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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寡婦花事(六)顧先生是三少爺的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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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寡婦花事(六) 顧先生是三少爺的先生……

就在晚香對賬期間,外面的水輪聲和磨盤聲就一直沒停過。

其實在這種環境下,很難能靜心,但奇特的是大抵原主也習慣了,晚香似乎也沒覺得吵不吵的。

期間,晚香聽見有人在外頭說話。

她去了窗前往外看,磨坊臨水的一處青石臺上,站了幾個人,看模樣和打扮都是鎮上的居民。

這樣的人來喬家磨坊照顧生意的並不少,因為一次拿來的糧食少,不需要等很久就能拿到東西,經常會幾個中年婦人結伴,直接一趟磨完,中間也不怕有人插隊。

期間等的時間,就是這些人東家長西家短的時候。

磨坊這邊估計也習慣了,還給備了幾張小杌子,一邊說話一邊等。

“老劉今兒倒是殷勤,還知道主動幫著拿坐。”一個長臉細目,穿一身醬紫色衫子的中年婦人笑瞇瞇的道。

旁邊有人打趣:“你又調侃上老劉了,小心讓你們當家的知道了,回去收拾你。”

“這怎麽就是調侃了,難得見老劉主動一次。”

劉叔將最後一個杌子放下,不忘給自己辯解:“長根兒家的,你就別調侃老哥哥了,這不是今兒閑著,平時哪次閑著沒給你們端水遞座,都是一個鎮上的老熟人,可不吃你埋汰。”

這本就是說閑話,一陣嘻嘻哈哈話題就被扯遠了。

然後說著說著,自然又說到了喬秀秀想改嫁上頭,畢竟這事最近在鎮上可是傳得沸沸揚揚。

“老劉,你給句實話,你們東家真要改嫁了?”

劉叔早就等著這一出,此時自然不會放過幫說話的機會。

“這事你們是聽誰說的?真是胡說一氣,我們東家可沒有……”

……

晚香沒有再聽,將目光投向不遠處的河道上。

正值巳時,正是河上過船最多的時候。

江南水系發達,當地百姓不管是運貨還是去其他地方,能走水路絕不會走旱路。小白河又地處上游,中下游的船要想去其他河道,必然要經過這裏。

晚香只看了一會兒,就有幾十條船打此經過。

如此看來,喬家水磨坊的地理位置真是得天獨厚。其實想想也是,若不是位置好,能讓人打上主意?

晚香的目光不由地又落在外頭那個水車上——

水車已經有些年頭了,本來的原木色如今已經變成了棕褐色,動起來咯吱咯吱的響。

前陣子劉叔就跟原主說過,今年水車已經壞了兩次,雖然沒有明說,但原主明白其中的意思,最好是換新的為宜,畢竟也用了十幾個年頭,該換了。

原主一直拖著沒辦,一是換水車要花大本錢,二就是她有些想法沒拿定主意。

晚香最後看了眼水車,回到桌前繼續看帳。

這一忙就忙到快午時。

晚香和劉叔等人道別,離開了磨坊。

走到快進鎮時,她瞅了瞅天色,想了想往鎮東去了。

到時,私塾剛散學。

門前罕見鬧哄哄的,有學童喊著誰誰誰在打架,晚香聽見喬二常的名字,忙拉住一個學童問怎麽了。

私塾裏,打架的幾個學童已經被拉開了,一身青衫的顧青硯冷著臉站在那兒,渾身散發著生人勿近的氣息。

其他學童都半垂著頭,俱是束手噤聲,唯獨喬二常上氣不接下氣的抽噎著,還不忘忿忿地盯著另一邊站著的幾個學童。

若不是有先生在,就他這樣,恐怕還要沖上去廝打一番才會罷休。

“說說吧,到底怎麽回事?”

見沒人說話,顧先生又問了一遍,其中一個學童小聲道:“我們在一起說話,誰知這喬二常就沖上來與學生們廝打……”

“你們當著先生還敢說謊!”喬二常漲紅著臉,怒道。

“先生平時是怎麽教你們的!”顧青硯看了過來,目光在幾人身上掃過,“既然你們不願說,那我讓別人說了。”

這些學童再傻,也知道自己坦白和別人說的區別,他們平日裏本就怕顧先生,能硬著頭皮說謊也是怕挨罰。此時見先生說得這般嚴重,明顯也是瞞不過去了,便有人主動道出原委。

原來也是有人故意撩閑,這般大的孩童本就頑皮,雖都是同窗,但也有關系好和關系不好的,這幾個孩子平日裏就和喬二常不怎麽對付。

大抵也是聽了家裏大人碎嘴,今日就把這事拿來了私塾裏說,幾人一邊說喬秀秀要改嫁,說她不守婦道,一邊嘲笑喬二常馬上就是沒人管的野孩子了,這不就打了起來。

晚香正好聽了個全程,被氣得不輕。

即是心疼二常,也是惱恨外面那些人惡語傷人,以至於這般年紀的孩童都拿來故作玩笑。

“二常,跟嫂子回家。”她寒著臉走進來,沒看任何人,只對小叔子說。

顧青硯沒提防她會出現,有些意外的看了她一眼。

“大嫂……”

這時,劉先生也聽到信過來了。

他先是和顧青硯打了招呼,又問清楚情況,才對晚香道:“喬家大嫂,這邊先與你賠個不是,在私塾裏竟然發生這等事。”

晚香能說什麽,只能勉強一笑。

劉先生又朝向那幾個學童,寒著一張老臉:“你們家裏人將你們送來是為了讓你們多讀書學做人,先生平時教了你們多少道理,今日竟鬧出這等事來!都跟我去齋房,一人二十下手板,再把你們家人都叫來,我倒要問問,家裏是如何管教孩子的。”

既然先生們都處理了,晚香也不好再發作,便牽著二常也打算離開。

她來時心情覆雜,走時倒全然忘了這裏有她想見的人。

“喬家大嫂。”

身後一個聲音,突然叫住她。

晚香抿了抿嘴,轉過頭:“顧先生?”

“既然喬家如今只你和二常兩人相依為命,做什麽事之前最好多替他考慮一二。”

晚香並不傻,當即就明白了顧青硯的意思。

先是有他的改嫁之言,現在更是不分青紅皂白了信了這件事,若不是信了,此時他大抵也說不出這等言語。

什麽叫做什麽事之前最好多替二常考慮一二,這是把想改嫁的帽子扣在她頭上了,並覺得今日這場鬧劇的罪魁禍首是她?

晚香本就心情覆雜,此時更是失望、悲憤交織。可恰恰就在這種情形下,她竟然出奇的冷靜。

她看了顧青硯一眼,“顧先生,我能問您一件事?”

顧青硯沒料到她會是這種反應,其實話說出口,他也有些後悔了。這些話他沒覺得不能說,但不該在當下這種情形說。

尤其是見她露出那種失望、悲憤的脆弱之態。想到這裏,顧青硯幾不可查地皺了下眉,覺得自己是一時不慎被美色所惑。

美色?

顧青硯的眉皺得更緊了,移開目光:“你說。”

“所謂言念君子溫其如玉何解?”

顧青硯第一反應是此女竟然讀過書,下一個反應就想到了孔聖人的《問玉篇》。

總體來說,這篇文章是講君子之道、講德行的。

她是在說他德行不好,有辱斯文?

顧青硯有生以來第一次,漲紅了清俊的臉龐,他想說什麽,卻一時詞窮。而晚香也沒再給他辯解的機會了,她已經牽著二常走了。

回家的路上。

二常看了晚香一眼又一眼,卻懼於她面色嚴峻,不敢出聲。

回到家裏後,草兒見二常臉上有傷,不免問了幾句。晚香也沒說詳細,只讓草兒給他上藥,便回屋了。

她一個人獨自坐在房裏,靜悄悄的。

這是第幾次了?

讓她感覺到身為一個女兒身,是如此的弱勢。沒人關心真相如何,但凡有些流言蜚語,俱是女子的錯,甚至連其本身都羞於啟齒。

就好像方才,換做她是一個男性長輩,必然會討要個說法,而她當時卻只能牽著二常不言不語,等著讓先生來處理。

因為再往深處說,就會扯到她想改嫁是不是真的問題上,勢必會將此事上升擴大,而鬧大了對她對二常都沒有好處。

還有顧先生。

之前晚香並沒有錯過他意外的眼神,這種意外沒有熟悉的光芒,而是詫異她竟讀過書。

他到底是不是問玉?

如果不是,為何他身上會有那股味道。

晚香想不出所以然。

這時,她的房門被敲響了。

二常從外面走了進來。

“嫂子。”

“嫂子對不起,我不該跟人打架的。”

他小臉上已經被擦了藥,反而比之前顯得更狼狽,小摸樣可憐巴巴的,晚香有點想笑,又有點感嘆,摸了摸他的頭。

“你沒做錯,二常也是為了維護嫂子。”

“二常錯了,我方才自己想了,若是我能忍住,事情就不會鬧大,也不會鬧到先生面前,顧先生不會知道,方才嫂子也不會那麽難堪。嫂子,我是不是壞了你的事……”

晚香本來聽得感慨萬分,沒想到二常會這麽說一句,她詫異道:“什麽壞了我的事?”

她心裏有點著急,在想是不是之前解釋沒蒙混過關,以至於讓二常胡思亂想了,誰知二常的回答又讓她出乎所料。

“嫂子已經很久沒來接過我了,突然這幾天連著來,雖然你說是怕李才在我身上打主意,但我知道不是。還有嫂子總是有意無意打聽顧先生的事,嫂子是不是知道顧先生是三少爺、五少爺、七少爺的先生,所以想和通過顧先生,在三少爺面前說幾句好話?

“雖然嫂子你從不說,但我知道二叔家一直在打咱家磨坊的主意,那天喬長盛逼上門,李才估計也是二叔家找來的,還有外面人都說你想改嫁,肯定也是二叔讓人做的……”

聽二常磕磕絆絆的說著,晚香真的震驚了。

震驚的不光是這孩子如此聰明伶俐,還震驚的是那顧先生竟然是三少爺的先生。

再一想,顧先生主要是教族學,這似乎也並不值得詫異。

是她一葉障目了,竟沒有想到這其中的關卡,還不如個孩子。

顧先生是三少爺的先生。

這件事,晚香想了一晚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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