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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你懂嗎,徐太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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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夢裏被她鎮壓的口口在眼前一閃而過,似乎受到了驚嚇,還往上跳了跳。

曲鳶:“…………”

窗外雷鳴電閃,暴雨如註,瓢潑得熱熱鬧鬧。

唯有這安靜一隅,像是與外界隔絕的孤島,緩緩墜落深海。

有那麽一瞬間,在如此生動而巨大的視覺沖擊下,曲鳶思緒幾乎被沖刷得一幹二凈,她的第一反應是捂住眼,避免二次傷害,可殘餘的理智阻止了她。

熱戀中的情侶大都有親密關系,何況他們是已經結婚兩年的恩愛夫妻,別說只是無意中看了一眼,即使夢境如數上演,也沒什麽值得驚奇的。

反應過度,反而露了破綻。

在她失神間,男人已迅速地轉過身去,視野中只剩下一個高挺背影。

背部線條驟然收緊,橘色燈光傾瀉而下,黑色短發微亂,末梢染了淺淺柔光,掩蓋不住通身的凜冽氣息。

曲鳶忽然好奇,印象中那永遠波瀾不驚的臉上,此刻會是什麽表情?

她找了個安全角度,踏著他印在地面的影子,慢慢走近:“老公,需要我幫忙嗎?”

男人聲音冰水裏浸過似的,聽起來毫無溫度:“出去。”

拒絕意味太明顯,曲鳶只得收住腳步,不再自討沒趣,轉身走出,隨手替他關上了門。

暴雨擊打著窗戶,水珠碎開,一道道水痕層層疊疊滑落,曲鳶坐在沙發上,看向被她睡得亂糟糟的病床,思索著要怎麽解釋,然而,某些畫面在腦中浮光掠影地閃過,屢屢打斷她的思緒。

之前她在美術館看過它美化後的藝術形象,沒想到本體竟是這種……模樣,目測長度應該遠超亞洲男性的平均水平,可跟他清雋出塵的相貌比起來,顯得有些醜了。

曲鳶輕揉眉心,集中註意力,徐墨凜的腦震蕩沒想象中的嚴重,除了骨折和肌肉拉傷,並無其他外傷,她沒有出車禍的經歷,憑著直覺,隱隱覺得哪裏不太對勁。

曲鳶想到了某個可能性,摸出手機,發信息給甄湘。

“徐墨凜有沒有可能是故意制造車禍,假裝失憶,迷惑商業上的對手?”

她的猜測並非空穴來風。

興陽集團`派`系覆雜,內鬥不斷,五年前,作為主心骨的董事長孟雲亭積勞成疾,又因愛女逝世,深受打擊,好不容易從鬼門關搶救回來,身體大不如前,只得把在北美留學的外孫徐墨凜召回來坐鎮集團。

內部幾近分崩離析,外有惡意收購者虎視眈眈,誰都不相信這樣一個毫無經驗的年輕人有能力挽大廈於將傾,萬眾矚目下,徐墨凜潛謀於無形,以弱者姿態進入廝殺場,假意采取“白騎士”策略,混淆視聽,等豺狼虎豹們放松警惕,原形畢露,他再利用一個極易被人忽視的集團設置的反收購條款,將眾多惡意收購者們、海外對沖基金一網打盡,來了一場漂亮的反殺。

甄湘回覆:“……徐墨凜不至於對自己這麽狠吧?”

她有理有據地分析:“今時不比往日,目前商界能與徐墨凜匹敵的屈指可數,憑他的手段魄力,哪用得著玩掩人耳目這招?利刃直入,殺人不見血才是他的風格。”

曲鳶細細琢磨這番話,確實不無道理,或許是她多心了。

屏幕又彈出甄湘的消息:“昨晚的錄音你聽了嗎?”

曲鳶:“還沒。”

甄湘:“趕緊聽趕緊聽【貓貓合掌.jpg】”

曲鳶戴好耳機,點開錄音文件,高尚的聲音先傳了出來:“徐總,請問您的記憶停留在什麽時候?”

“濱海新區的開發項目開始招標了嗎?”

“徐總,這個項目已經順利完成了招投競中標的流程,目前在施工中。”

“我的手機呢?”

“在車禍中墜江了,水流湍急,水下情況覆雜,打撈隊輪流作業,至今還沒消息,手機應該是找不回來了。”

高尚順著時間線,挑取重點事項,做了詳細的匯報。

他只是在聽,不發一語。

“還有,關於夫人,她是曲氏地產曲董事長的外孫女,從母姓,名叫曲鳶,紙鳶的鳶(yuān),曾是巴黎歌劇院芭蕾舞團的首席芭蕾舞演員……”

至此戛然而止。

曲鳶猜想接下來的話應該是被徐墨凜用眼神制止了,果然在一段空白後,她聽到高尚小心翼翼地試探著問:“徐總,關於夫人,您不想了解一下?”

她無比熟悉的聲音輕描淡寫反問道:“和她相關的記憶全部清零,不足夠說明問題嗎?”

高尚緘默不語。

當然足夠說明,她在他心裏,是個可有可無,無關緊要的人。

忽略胸間綿綿密密針紮般的疼痛,曲鳶忍不住笑了。

她本就長相明艷,膚白壓雪,這一笑,眸底如映著雨後空濛山色,風情瀲灩,比盛極的桃花還要灼目。

狂風撞著窗戶,雨聲喧囂,曲鳶的心一片寂靜。

無關緊要麽?

那對不起了,她偏要在他的生命裏刻下濃墨重彩的一筆。

聽完錄音,已經過去半個多小時,洗手間裏仍然沒有動靜,曲鳶整理好心緒,敲了敲門:“老公?”

等了半晌:“開門。”

曲鳶這才記起一開始洗手間門是虛掩的,後來被她順手關上了。

曲鳶打開門,順勢上前,一絲不落地觀察他反應,表情清淡,一副仿佛什麽事都沒發生過的樣子。

兩人在沙發落座,客廳沒開燈,閃電躍起,光亮曇花一現,照出兩道平行的身影,曲鳶留意到他微微發幹的唇,輕聲問:“老公,喝水嗎?”

男人側眸,似有穿透力的視線停在她臉上,頓了好幾秒,他才紆尊降貴地“嗯”了聲。

曲鳶淡然自若地任他打量,倒了杯溫水,遞到他唇邊。

他仍看著她,深邃眸底晦暗不明,隨後眼睫低垂,薄唇含住吸管,喉結滑動,有輕微的吞咽聲。

與夢裏的低喘交疊,無端透著欲。

曲鳶驅散某些旖旎畫面,等他喝完水,她把杯子放回原處,坐得更近了些,情真意切道:“老公,我表姐曲蓉蓉送梨詛咒你,歸根究底,是我們姐妹之間的矛盾。我只想你好好養病,不要為這種小事耗費心神。你放心,我自己能解決好的。”

他如果有心要查“曲小姐”的身份,輕而易舉,她索性先斷掉這個可能性。

徐墨凜不動聲色地往沙發另一端挪了挪,避開她的靠近,他沒接話,眼神裏的疏離帶著鋒芒,語氣近乎警告:“昨晚和剛剛的事,我不希望發生第二次。”

昨晚發生了什麽事?

曲鳶一無所知,可剛剛……

她眸中閃過一縷嘲弄之色,在她面前守身如玉兩年,只是那兒被看了一眼,就受不了了?

她還沒嫌他臟了她眼睛,他倒在她這兒立起了貞節牌坊?

“就算我們曾經多麽相愛,可現在的你,於我而言就是陌生人,”徐墨凜以淡漠至極的目光看她,字字誅心,“我不喜歡和陌生人有任何親密接觸。”

他譏誚地輕扯唇角:“你懂嗎,徐太太?”

如果是以前深陷情海的曲鳶,聽到這麽殘酷的話,她會有多難過?

曲鳶眼眶泛起微紅,並非因為難過,而是在極力忍著往他臉上甩一巴掌的沖動:“如果我克制不住呢?”

“即使你忘記了我,忘記了我們的過去,也不能改變你是我丈夫,而我深愛你的事實,”她眨了眨眼,兩行熱淚滑落,“你說這些話,有考慮過我的感受嗎?”

徐墨凜無動於衷,面無表情地靠著沙發,不鹹不淡道:“請你盡量克制。”

曲鳶心頭火起,搖了搖頭:“不,我做不到。”

大概是當久了集團上位者,平時鮮少被人忤逆,他索性閉上眼,不再看她,額角青筋若隱若現,胸膛起伏不定,似在隱忍怒氣。

氣氛正僵持著,敲門聲響起,醫生過來查房了。

暴雨不知何時停了,天色漸明,光線蒙昧,仿佛是清水裏融了墨,鴉青銀灰,有種繾綣的美感。

醫生查完房,護士換了新的床單,徐墨凜便躺在病床上睡著了,應該是昨晚被她占了床沒休息好。

曲鳶無所事事,窩進沙發,烏黑長發披至纖白腳踝,望著落地窗出神。

高大的玉蘭樹被雨水洗濯過,清風徐徐而來,綠意沿著葉脈流淌,在陽光下綠得發亮。

曲鳶像是想了很多,又好像什麽都沒想,時間靜悄悄地流逝,聽著病床上和緩的呼吸聲,漸漸被傳染了睡意,眼皮漸沈,她偏頭睡去。

曲鳶又做了一場奇怪的夢。

她獨自走在狹窄潮濕的小巷裏,四周陰森死寂,只有黑暗如影隨形,她漫無目的地往前走著,怎麽也走不到盡頭。

很久很久以後,她終於看到朦朧亮光,身後卻突然撲出一個黑影,將她壓倒在地,雙手掐住她脖子。

她難以呼吸,拼命掙紮。

那雙手死死掐著她不放,尖利的指甲刺破皮膚,浸著濃得化不開的恨意,肺部氧氣所剩無幾,快要窒息時,她用盡全力,手掌猛地朝前打去。

清脆的“啪”一聲,震耳欲聾,曲鳶驚醒過來,輕撫著頸間,仍心有餘悸,急促喘息,冷汗涔涔。

漸漸清晰的視野中——

男人立在沙發邊,微彎著腰,白皙如玉的側臉上印著一個巴掌印,尤其是中間三根紅痕,根根分明。

曲鳶重新合上了眼。

嗯。

她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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