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願你出走半生，歸來仍是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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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見齊帥的聲音，兩個小姑娘立刻便停止了爭論，匆匆洗凈了手，爭相奔出廚房。齊語軒兜著小圍裙，臉上還留著那兩道淺淺的面粉印，也不說話，直接拉了把椅子坐下，伸手就拿起一只蔥油餅往嘴裏塞。小青倒是顯得沒那麽猴急，手裏拿著碗筷，跟了出來。
“第三次的實驗，結果何如？”齊帥笑著問道。
“唉，每次烘完都站不住。”齊語軒苦著個臉，手裏拿著蔥油餅一邊還在比劃：“就是從模子裏倒出來的時候，這蛋糕就會塌下去，軟軟的。但表面已經是烤成深色了，就說明火候到了呀。”
“我說應該是沒攪勻的關系，視頻上說要打到什麽硬性發泡，提起來不會掉。”小青這時也坐在了齊語軒的旁邊，拿過一碗小餛飩邊吃邊說。
看著這兩個小姑娘一句接一句的，齊帥忍著笑，友情提示到：“是不是做的太大了啊，小一點的可能會好些？”
“對哦！”齊語軒一下從座椅上蹦起，飛快的從廚房拿出模具盒。齊帥一看，我滴個天，這個模子基本介於十二寸到十四寸之間，這要能做好還確實不是光看視頻就能搞得定的。
“這麽大，別說難做，就算做出來你奶奶能吃幾口呀？”齊帥一臉得意的說道：“你找找有沒有小一點的，六寸、八寸的足夠了。”
看著齊帥笑呵呵的樣子，齊語軒氣鼓鼓的轉過頭，瞪了一眼坐在一旁的小青。小青倒是沒感覺到從身邊發射過來的犀利的目光，還在那裏做出迷妹狀，這倒讓齊帥的感覺越發的好了起來。
“等下我來找找合適的模子，最好是差不多蛋撻型的，大家也能分著吃。”齊帥吃完了自己的早點，兩手拍了拍就打算起身進廚房。
“哼，這明明是我給奶奶的禮物，你別搶我的創意啊。”齊語軒急了，連忙把剩下的小餛飩囫圇倒進嘴裏，拿起碗碟搶先站了起來。“你的禮物自己準備去吧，哈哈，小青，快點。”說著，一溜煙的奔進了廚房，又開始搗鼓起來。
齊帥看了看有些楞神的小青，無奈的聳了聳肩，兩手一攤，說道：“你等下吃完就去幫她吧，今天軒軒要回學校，我們晚飯早點吃，你看著做吧。”見小青點點頭，齊帥也就笑著回了房間。
……
昨天約好司機小王十點會在樓下等，齊帥看了下手機，現在已經是八點了，扣除半小時換衣出門的餘量，差不多還能有一小時的時間，齊語軒的小蛋糕肯定是夠時間做好的。齊帥拿出鑰匙，打開了書架旁的保險櫃。
昨晚已經想好了帶給老媽的禮物，倒不是什麽刻意的安排，因為妻子早已交代過。在保險櫃第二層的抽屜裏，靜靜的躺著一塊玉佩，這是老媽第一次見陸敏的時候，送給她的見面禮。在齊帥的印象中，妻子很少戴著這枚玉佩出門，但每晚都會在她的脖子上看見它。曾聽她說過，這塊玉是她從小到大收到過的最珍貴的禮物。
齊帥拿起玉佩，用手指輕輕的擦拭著上面的塵垢，由於閑置的時間太久了，原本青白色的表面顯得有些灰暗。齊帥搖了搖頭，拿出手機查了一下，照攻略上說，擦拭玉器是要用幹凈的軟毛巾配以溫水，還可以適當的加點洗衣粉。
“這麽覆雜。”齊帥嘟囔著，轉身走進了衛生間，從櫃子裏找出一條新的手巾，然後又倒了小半杯熱水，重新坐回到書桌前。玉佩並不大，拿在手上剛好是齊帥拇指的大小，形狀是個不規則的矩形，稍微有點厚度，光滑的邊緣讓齊帥的手感非常舒服。玉佩的頂部有個小小的吊墜，穿著一根纖細的紅繩，紅繩上有一顆小小的珠子，兩頭打著雙聯結。
齊帥拿起手巾蘸了些熱水，開始從玉佩的邊緣處小心翼翼的往中間處擦拭。這是一塊上等的和田玉，齊帥曾經聽老媽提起過，玉佩通體呈青白色，在向陽面上雕刻著一只栩栩如生的孔雀，周圍則被勾勒出樹和葉的模樣。玉匠的手藝應該是極好的，雖然筆法並不覆雜，但鮮明的層次和精妙的布局卻是突顯出了這只孔雀的神韻。高貴又溫和，驕傲卻不張揚，像極了陸敏在齊帥心中的感覺。
隨著上面的塵垢被慢慢的拭去，這只孔雀也逐漸變得生動，身體和羽毛都愈發的流光溢彩了起來。齊帥輕輕舒了口氣，放下手巾停止了擦拭，拿著玉佩細細把玩。
可能是熱水的關系，玉佩上留著些許的餘溫，捏在手中感覺有一絲溫涼。齊帥忽然有些懊悔，這上面應該原是有些妻子殘留的印記的，這下可好，這一通折騰，都被自己清除了個幹幹凈凈。但轉念一想，也覺得自己有點傻，都這麽久了，這上面還能留下什麽，只不過是自己的癡念罷了。想到這裏，齊帥嘆了口氣，轉身從櫃子裏取出了一只小盒子，準備把玉佩包好。
在打開盒子的一瞬間，齊帥忽然覺得心頭微微一動，有種奇妙的感覺好像是在召喚他似的。他拿起玉佩來，迎著窗外的陽光再次仔細的看了一眼。
玉很通透，在中間靠右的位置，因為正是孔雀和樹幹的間隔，所以被打的很薄，在陽光下甚至可以清晰的看見內部的紋路。齊帥細細的看著，忽然發現其中的一道紋路居然是紅色的，好像一道血絲嵌在了裏面。玉裏怎麽會有紅色的紋路？齊帥有些不解，以前陸敏戴在脖子上的時候，齊帥也不止一次的把玩過這枚玉佩，可從未發現過這道紅紋呀。剛想拿出手機上網查查，忽聽得齊語軒的聲音在房門口響起，“帥哥！帥哥！快出來嘗嘗，我們弄好了。”
“來啦，來啦。”齊帥只能暫時放下了好奇心，想著可能是以前沒註意到吧，也就迅速的把玉佩放進包裝盒內，然後快步走出了房間。
餐桌上，整整齊齊的放著六塊小蛋糕，看來這次的實驗很成功，齊語軒正拿著一個小碟子沖他喊道：“快來試試味道，我做了八塊，剛才我和小青吃了一塊，還挺好吃的呢。”
齊帥的食欲也瞬間被調動了起來，接過齊語軒手中的小碟子，裏面的這塊小蛋糕還是溫熱的，散發著濃濃的奶香。齊帥拿起碟子上的小刀切了小半塊，直接拿起放進了嘴裏，蓬松柔軟的口感和新鮮濃郁的奶香頓時讓他身心陶醉起來，這小丫頭第一次做這個還真就做的不賴呀。
“怎麽樣？”齊語軒有些小緊張，不自信的問道。
“嗯，差不多。”齊帥假裝皺著眉，不置可否的回答。
“什麽叫差不多啊？太甜了？還是太焦了？”齊語軒急了，再弄一次的話，時間不一定夠用呀。
“差不多嘛，就是可以送得出手的意思，但要完美的話就要在家裏再多訓練幾次，熟能生巧嘛。”齊帥忍著笑，一本正經的胡說八道。
“完美？怎麽才能……”齊語軒忽然反應了過來，一把搶過了齊帥手中的小碟子：“那就等完美了再請您老品嘗吧，哈哈！”說完直接把剩下的半塊也吃進了嘴裏。
齊帥看著齊語軒嘴裏的這塊逝去的蛋糕，心裏這個懊悔，本想騙她以後在家裏可以多做幾次，這樣順帶自己也能大飽口福，沒料到計謀並沒得逞反而損失慘重。但自己挖的坑總歸也不能說破，只能強裝鎮定的咽在了肚子裏。
“你們得要找個盒子裝起來呀，時間差不多了，還要換衣服呢。”齊帥看了眼墻上的掛鐘，現在已經是九點多了。
“盒子簡單，我過生日的那個蛋糕還沒吃完呢，把盒子換出來包這個。”齊語軒一臉的小得意，“等下剪六張玻璃紙把這幾塊包一下，然後裝在大盒子裏，完美！”
小青在一旁看著齊帥一臉呆萌的表情，早已笑得合不攏嘴，這個帥大叔哪裏會是鬼丫頭的對手呀，忙說道：“抓緊時間吧，那個蛋糕盒我先去洗一下，別等下串味兒了。”一邊說著，一邊拉著齊語軒的手回了廚房。
齊帥只能重新回到自己房間，看著桌上的玉佩盒，不禁笑了出來。“敏敏，你看，我又輸給她了，要是你在話…… 估計你也沒招兒，哈哈！”說著，打開衣櫃，開始考慮今天穿什麽合適。
……
廚房裏，齊語軒一邊裁剪著包裝紙，一邊狐疑的看著小青。
小青被她看得發毛，只得停下了手裏的活兒，問道：“你看我幹啥呀？快點弄完吧，你還要換衣服呢！”
“我覺得你這幾天不對勁啊，裏裏外外總幫著帥哥。你給我老實交代，他是不是收買你了？”齊語軒看著小青的臉，壓低聲音問道。
“哪有啊？咱倆可是一頭的呀！”小青很冤枉。
“那你為啥老是幫他打圓場啊？昨天也是，明明他已經沒話說了，你又出來打岔。”
“這你就不懂了吧，這是戰術啊。”小青看著眼前這個妹妹，明明是聰明絕頂，但在有的地方卻還是幼稚的像個孩子。
“戰術？”齊語軒一臉茫然。
“我來問你，齊總是個什麽樣的人？或者說他的性格是怎麽樣的？”小青自詡也是在這個社會上閱歷過，一副人生導師的派頭。
“性格？”齊語軒倒是並沒有整理過這方面的資料，“開朗？善良？寬容？堅強？……”
“停停停，你這屬於湊詞組，好詞匯多了，你這種學霸湊一個小時也能不帶重覆的，這沒用。我說的是性格呀，就是他根深蒂固的，跟別人不同的特點。”
“那你說，他是什麽性格？”齊語軒來了興趣。
“外柔內剛，你同意不？”小青眉毛一挑，臉上忽然顯露出幾分成熟的氣韻。
“外、柔、內、剛？好像還確實是哦。”齊語軒若有所思的點點頭，別看小青沒念過多少書，但這四個詞卻是恰如其分的概括了齊帥的性格特點。
“通俗來講，這就叫軟硬都不吃，他自己打定的主意別人是很難改變的。”小青有些小得意，賣弄著僅有的一些知識點。
“那跟你老是幫他搬□□有啥關系？”齊語軒好像悟到了什麽，但還是不太明白。
“當然有關系啊。”小青故作神秘的朝餐廳張望了下，壓低聲音說道：“你早上不是跟我說，昨晚你直接跟他表白了嗎？”
“嗯。”齊語軒聲音低的連自己都聽不太清，微微有些臉紅。
“那接下來他會做啥？”
“他？”齊語軒的臉紅的更厲害了，“我哪裏知道呀，他肯定要想辦法制止我啊。”
“他知道我倆從來都是無話不談的，會不會先來問我？如果我處處幫著你，那他在這件事上肯定要防著我啊。”小青的話猛地點醒了齊語軒。對哦，居然沒想到這才是最最關鍵的一環，不管齊帥如何打探，小青口中的情況才是解決這件事情的基礎，如果齊帥不信任小青的話，那麽勢必不可能客觀理性的做出分析，這其中的差異已經足夠影響到最終的成敗。想到這裏，齊語軒長長的籲了一口氣，眼眶一紅，一把抱住了小青：“我的親姐姐，還好你提醒，這事兒你可得幫我啊，我現在腦子不好使了都。”
看著這個讓人憐惜的小妹妹，小青在心裏也是好一陣的嘆息，自打喜歡上齊帥的那時候起，這丫頭就一直在痛苦和糾結中煎熬，現在好不容易看到了那麽一點點的曙光，自然是義不容辭的要幫她達成心願的。
“我肯定幫你啊，但你也別再糾結了，這種事情不是一朝一夕的，反正日子長著呢，你有的是時間啊。”小青拉過齊語軒的手，低聲說道：“齊總很重情重義的，他現在心裏還都是你媽媽呢，我看著都很佩服。以我的身份，你的心意我只能實話實說，但真情總是最能打動人的，你也沒做錯什麽，你們以後總會有一起發生的故事，慢慢積累吧，千萬別著急。”
“嗯。”齊語軒感激的看著小青，說實話，這些年如果沒有這個姐姐，這日子可真難過了。
“快點吧，我們先打包好，你還要洗漱一下呢，弄得跟個泥猴兒似的。”
“哈哈，你也好不到哪裏去。”齊語軒開心了起來，手腳頓時麻利了許多。
……
齊帥從房裏出來的時候，廚房那裏早就已經變得安靜，隱隱傳來清洗碗碟的水聲，齊語軒的小房間也關著門，應該是在換衣服了。走到餐桌邊，看見桌上放著一個精致的蛋糕盒，盒上紮著新換的彩帶，這是女兒給母親精心準備的心意，想到這裏，齊帥的嘴角微微上揚了起來。
“你就穿這個去？”齊語軒從房裏出來，看見餐桌前的齊帥，不由得一楞。
“嗯，怎麽啦？”齊帥轉過身來，沖著齊語軒揚了揚頭。
今天的齊帥穿了件圓領短袖的運動上衣，配著藍白色的牛仔褲，眼鏡已經摘下，換上了好久沒戴的隱形眼鏡，變成了幹凈利落的學生模樣。還別說，穿什麽樣的衣服就會有什麽樣的心情，這樣捯飭一下，倒是又顯得年輕了許多。
齊語軒看得有些出了神，好像是有所明悟：“願你出走半生，歸來仍是少年！奶奶能看懂這？”
“廢話，你是不知道啊，單論學問，你奶奶可比你爺爺厲害多了！”齊帥得意的哈哈大笑起來。
“哎呀，那我穿錯了。”齊語軒一拍腦袋，轉身疾步沖回了房間。看著這火急火燎的小丫頭，齊帥也是哭笑不得，算了算時間還有，只得耐心的在沙發上坐下，等著看這丫頭換出來的到底是個啥裝扮。
不一會兒的功夫，齊語軒重新走了出來。齊帥細細打量著眼前的這個小美女，只見她穿著一件橙紅色的圓領T恤，下身配著一條白色的七分褲，腰間還掛著一個小小的墨綠色吊墜，顯得既活潑又大方。這小丫頭都是哪裏學來的這些，她不是應該整天都在忙著做作業的嗎？齊帥笑著搖了搖頭，問道：“你這一身是個什麽意思啊？”
“你猜。”齊語軒笑嘻嘻的走到落地鏡前，自己瞧著挺滿意。
“你這橙紅的T恤哪裏像春天啊，明顯的審題錯誤。”齊帥笑著打趣道，他其實早就看出了這一身的含義，不就是“誰言寸草心，報得三春暉”麽。
“橙紅色代表的是陽光！陽光！陽光！”齊語軒才不搭理他的故意挑釁，自顧自的重覆了三遍，才滿意的回過頭來，問道：“你給奶奶準備了啥禮物？”
“現在可不能告訴你，哈哈！”齊帥神秘兮兮的岔開了話題：“行了沒？搞定了的話我們就走啦。”
齊語軒輕輕“哼”了一聲，看著得瑟的齊帥一撇嘴，心想著有本事在奶奶那裏也別拿出來，邊走邊說道：“走啦走啦，你可真磨嘰。”
看著已經快走到房門口的齊語軒，齊帥頓時覺得有些無語。唉，這女人吧，甭管年紀大小，天生就有著蠻不講理的天賦。
……
母親住的嘉和別墅離齊帥的福源小區並不遠，也就只有十多分鐘的車程，算是環線內首屈一指的高檔住宅區。在小王的車上，父女倆一路誰也沒說話，各自都懷揣心事。齊帥是在想著見到老媽後該講的每一句話，而齊語軒則是考慮著這樣的親情尺度到底是該如何拿捏才最為合適。
沒多久，車子就開進了小區，看著道邊漂亮的綠化和沿路而設的亭臺樓閣，齊帥忍不住讚嘆：“沒想到浦東也有這種鬧中取靜的好地方啊。”
“我晚上跑步的時候常常會經過這裏，可是從沒想到過奶奶就住這兒。”齊語軒也在感慨著世事無常，但又有一些小小的興奮。
“軒軒，我在想，要不這個暑假你就搬到奶奶家裏住幾天。反正爺爺奶奶肯定是喜歡你的，你也替我多陪陪他們。”齊帥雖然早已有這個想法，但習慣了先聽聽女兒的意見。
“我一個人搬過來？”齊語軒詫異道。
“嗯…… 我看情況吧，你大媽媽這段時間肯定給我找一大堆事兒要忙，我也不一定會有多的時間在家。”齊帥找了個借口，其實這麽多年習慣了獨處，真要叫他現在就搬回家肯定會不適應。
齊語軒疑惑的看了齊帥一眼，心裏揣測著這是不是他因為昨晚的事而想出的對策，但現在還在小王的車上，又覺得不方便問，只能輕輕的“嗯”了一聲。反正早已打定了主意，要是這家夥想就這樣跟她保持距離的話，到時候死活不同意就是了。
“齊總，到了。”小王的車已經停在了別墅大門口，然後回過頭來對齊帥說道：“燕總說就讓您在這兒下，然後打電話給她。”
“哦，好的。”齊帥帶著齊語軒下了車，只見一座風格古樸的小型獨棟別墅靜靜的矗立在眼前。別墅的大門是一扇單邊滑輪的鐵柵欄門，透過門中的空隙，可以清楚的看見院中的全貌。院外的圍墻則是用青條石砌成，圍墻上並沒有爬滿常見的綠植，顯得幹凈而又大氣。小院並不大，約有一百多平，但在這個寸土寸金的城市裏，還是非常少見的。穿過院落的是一條兩米寬的碎石路，左側有一排葡萄架子，放置著各種花草和盆栽，這應該是老爹的最愛了。而在右手邊，是一個翠綠的草坪，草坪的邊上有著一片小小竹林。
齊帥拿出手機，撥通了老姐的電話：“老姐，我到門口了，你在哪兒？”
“你等下，我馬上出來，老媽已經看到你了。”齊楚燕急匆匆的沖到門口，想了想又覺得不妥，折了回來，沖著書房大聲喊道：“以誠，你陪我一起去。”
陳以誠，齊楚燕的未婚夫，一個精明厲害的商人，同時也是一個書癡。早上跟齊楚燕來了之後，就一頭紮在了老丈人的書房，毫不懷疑的是，如果沒人去找他，他可以在裏面悄沒聲息的待上一天。
聽見齊楚燕的召喚，陳以誠用最快的速度完成了動靜之間的轉換：“來啦來啦，是齊帥到了嗎？”說著，快步走出書房來到了大廳。
“嗯，你跟我一起去接，順便就認識一下，等會兒老媽肯定拉著他聊很久，這樣你不會覺得尷尬。”齊楚燕低聲說道，雖然還是語速極快，但聽著卻是有種溫婉體貼。
“嗯，走吧。”陳以誠會意的點點頭，跟著齊楚燕一起迎了出去。
……
齊帥放下電話沒多久，就看見大姐和一個男人從房子裏走了出來，沒猜錯的話，這應該就是傳說中未來的姐夫了。陳以誠應該比大姐大幾歲的，但保養的很好，看上去像是四十出頭的年紀，一米七五左右的身高，皮膚有點黑，小腹略微有些隆起但並不顯胖，應該是一個經常鍛煉且自律的人。齊帥細細打量著陳以誠，覺得老姐這次眼光倒是的確不錯，這個男人雖然樣貌並不出眾，但給人一種天然的親近。雖說生意做得好的人肯定不會是什麽老實人，但在陳以誠的身上，確實是有著一種儒商的感覺。
“大姐！”在陌生人面前，齊帥還是規規矩矩的給了齊楚燕足夠的尊重。
“大媽媽好！”齊語軒站在齊帥的身後，乖巧的跟著打招呼。
“軒軒乖，”齊楚燕笑著沖齊語軒點點頭，然後拉過陳以誠給齊帥介紹：“這是陳以誠，你就喊哥吧。”說完，臉上居然紅了一下。
“嗯，哥！”齊帥倒是沒覺得有啥尷尬，笑著跟陳以誠握了下手，然後一臉壞笑的看著齊楚燕問道：“軒軒怎麽叫？”
齊楚燕楞了一下，正在羞惱間，齊語軒上前一步，大大方方的喊了聲：“叔叔好。”
陳以誠倒是沒想到眼前的這個小姑娘反應這麽快，有些羨慕的看了一眼齊帥，然後笑著對齊語軒說道：“軒軒吧，早就聽你大媽媽說過，你又漂亮又懂事，很高興見到你。”
齊楚燕一把勾住了齊語軒的手臂，對著齊帥“哼”了一聲，“我早說過，軒軒跟大媽媽最親了，跟在你這個爸爸的身邊居然沒學壞，可見有多難得。公事等見過老媽後你倆再找時間慢慢聊，現在趕緊的，快去給老媽好好認個錯。這麽些年來，也就是老媽最不容易，你倒是挺逍遙快活的！”
“我哪有……”齊帥剛想反駁，但轉念想到跟這把機關槍有理也不可能說得清，只得把嘴邊的話生生咽了回去。
“快過去吧，奶奶已經站在門口了。”齊語軒正在忍著笑打量著四周，忽然發現門口出現一個老太太，不用猜，肯定是素未謀面的奶奶了。
“媽！”齊帥轉頭看見了倚門而望的母親，顧不得再跟齊楚燕和陳以誠打招呼，一溜小跑的沖到了老媽的跟前，一把便緊緊的把老媽抱在了懷裏。母親臂彎裏的溫暖是齊帥再熟悉不過的了，這種感覺讓齊帥魂牽夢縈了十幾年，而現在，所有的防護和偽裝都已經撤去，只有通過血脈傳遞過來的溫度讓他渾身的血液都沸騰了起來。齊帥感覺自己就像是一只被剝了殼的雞蛋，在母親的懷抱裏柔軟無力的被小心翼翼的呵護著。
張蔓在看到兒子的瞬間早已是淚流了滿面，在齊帥被他爹趕出家門的這些年裏，也不知道跟齊廣林吵了多少次。雖然明知道這個死老頭兒是為了孩子好，明知道“慈母多敗兒”的家訓，因此倒也不敢偷偷聯系，但所有關於兒子的訊息，卻從不曾落下。看著兒子在這些年漸漸成長，變得成熟穩重起來，雖然心中依舊是思念難耐，但也是暗自歡喜的。現在，朝思暮想的兒子就在自己的懷裏，感覺到他身上的微微顫抖，又是好一陣的心疼。這孩子也確實不容易啊，這種成長所付出的代價也太慘痛了些，想到這裏，又暗自把齊廣林從頭到腳罵了一遍。
齊楚燕拉著齊語軒早已走了過來，看著久別重逢的母子倆倒也不敢打擾，靜靜的立在一旁。
過了許久，齊帥回過神，擦了擦眼中的淚，輕輕從母親的懷中掙脫出來：“媽！我回來了，對不起啊，兒子不孝！”說完，雙膝一軟，跪在母親的身前。
“唉！都過去了，你也不容易，快起來吧。”拍了拍兒子的頭，張蔓瞬間感覺輕松了許多，看著兒子的這身裝扮，不覺莞爾：“還給我裝嫩，都已經是四十歲的人了，歸來能是少年麽？”
一旁站著的三人本來還在那裏靜靜的扮演著雕塑。聽到這裏，齊楚燕率先忍不住，“噗哧”一聲笑出聲來，陳以誠有些不好意思，背過身去假裝咳嗽，齊語軒也不敢動，只能把臉憋得通紅。齊帥也被逗笑了，直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仰著臉笑道：“媽！你跟他們學壞了，哪有這麽損人的呀。”
“哈哈！起來吧，快給我介紹介紹我們家的小公主。”張蔓心情大好，看了眼站在一邊的齊語軒，笑著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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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次的實驗，結果何如？”齊帥笑著問道。
“唉，每次烘完都站不住。”齊語軒苦著個臉，手裏拿著蔥油餅一邊還在比劃：“就是從模子裏倒出來的時候，這蛋糕就會塌下去，軟軟的。但表面已經是烤成深色了，就說明火候到了呀。”
“我說應該是沒攪勻的關系，視頻上說要打到什麽硬性發泡，提起來不會掉。”小青這時也坐在了齊語軒的旁邊，拿過一碗小餛飩邊吃邊說。
看著這兩個小姑娘一句接一句的，齊帥忍著笑，友情提示到：“是不是做的太大了啊，小一點的可能會好些？”
“對哦！”齊語軒一下從座椅上蹦起，飛快的從廚房拿出模具盒。齊帥一看，我滴個天，這個模子基本介於十二寸到十四寸之間，這要能做好還確實不是光看視頻就能搞得定的。
“這麽大，別說難做，就算做出來你奶奶能吃幾口呀？”齊帥一臉得意的說道：“你找找有沒有小一點的，六寸、八寸的足夠了。”
看著齊帥笑呵呵的樣子，齊語軒氣鼓鼓的轉過頭，瞪了一眼坐在一旁的小青。小青倒是沒感覺到從身邊發射過來的犀利的目光，還在那裏做出迷妹狀，這倒讓齊帥的感覺越發的好了起來。
“等下我來找找合適的模子，最好是差不多蛋撻型的，大家也能分著吃。”齊帥吃完了自己的早點，兩手拍了拍就打算起身進廚房。
“哼，這明明是我給奶奶的禮物，你別搶我的創意啊。”齊語軒急了，連忙把剩下的小餛飩囫圇倒進嘴裏，拿起碗碟搶先站了起來。“你的禮物自己準備去吧，哈哈，小青，快點。”說著，一溜煙的奔進了廚房，又開始搗鼓起來。
齊帥看了看有些楞神的小青，無奈的聳了聳肩，兩手一攤，說道：“你等下吃完就去幫她吧，今天軒軒要回學校，我們晚飯早點吃，你看著做吧。”見小青點點頭，齊帥也就笑著回了房間。
……
昨天約好司機小王十點會在樓下等，齊帥看了下手機，現在已經是八點了，扣除半小時換衣出門的餘量，差不多還能有一小時的時間，齊語軒的小蛋糕肯定是夠時間做好的。齊帥拿出鑰匙，打開了書架旁的保險櫃。
昨晚已經想好了帶給老媽的禮物，倒不是什麽刻意的安排，因為妻子早已交代過。在保險櫃第二層的抽屜裏，靜靜的躺著一塊玉佩，這是老媽第一次見陸敏的時候，送給她的見面禮。在齊帥的印象中，妻子很少戴著這枚玉佩出門，但每晚都會在她的脖子上看見它。曾聽她說過，這塊玉是她從小到大收到過的最珍貴的禮物。
齊帥拿起玉佩，用手指輕輕的擦拭著上面的塵垢，由於閑置的時間太久了，原本青白色的表面顯得有些灰暗。齊帥搖了搖頭，拿出手機查了一下，照攻略上說，擦拭玉器是要用幹凈的軟毛巾配以溫水，還可以適當的加點洗衣粉。
“這麽覆雜。”齊帥嘟囔著，轉身走進了衛生間，從櫃子裏找出一條新的手巾，然後又倒了小半杯熱水，重新坐回到書桌前。玉佩並不大，拿在手上剛好是齊帥拇指的大小，形狀是個不規則的矩形，稍微有點厚度，光滑的邊緣讓齊帥的手感非常舒服。玉佩的頂部有個小小的吊墜，穿著一根纖細的紅繩，紅繩上有一顆小小的珠子，兩頭打著雙聯結。
齊帥拿起手巾蘸了些熱水，開始從玉佩的邊緣處小心翼翼的往中間處擦拭。這是一塊上等的和田玉，齊帥曾經聽老媽提起過，玉佩通體呈青白色，在向陽面上雕刻著一只栩栩如生的孔雀，周圍則被勾勒出樹和葉的模樣。玉匠的手藝應該是極好的，雖然筆法並不覆雜，但鮮明的層次和精妙的布局卻是突顯出了這只孔雀的神韻。高貴又溫和，驕傲卻不張揚，像極了陸敏在齊帥心中的感覺。
隨著上面的塵垢被慢慢的拭去，這只孔雀也逐漸變得生動，身體和羽毛都愈發的流光溢彩了起來。齊帥輕輕舒了口氣，放下手巾停止了擦拭，拿著玉佩細細把玩。
可能是熱水的關系，玉佩上留著些許的餘溫，捏在手中感覺有一絲溫涼。齊帥忽然有些懊悔，這上面應該原是有些妻子殘留的印記的，這下可好，這一通折騰，都被自己清除了個幹幹凈凈。但轉念一想，也覺得自己有點傻，都這麽久了，這上面還能留下什麽，只不過是自己的癡念罷了。想到這裏，齊帥嘆了口氣，轉身從櫃子裏取出了一只小盒子，準備把玉佩包好。
在打開盒子的一瞬間，齊帥忽然覺得心頭微微一動，有種奇妙的感覺好像是在召喚他似的。他拿起玉佩來，迎著窗外的陽光再次仔細的看了一眼。
玉很通透，在中間靠右的位置，因為正是孔雀和樹幹的間隔，所以被打的很薄，在陽光下甚至可以清晰的看見內部的紋路。齊帥細細的看著，忽然發現其中的一道紋路居然是紅色的，好像一道血絲嵌在了裏面。玉裏怎麽會有紅色的紋路？齊帥有些不解，以前陸敏戴在脖子上的時候，齊帥也不止一次的把玩過這枚玉佩，可從未發現過這道紅紋呀。剛想拿出手機上網查查，忽聽得齊語軒的聲音在房門口響起，“帥哥！帥哥！快出來嘗嘗，我們弄好了。”
“來啦，來啦。”齊帥只能暫時放下了好奇心，想著可能是以前沒註意到吧，也就迅速的把玉佩放進包裝盒內，然後快步走出了房間。
餐桌上，整整齊齊的放著六塊小蛋糕，看來這次的實驗很成功，齊語軒正拿著一個小碟子沖他喊道：“快來試試味道，我做了八塊，剛才我和小青吃了一塊，還挺好吃的呢。”
齊帥的食欲也瞬間被調動了起來，接過齊語軒手中的小碟子，裏面的這塊小蛋糕還是溫熱的，散發著濃濃的奶香。齊帥拿起碟子上的小刀切了小半塊，直接拿起放進了嘴裏，蓬松柔軟的口感和新鮮濃郁的奶香頓時讓他身心陶醉起來，這小丫頭第一次做這個還真就做的不賴呀。
“怎麽樣？”齊語軒有些小緊張，不自信的問道。
“嗯，差不多。”齊帥假裝皺著眉，不置可否的回答。
“什麽叫差不多啊？太甜了？還是太焦了？”齊語軒急了，再弄一次的話，時間不一定夠用呀。
“差不多嘛，就是可以送得出手的意思，但要完美的話就要在家裏再多訓練幾次，熟能生巧嘛。”齊帥忍著笑，一本正經的胡說八道。
“完美？怎麽才能……”齊語軒忽然反應了過來，一把搶過了齊帥手中的小碟子：“那就等完美了再請您老品嘗吧，哈哈！”說完直接把剩下的半塊也吃進了嘴裏。
齊帥看著齊語軒嘴裏的這塊逝去的蛋糕，心裏這個懊悔，本想騙她以後在家裏可以多做幾次，這樣順帶自己也能大飽口福，沒料到計謀並沒得逞反而損失慘重。但自己挖的坑總歸也不能說破，只能強裝鎮定的咽在了肚子裏。
“你們得要找個盒子裝起來呀，時間差不多了，還要換衣服呢。”齊帥看了眼墻上的掛鐘，現在已經是九點多了。
“盒子簡單，我過生日的那個蛋糕還沒吃完呢，把盒子換出來包這個。”齊語軒一臉的小得意，“等下剪六張玻璃紙把這幾塊包一下，然後裝在大盒子裏，完美！”
小青在一旁看著齊帥一臉呆萌的表情，早已笑得合不攏嘴，這個帥大叔哪裏會是鬼丫頭的對手呀，忙說道：“抓緊時間吧，那個蛋糕盒我先去洗一下，別等下串味兒了。”一邊說著，一邊拉著齊語軒的手回了廚房。
齊帥只能重新回到自己房間，看著桌上的玉佩盒，不禁笑了出來。“敏敏，你看，我又輸給她了，要是你在話…… 估計你也沒招兒，哈哈！”說著，打開衣櫃，開始考慮今天穿什麽合適。
……
廚房裏，齊語軒一邊裁剪著包裝紙，一邊狐疑的看著小青。
小青被她看得發毛，只得停下了手裏的活兒，問道：“你看我幹啥呀？快點弄完吧，你還要換衣服呢！”
“我覺得你這幾天不對勁啊，裏裏外外總幫著帥哥。你給我老實交代，他是不是收買你了？”齊語軒看著小青的臉，壓低聲音問道。
“哪有啊？咱倆可是一頭的呀！”小青很冤枉。
“那你為啥老是幫他打圓場啊？昨天也是，明明他已經沒話說了，你又出來打岔。”
“這你就不懂了吧，這是戰術啊。”小青看著眼前這個妹妹，明明是聰明絕頂，但在有的地方卻還是幼稚的像個孩子。
“戰術？”齊語軒一臉茫然。
“我來問你，齊總是個什麽樣的人？或者說他的性格是怎麽樣的？”小青自詡也是在這個社會上閱歷過，一副人生導師的派頭。
“性格？”齊語軒倒是並沒有整理過這方面的資料，“開朗？善良？寬容？堅強？……”
“停停停，你這屬於湊詞組，好詞匯多了，你這種學霸湊一個小時也能不帶重覆的，這沒用。我說的是性格呀，就是他根深蒂固的，跟別人不同的特點。”
“那你說，他是什麽性格？”齊語軒來了興趣。
“外柔內剛，你同意不？”小青眉毛一挑，臉上忽然顯露出幾分成熟的氣韻。
“外、柔、內、剛？好像還確實是哦。”齊語軒若有所思的點點頭，別看小青沒念過多少書，但這四個詞卻是恰如其分的概括了齊帥的性格特點。
“通俗來講，這就叫軟硬都不吃，他自己打定的主意別人是很難改變的。”小青有些小得意，賣弄著僅有的一些知識點。
“那跟你老是幫他搬□□有啥關系？”齊語軒好像悟到了什麽，但還是不太明白。
“當然有關系啊。”小青故作神秘的朝餐廳張望了下，壓低聲音說道：“你早上不是跟我說，昨晚你直接跟他表白了嗎？”
“嗯。”齊語軒聲音低的連自己都聽不太清，微微有些臉紅。
“那接下來他會做啥？”
“他？”齊語軒的臉紅的更厲害了，“我哪裏知道呀，他肯定要想辦法制止我啊。”
“他知道我倆從來都是無話不談的，會不會先來問我？如果我處處幫著你，那他在這件事上肯定要防著我啊。”小青的話猛地點醒了齊語軒。對哦，居然沒想到這才是最最關鍵的一環，不管齊帥如何打探，小青口中的情況才是解決這件事情的基礎，如果齊帥不信任小青的話，那麽勢必不可能客觀理性的做出分析，這其中的差異已經足夠影響到最終的成敗。想到這裏，齊語軒長長的籲了一口氣，眼眶一紅，一把抱住了小青：“我的親姐姐，還好你提醒，這事兒你可得幫我啊，我現在腦子不好使了都。”
看著這個讓人憐惜的小妹妹，小青在心裏也是好一陣的嘆息，自打喜歡上齊帥的那時候起，這丫頭就一直在痛苦和糾結中煎熬，現在好不容易看到了那麽一點點的曙光，自然是義不容辭的要幫她達成心願的。
“我肯定幫你啊，但你也別再糾結了，這種事情不是一朝一夕的，反正日子長著呢，你有的是時間啊。”小青拉過齊語軒的手，低聲說道：“齊總很重情重義的，他現在心裏還都是你媽媽呢，我看著都很佩服。以我的身份，你的心意我只能實話實說，但真情總是最能打動人的，你也沒做錯什麽，你們以後總會有一起發生的故事，慢慢積累吧，千萬別著急。”
“嗯。”齊語軒感激的看著小青，說實話，這些年如果沒有這個姐姐，這日子可真難過了。
“快點吧，我們先打包好，你還要洗漱一下呢，弄得跟個泥猴兒似的。”
“哈哈，你也好不到哪裏去。”齊語軒開心了起來，手腳頓時麻利了許多。
……
齊帥從房裏出來的時候，廚房那裏早就已經變得安靜，隱隱傳來清洗碗碟的水聲，齊語軒的小房間也關著門，應該是在換衣服了。走到餐桌邊，看見桌上放著一個精致的蛋糕盒，盒上紮著新換的彩帶，這是女兒給母親精心準備的心意，想到這裏，齊帥的嘴角微微上揚了起來。
“你就穿這個去？”齊語軒從房裏出來，看見餐桌前的齊帥，不由得一楞。
“嗯，怎麽啦？”齊帥轉過身來，沖著齊語軒揚了揚頭。
今天的齊帥穿了件圓領短袖的運動上衣，配著藍白色的牛仔褲，眼鏡已經摘下，換上了好久沒戴的隱形眼鏡，變成了幹凈利落的學生模樣。還別說，穿什麽樣的衣服就會有什麽樣的心情，這樣捯飭一下，倒是又顯得年輕了許多。
齊語軒看得有些出了神，好像是有所明悟：“願你出走半生，歸來仍是少年！奶奶能看懂這？”
“廢話，你是不知道啊，單論學問，你奶奶可比你爺爺厲害多了！”齊帥得意的哈哈大笑起來。
“哎呀，那我穿錯了。”齊語軒一拍腦袋，轉身疾步沖回了房間。看著這火急火燎的小丫頭，齊帥也是哭笑不得，算了算時間還有，只得耐心的在沙發上坐下，等著看這丫頭換出來的到底是個啥裝扮。
不一會兒的功夫，齊語軒重新走了出來。齊帥細細打量著眼前的這個小美女，只見她穿著一件橙紅色的圓領T恤，下身配著一條白色的七分褲，腰間還掛著一個小小的墨綠色吊墜，顯得既活潑又大方。這小丫頭都是哪裏學來的這些，她不是應該整天都在忙著做作業的嗎？齊帥笑著搖了搖頭，問道：“你這一身是個什麽意思啊？”
“你猜。”齊語軒笑嘻嘻的走到落地鏡前，自己瞧著挺滿意。
“你這橙紅的T恤哪裏像春天啊，明顯的審題錯誤。”齊帥笑著打趣道，他其實早就看出了這一身的含義，不就是“誰言寸草心，報得三春暉”麽。
“橙紅色代表的是陽光！陽光！陽光！”齊語軒才不搭理他的故意挑釁，自顧自的重覆了三遍，才滿意的回過頭來，問道：“你給奶奶準備了啥禮物？”
“現在可不能告訴你，哈哈！”齊帥神秘兮兮的岔開了話題：“行了沒？搞定了的話我們就走啦。”
齊語軒輕輕“哼”了一聲，看著得瑟的齊帥一撇嘴，心想著有本事在奶奶那裏也別拿出來，邊走邊說道：“走啦走啦，你可真磨嘰。”
看著已經快走到房門口的齊語軒，齊帥頓時覺得有些無語。唉，這女人吧，甭管年紀大小，天生就有著蠻不講理的天賦。
……
母親住的嘉和別墅離齊帥的福源小區並不遠，也就只有十多分鐘的車程，算是環線內首屈一指的高檔住宅區。在小王的車上，父女倆一路誰也沒說話，各自都懷揣心事。齊帥是在想著見到老媽後該講的每一句話，而齊語軒則是考慮著這樣的親情尺度到底是該如何拿捏才最為合適。
沒多久，車子就開進了小區，看著道邊漂亮的綠化和沿路而設的亭臺樓閣，齊帥忍不住讚嘆：“沒想到浦東也有這種鬧中取靜的好地方啊。”
“我晚上跑步的時候常常會經過這裏，可是從沒想到過奶奶就住這兒。”齊語軒也在感慨著世事無常，但又有一些小小的興奮。
“軒軒，我在想，要不這個暑假你就搬到奶奶家裏住幾天。反正爺爺奶奶肯定是喜歡你的，你也替我多陪陪他們。”齊帥雖然早已有這個想法，但習慣了先聽聽女兒的意見。
“我一個人搬過來？”齊語軒詫異道。
“嗯…… 我看情況吧，你大媽媽這段時間肯定給我找一大堆事兒要忙，我也不一定會有多的時間在家。”齊帥找了個借口，其實這麽多年習慣了獨處，真要叫他現在就搬回家肯定會不適應。
齊語軒疑惑的看了齊帥一眼，心裏揣測著這是不是他因為昨晚的事而想出的對策，但現在還在小王的車上，又覺得不方便問，只能輕輕的“嗯”了一聲。反正早已打定了主意，要是這家夥想就這樣跟她保持距離的話，到時候死活不同意就是了。
“齊總，到了。”小王的車已經停在了別墅大門口，然後回過頭來對齊帥說道：“燕總說就讓您在這兒下，然後打電話給她。”
“哦，好的。”齊帥帶著齊語軒下了車，只見一座風格古樸的小型獨棟別墅靜靜的矗立在眼前。別墅的大門是一扇單邊滑輪的鐵柵欄門，透過門中的空隙，可以清楚的看見院中的全貌。院外的圍墻則是用青條石砌成，圍墻上並沒有爬滿常見的綠植，顯得幹凈而又大氣。小院並不大，約有一百多平，但在這個寸土寸金的城市裏，還是非常少見的。穿過院落的是一條兩米寬的碎石路，左側有一排葡萄架子，放置著各種花草和盆栽，這應該是老爹的最愛了。而在右手邊，是一個翠綠的草坪，草坪的邊上有著一片小小竹林。
齊帥拿出手機，撥通了老姐的電話：“老姐，我到門口了，你在哪兒？”
“你等下，我馬上出來，老媽已經看到你了。”齊楚燕急匆匆的沖到門口，想了想又覺得不妥，折了回來，沖著書房大聲喊道：“以誠，你陪我一起去。”
陳以誠，齊楚燕的未婚夫，一個精明厲害的商人，同時也是一個書癡。早上跟齊楚燕來了之後，就一頭紮在了老丈人的書房，毫不懷疑的是，如果沒人去找他，他可以在裏面悄沒聲息的待上一天。
聽見齊楚燕的召喚，陳以誠用最快的速度完成了動靜之間的轉換：“來啦來啦，是齊帥到了嗎？”說著，快步走出書房來到了大廳。
“嗯，你跟我一起去接，順便就認識一下，等會兒老媽肯定拉著他聊很久，這樣你不會覺得尷尬。”齊楚燕低聲說道，雖然還是語速極快，但聽著卻是有種溫婉體貼。
“嗯，走吧。”陳以誠會意的點點頭，跟著齊楚燕一起迎了出去。
……
齊帥放下電話沒多久，就看見大姐和一個男人從房子裏走了出來，沒猜錯的話，這應該就是傳說中未來的姐夫了。陳以誠應該比大姐大幾歲的，但保養的很好，看上去像是四十出頭的年紀，一米七五左右的身高，皮膚有點黑，小腹略微有些隆起但並不顯胖，應該是一個經常鍛煉且自律的人。齊帥細細打量著陳以誠，覺得老姐這次眼光倒是的確不錯，這個男人雖然樣貌並不出眾，但給人一種天然的親近。雖說生意做得好的人肯定不會是什麽老實人，但在陳以誠的身上，確實是有著一種儒商的感覺。
“大姐！”在陌生人面前，齊帥還是規規矩矩的給了齊楚燕足夠的尊重。
“大媽媽好！”齊語軒站在齊帥的身後，乖巧的跟著打招呼。
“軒軒乖，”齊楚燕笑著沖齊語軒點點頭，然後拉過陳以誠給齊帥介紹：“這是陳以誠，你就喊哥吧。”說完，臉上居然紅了一下。
“嗯，哥！”齊帥倒是沒覺得有啥尷尬，笑著跟陳以誠握了下手，然後一臉壞笑的看著齊楚燕問道：“軒軒怎麽叫？”
齊楚燕楞了一下，正在羞惱間，齊語軒上前一步，大大方方的喊了聲：“叔叔好。”
陳以誠倒是沒想到眼前的這個小姑娘反應這麽快，有些羨慕的看了一眼齊帥，然後笑著對齊語軒說道：“軒軒吧，早就聽你大媽媽說過，你又漂亮又懂事，很高興見到你。”
齊楚燕一把勾住了齊語軒的手臂，對著齊帥“哼”了一聲，“我早說過，軒軒跟大媽媽最親了，跟在你這個爸爸的身邊居然沒學壞，可見有多難得。公事等見過老媽後你倆再找時間慢慢聊，現在趕緊的，快去給老媽好好認個錯。這麽些年來，也就是老媽最不容易，你倒是挺逍遙快活的！”
“我哪有……”齊帥剛想反駁，但轉念想到跟這把機關槍有理也不可能說得清，只得把嘴邊的話生生咽了回去。
“快過去吧，奶奶已經站在門口了。”齊語軒正在忍著笑打量著四周，忽然發現門口出現一個老太太，不用猜，肯定是素未謀面的奶奶了。
“媽！”齊帥轉頭看見了倚門而望的母親，顧不得再跟齊楚燕和陳以誠打招呼，一溜小跑的沖到了老媽的跟前，一把便緊緊的把老媽抱在了懷裏。母親臂彎裏的溫暖是齊帥再熟悉不過的了，這種感覺讓齊帥魂牽夢縈了十幾年，而現在，所有的防護和偽裝都已經撤去，只有通過血脈傳遞過來的溫度讓他渾身的血液都沸騰了起來。齊帥感覺自己就像是一只被剝了殼的雞蛋，在母親的懷抱裏柔軟無力的被小心翼翼的呵護著。
張蔓在看到兒子的瞬間早已是淚流了滿面，在齊帥被他爹趕出家門的這些年裏，也不知道跟齊廣林吵了多少次。雖然明知道這個死老頭兒是為了孩子好，明知道“慈母多敗兒”的家訓，因此倒也不敢偷偷聯系，但所有關於兒子的訊息，卻從不曾落下。看著兒子在這些年漸漸成長，變得成熟穩重起來，雖然心中依舊是思念難耐，但也是暗自歡喜的。現在，朝思暮想的兒子就在自己的懷裏，感覺到他身上的微微顫抖，又是好一陣的心疼。這孩子也確實不容易啊，這種成長所付出的代價也太慘痛了些，想到這裏，又暗自把齊廣林從頭到腳罵了一遍。
齊楚燕拉著齊語軒早已走了過來，看著久別重逢的母子倆倒也不敢打擾，靜靜的立在一旁。
過了許久，齊帥回過神，擦了擦眼中的淚，輕輕從母親的懷中掙脫出來：“媽！我回來了，對不起啊，兒子不孝！”說完，雙膝一軟，跪在母親的身前。
“唉！都過去了，你也不容易，快起來吧。”拍了拍兒子的頭，張蔓瞬間感覺輕松了許多，看著兒子的這身裝扮，不覺莞爾：“還給我裝嫩，都已經是四十歲的人了，歸來能是少年麽？”
一旁站著的三人本來還在那裏靜靜的扮演著雕塑。聽到這裏，齊楚燕率先忍不住，“噗哧”一聲笑出聲來，陳以誠有些不好意思，背過身去假裝咳嗽，齊語軒也不敢動，只能把臉憋得通紅。齊帥也被逗笑了，直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仰著臉笑道：“媽！你跟他們學壞了，哪有這麽損人的呀。”
“哈哈！起來吧，快給我介紹介紹我們家的小公主。”張蔓心情大好，看了眼站在一邊的齊語軒，笑著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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