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天河喝了口茶，笑了下，繼續說：

“這就是我研究的課題！面對這種問題，佛家的解決辦法是，修行，空即是色、色即是空，以慈悲心對萬物，修福德，講因果，前世因後世果。然後大家認命，期待著下一世會好一點。

道家的解決辦法是修己，不管萬物，自己修煉，期待成仙。不作惡，不聞窗外事，閉門修身。

而我認為，就算人生下來就帶著可變和不可變因素，那我們從根本來改變，逆天改命，又會如何？

顧國強隊長確實是個不可多得的人才，你把這案子叫做‘白色安魂’，哈哈哈，你知道我的團隊叫什麽嗎？就叫‘安魂’，我的項目叫“邊緣行走”，顧名思義就是每一個靈魂都會尋找一個安置的地方，而我們就是一群行走在邊緣的人，和袁總做的事一樣，只是目的不同，方式不同，手段不同而已，袁總同樣也在邊緣行走，不是嗎？只不過你走的是法律邊緣、道德邊緣，而我走的是人性邊緣。我研究的中心是：

讓研究對象脫離他生下來就註定的環境，放到一個全新的環境裏，即便他還帶著生物基因，那在完全不同的環境裏也會淡化，家族病不能避免，但是性格能不能改變？在完全不同的環境中生長，那他所在原生家庭中可能產生的命運會不會改變？性格會不會不同？遇到事情的處理方法又會如何？壓抑在骨子裏生物因子會不會爆發？爆發點在哪兒，誘因是什麽？人格的形成會有什麽不同？

有的研究是從人的基因入手，以科學、醫學的手段來改變一個人的生物構造，而我不是，我是從外部的環境作為切入點，以此來找到“人”這個覆雜的生物最核心的變數，進而加以改變、控制，那每個人都能過上自己想要的人生。

只是這個研究需要很長的時間，必須從孩童階段到成年、工作，需要不停的跟蹤、監控才能得到第一手的數據。包括成績、所受的教育、遇見的事等等，都是數據的搜集範圍。

比如那些從小被拐賣的孩子，從南方到北方，必然會有些改變，但是這些改變在哪些方面？是因為什麽而改變？

如果沒有改變，是因為什麽？曾經有個案例，一對高知夫婦收養了一個農村孩子，不管這對夫婦怎麽教育怎麽付出，這個孩子依然頑劣不堪，養了十多年最後送走了。這種情況的根本原因是什麽？

這些研究結果可不可以運用到那些無法改變的原生家庭上面？同時，這些研究結果也可以用在你們的工作中和很多領域中，只要有人的地方就能用到，因為這是最直接研究人性、人的本質的課題。只要牽涉到人的事，就會有用。

比如說，你們現在的工作的重心一方面是預防犯罪，一方面是懲罰犯罪。懲罰犯罪這一塊是出現了犯罪行為，有了案子，你們破案，抓住罪犯，這沒說的。但是你們能預先知道誰會犯罪為什麽犯罪嗎？但我知道，至少在我的研究對象裏我會清楚的知道誰會有這種傾向。

我選擇的這個研究也是一個很大的課題，研究對象的選擇，研究細目的擬定，研究過程的追蹤、數據分析等等，時間、資金、人都需要。三十年前，我開始立項，找了很多的機構，但是.....”

蘇教授苦笑了一下：“但是沒有任何機構願意資助我這個項目，甚至覺得我是瘋子，連我最愛的妻子都離開了我。不過，我是一個學者，我不可能不做，於是在沒有任何資助，眾叛親離的情況下，我自己開始了我的研究。”

整個會議室寂靜無聲，每個人的心裏都是震撼的，每個人都後背發涼，為了這個瘋狂的課題，這樣的一個課題將會對被選中的研究對象意味著什麽，不言而喻。

蘇教授擡起頭來：“我下面開始說我具體的研究過程，你們可以隨時提問。”

蘇教授回身寫上：“第一，研究對象的選擇。

我的研究對象分為一組兩個部分：孩子和家庭。就是我選擇一個孩子，把他放到和他原生家庭截然不同的家庭裏，長大、接受教育，然後跟蹤記錄這個孩子成長過程中的點點滴滴，比如成績、人際關系、矛盾沖突的處理等等。”

“你是怎麽把孩子從他的家帶到另一個家庭的，誘拐嗎？”李律問。

“開始不是，李隊！畢竟我是個學者，不是天生犯罪人。”蘇教授說：“我一開始是選擇福利機構需要收養的孩子，經過詳細調查確定對象，再選擇收養的家庭，然後我在中間牽線搭橋。”

“你這樣雖然目的不純，但只要手續合法，那也不算違法。”李律說。

“是，但是這樣的話有很多問題，第一，孩子的原生家庭不好確定或者比較雷同，第二□□的家庭並不願意我對他們的跟蹤記錄，有的甚至搬家消失。我白忙一場。再有一點就是資金問題，我差不多傾家蕩產，也不見得有多大進展。”

“一個偶然的機會，我遇到了一個離家出走的小孩，他跟著我回了家，他告訴我再也不願回他的家裏了，我給他找了另一個家，他是我的第一個得以長期研究對象。

從此後我的研究對象有了新的來源，為了方便監控和管理，我給他們做了編號，就是你們看到腰部紋身，字母是順序，類似於產品批次，後面的數字是研究開始的時間。”

“你具體是怎麽操作的？”顧國強問。

“不覆雜”蘇教授說：“選擇的家庭，不會知道我的計劃，他們唯一希望的是收養的孩子和周圍的人不要知道孩子是收養的。那麽我需要完整的策劃和手續。”

“所以就有了吳光類似的人。”顧國強說。

“對，這些都是後來慢慢一步步的完善起來的。人總有弱點，總有需求，我就是研究這個的，所以這些很容易。後來有的孩子長大了，進入了各種行業，在裏面進行選擇後，某些優秀的孩子也加入了我的研究團隊。”

“比如項飛、陸少峰、小四？”顧國強問。

“對！顧隊果然敏銳。不過，小四不是，這是一個單獨的案例。在我的團隊裏，像項飛、陸少峰這種比較優秀的孩子不少，選擇他們進入團隊的時候，我會把我所有的想法包括他們的身世都坦白的告訴他們，他們自己親身得到這種研究的好處。所以自願參與，比如項飛，他的原生家庭就是一家賭鬼，如果不是我，他依然也覆制他親身父母的生活，而不會是在醫生世家長大。”

“但是最後他還是背叛了你。他放走了路芳”顧國強不留情的說。

“是，或許，我能控制一切，唯一控制不了的就是愛情！愛情是令人瘋狂的事。”蘇天河有些黯然，或者想起了決然離他而去的妻子。

“既然是你選擇的研究目標，那你為什麽要殺了他們？路芳、十年前以自殺定案的宋剛、惠青靈、徐志達、項飛、陸少峰。”顧國強問。

“不，他們是不同的。宋剛、惠青靈、徐志達是實驗的失敗品，他們迷惑了，找不到了自己的方向，就比如燒窯，每次也會有一兩個次品，這就不能再要了，對吧。但是，對於我來說，他們都是聖潔的孩子，在我的研究中有他們的貢獻，所以我會讓他們走得很幹凈、聖潔、沒有痛苦！我是愛他們的，不願意他們再受苦。我其他那些優秀的孩子們也不願有這樣的家人存在，對了，我們一直是一家人啊。”

聽到這裏，在座的人忍不住的一陣反胃，又毛骨悚然。

“教授，在這個時候，你的心理已經開始出現了問題。”寧深瞳說。就算他開始的研究有些離經叛道，也還算在軌道之內，後期，越發的變態了：“你把你所謂的這些研究對象都當成了你的私有物，研究對象越多，你看著他們的人生因你而改變，你變態的成就感和控制欲就越發的強烈，是嗎？你從研究變成了建立你的王國，是這樣嗎？”

“哈哈哈，寧深瞳，這是從你的角度看。我們不這麽看，我的孩子們一撥一撥的在長大，都成了優秀的人，進入到各個行業裏，這難道不是我們的驕傲？我們更應該團結在一起，我們本來就是一家人，不是嗎？這是超越血緣、超越傳統社會關系的一種新型的緊密的關系，這難道不是一個新的課題？”

“你真特麽的變態！”張建忍不住說。

“張警官，你是不會懂的，我說過，你是缺乏想象力的人。”蘇天河說。

“定制拐賣孩子是怎麽回事？”李律問。

“這個有。”蘇天河坦然的說:“我的資金不再跟得上了，有的人需要一個什麽什麽樣的孩子，我就給他找一個了，一舉兩得。你知道，定制是很貴的，這種家庭需求的出現又提供了一個新的研究項目。”

“你別用研究這個詞了！你就是個喪心病狂的人販子！”劉俊說。

“小四是怎麽回事？你為什麽燒了愛心園？”顧國強問。

“唉，這是個特例，小四這孩子，值得！小四是我這麽多年找的孩子裏最特殊的一個。他智商非常高，純凈如水，我竟舍不得把他放出去，留在我的身邊也是一種研究，對嗎？這個孩子如果放出去的話，絕對會成就一番事業，我舍不得，你看，他在我身邊長大，依然如此單純、幹凈，我沒讓他沾一點不幹凈的事，雖然有些可惜，但是他何必去這個骯臟的世間呢？

至於愛心園，真的是遺憾了，當時我帶小四出去，走散了，找了幾天，才在愛心園找到他，但是韋笑和洪霞把他往派出所帶，晚上還住韋笑那屋，這怎麽能行？所以只有用這種辦法把小四帶回來了，你看，我都覺得挺內疚的，所以，名字一直給他叫小四來著。”

“呵呵，你不用講的那麽冠冕堂皇，你害死了多少人你知道嗎？那高永懷被殺的事難道與他無關？”顧國強問：“只有他知道我去找高永懷。”

“嗯，是他給我報的信，但人不是他殺的。我不會讓他沾染任何一點血在手上。他在咖啡店只不過是給我看著一個人而已，高永懷這個事，是偶然，當然他知道那些人的信息應該告訴我，名字我給他說過。”

“看著一個人？誰？薛南？”袁山心裏一動。

“袁總，其實你過於小心了，我是不會害薛南的。”蘇天河說。

“他也是你選的研究對象嗎？”袁山問。

“不是，袁總是他自己家的人送來的，還給我一筆錢，讓我把他安排好。我一直就覺得奇怪，他的家人曾經讓我很是惶恐，他們怎麽會知道我的研究？還有我做事的路數？好在只有他家人並沒有在聯系我也沒有幹擾我，小四在那裏也是盯著看看，這個薛南到底是怎麽回事？我唯一沒弄明白的就是薛南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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