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十年生死兩茫茫,不思量,自難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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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連串接踵而來的提問讓齊帥好一陣的眼冒金星,就像是被三連擊直接擊中了似的,瞬間便呆滯在那裏。
他並不傻,女兒對自己的感情他早就隱約有所察覺,否則也不至於不敢跟她對視。在那雙溫柔的眼裏,他清楚看到的是無盡的愛憐和疼惜,這是他早已熟識的。因為這樣的眼神跟妻子看他的時候一模一樣,有時他甚至會有一種妻子在看著他的錯覺。齊語軒長得跟她媽媽並不算太像,在某種角度看,甚至可以說比妻子更漂亮些。但唯獨這雙眼,仿佛就是妻子遺留在這個世間的唯一的寶物,這雙能直擊他靈魂深處的眼睛,是他曾經迷戀、依然留戀並無限眷戀的。毫無疑問,如果沒有陸敏,光憑著雙眼睛就能讓他墜入愛河。
但這種假設現在不成立啊,先不管齊語軒能不能愛他,他心裏早已住著一個人,一個讓他鐘情過、癡迷過、敬重過、疼愛過、痛苦過、憐惜過,直到現在還依然深深愛著的妻子,卻又如何能容得下其他人?
以前總認為,女兒對自己的這份愛戀,是她這個年齡段的小女孩都會經歷的一種茫然。感情似懂非懂,而身邊的男孩又並不足以吸引她的註意,所以很多女孩都會有類似的戀父情結,無非是輕重的問題。但隨著心智慢慢成熟,社交逐漸擴大,最終自然還是年輕人之間的相互吸引會占據上風。讓齊帥萬萬沒想到的是,齊語軒在這條路上卻是陷得這麽深了。
現在又要如何解釋?看著自己從小就愛如珍寶的女兒癱坐在地,齊帥好一陣的心疼,感覺自己的胃都緊縮了起來。
慢慢拉起了坐在地上的齊語軒,讓她的頭靠在自己的腿上,輕輕撫摸著她的秀發,盡量平覆跌宕起伏的心情,齊帥低聲說道:“傻孩子,你想多了,爸爸永遠都是爸爸呀。你現在有點似懂非懂的,我也不會責怪你什麽,但以後等你認識的人多了,對感情也真正理解了,你這麽優秀自然會有好多男孩會喜歡你,你也會找到那個值得你去愛的人。在爸爸的眼裏,你永遠都是我手心裏的寶貝,但總有一天,我會把你的手交到那個對的人手裏。只有這樣,我也才能真正得到幸福啊。”
伏在齊帥的膝頭,齊語軒還在輕聲抽泣。聽著這段毫無內容卻又是深情滿滿的話,也逐漸平覆了下來。看來三連擊的效果並不好,問題太多的結果就是可以不回答問題,齊語軒迅速的調整策略。想了想,還是覺得一個一個的突破會更好些,於是又揚起頭來堅持問道:“那你老實告訴我,我長大以後你為什麽不敢看我?”
見女兒繼續追問,齊帥也只能苦笑著搖了搖頭,老實交代:“你的眼睛長的太像你媽媽了,我有點受不了,每次看見都會失控,所以不敢多看你呀。”
“失控?就算你看見它會想起媽媽,那不也是很正常的嗎?”齊語軒很是有些好奇,忽閃著大眼睛盯著齊帥,有幾滴小小的淚珠還掛在長長的睫毛上,有點像那雨後的青草地。
“這個…… 不太好形容,跟想你媽媽倒是沒什麽關系。”齊帥有些尷尬起來,回避著女兒的目光。
“那是怎麽一個失控法嘛?”齊語軒晃著齊帥的腿,用上了必殺技。“別動呀,讓我看看,如果真像你說的那樣,我以後就知道啦。”
被女兒纏得實在沒有辦法,齊帥無奈的停止了反抗,兩眼終於和齊語軒對在了一起。
這是齊語軒第一次仔細地看齊帥的眼,以前倒是趁他不備的時候偷偷的看過,但如此放肆的近距離對視,卻還是頭一回。
這雙眼睛看上去有些疲憊。可能是由於戴著眼鏡的關系,整個眼白部分有點偏藍,帶著些許血絲。和以往遠遠望去的明亮又清澈的感覺有所不同,今天在這雙眼裏,齊語軒並沒有找到那種因為自信而散發出來的果敢睿智,有的只是一種淡淡的憂傷,一種由孤獨而發自內心的小心翼翼。
這應該不是歲月留下的痕跡,而是那刻骨銘心的思念所造成的傷痕,齊語軒臉色有些發白,一種無力的虛脫感充斥著全身。慢慢的,這雙眼睛裏忽然閃現出一絲光亮,猶如是在夜色的黃昏中燃起了一盞小小的燈火,火光逐漸蔓延開來,將那片昏暗的夜色渲染得無比熾熱起來。這洶湧而來的火光讓齊語軒有些震驚,仿佛是被這海潮般的熱浪瞬間包裹,靈魂深處不由自主的發出了陣陣□□,一種從未有過的快感甚至讓齊語軒輕輕的顫抖起來。
這就是他的愛嗎?如此的熾熱而又溫暖,如此的激情澎湃卻又令人沈醉。齊語軒感覺自己像是一個偷了糖果的孩子,一動也不敢再動,靜靜的享受著這短暫的美好時光。
……
“咳、、、咳、、、”齊帥猛然回過神來,一通半真半假的咳嗽讓自己順利的從齊語軒的視線中逃離出來。感覺自己此刻應該是有些臉紅脖子粗的,也沒辦法在椅子上再像先前那樣淡定的坐著,於是順勢站了起來,轉身拿起桌上的“相濡”。
“你看吧,這樣怎麽可以呢?爸爸畢竟是爸爸啊,這樣對你對我都不好,以後……”齊帥故作鎮定的還想往下繼續說,不料卻被齊語軒極為幹脆的打斷了。
“你又不是我親爸爸,有什麽不可以?”同樣是從慌亂中清醒過來,齊語軒智商在線的速度可比齊帥強得不止一星半點,這個討厭的家夥今天不詐他一下,還不知要強撐到什麽時候呢!
“啊、、、什麽?什麽不是親爸爸?你聽誰說的?我就是……”齊帥臉上頓時變了色。
“大媽媽剛才親口告訴我的呀,否則怎麽會讓我做她女兒呢?就因為這個,爺爺才反對你和媽媽結婚的!”齊語軒言之鑿鑿的說道。
齊帥腦子頓時“嗡”了一聲,感覺有一萬只那個什麽動物從他頭頂上飛速地踩過。
“這該死的機關槍,老爹居然說她還有點腦子!”手裏慢慢轉動著“相濡”,齊帥努力讓自己保持冷靜。這種事情老姐會這麽快說漏嘴?齊帥覺得有些不可思議。但看這齊語軒的表情,又覺得她是肯定知道了些什麽。
不過這已經不重要了,現在就要做決斷,要麽打死不承認,要麽……
事實上並沒第二條路可走啊!如果承認,那接下來的事該怎麽弄?這丫頭順理成章的可以愛上自己。然後呢?來一段只有在電視劇裏才會出現的狗血戀情?還別說,這種題材對這個年齡的小丫頭來說,還真沒什麽抵抗力。想到這裏,齊帥果斷的轉過身。
“搞笑麽,我當然是你親爸爸,要麽是你大媽媽腦子壞掉了,要麽是你耳朵壞掉了。”為了表達自己的憤怒,齊帥刻意提高了嗓門。
“真的嗎?大媽媽剛才吃飯的時候,親口跟我……”齊語軒還想再堅持一下。
“不可能的,我明天當著你的面問她,看她怎麽說!”齊帥有些急了。
“嗯……”齊語軒心裏其實早就看明白了七七八八,不過再這樣堅持下去也確實沒什麽結果,他要死撐,那就讓他先死撐著吧,反正有的是時間,萬事總得有個過程。今晚能取得這樣的進展早就已經超出了預期,齊語軒使勁地憋著一肚子的心花怒放,假裝還在勉為其難的接受,說道:“那…… 就算是我聽錯了吧。明天要去看奶奶,你可別太晚睡哦。”說著,一咕嚕從地上爬了起來,拍拍屁股,拿起床上的小抱枕就準備回自己房間。
“哎,話說一半你怎麽說走就走啊?咱們剛才聊到哪兒了?”看著行動詭異的女兒,齊帥感覺有點跟不上她的節奏。
“還聊什麽呀,我累了,回去睡了。”齊語軒生怕會因為臉上得意的笑容而露了餡,頭也不回的急步走出房間,“晚安,晚安,明天見嘍。”
看著女兒匆匆離去的背影,齊帥有些發呆。今天這是怎麽了,每一出都搞得像是坐過山車似的,這些年的安逸日子把自己都弄得遲鈍了許多,也不知道這老胳膊老腿還能不能經得起這樣的折騰。
齊帥愁眉苦臉的嘆了口氣,重新坐回到椅子上,發現自己早已是滿頭大汗。順手拿起桌上的紙巾胡亂的擦了擦,再看看時間,已經過了十一點。今天折騰的夠嗆,明天還要早起,十多年未見母親,總不見的兩手空空的去吧,早點起來準備點東西帶過去讓母親開心一下也是好的。想到這裏,便又站起身,從衣櫃裏找出幹凈的內衣,轉身進了主臥的內衛。
……
齊語軒回到自己的房間,輕輕地關上門,心還在砰砰的亂跳,臉上的歡喜卻是再也控制不住,“噗哧”一下笑出了聲來。
藏在心裏很久的郁結今天意外順利的解開了,看齊帥的表情就能知道,自己的推測十有八九就是實情。這應該是一個浪漫而又淒美的故事,至於到底發生了什麽,大可以放在以後慢慢打探出來。而最關鍵的,齊帥既然不是自己的親爹,那就意味著沒有什麽不可能或不應該,放心大膽的去愛他就是了。想到這裏,齊語軒一下蹦上了床,抱著柔軟的大枕頭一頭就把小臉埋在了裏面。
興奮了許久,齊語軒終於平靜了下來,再捋了一遍下午到現在的所有細節,應該是沒有任何的錯處了。看看時間已是接近午夜,齊語軒翻起身來調好了鬧鐘。明天要去看奶奶,怎麽也要給她留個好印象,心裏正籌算到底要給奶奶準備些什麽禮物,目光卻無意中停在了床頭。媽媽寫給她的信在那裏安靜的躺著,齊語軒輕輕的拿了起來。
“媽媽,真的很謝謝你啊!”臉貼著這塵封了許久的信紙,兩行清淚慢慢劃過了臉頰。
……
齊帥迅速的沖了個澡,在洗去身上汗漬的同時,好像連這些年郁結的心緒也慢慢舒展開來,原有的一身疲憊隨著滾燙的熱水一掃而空。重新戴上眼鏡,看著鏡中的自己,齊帥發現自己好像忽然變得年輕了些。這些年說起來也並沒什麽大悲大喜,但總覺著人有點頹廢,只有跟女兒一起的時候才會真正的開心。現在卻是有些顛倒過來,這丫頭的小心思越來越讓人難以琢磨,跟她在一起的時候居然會感覺有些壓力,反倒是獨處的時候要更輕松些。齊帥無奈的搖了搖頭,走出了衛生間。
來到窗臺前,窗外的夜色已經黝黑,魔都的燈火闌珊早已變得安靜平和,夜深了。
擡起頭來,只見那輪明月仍一如既往的懸掛在夜空,今晚月亮並不圓,也不算太亮,可以模糊看見月球表面的坑窪,轉頭來再看看其他處,只有北極星依稀可見,卻也沒有以往那麽好找了。
齊帥拿過一只靠枕,倚坐在落地窗臺上。這是他多年來的習慣,臨睡前總會要在窗臺上坐上一會兒。記得在妻子剛剛過世的那幾年,也是他生存壓力最大的那段時間,那時候的他幾乎天天都會失眠。後來就找到了一個辦法,睡前在窗臺上隔著夜空對妻子說說心裏話。說來也怪,這種自我催眠的效果非常好,有時甚至可以坐下不一會就直接秒睡在窗臺上,常常是後半夜被凍醒,然後才迷迷糊糊的爬回床上繼續睡。有時候齊帥也會自嘲的想,如果是住在海南這種地方,他甚至連床都可以不用買。這麽些年過去了,齊帥當然也不可能像早些年那樣自苦。坐在窗臺上的時候,有時候會想想公司的事兒,有時候也會想想家裏的事兒,反而就當是睡前的一種放松了。
今天發生了太多事,齊帥此刻倒是想跟妻子匯報一下。把窗推開了一條縫,順手拿過桌上的煙缸和“相濡”,點起一支煙來。看著冉冉升起的煙圈慢慢消散,有些順著窗縫鉆了出去,有些飄散在了四處,齊帥的心隨之安靜了下來,稍稍整理了一下思緒。
“敏敏,你都看到了吧,你擔心的所有的事情都已經解決了,你終於可以放心了吧。你總說,我們可以在一起那是偷來的福氣,半年就夠了。你看看現在,軒軒已經長大了,聰明又懂事,我都快搞不定她了,她將來一定會比咱倆更優秀的。我家裏事情也解決了,如果你還在,我一定也能讓他們接受你。老爹只是愛面子,你還記得我第一次帶你回家去見他的時候嗎?他不是也很開心的麽?我這些年其實也算不上吃苦,現在還是好好的,你能放心了嗎?我今天在醫院,看著老爹有些心酸。這些年本該是他最快樂的時光,兒孫繞膝,逍遙自在,現在反而是冷冷清清的。我沒想到他能喜歡軒軒,如果真是這樣的話,我想在這個暑假讓她住過去,多陪陪老爹也算幫我們彌補一下吧。你跟爸爸在那裏還好嗎?爸爸走的時候,我答應過他,一定要讓軒軒平安快樂,我做到了,你記著告訴他。我現在…… 好想你啊!你跟我在一起都沒享過什麽福,那一天天的,都是在鋼絲上跳舞。現在日子好了,可你又不在了,有時候我甚至會想我到底在做什麽?有什麽意義?我真怕再過些年,老爹和軒軒都不再需要我擔心的時候,我到底該怎麽活呢?蘇軾寫的‘十年生死兩茫茫’,可能就是我現在心情吧。但是,我又有些瞧不起他,轉手不是又娶了兩個?難道還能痛歸痛,爽歸爽?這不是沽名釣譽麽,你說是吧。”
“軒軒昨天十六歲了,我給她看了你的信,這小丫頭翻來覆去的一夜沒睡,我就猜到她肯定心裏裝著心事。剛才你也看到了,這鬼丫頭選擇直接跟我攤牌,你說這種事我能怎麽勸啊?還別說,她這招兒還真的挺高明,我剛才洗澡的時候又回想了一遍,真的就沒法子解。我打算明天問問小青,這兩個小丫頭應該是無話不談的,我要想個辦法出來,這樣下去可不得了……”
想到這裏,手裏的煙已快要燃盡,齊帥掐滅了煙頭,然後又看了一眼窗外,幽暗的夜色仿佛是在傾聽著他的心聲,這種無聲卻有包容的感覺讓齊帥很舒服。多年來,齊帥就是這樣度過一個又一個的夜晚,有一種自己既是孤兒,卻又同時能被全世界愛著的感覺。這種感覺很微妙,就像是跟這片天地建立了某種聯系似的,你可以放肆的去想象妻子就在天空的某處,她可以知道你的心,感受你的愛,跟你一起呼吸,伴你一起悲喜。齊帥仿佛是上了癮似的,盯著天空看了許久,直到眼中再也沒有了神采,迷迷糊糊的睡了過去。
……
當齊帥一覺醒來的時候,天已經大亮了。也可能是這有些刺眼的陽光照在了身上打攪了他的美夢,齊帥瞇著眼看了看手機上的報時,六點二十分。揉了揉眉心,讓自己稍稍清醒一些,齊帥也不敢再睡了,今天要去見母親,總得準備些什麽。
翻身下了窗臺,看了一眼幹凈整潔的大床,除了昨晚齊語軒留下的那個屁股印還依稀可見,就再無其他的痕跡了。齊帥苦笑著搖了搖頭,這事兒壓根就還沒翻篇兒,看著吧,這丫頭指不定又在哪裏等著他呢。洗漱完畢,齊帥對著鏡中的自己暗自鼓勁:“我就不信了,還治不了你一個小丫頭?”
走出房門的一刻,齊帥有些傻眼,客廳裏燈火通明,廚房那裏傳來一陣的嘻嘻哈哈的喧鬧聲。這兩個小丫頭都這麽早起來了?齊帥看了看墻上的掛鐘,確實只有六點半呀。這麽早她倆在廚房做啥?帶著一臉的疑惑,齊帥走進了廚房。
“齊總,早啊!”小青在第一時間看見了齊帥,趕忙打了聲招呼。
“額,早啊。你們…… 哈哈!這是在做什麽?哈哈!”齊帥看見這兩個小丫頭一身的面粉,弄得跟兩個小猴兒似的,忍不住大笑出聲來。
齊語軒臉上掛著幾道淺淺的面粉印,胳膊上、手上,也是像剛從面缸裏撈出來似的,正手忙腳亂的用胳膊肘劃著手機屏,看見齊帥的一臉壞笑撇了撇嘴,轉過頭沒理他。
小青可不敢這樣對齊帥,急忙解釋到:“軒軒五點多就把我拉起來,說要給她奶奶做蛋糕,這蛋糕我也不會做呀,就在網上查視頻學著做。已經試了兩次了,還是不行。”
齊帥聽著有些感動,這丫頭可比自己上心多了呀。再想想,可不是為了他麽,奶奶對於齊語軒來說可遠沒有對自己更重要啊。想到這裏,齊帥稍微收斂了一些笑容,訕訕的問道:“要幫忙嗎?不行就算了,我等下去買一個。”
“那怎麽行?店裏的東西奶奶又不是吃不到。”齊語軒擡起頭來,小臉有些嚴肅,但看著臉上可愛的面漬,又讓人忍俊不禁。
“要不我幫你找個簡單些的攻略?就是心意而已,你又不是專業的,奶奶吃到嘴裏也不會去跟別人比啊。”齊帥強忍著笑,態度誠懇的勸慰道。
“去去去,你忙你的,我肯定能做出來。”齊語軒站起身來,伸過兩只白乎乎的手就要過來推他,一旁的小青也笑著說:“齊總,您要麽先去買早飯吧,我也騰不出手來做了。”
“嗯,行吧,你們想吃什麽?”齊帥找到了被需要的感覺,人一下精神起來。
“我吃小餛飩,加個蔥油餅。”齊語軒確實餓了,說著還同時吞了下口水。
“那我跟軒軒一樣吧,小區門口右轉不多遠,有家老夫妻開的小攤,做的最好吃。還有他們家的肉包子和茶葉蛋,都很好吃的。”小青怕齊帥業務不熟跑錯地兒,詳細的說明,臉上卻分明寫著“吃貨”二字。
“切,我的地盤我還能不知道?”齊帥有種被小瞧了的感覺,一撇嘴。
“快去,快去吧,我餓了。”齊語軒看著齊帥還在那裏磨嘰,笑著催促道。
“得嘞,等著啊,好吃的馬上送到。”說著,齊帥一臉滿足的出了門。
……
小青說的那家小攤齊帥以前就去吃過,說實話,東西其實一般。好在是人情味比較濃,大多數人看著這對老夫老妻每天相伴著給大家賣早點,也並不會太計較口味了,吃的就是一份福氣。相互陪伴是福氣,相互照顧是福氣,只要在一起,就是前世修來的福氣啊。齊帥一路唏噓,不一會兒就到了。
說是小攤,其實也能算半個店面。底樓的房間把墻敲了,前半扇用來做生意,後半扇是老夫妻兩人自己的起居。現在這個點還算早,店面門口稀稀落落的站著幾個人在排隊。齊帥站到隊伍的最後,拿出手機翻著新聞。
“小夥子,要點什麽?”不一會兒的功夫就輪到了齊帥,老頭笑著問到。
“哦,兩碗小餛飩,三個蔥油餅,一包甜豆漿,然後再給我拿兩個肉包一個菜包。”齊帥想了下,給小青多叫了一個肉包,想著這丫頭其實也正是饞嘴的年紀,不由得心中一樂。
“你稍等一下,大概五分鐘吧。”老頭指了指一旁的小凳,示意可以坐著等。
齊帥看看後面也沒人了,倒也不用給人讓位子,就站著跟老頭聊起天來。
“大叔,你這個門面是租的還是買的呀?現在這種門面應該挺貴的吧。”
“這就是我自己的家呀,退休之後沒什麽事情做,就改了做點小生意,也有七八年了。”老頭還挺健談,齊帥有時候在小區裏也碰見過他,拿著車馬炮在小花園裏跟人對弈。
“我看您也就做個早市,有時候起得晚再來看,您這裏都關門了。”
“這生意不圖掙錢,就為了方便鄰居。我們早上三四點起,做到□□點就累不動了,哪像你們年輕人,再做幾年估計也就做不動嘍。”老頭笑呵呵的說著,回頭看看了還在忙活的老伴。
“大叔,您這個年紀該享享清福了呀,可別把身體累壞了。”齊帥看老頭精神頭挺足。
“唉,我何嘗不想啊,你沒看你大媽閑不住麽。我不幫她,她也要自己一個人做,沒辦法啊。”老頭笑著說道,終於有機會往外倒倒苦水。
“怎麽,不想做就別做呀,我又沒求著你。”正在這時,大媽拿著兩盒小混沌走了過來,一邊熟練的幫齊帥打包,一邊白著眼打量著老頭。
“怎麽不做?誰說不做了?這鍛煉鍛煉身體不是挺好的。”
看著這秒慫的老頭,齊帥也不禁笑起來,接過大媽遞過來的一大袋早點,隨即付了錢。
“常來啊,你們家女兒我認識,小姑娘長得好啊,嘴也甜。”大媽笑著對齊帥說到。
“哦?大媽你認識我女兒?”齊帥有些意外。
“嗯,以前她也經常在我這裏買早點的,我在小區見過你們一起出去,所以就知道他是你女兒了。上次我在小區裏餵流浪貓,她還……”大媽也是挺能聊,可說著說著忽然停了下來。這時正好有人過來買早點,大媽順勢掐過了話頭,對齊帥說道:“有空再聊啊,我要做生意了。”說著,轉臉就開始招呼新的客人。
“額……那我先回了,下次再來。”齊帥有些莫名,但也不可能再說啥,跟老頭告別。
回到家,已經差不多七點半了,剛推開房門就聽見廚房裏還在鬧騰。聽這意思,應該是又試了一次,好像這兩個丫頭還是不太滿意,正在討論著問題出在哪裏。
齊帥換了鞋,先把早點放到了餐桌,然後大聲沖著廚房喊道:“外賣準時送到,快出來點個讚吧!”說完,自己先得意的笑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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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並不傻,女兒對自己的感情他早就隱約有所察覺,否則也不至於不敢跟她對視。在那雙溫柔的眼裏,他清楚看到的是無盡的愛憐和疼惜,這是他早已熟識的。因為這樣的眼神跟妻子看他的時候一模一樣,有時他甚至會有一種妻子在看著他的錯覺。齊語軒長得跟她媽媽並不算太像,在某種角度看,甚至可以說比妻子更漂亮些。但唯獨這雙眼,仿佛就是妻子遺留在這個世間的唯一的寶物,這雙能直擊他靈魂深處的眼睛,是他曾經迷戀、依然留戀並無限眷戀的。毫無疑問,如果沒有陸敏,光憑著雙眼睛就能讓他墜入愛河。
但這種假設現在不成立啊,先不管齊語軒能不能愛他,他心裏早已住著一個人,一個讓他鐘情過、癡迷過、敬重過、疼愛過、痛苦過、憐惜過,直到現在還依然深深愛著的妻子,卻又如何能容得下其他人?
以前總認為,女兒對自己的這份愛戀,是她這個年齡段的小女孩都會經歷的一種茫然。感情似懂非懂,而身邊的男孩又並不足以吸引她的註意,所以很多女孩都會有類似的戀父情結,無非是輕重的問題。但隨著心智慢慢成熟,社交逐漸擴大,最終自然還是年輕人之間的相互吸引會占據上風。讓齊帥萬萬沒想到的是,齊語軒在這條路上卻是陷得這麽深了。
現在又要如何解釋?看著自己從小就愛如珍寶的女兒癱坐在地,齊帥好一陣的心疼,感覺自己的胃都緊縮了起來。
慢慢拉起了坐在地上的齊語軒,讓她的頭靠在自己的腿上,輕輕撫摸著她的秀發,盡量平覆跌宕起伏的心情,齊帥低聲說道:“傻孩子,你想多了,爸爸永遠都是爸爸呀。你現在有點似懂非懂的,我也不會責怪你什麽,但以後等你認識的人多了,對感情也真正理解了,你這麽優秀自然會有好多男孩會喜歡你,你也會找到那個值得你去愛的人。在爸爸的眼裏,你永遠都是我手心裏的寶貝,但總有一天,我會把你的手交到那個對的人手裏。只有這樣,我也才能真正得到幸福啊。”
伏在齊帥的膝頭,齊語軒還在輕聲抽泣。聽著這段毫無內容卻又是深情滿滿的話,也逐漸平覆了下來。看來三連擊的效果並不好,問題太多的結果就是可以不回答問題,齊語軒迅速的調整策略。想了想,還是覺得一個一個的突破會更好些,於是又揚起頭來堅持問道:“那你老實告訴我,我長大以後你為什麽不敢看我?”
見女兒繼續追問,齊帥也只能苦笑著搖了搖頭,老實交代:“你的眼睛長的太像你媽媽了,我有點受不了,每次看見都會失控,所以不敢多看你呀。”
“失控?就算你看見它會想起媽媽,那不也是很正常的嗎?”齊語軒很是有些好奇,忽閃著大眼睛盯著齊帥,有幾滴小小的淚珠還掛在長長的睫毛上,有點像那雨後的青草地。
“這個…… 不太好形容,跟想你媽媽倒是沒什麽關系。”齊帥有些尷尬起來,回避著女兒的目光。
“那是怎麽一個失控法嘛?”齊語軒晃著齊帥的腿,用上了必殺技。“別動呀,讓我看看,如果真像你說的那樣,我以後就知道啦。”
被女兒纏得實在沒有辦法,齊帥無奈的停止了反抗,兩眼終於和齊語軒對在了一起。
這是齊語軒第一次仔細地看齊帥的眼,以前倒是趁他不備的時候偷偷的看過,但如此放肆的近距離對視,卻還是頭一回。
這雙眼睛看上去有些疲憊。可能是由於戴著眼鏡的關系,整個眼白部分有點偏藍,帶著些許血絲。和以往遠遠望去的明亮又清澈的感覺有所不同,今天在這雙眼裏,齊語軒並沒有找到那種因為自信而散發出來的果敢睿智,有的只是一種淡淡的憂傷,一種由孤獨而發自內心的小心翼翼。
這應該不是歲月留下的痕跡,而是那刻骨銘心的思念所造成的傷痕,齊語軒臉色有些發白,一種無力的虛脫感充斥著全身。慢慢的,這雙眼睛裏忽然閃現出一絲光亮,猶如是在夜色的黃昏中燃起了一盞小小的燈火,火光逐漸蔓延開來,將那片昏暗的夜色渲染得無比熾熱起來。這洶湧而來的火光讓齊語軒有些震驚,仿佛是被這海潮般的熱浪瞬間包裹,靈魂深處不由自主的發出了陣陣□□,一種從未有過的快感甚至讓齊語軒輕輕的顫抖起來。
這就是他的愛嗎?如此的熾熱而又溫暖,如此的激情澎湃卻又令人沈醉。齊語軒感覺自己像是一個偷了糖果的孩子,一動也不敢再動,靜靜的享受著這短暫的美好時光。
……
“咳、、、咳、、、”齊帥猛然回過神來,一通半真半假的咳嗽讓自己順利的從齊語軒的視線中逃離出來。感覺自己此刻應該是有些臉紅脖子粗的,也沒辦法在椅子上再像先前那樣淡定的坐著,於是順勢站了起來,轉身拿起桌上的“相濡”。
“你看吧,這樣怎麽可以呢?爸爸畢竟是爸爸啊,這樣對你對我都不好,以後……”齊帥故作鎮定的還想往下繼續說,不料卻被齊語軒極為幹脆的打斷了。
“你又不是我親爸爸,有什麽不可以?”同樣是從慌亂中清醒過來,齊語軒智商在線的速度可比齊帥強得不止一星半點,這個討厭的家夥今天不詐他一下,還不知要強撐到什麽時候呢!
“啊、、、什麽?什麽不是親爸爸?你聽誰說的?我就是……”齊帥臉上頓時變了色。
“大媽媽剛才親口告訴我的呀,否則怎麽會讓我做她女兒呢?就因為這個,爺爺才反對你和媽媽結婚的!”齊語軒言之鑿鑿的說道。
齊帥腦子頓時“嗡”了一聲,感覺有一萬只那個什麽動物從他頭頂上飛速地踩過。
“這該死的機關槍,老爹居然說她還有點腦子!”手裏慢慢轉動著“相濡”,齊帥努力讓自己保持冷靜。這種事情老姐會這麽快說漏嘴?齊帥覺得有些不可思議。但看這齊語軒的表情,又覺得她是肯定知道了些什麽。
不過這已經不重要了,現在就要做決斷,要麽打死不承認,要麽……
事實上並沒第二條路可走啊!如果承認,那接下來的事該怎麽弄?這丫頭順理成章的可以愛上自己。然後呢?來一段只有在電視劇裏才會出現的狗血戀情?還別說,這種題材對這個年齡的小丫頭來說,還真沒什麽抵抗力。想到這裏,齊帥果斷的轉過身。
“搞笑麽,我當然是你親爸爸,要麽是你大媽媽腦子壞掉了,要麽是你耳朵壞掉了。”為了表達自己的憤怒,齊帥刻意提高了嗓門。
“真的嗎?大媽媽剛才吃飯的時候,親口跟我……”齊語軒還想再堅持一下。
“不可能的,我明天當著你的面問她,看她怎麽說!”齊帥有些急了。
“嗯……”齊語軒心裏其實早就看明白了七七八八,不過再這樣堅持下去也確實沒什麽結果,他要死撐,那就讓他先死撐著吧,反正有的是時間,萬事總得有個過程。今晚能取得這樣的進展早就已經超出了預期,齊語軒使勁地憋著一肚子的心花怒放,假裝還在勉為其難的接受,說道:“那…… 就算是我聽錯了吧。明天要去看奶奶,你可別太晚睡哦。”說著,一咕嚕從地上爬了起來,拍拍屁股,拿起床上的小抱枕就準備回自己房間。
“哎,話說一半你怎麽說走就走啊?咱們剛才聊到哪兒了?”看著行動詭異的女兒,齊帥感覺有點跟不上她的節奏。
“還聊什麽呀,我累了,回去睡了。”齊語軒生怕會因為臉上得意的笑容而露了餡,頭也不回的急步走出房間,“晚安,晚安,明天見嘍。”
看著女兒匆匆離去的背影,齊帥有些發呆。今天這是怎麽了,每一出都搞得像是坐過山車似的,這些年的安逸日子把自己都弄得遲鈍了許多,也不知道這老胳膊老腿還能不能經得起這樣的折騰。
齊帥愁眉苦臉的嘆了口氣,重新坐回到椅子上,發現自己早已是滿頭大汗。順手拿起桌上的紙巾胡亂的擦了擦,再看看時間,已經過了十一點。今天折騰的夠嗆,明天還要早起,十多年未見母親,總不見的兩手空空的去吧,早點起來準備點東西帶過去讓母親開心一下也是好的。想到這裏,便又站起身,從衣櫃裏找出幹凈的內衣,轉身進了主臥的內衛。
……
齊語軒回到自己的房間,輕輕地關上門,心還在砰砰的亂跳,臉上的歡喜卻是再也控制不住,“噗哧”一下笑出了聲來。
藏在心裏很久的郁結今天意外順利的解開了,看齊帥的表情就能知道,自己的推測十有八九就是實情。這應該是一個浪漫而又淒美的故事,至於到底發生了什麽,大可以放在以後慢慢打探出來。而最關鍵的,齊帥既然不是自己的親爹,那就意味著沒有什麽不可能或不應該,放心大膽的去愛他就是了。想到這裏,齊語軒一下蹦上了床,抱著柔軟的大枕頭一頭就把小臉埋在了裏面。
興奮了許久,齊語軒終於平靜了下來,再捋了一遍下午到現在的所有細節,應該是沒有任何的錯處了。看看時間已是接近午夜,齊語軒翻起身來調好了鬧鐘。明天要去看奶奶,怎麽也要給她留個好印象,心裏正籌算到底要給奶奶準備些什麽禮物,目光卻無意中停在了床頭。媽媽寫給她的信在那裏安靜的躺著,齊語軒輕輕的拿了起來。
“媽媽,真的很謝謝你啊!”臉貼著這塵封了許久的信紙,兩行清淚慢慢劃過了臉頰。
……
齊帥迅速的沖了個澡,在洗去身上汗漬的同時,好像連這些年郁結的心緒也慢慢舒展開來,原有的一身疲憊隨著滾燙的熱水一掃而空。重新戴上眼鏡,看著鏡中的自己,齊帥發現自己好像忽然變得年輕了些。這些年說起來也並沒什麽大悲大喜,但總覺著人有點頹廢,只有跟女兒一起的時候才會真正的開心。現在卻是有些顛倒過來,這丫頭的小心思越來越讓人難以琢磨,跟她在一起的時候居然會感覺有些壓力,反倒是獨處的時候要更輕松些。齊帥無奈的搖了搖頭,走出了衛生間。
來到窗臺前,窗外的夜色已經黝黑,魔都的燈火闌珊早已變得安靜平和,夜深了。
擡起頭來,只見那輪明月仍一如既往的懸掛在夜空,今晚月亮並不圓,也不算太亮,可以模糊看見月球表面的坑窪,轉頭來再看看其他處,只有北極星依稀可見,卻也沒有以往那麽好找了。
齊帥拿過一只靠枕,倚坐在落地窗臺上。這是他多年來的習慣,臨睡前總會要在窗臺上坐上一會兒。記得在妻子剛剛過世的那幾年,也是他生存壓力最大的那段時間,那時候的他幾乎天天都會失眠。後來就找到了一個辦法,睡前在窗臺上隔著夜空對妻子說說心裏話。說來也怪,這種自我催眠的效果非常好,有時甚至可以坐下不一會就直接秒睡在窗臺上,常常是後半夜被凍醒,然後才迷迷糊糊的爬回床上繼續睡。有時候齊帥也會自嘲的想,如果是住在海南這種地方,他甚至連床都可以不用買。這麽些年過去了,齊帥當然也不可能像早些年那樣自苦。坐在窗臺上的時候,有時候會想想公司的事兒,有時候也會想想家裏的事兒,反而就當是睡前的一種放松了。
今天發生了太多事,齊帥此刻倒是想跟妻子匯報一下。把窗推開了一條縫,順手拿過桌上的煙缸和“相濡”,點起一支煙來。看著冉冉升起的煙圈慢慢消散,有些順著窗縫鉆了出去,有些飄散在了四處,齊帥的心隨之安靜了下來,稍稍整理了一下思緒。
“敏敏,你都看到了吧,你擔心的所有的事情都已經解決了,你終於可以放心了吧。你總說,我們可以在一起那是偷來的福氣,半年就夠了。你看看現在,軒軒已經長大了,聰明又懂事,我都快搞不定她了,她將來一定會比咱倆更優秀的。我家裏事情也解決了,如果你還在,我一定也能讓他們接受你。老爹只是愛面子,你還記得我第一次帶你回家去見他的時候嗎?他不是也很開心的麽?我這些年其實也算不上吃苦,現在還是好好的,你能放心了嗎?我今天在醫院,看著老爹有些心酸。這些年本該是他最快樂的時光,兒孫繞膝,逍遙自在,現在反而是冷冷清清的。我沒想到他能喜歡軒軒,如果真是這樣的話,我想在這個暑假讓她住過去,多陪陪老爹也算幫我們彌補一下吧。你跟爸爸在那裏還好嗎?爸爸走的時候,我答應過他,一定要讓軒軒平安快樂,我做到了,你記著告訴他。我現在…… 好想你啊!你跟我在一起都沒享過什麽福,那一天天的,都是在鋼絲上跳舞。現在日子好了,可你又不在了,有時候我甚至會想我到底在做什麽?有什麽意義?我真怕再過些年,老爹和軒軒都不再需要我擔心的時候,我到底該怎麽活呢?蘇軾寫的‘十年生死兩茫茫’,可能就是我現在心情吧。但是,我又有些瞧不起他,轉手不是又娶了兩個?難道還能痛歸痛,爽歸爽?這不是沽名釣譽麽,你說是吧。”
“軒軒昨天十六歲了,我給她看了你的信,這小丫頭翻來覆去的一夜沒睡,我就猜到她肯定心裏裝著心事。剛才你也看到了,這鬼丫頭選擇直接跟我攤牌,你說這種事我能怎麽勸啊?還別說,她這招兒還真的挺高明,我剛才洗澡的時候又回想了一遍,真的就沒法子解。我打算明天問問小青,這兩個小丫頭應該是無話不談的,我要想個辦法出來,這樣下去可不得了……”
想到這裏,手裏的煙已快要燃盡,齊帥掐滅了煙頭,然後又看了一眼窗外,幽暗的夜色仿佛是在傾聽著他的心聲,這種無聲卻有包容的感覺讓齊帥很舒服。多年來,齊帥就是這樣度過一個又一個的夜晚,有一種自己既是孤兒,卻又同時能被全世界愛著的感覺。這種感覺很微妙,就像是跟這片天地建立了某種聯系似的,你可以放肆的去想象妻子就在天空的某處,她可以知道你的心,感受你的愛,跟你一起呼吸,伴你一起悲喜。齊帥仿佛是上了癮似的,盯著天空看了許久,直到眼中再也沒有了神采,迷迷糊糊的睡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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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齊帥一覺醒來的時候,天已經大亮了。也可能是這有些刺眼的陽光照在了身上打攪了他的美夢,齊帥瞇著眼看了看手機上的報時,六點二十分。揉了揉眉心,讓自己稍稍清醒一些,齊帥也不敢再睡了,今天要去見母親,總得準備些什麽。
翻身下了窗臺,看了一眼幹凈整潔的大床,除了昨晚齊語軒留下的那個屁股印還依稀可見,就再無其他的痕跡了。齊帥苦笑著搖了搖頭,這事兒壓根就還沒翻篇兒,看著吧,這丫頭指不定又在哪裏等著他呢。洗漱完畢,齊帥對著鏡中的自己暗自鼓勁:“我就不信了,還治不了你一個小丫頭?”
走出房門的一刻,齊帥有些傻眼,客廳裏燈火通明,廚房那裏傳來一陣的嘻嘻哈哈的喧鬧聲。這兩個小丫頭都這麽早起來了?齊帥看了看墻上的掛鐘,確實只有六點半呀。這麽早她倆在廚房做啥?帶著一臉的疑惑,齊帥走進了廚房。
“齊總,早啊!”小青在第一時間看見了齊帥,趕忙打了聲招呼。
“額,早啊。你們…… 哈哈!這是在做什麽?哈哈!”齊帥看見這兩個小丫頭一身的面粉,弄得跟兩個小猴兒似的,忍不住大笑出聲來。
齊語軒臉上掛著幾道淺淺的面粉印,胳膊上、手上,也是像剛從面缸裏撈出來似的,正手忙腳亂的用胳膊肘劃著手機屏,看見齊帥的一臉壞笑撇了撇嘴,轉過頭沒理他。
小青可不敢這樣對齊帥,急忙解釋到:“軒軒五點多就把我拉起來,說要給她奶奶做蛋糕,這蛋糕我也不會做呀,就在網上查視頻學著做。已經試了兩次了,還是不行。”
齊帥聽著有些感動,這丫頭可比自己上心多了呀。再想想,可不是為了他麽,奶奶對於齊語軒來說可遠沒有對自己更重要啊。想到這裏,齊帥稍微收斂了一些笑容,訕訕的問道:“要幫忙嗎?不行就算了,我等下去買一個。”
“那怎麽行?店裏的東西奶奶又不是吃不到。”齊語軒擡起頭來,小臉有些嚴肅,但看著臉上可愛的面漬,又讓人忍俊不禁。
“要不我幫你找個簡單些的攻略?就是心意而已,你又不是專業的,奶奶吃到嘴裏也不會去跟別人比啊。”齊帥強忍著笑,態度誠懇的勸慰道。
“去去去,你忙你的,我肯定能做出來。”齊語軒站起身來,伸過兩只白乎乎的手就要過來推他,一旁的小青也笑著說:“齊總,您要麽先去買早飯吧,我也騰不出手來做了。”
“嗯,行吧,你們想吃什麽?”齊帥找到了被需要的感覺,人一下精神起來。
“我吃小餛飩,加個蔥油餅。”齊語軒確實餓了,說著還同時吞了下口水。
“那我跟軒軒一樣吧,小區門口右轉不多遠,有家老夫妻開的小攤,做的最好吃。還有他們家的肉包子和茶葉蛋,都很好吃的。”小青怕齊帥業務不熟跑錯地兒,詳細的說明,臉上卻分明寫著“吃貨”二字。
“切,我的地盤我還能不知道?”齊帥有種被小瞧了的感覺,一撇嘴。
“快去,快去吧,我餓了。”齊語軒看著齊帥還在那裏磨嘰,笑著催促道。
“得嘞,等著啊,好吃的馬上送到。”說著,齊帥一臉滿足的出了門。
……
小青說的那家小攤齊帥以前就去吃過,說實話,東西其實一般。好在是人情味比較濃,大多數人看著這對老夫老妻每天相伴著給大家賣早點,也並不會太計較口味了,吃的就是一份福氣。相互陪伴是福氣,相互照顧是福氣,只要在一起,就是前世修來的福氣啊。齊帥一路唏噓,不一會兒就到了。
說是小攤,其實也能算半個店面。底樓的房間把墻敲了,前半扇用來做生意,後半扇是老夫妻兩人自己的起居。現在這個點還算早,店面門口稀稀落落的站著幾個人在排隊。齊帥站到隊伍的最後,拿出手機翻著新聞。
“小夥子,要點什麽?”不一會兒的功夫就輪到了齊帥,老頭笑著問到。
“哦,兩碗小餛飩,三個蔥油餅,一包甜豆漿,然後再給我拿兩個肉包一個菜包。”齊帥想了下,給小青多叫了一個肉包,想著這丫頭其實也正是饞嘴的年紀,不由得心中一樂。
“你稍等一下,大概五分鐘吧。”老頭指了指一旁的小凳,示意可以坐著等。
齊帥看看後面也沒人了,倒也不用給人讓位子,就站著跟老頭聊起天來。
“大叔,你這個門面是租的還是買的呀?現在這種門面應該挺貴的吧。”
“這就是我自己的家呀,退休之後沒什麽事情做,就改了做點小生意,也有七八年了。”老頭還挺健談,齊帥有時候在小區裏也碰見過他,拿著車馬炮在小花園裏跟人對弈。
“我看您也就做個早市,有時候起得晚再來看,您這裏都關門了。”
“這生意不圖掙錢,就為了方便鄰居。我們早上三四點起,做到□□點就累不動了,哪像你們年輕人,再做幾年估計也就做不動嘍。”老頭笑呵呵的說著,回頭看看了還在忙活的老伴。
“大叔,您這個年紀該享享清福了呀,可別把身體累壞了。”齊帥看老頭精神頭挺足。
“唉,我何嘗不想啊,你沒看你大媽閑不住麽。我不幫她,她也要自己一個人做,沒辦法啊。”老頭笑著說道,終於有機會往外倒倒苦水。
“怎麽,不想做就別做呀,我又沒求著你。”正在這時,大媽拿著兩盒小混沌走了過來,一邊熟練的幫齊帥打包,一邊白著眼打量著老頭。
“怎麽不做?誰說不做了?這鍛煉鍛煉身體不是挺好的。”
看著這秒慫的老頭,齊帥也不禁笑起來,接過大媽遞過來的一大袋早點,隨即付了錢。
“常來啊,你們家女兒我認識,小姑娘長得好啊,嘴也甜。”大媽笑著對齊帥說到。
“哦?大媽你認識我女兒?”齊帥有些意外。
“嗯,以前她也經常在我這裏買早點的,我在小區見過你們一起出去,所以就知道他是你女兒了。上次我在小區裏餵流浪貓,她還……”大媽也是挺能聊,可說著說著忽然停了下來。這時正好有人過來買早點,大媽順勢掐過了話頭,對齊帥說道:“有空再聊啊,我要做生意了。”說著,轉臉就開始招呼新的客人。
“額……那我先回了,下次再來。”齊帥有些莫名,但也不可能再說啥,跟老頭告別。
回到家,已經差不多七點半了,剛推開房門就聽見廚房裏還在鬧騰。聽這意思,應該是又試了一次,好像這兩個丫頭還是不太滿意,正在討論著問題出在哪裏。
齊帥換了鞋,先把早點放到了餐桌,然後大聲沖著廚房喊道:“外賣準時送到,快出來點個讚吧!”說完,自己先得意的笑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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