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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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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起靈看了他一眼,用一種淡定得不可思議的語調陳述:“我想點你睡穴,可是你一下用頭撞過來——”

“夠了夠了!後面的事我已經知道了!”吳邪連忙阻止張起靈繼續,自己失態後的樣子,他實在沒有勇氣知道。可是好端端的怎麽會中邪呢?到底是什麽時候的事情,總不會連胖子觸動機關的事也是幻覺吧?

吳邪後腦還隱隱作痛,傷口總不會騙人。他又觀察起眼前的環境,發現這裏是一座看起來平平無奇的石室,幻覺中觸目驚心的血跡也並不存在。那麽他到底是……

“是氣味。”張起靈道,“你所走過的通道墻壁上塗了一種特殊的香料,香氣會使人心緒波動,產生幻覺。”

難怪!他確是順著香味尋找出路的,無論是血跡還是陷入瘋狂的張起靈,都是他在當時那種情況下最害怕看到的……這樣一說,倒是也解釋得通了。

“小哥,你怎麽會在這裏,你不是去取麗嬪遺骨了?”難道他們連累小哥也掉下來了?

“你又怎麽會在這裏?”張起靈反問。

這……吳邪下意識地心虛了一下,可隨即又一想,不對啊,這次他可是乖乖地聽話等在原地,禍都是胖子惹的。於是他幹咳一聲,發揮口才,把他們觸動機關掉落陷阱的事情簡單說了一遍,又把胖子的亂來和自己的無辜、機智、講義氣細致地描繪了一遍。這才挺起胸膛,驕傲地仰臉,好像在說——你看,這次不怪我吧?

張起靈聽完,只是略微皺了皺眉,隨即走到墻邊,坐了下來。

吳邪一楞:“小哥?”

“我們被困住了。”張起靈淡淡地道,“這條通道只有兩個出口,一個在你掉下來的地方,已經被封住了。”他原本是打算從吳邪掉下來的地方上去的,但是按吳邪說的,現在這條路已經封死了。

“還有一條路在這裏,”張起靈看向上方,道:“開啟的方法只有一個,但是人手不夠。”

吳邪順著他的視線看去,只見一人多高的墻壁處,支出一座造型奇特的燭臺,乍一看似乎是什麽動物的頭部,那形狀……姑且看做是龍吧。奇怪的是,這裏的四面墻壁上,一共只有三座燭臺。一般而言,這種東西的擺放講究對稱,不是兩座就是四座,“三”在這裏實在是一個微妙的數字,。

見張起靈沒有阻止,吳邪大著膽子伸手。他輕輕一躍,便觸到了那龍頭燭臺。一摸一看,吳邪才發現,這並不是龍,當然也不是麒麟,嚴格的講,這是貔貅。

貔貅也叫辟邪,是傳說中會以金銀珠寶為食的兇猛瑞獸。貔貅和麒麟最為相像,所以經常被混淆,吳邪做的是典當生意,經手的古玩很多,所以他倒是分得清楚。漢代以來,貔貅造型的飾物相比於龍、鳳、麒麟等瑞獸,已逐漸稀缺。但是先帝酷愛貔貅,這是眾所周知的。先帝甚至聽從謀士之言,在國庫門前造了一對高大的銅制貔貅,以寄托招財進寶,國庫充盈之寓意。所以他們在這裏看到貔貅似乎也屬正常。只是,貔貅乃是一對,雄為貔,雌為貅,這裏零出一個孤家寡人來,就更奇怪了。

吳邪原想看得更仔細些,踮起腳尖來手勁下壓,不料那燭臺居然一沈。吳邪被嚇了一跳,慌忙松手,燭臺歸位的同時,另一側燭臺卻揚了起來。

“是連環鎖。”張起靈道,“這三處燭臺內另有機關相連,要像開啟通道,必須要將三盞燭臺同時按下。”

所以張起靈才說人手不夠,吳邪頓時了然。原來他們被困在這裏,並不是因為找不到出口,而是明知道出口卻打不開。這就有點為難了,通道就在上面,可機關卻需要三個人同時開啟。如此一來,就只能把希望寄托在胖子身上。他和胖子是一同掉下陷阱的,既然自己都能活著,以胖子的能力應該也不至於有生命危險,但是大概狀況也不會太好,也許現在還困在迷宮裏。那麽就像小哥說的,他們被困住了,除了等,什麽也做不了。

奇怪的是,即使此時此刻,吳邪也並不覺得沮喪。一方面是由於他剛剛在幻境中死裏逃生,精神還緊繃著;另外也是因為,這個叫張起靈的男人雖然陳述了這樣的現況,可是並沒有一絲一毫要等死的樣子。是以吳邪始終沒有太深刻地意識到“他們已經陷入了絕境”這件事。

小吳掌櫃不死心地又對著墻壁研究了一會兒,遺憾地發現的確沒有什麽可行的辦法。這間石室不大,但是想要同時控制兩盞以上的燭臺還是做不到的。吳邪也想過用繩子拴住三個燭臺,在中間同時拉伸。可是角度又成了問題。燭臺的高度和移動的角度顯然都經過了精心設計,想憑借一個人把燭臺拉扯到固定的角度是不可能的。折騰了一會兒,吳邪終於宣布放棄,到墻角和張大俠一起坐了下來。

一閑下來,很多事就湧上腦海,剛才的幻覺實在太逼真了,吳邪其實到現在還不是很分得清哪一部分是環境,哪一部分又是真實發生過的事情。他側頭看去,張起靈的側臉和夢境中的男人重合,結合初識時的種種跡象,吳邪猶豫半晌,終是開口問出了心中的疑問。

“小哥,其實有個問題我一直想問,我……我以前是不是見過你?”

沒辦法,他總不能直接說,我剛才夢見你給我洗澡,還捏我屁股。

張起靈微怔,隨即臉色一沈:“你想起了什麽?”

見狀,吳邪更加認定那段兒時回憶也許根本不是幻覺,那也許是他曾經忘掉的一部分記憶。可是這不對啊,夢裏他似乎只有五六歲,而張起靈看起來居然和現在並無區別。如果這件事是真的,那這麽多年裏,張起靈豈不是分毫沒有老去?

吳邪剛想提問,話到嘴邊他又覺得太扯了,這怎麽可能呢。說起來,自己小時候還見過張叔叔,也許那個人是張起靈的父親,他們只是長得非常相像而已。張吳兩家原本就是世交,他們交往起來倒也算門當戶對……不,重點是,若事實真是如此,那麽這些父輩的事,張起靈自然是不會記得。

吳邪越想越覺得就是這麽回事,對,只有這個解釋了。是以當張起靈看過來,他只搖頭說:“沒什麽,就是在幻覺裏看見了一些怪事。”

吳邪把夢裏的事簡單說了,倒沒直說夢見了張起靈,只說夢見了一個和他有點像的人。說完,吳邪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要不是年齡實在對不上,真要以為那就是你了。”

“如果真的是呢。”

吳邪擡頭,正對上張起靈的視線。那是淡然的,平靜的眼神,可是這份淡然、平靜背後所隱藏的東西,如果他不願意表達,沒人能看穿。吳邪被盯得心中一緊,突然就萌生了不好的預感。

果然,張起靈突然問道:“吳邪,你相信長生嗎?”

這個問題來得太過突然了,和之前的談話內容毫無關聯,吳邪一時啞然。長生,這似乎是古往今來眾人所渴求的東西,上至帝王將相,下至平民百姓,沒有人不對這二字心懷向往。只是由於這件事的渺茫,在漫長的歷史中,“長生”早已升華為一種意象,僅僅存在於人們的想象之中。張起靈的這個問題,看起來毫無意義,但是吳邪卻不由緊張起來。因為他意識到,到了如今的境地,這個人似乎終於準備告訴他一些事情,而這些事情,或者說其中的某一部分,很可能和“長生”有關。

“我不知道。”想了想,吳邪如實回答。也許沒有直接否定就證明他已經動搖了。這是多麽虛妄而可笑的事情,然而只因為是張起靈說的,所以他便無法一笑置之。他於是反問道:“你呢,你相信嗎?”

張起靈搖頭。

“這世上並不存在真正的‘長生’,生老病死是人之常情,違逆自然因果,必然要付出代價。”

吳邪開始還讚同,後來卻越聽越不對勁兒。張起靈的意思是,沒有絕對的長生,但是難道存在“相對”的?他所說的代價又是指什麽?如果這種事發生在別人身上,吳邪一定會大笑不止。但是在張起靈身上,一切不可能便變得無限趨近於可能,如果張起靈突然跟他說自己已經八百歲了,是個下凡的老神仙,他大概也不會懷疑。

想了半天,吳邪嘆道:“小哥,反正我們已經困在這裏了,說句不好聽的,沒準我們這次都出不去了。你能不能告訴我,你瞞著我的那些事,還有你到底是什麽人?你和我……和吳家之間,又到底發生過什麽事?這些難道和你口中的長生代價有關嗎?”

九門功臣之爭,皇陵中的蛇眉銅魚,終極的線索,長生……綜合這些因素,吳邪已經隱約有了一個事件的輪廓,但是他下意識地不願意去面對,除非有人親口告訴他,這些事情全都不是巧合。

好半晌,久到吳邪以為張起靈不會回答了,黑暗中卻突然傳來那人的聲音。

“是終極。”張起靈道,“吳邪,你好好想一想,從小到大,你難道沒有聽周圍的人提過這兩個字?你的爺爺難道沒有警告過你什麽?”

被張起靈這一提示,吳邪倒是真的靈光一閃。“終極”這兩個字似乎的確在什麽地方被人提起過,不過不是爺爺,也不是三叔,好像是在二叔的書閣裏。

“終極……”吳邪琢磨著這兩個字,一個嶄新的詞匯卻下意識地脫口而出,“天書?”

出聲的瞬間,吳邪自己也是一怔,腦子裏有什麽印象驟然清晰。

上一次張起靈只說了“終極”二字,他的確沒什麽印象,如今提到“|天書”|,他卻恍惚想起了一些事情。是了,怪不得張起靈那麽肯定他聽過這些事,因為這並不是什麽秘密,關於“天書”的傳說,在現在的武林中也仍然流傳著。只是那件事太過不可思議,也太過敏感,鮮少有人會提起。

武林每次出現大的動蕩,起因無外乎幾件事,神兵現世,秘籍流失,又或者像這次的世家動蕩。這個江湖裏每天都有人做著天下第一的美夢,總有人相信哪怕自己武功平平,但得到神兵就能天下無敵,修煉秘籍就能獨步江湖。天書“終極”的出現也和大多數故事差不多,區別只在於,這部秘籍的出現,引發得不只是武林動蕩,而是——

天下大亂。

如今風調雨順,國泰民安,朝野平靜,山河一片大好。但事實上,百姓脫離了戰亂也不過幾十個年頭了,還不足以讓一代人遺忘朝代更替,江山易主的兵燹之禍給人民所帶來的瘡痍。即便流言已經平息,新帝又是位賢君,愛民如子,治國有方,但是人們心裏依然視當年那場動亂的緣由為不詳。而那場戰亂的源頭,正是這本被傳為不祥之物的天書——“終極密卷”。

為得此天書,前朝皇室在朝廷內憂外患,風雨飄搖的情況下,居然調動大軍去挖掘古墓,從而大傷國力,在先帝大軍逼近時無力守城,間接導致了亡國的下場。因此這卷天書又被稱為“禍國之卷”。但事實上,在我朝立國之初,先帝也曾致力於尋找終極密卷。因為朝廷當時也曾大舉調動兵力,知情人不在少數,算是天下人心照不宣的秘密。

能引得兩位皇帝執著至此,若再以為終極密卷是什麽武學秘籍,也未免太天真了。據傳說,吸引前朝皇室即便亡國也在所不惜去尋找的,讓先帝至死而念念不忘的,並非這卷天書本身,而正是上面所記載的——長生之術。

生前擁有的越多的人,也越懼怕失去,越是對永恒的生命渴望不已。無論王侯將相,還是貧民百姓,在這一點上都是一樣的。金縷布衣,也不過都是一介凡人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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