沒有發現問題,這卻反而更加證實了我心裏的想法,於是我再次聯系到了我的一個外科醫生朋友,他終於真正印證了我心裏想法,那種異樣的感覺。”

“這三起殺人碎屍案的分屍手段都實在太過淩厲殘忍,我的醫生朋友也發現了這一點,而如果兇手是一個醫生,因為平時手術面對的病人都是活人的緣故,他們的手法絕對無法做到如此果斷殘忍,這是長期的職業操作帶來的習慣問題,我的法醫朋友發現不了這一點,那是因為他也有一樣的職業習慣。”

“所以我才讓劉隊長去查了一些檔案資料,果然,我發現了這起案子的真相,以及馬文新的秘密——”

池澄正說著,突然劉隊長的電話卻打斷了他。

“安生,你先等一下。”

池澄接起了劉隊長的電話,電話裏傳來了劉隊長暴怒的吼聲:“馬文新跑了!”

馬文新跑了?莫名地,池澄只覺得心頭一沈,他忽然想起,昨夜在祝安生走了以後,他把祝安生的推理在閑聊中告訴了馬文新。

池澄沒有一絲猶豫地立即掛斷了劉隊長的電話,他要立刻警告祝安生註意自己的安全!

“馬文新逃跑了!”

池澄慍怒地說道,可他換來的卻是電話那頭的一片死靜。

“我知道。”

祝安生平靜地說出了最後一句話,電話隨即掛斷,池澄的心底產生了一種前所未有的驚懼,他的額面是一層細密的汗珠,他的脖子上是一條條爆裂的青筋!

祝安生不知道池澄此時心中的憤怒,她只知道就在她打算打開單元樓的電子門時,一個高大的黑影從電子門一側的樹叢裏鬼魅般地竄了出來,剎那間,一柄寒刃撫上了她咽喉。

“別動。”

仿佛是地獄的鐘聲在祝安生耳畔敲響,死神正在輕吻她脆弱纖長的頸項。

☆、Chapter·15

“別動。”

祝安生顯得那麽平靜,她真得完全停止了動作,除了她喉嚨上的一點浮動證明著她並非真正地心如止水。

而祝安生都不用回頭看,她就知道脅持她的人是馬文新,她能感受到自己脖子上傳來的一絲絲微小痛覺,那是因為匕首太過鋒利,而被無意識劃出的細小傷口。

馬文新很滿意祝安生的配合,他謹慎地從祝安生手裏拿走了她的手機,池澄的電話隨即被掛斷。

“真厲害。”

掛斷電話後,馬文新將手機鎖屏,然後又把手機當做鏡子伸出去照出了祝安生的臉。

“昨天聽到池澄在稱讚你的推理,我還以為你會是我最大的克星,畢竟能依靠一個紋身就找出一具無名屍體的身份,真厲害!”

“謝謝誇獎。”

祝安生從鏡子裏對著馬文新報以了一個微笑。

“你不怕嗎?我現在只要輕輕用力,你的血液就會噴薄而出,你見過一個人動脈被割破,鮮血噴湧的樣子嗎?”

馬文新說著,竟然還露出了追憶的神色,仿佛是在懷念什麽美好的場景。

“這就是你的目的嗎?欣賞一個無辜者的痛苦?看見她們害怕的樣子你就能得到滿足了嗎?你果然很可悲。”

馬文新註視著手機屏幕裏倒映出的祝安生,祝安生的五官是如此得絕美,她的眼底有最冷漠的不屑,但面對祝安生對自己的鄙夷,馬文新卻有一份詭異的癡迷感。

“你真是特別,只是可惜,我們能相處的時間不多了。”

“你知道嗎?你的推理讓我害怕。一個紋身就能讓你找到一具無名屍體的身份,我是真得害怕你會抓到我,所以我才來殺你滅口,可是我沒想到,這卻恰恰給了池澄發現真相的時機,你和他都是怪物,我輸得不冤,但萬幸的是我能在最後的時刻親手了結一個如此美麗的生命。”

“謝謝你。”

一切都結束了嗎?祝安生還有些不甘心,明明她才剛剛實現夢想,一切就要結束了嗎?她就要死在這個殺人狂的手裏了嗎?

絕不!就算是死,她這條命也要自己做主!

祝安生好像是做出了什麽決定,她的臉上充滿了坦然。

但仿佛是天意,這個時候,池澄的電話竟然再次打來了!手機屏幕亮起,祝安生的手機鈴聲仿佛要將這個寂靜的夜徹底打碎!

祝安生沒有絲毫的猶豫,鈴聲響起的那一刻,馬文新的註意力被擾亂,她旋即使出了一記肘擊!

馬文新整個人都吃痛地往後倒,祝安生則慣性地朝前撲去,那抹寒刃輕巧地劃過,無知無覺。

仿佛是演練過千百回的動作,求生的本能促使著祝安生必須完美地做到這一切!

逐幀地定格方才能看清,就在祝安生掙脫馬文新控制的一剎,馬文新整個人都在因為祝安生的肘擊而向後倒下,但就在他還在半空中時,祝安生卻一把抓住了他握著利刃的右手,下一秒便是祝安生的轉身,只見祝安生竟抓著馬文新的右手隨之一同摔倒。

只不過眨眼的瞬間,一切竟然就全都塵埃落定了。

祝安生緩緩地起身,馬文新的模樣也隨之清晰,只見馬文新右手上的那把匕首此刻正赫然插在他的心口之上!

馬文新不可思議地艱難瞧了一眼自己胸口上的那把匕首,他的右手至始至終都不曾離開過那把刀,可為什麽這把刀會cha進自己的胸膛呢?

將死之際,馬文新竟然忍不住笑了,他果然輸了,輸得這麽徹底,而他還能感覺到自己胸膛下那顆破碎的心臟已經逐漸停止跳動了。

馬文新死了,但他卻笑了,不僅是他對自己的嘲笑,也是因為在最後一刻,他看見了祝安生脖子上的一抹緋紅。

起身後不久祝安生也不支地跪下了,她的脖子上,一股血液正在不斷汩汩地往外湧出,鮮血濺落在地上,很快形成了一灘比馬文新那裏更恐怖的血跡,可這一刻祝安生卻欣慰地笑了。

老天爺待她不薄,她總歸搶回了一線生機。

祝安生此時雖然在飛快失血中,但這樣的失血速度,顯然不是動脈被割破了,祝安生很快找到了自己脖子上的破裂口,然後她用右手緊緊遏止住了傷口上方的一厘米處。

事情也正如她猜測的,她只是被割破了靜脈,有右手遏止後失血速度明顯已經極其微小了。

祝安生慶幸自己還沒死,但她此刻的情況也同樣危急,她吃力地去撿起了自己的手機,接通了池澄的電話。

“安生?安生?”

此刻的夜恢覆了寂靜,祝安生即使沒開免提也能聽見池澄焦急的聲音,但祝安生已經說不出話了,她也必須要躺下阻止自己繼續失血,唯一幸運的是,祝安生的左手摸到了一個小石塊,祝安生就用這個小石塊敲出了摩斯密碼的求救信號。

“sos,醫院,家。”

池澄毫不費力地破譯出了祝安生的摩斯密碼,幾乎一瞬間他就明白了祝安生的意思,撥打了120以後,池澄還不放心,他又給方重平打了電話。

和方重平打完電話以後池澄才知道,原來祝安生居住的小區旁邊就是一家醫院,方重平及時聯系到了那家醫院。

幾分鐘後,當看見疾馳而來的救護車,祝安生欣慰地笑了。她在池澄打來電話的一瞬間想出了這個搏命的辦法,終於,她贏了!

————

一天後,祝安生躺在病床上觀看著《csi:拉斯維加斯》,她的脖子上縫了七針,醫生救治她時還誇了她,如果祝安生沒有及時自己止血,那麽肯定會有生命危險的。

但就算知道了祝安生沒有大礙,方重平卻還是督促著醫生幫祝安生把脖子包紮了個嚴嚴實實,祝安生知道自己害得方重平擔心了,便一點也沒反抗,聽話地順從了方重平的安排。

然後祝安生就被推進病房修養了。

期間方重平一直陪伴在祝安生的病床前,祝安生也一直乖乖聽話,她是怕因為這次意外方重平會禁止她去池澄的研究所工作,萬幸的是方重平好似因為太擔心祝安生,根本沒想起這一茬,祝安生暗自松了一口氣。

可惜祝安生並不知道,她這點小心思早就被方重平識破了,只是方重平已經明白,他的女兒長大了,祝安生已經不再是當初那個依賴他的小女孩兒了,她已經成長得如此優秀,如此勇敢。

就這麽陪了祝安生一整夜,第二天方重平終於被祝安生趕回家休息了,因為不能說話,祝安生只能在畫板上寫字,她用了好幾個感嘆號才把方重平攆回去了。

隨後祝安生就開始津津有味地看起了《CSI》,直到池澄的到來打破了她的這份愜意。

“狀態還不錯啊。”

池澄微笑著走了進來,他一改前兩天休閑的打扮,穿上了一身剪裁精致的西裝,尤其他手裏還拿著一束滿天星,顯然是來問候祝安生的,只是祝安生還沒來得及欣賞他的美色,池澄的“問候”就已經將氣氛破壞了。

祝安生不知道自己現在的樣子到底哪裏不錯了,但好在她參加面試的時候就明白池澄只是嘴笨而已,便也不在意了。她只是可惜自己現在還不能開口說話,不然她一定會還嘴回去的。

池澄一直走到祝安生的床邊,然後將滿天星花束遞給到了祝安生手中,他根本沒意識到自己已經說錯了話。

“真是抱歉啊。”池澄說著收起了笑容,露出了歉疚的神情。

他今天沒戴眼鏡,祝安生能看清他那雙清澈的眼睛,池澄現在就好像一個做錯了事的小孩。

【什麽意思?】

祝安生不明白池澄的話,她只能拿起身旁的畫板寫下自己的疑問。

“馬文新之所以會找到你,是因為那天晚上你走後我和他講述了你的推理,我那時候沒想到他會是兇手,所以你現在受傷,我應該負全部責任。”

【原來如此】

祝安生恍然大悟地點了點頭,她知道自己可以怪罪池澄的,可是當她看見池澄歉疚的樣子,她就完全生不起氣來。

【我漲的工資要在賭註原來的基礎上再加一倍】

祝安生寫下了自己“原諒”池澄的條件,池澄當初利用她的好奇心趁火打劫,她現在抓住機會自然是要討回來的。

“成交。”

池澄爽快到讓祝安生差點懷疑自己,這還是那個斤斤計較一直喊窮的池澄嗎?她有些後悔沒多敲詐池澄一點。然而祝安生不知道的是,池澄在剛剛那一刻松了一口氣,池澄原本還擔心經歷生死危機的祝安生會產生心理陰影抗拒工作呢。

祝安生沒有讓池澄失望,她是池澄見過最堅強勇敢的人之一,池澄明白祝安生大約是註定要走上這條路的人。

“現在案子已經結束,我明天就要回美國了,你先好好養傷,這段時間我算你帶薪休假,等你把傷養好,就來報道吧。”

【這麽著急?】

“研究所那邊新接了一個案子,我需要回去看看。”

“對了,還有一件事我要告訴你,我們已經聯系上江雪的家人了,他們真正趕來認領江雪的遺體,你可以放心了。”

聽到池澄的話,祝安生明白自己應該高興的,她的推理是正確的,可她卻怎麽也高興不起來。

【和我講講馬文新吧,他為什麽要做這種事?我想要知道真相。】

池澄知道祝安生是想了解案情,他便耐下性子準備給祝安生敘述,只是他剛說出第一句話,祝安生便在一個激靈中豎起了雞皮疙瘩。

“其實,馬文新並不是馬文新。”

☆、Chapter·16

【馬文新不是馬文新?】祝安生聽得糊塗,立馬疑問道。

“沒錯,嚴格意義上來講,我覺得犯下這幾起命案,以及傷害你的那個人,已經不算是馬文新了。”

【什麽意思?】

“你還記得這三起碎屍案嗎?馬文新的手法是如此專業,且除了第一次拋屍之外,他的後續兩次作案事實上都把屍體處理得很好,如果不是老天爺讓那個漁夫打撈起了季紅梅的屍體,那麽這起連環殺人案可能根本就不會被發現。”

“但是你說說,如此謹慎,作案手法又如此完美的兇手,他為什麽會一連三次都要固定在河角古鎮殺人和拋屍呢?”

“馬文新住在市區,他每一次作案都需要驅車好幾個小時才能趕到河角古鎮,如果他是為了躲避嫌疑才選擇在河角古鎮殺人,但他又為什麽偏偏固執地一直將屍體拋棄在河角古鎮呢?他可不能是嫌麻煩,因為他已經舍得花好幾個小時開車到河角古鎮殺人了,那他殺人之後又為什麽不幹脆帶著屍體開車到更遠的地方進行掩埋呢?”

祝安生默默暫停了電視劇,她在認真思考著池澄提出的疑問。

為什麽呢?這確實讓人不解。

“我把這些問題都埋在了心裏,直到我確認兇手的碎屍手法具有法醫的專業習慣,以及發現馬文新買夜宵的這個破綻後,我請劉隊長幫我查了河角古鎮往前三十年裏的所有檔案記錄,終於,在昨天我給你打電話的時候,劉隊長查出了馬文新的秘密。”

祝安生想起了昨天池澄給她打電話時有兩次停頓,想來那第一次停頓就是因為劉隊長查出了池澄想要的信息,所以才打斷了池澄。

“馬文新非常聰明,即使在我所交手過的罪犯裏,他也是數一數二的厲害角色,但他為什麽會犯下小範圍連續犯罪這樣的低級錯誤呢?所以我推測,他應該是有一定的心理戀物情節,就好像一些連環殺人犯選擇目標的標準有可能是受害者穿的一件紅衣服,又或者是受害者使用的一種香水,而馬文新執著和追求的——是地點。”

“他為什麽要在河角古鎮殺人碎屍?又為什麽一定要將屍體拋棄在河角古鎮?那是因為他必須這麽做!”

“這其中肯定有什麽原因才導致他產生了這樣變態扭曲的心理。而很多變態殺人犯之所以會犯下如此罪行,很大一部分人都是因為他們曾經的一些經歷所致,這其中更多的罪犯是因為小時候受過傷害,後來也沒有得到及時正確的引導,才導致逐漸扭曲,最終淪為殺人狂魔的。”

“所以我按照這個思路讓劉隊長去查了發生在河角古鎮近三十年來的卷宗,馬文新今年28歲,這樣就能確保不會遺落什麽重要的線索了,最後劉隊長果然找到了一起發生在二十二年前的血案。”

【二十二年前,馬文新六歲?】

祝安生潦草地寫下了一句話,她只恨自己還不能說話,無法完全痛快地和池澄談論案情。

池澄看著祝安生寫下的話則默默點了點頭。

“二十二年前,河角古鎮派出所接到了一起來自一個小男孩兒的報案,小男孩兒一身血衣地出現在了派出所裏,根據當初接待此案的老警察回憶,那個小男孩兒當時兩只眼睛都充了血,通紅通紅的,嘴巴裏一直在念叨,救救媽媽’,‘媽媽流血了’這樣的話。”

“老警察當時被小男孩兒衣服上大片的血跡給嚇壞了,輕言細語地問了好久,小男孩兒才說出了一個地點。而當警察趕過去,看見的是一個血人般的癡傻男子,他是河角古鎮裏一個有名的流浪漢瘋子,而他的手上拎著一把刀刃殘缺的菜刀,菜刀上除了血跡,老警察還看見了一點鮮紅色的、肉糜般的東西沾在上面,一同趕到的幾個民警當時就吐了,老警察的定力稍好些,一直到處理完那件案子,回到家,這才把胃裏的東西吐了個精光,只是從此他也改了口味,變得只吃素食了。”

【那個小男孩兒就是馬文新?】

祝安生在池澄敘述的過程中寫下了這個問題。

“是的。”池澄肯定地回答了祝安生的問題。

“你殺死馬文新之後,戶水市警局迅速破案,三名死者的頭顱也最終在馬文新家裏被發現,頭顱全都用福爾馬林浸泡著,裝在玻璃罐裏。”

祝安生點點頭,她知道像馬文新這一類的罪犯都是喜歡留下受害者的某種東西,以此來完成一種病態的收藏心理。

【那你之前說的,馬文新不是馬文新了,又是什麽意思?】

祝安生一直都記著池澄方才的那句話,池澄講了這麽久,還是沒有說明白他這句意義不明的話。

“警方在搜查馬文新家的時候,除了受害者的頭顱,還在一個積灰的櫃子裏發現了一種治療精神疾病的藥物。”

【精神疾病?】

“警方找到藥物後,經過鑒定,這是國外的一種治療間歇性人格分離的藥物。”

聽到間歇性人格分裂這個詞,祝安生顯得有些吃驚,她很快寫下了四個字:

【人格分裂?】

池澄再次點了點頭。

祝安生得到了池澄的肯定,但她卻還是覺得不可思議。雖然人格分裂這個名詞早已經被各種小說電影用到了爛俗的地步,可真切地在現實生活中遇見,祝安生還是有一種虛幻和恍惚的不真實感。

【馬文新的母親死後,他沒有接受心理治療嗎?】

看見祝安生的疑問,池澄露出了古怪的神色,然後他才提醒祝安生道:“中國發展得確實很快,你比馬文新還小幾歲,你不太了解二十二年前中國的情狀也可以理解,但其實哪怕事到如今,已經過去二十二年了,中國人對精神疾病的認知和了解還是不夠,所幸近些年這種情況也一直在改善,我想未來像馬文新這樣的悲劇,應該會減少很多吧。”

祝安生有點臉紅,當初她父母逝世後,方重平一直都在帶她去看心理醫生來著,所以在她的世界裏一直缺乏對現實情況的了解,原來她一直習以為常的事情其實都是方重平對她無微不至的疼愛和呵護。

“我分析,因為當初看見母親被一個天生智力缺陷的流浪漢砍死並分屍,這給馬文新帶來的極大的心理陰影和創傷,而他也沒有得到很好的心理治療。他的父母只是到戶水市打工的建築工人,本身文化水平並不高,那天恰好是馬文新母親帶他去河角古鎮游玩,想獎勵他考了年級第一,卻沒想到最終發生了那樣的意外。”

“意外發生後馬文新的父親就帶著他回到了老家,那裏只是個小縣城,就更沒有對心理醫生的概念了,馬文新在諸多巧合與不幸之下終於誘發出了間歇性人格分離。”

“但其實你知道嗎,我相信馬文新本質上是善良的,不然他不可能會在成年後,在有知識有能力以後主動去吃藥,我相信他肯定想要治好自己的心理疾病,只是他的對手已經太過強大了。”

【對手?】

這兩字令祝安生感到心驚!

“警察發現馬文新的藥物後,我也去檢查了現場,這才發現馬文新的藥物被束閣在一個積灰的櫃子裏,馬文新已經有很長一段時間沒吃過藥了。”

沒吃過藥?對手?這些話不斷在祝安生的腦子裏碰撞,她的腦海中浮現出了一個可怕的真相。

“馬文新本質上一定是個善良的孩子,但母親被殺給他帶來的心理陰影實在太大,這導致他心中最黑暗的一部分被勾了出來,最終這些黑暗的東西在他的身體裏形成了另一個變態扭曲的人格,所以馬文新才會主動去吃藥,他望能救治好自己的心理疾病。”

“只是可惜,他最終沒能戰勝那個黑暗的人格,當他原本善良的人格在掙紮多年後徹底被壓制,他也就變成了一個全新的,可怕的怪物!”

“我猜這個時間並不長,就在第一個死者遇害前不久,馬文新的黑暗人格已經被壓制了太久,所以他才會開始瘋狂作案!”

說完,祝安生和池澄都沈默了良久。

祝安生忽然覺得心裏傳來一陣絞痛,她完全能理解當初那個六歲的小男孩兒,那個六歲的馬文新,當他親眼目睹了母親死亡的慘狀,他會有多無助,多害怕,一下子祝安生也能回想起自己曾經最黑暗的那段時光。

可是祝安生終究比馬文新幸運,方重平無比地疼愛她,奶奶也很喜歡她這個孫女,是他們給了祝安生最無私的愛,祝安生才能安然長大。

祝安生想象不到,當馬文新善良的人格被一點一點殺死,他該有多絕望?沒有任何人能幫他,他的一生都是一場極致痛苦的哀樂。

然而更讓祝安生後怕的是,是否有那麽一種可能,如果當初沒有方重平的幫助,她是否,也會成為又一個馬文新?

作者有話要說: 給大家強烈安利一下美劇《csi》,下飯神劇。

☆、Chapter·17

一冒出這個想法,祝安生就感覺不寒而栗。

她甩了甩頭,努力讓自己不再去胡思亂想。

【這些事,有人知道嗎?】

祝安生忽然刷刷地寫下了這句話。

“案子已經結了,真相也早已經隨著馬文新被掩埋,我們也只是在證據裏發現蛛絲馬跡,然後去拼湊出馬文新的人生,可,又有誰在乎呢?”

“案子已經結束了。”

池澄的最後一句話說得非常輕,可祝安生卻感覺仿佛看見了一扇無比厚重的巨門被轟然關山。

【馬文新的父親呢?總該有一個人知道真相,總該有人了解馬文新遭受過的痛苦啊!】

祝安生還在寫著,可她的眼眶卻早已通紅,她有些不甘地將畫板遞到了池澄的面前。

池澄看著畫板上的字,又看了看一臉固執倔強的祝安生,他開始疑惑了。

“這重要嗎?”

【至少對馬文新來說,很重要!他一直都那麽努力地活著,而證據已經告訴了你真相,你想要就此掩埋它嗎?】

祝安生再次遞出畫板,池澄這下終於楞住了,他突然想起了當初方重平對他推薦祝安生時說的話。

祝安生非常優秀,池澄一直以為這句話是在誇獎祝安生的才智,但他今天才發覺,這句話還有別樣的意味,他還記得他看過的一部電影,這一刻他只覺得自己仿佛在祝安生身上看見了彩虹一樣絢爛的光芒。

池澄突然沒忍住,竟然癡癡地笑了。

“那這件事就交給你了。”

池澄說著,忽然從口袋裏摸出了一個證物塑料袋,塑料袋裏裝著的是一個藥瓶。

祝安生接過藥瓶,有些吃驚。

“這個證據沒什麽用,而且案子已經結了,我就要了過來,原本的打算是當做素材寫進我的下一本書,現在給你吧。”

祝安生握著藥瓶還有些發怔,可池澄卻已經準備離開了。

“我在美國等你,不過希望你做好準備,你總不能在未來的每一個案子裏都弄成這樣吧,就這一次,以後這種事我肯定不會給你算成工傷的。”

祝安生無法說話,而寫字太慢,她來不及反駁池澄就早已離開了病房,祝安生只能握著藥瓶狠狠地咬了咬牙,她一定要快點好起來,等她到了美國以後,她一定不會放過池澄的!

————

八天後,因為祝安生的身體素質非常好,那個只傷到了靜脈的傷口如今竟然就已經恢覆得差不多了,繁覆的包紮也換成了最簡單的包紮,祝安生去美國的日子也基本定下來了,只是在去美國之前,她還有最後幾件事要做。

池澄臨走前除了把藥瓶交給她,第二天祝安生還收到了一個信封,信封裏裝著的是池澄這一次破案的酬勞。

根據池澄的意思,他會把這個案子寫進他的新書裏,而出版才是他收入的重頭,所以他拜托祝安生將他這次的酬金分成兩份,然後送給季紅梅與江雪的家屬,至於另外一名死者,她如今只剩下一副破碎的骨架,祝安生都不知道,她的親人還有沒有找到她的那一天。

祝安生越想越覺得難過,於是她決定把錢送完後,先去埋葬那個無名受害者的公墓祭奠一下,然後才把藥瓶給馬文新的父親送去,只是計劃雖好,但祝安生卻沒想到她恰好撞上了江雪入土為安的日子。

祝安生根據問來的地址找到了火化江雪屍體的殯儀館,她小心翼翼地走近江雪的靈堂。

這裏仿佛是另一個世界,這個世界裏只有被悲傷侵染得褪了彩色的黑白,悲傷的氣氛濃郁得仿佛能化作眼淚流下來。

“您好,請問您是江雪的母親嗎?”

祝安生走到了靈堂正前方,一個正站在江雪遺照前的婦人身旁,她用了極其輕柔的語氣問道。

這位婦人第一遍甚至都沒能聽到祝安生的講話,直到祝安生第二遍喚她,她才如夢初醒。

“嗯,你好,請問有什麽事嗎?”

這是位極有教養的夫人。

“您是江雪的母親吧?”

“我就是,請問你是?”

“我是受人所托,幫您女兒找到兇手的池澄先生拜托我給您帶來一點心意,希望您能保重。”

祝安生說罷將手裏的信封遞了過去,裏面裝著池澄的一半酬金。

婦人接過信封卻沒有拆開查看,她只是在一直盯著祝安生的脖子,祝安生被她古怪地舉動弄得有些不自在,直到她輕咳一聲後,那位婦人才再次緩過神來。

“我聽說李警官說,有一個非常聰明的姑娘幫我的女兒找到了我們,後來她甚至被兇手割傷了脖子,李警官沒有告訴我那個姑娘的真實身份,但我想,那個姑娘就是你吧。”

祝安生一楞,婦人的話完全出乎她的意料,而她也很快猜到婦人口中的李警官是誰了,一定是小李那個大嘴巴。

“謝謝你,謝謝你讓我們見到了女兒。”

婦人說著說著,眼眶就紅了,說罷還要給祝安生鞠躬,祝安生趕忙制止了她。

“都是我應該做的。”

及時阻攔了婦人,恰好這時一名約莫六十歲的男人也走到了婦人身旁,那男人用疑惑的眼光看了一眼祝安生,隨後祝安生只聽他對著婦人說道:“時候到了。”

“我知道了。”婦人點點頭,隨後她又看見了祝安生,便向那個男人介紹祝安生,“老江,這位姑娘就是幫女兒找到了我們的人。”

男人聞言布滿褶皺的臉上明顯地抽動了幾下,然後他也誠摯地對祝安生道了謝,祝安生面對兩位老人的感謝有些不安,她終於知道為什麽池澄要故意讓別人來幫他送錢了。

“對了姑娘,我女兒馬上就要下葬了,你能幫我們送她一程嗎?我覺得她會很感激你的。”

祝安生點了點頭,不過她環顧了一下四周,還是有點好奇地問出了心裏的疑問:“案子已經破了這麽多天了,為什麽江雪今天才準備下葬呢?”

婦人聞言以後忍不住又是一陣悲傷,但她還是幫祝安生解決了疑問。

“在接到警方的消息之前,我們根本不知道雪兒已經死了,更不知道我們還有一個年紀輕輕就夭折了的外孫!”

“雪兒的男朋友當初出了車禍,我們是事後三個月才發現雪兒懷了孕的,可是雪兒卻不願意打掉孩子,甚至因為這件事和我們發生了爭執,一氣之下甚至搬到了上海,從此便了無音訊,我們為此一直都很後悔,可惜卻聯系不上雪兒,唯一沒想到的是,再次得到她的消息會是這樣的結果。”

“都是我的錯,”男人在一旁懊悔地說了一句。

“所以我們打算將雪兒葬在她最愛的兒子旁邊,便耽擱了幾天。”

祝安生恍然大悟,明白了兩位老人的苦心,可惜從他們的講述裏,祝安生也明白了這是一個充滿抱歉和後悔得故事。

隨後祝安生與江雪的親屬一起送著江雪的骨灰,將她葬在了她的兒子江南楓的旁邊。

葬禮完成,江雪的父母依舊留在墓前不肯離開,下葬的那一刻,這位端莊的母親終於沒忍住嚎啕大哭了起來,祝安生見不得這樣的場面,她只能紅著眼轉身準備離開,可就在這一刻,她陡然發現不遠處的一棵樹蔭下竟然正有一名中年男子正註視著他們。

那男子看見了祝安生的目光,立馬就想轉身離開,祝安生的心中有疑,便飛奔著追了上去。

“站住!”

中年男子被祝安生厲聲一喝,竟然跑得更快了,可祝安生怎麽可能答應?她平日裏鍛煉的優勢在這一刻顯露無疑,所以即使面對一個中年男子她也輕松地追上了這人。

“你是誰?”祝安生阻攔在中年男子的身前質問道。

中年男子把臉偏向一邊,完全沒有回答祝安生的意思。

“你是要逼我報警嗎?”

祝安生威脅道,她有一種直覺,這個男子肯定有問題。

男子被祝安生這一激,露出了為難的神色,他雖然明白自己沒有犯法,但他確實不想把事情弄得更大,他只是怕自己會惹惱這些受害者的家屬。

“我就是馬文新的父親。”中年男子勉強地回到道。

“什麽?”

祝安生驚叫了出來,她怎麽也沒想到,自己要找的馬文新的父親竟然就這麽自己主動地出現了。

“那你來幹什麽?還有,你怎麽會知道江雪的葬禮在這裏?”祝安生保持警惕地問道。

“我家那個畜生幹出了這種事,我什麽也做不了,只能來送這個可憐的孩子一程,都是我的錯,養出了這麽個畜生!我對不起那些無辜的孩子!”

祝安生瞧見這中年男子痛苦扭曲地說道,他的眼淚刷一下就從眼睛裏滾了出來,劃過土黃的臉頰,上面全是歲月風霜的溝壑,最終留下一道曲折的淚痕。

祝安生感覺心底有撕裂一樣的疼痛,這是她辦這個案子以來最難過的時刻。

忽然,祝安生想起了自己兜裏的那個藥瓶,她連忙把藥瓶掏了出來,然後遞到了那個中年男子布滿粗繭的手裏。

“做錯事情的不是馬文新,他還是那個善良的孩子!”

中年男子聽到祝安生的話有些茫然地擡起了頭,他又望了望手裏的藥瓶,上面寫著天書一樣的文字。

“馬文新當初因為母親的死受到的打擊太大,這麽多年也沒有得到心理醫生的幫助,他得了人格分裂,他自己也知道,所以他一直都在吃藥,他一直都很努力,只是他不是那個最後的贏家,他沒有戰勝身體裏那個邪惡的自己,但你要明白,他還是你那個聰明善良又努力的好孩子。”

中年男子對祝安生的話一知半懂,可是這些都不重要了,他只要知道這個結果就好了。

他就知道,他的兒子那麽善良,那麽懂事,他怎麽會是一個殺人狂魔呢?

中年男子還想起了曾經,曾經馬文新經常把自己一個人關在屋子裏,死活也不打開門,直到他再次打開門,他就又是那個乖巧懂事的馬文新了。

中年男子就知道,他的兒子一定是善良的!

祝安生不知道中年男子的想法,她只看見這個中年男子緊握著手裏的藥瓶,整個人就好像個孩子一樣哀嚎痛苦,他甚至已經悲傷到無法站立了,他蹲下身子蜷縮著,可依舊把藥瓶緊緊地護在懷裏,就曾經懷抱著一個嬰兒。

祝安生感到一陣鼻酸,她仰頭想要阻止自己流淚的沖動,可她卻只看見一大片烏雲籠罩了戶水市的上空,籠罩了這個偌大的、聚集著幾千萬人的大都市。而在這個城市,幾千萬的人類每一分每一秒都上演著截然不同的故事。

祝安生忽然默默低喃了一句。

“要下雨了。”

作者有話要說: 懸疑探案新文《無聲言證》,歡迎大家到專欄收藏!

☆、Cha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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