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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章阮公公渾身癱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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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遠侯一聽,只覺得天旋地轉,忽地便沒了知覺,硬硬栽倒了下去。一旁扶著的袁甲袁任沒反應過來,險些叫梁遠侯摔倒在地。其實說來也正常,兒子死了固然傷心,但還不至於塌了天。梁遠侯撐著一口氣,就為了給袁弼報仇,但聽到宮裏阮公公的死訊後,只覺大禍臨頭一般,急火攻心便沒了知覺。阮公公是宮裏的人,幹系重大,如若是所來賓客所為,自己尚且會跟著被治一個連帶之罪,若是本府人所為,即便不是自己指使,那也是塌天的大禍。雖說侯爺的尊榮比個公公大,但人家是萬歲身邊的人,如此被害了性命,做臣子到底想如何?造反!這種事就是了不得的了。

王取有些後悔,此前死的是袁弼,西廠如何查都無所謂,但如今牽扯進了宮裏人,且那阮公公是當今萬貴妃的人,弄不好就是惹禍上身。雖說自己是西廠的,但如今汪直不在,有些事做起來還是不得方寸。

“如今府上攤了這禍事,父親也病倒了,兩位大人多多費心了。”其餘人都忙著梁遠侯,唯有袁道走到兩人身邊說道:“一應下人,兩位大人盡皆調配,如若有需要在下配合的,也盡可直言。”

冷臨看了看袁道,微微點頭道謝,再一擡頭便看走在隊伍最後的袁其商正陰測測回頭看,見冷臨望過去,又回頭繼續跟著眾人護送梁遠侯回上房。

待袁道走遠後,兩人帶著婉蘇趕忙前往袁管家所說的梁園,名曰“梯雲坡”處,坡底正是阮公公喪命之地,屍體暫時未移動,還處於俯身之樣。西廠仵作未到,冷臨便先蹲下細看端倪。因未帶驗屍一應物事,婉蘇只好幫著冷臨卷了袖子撩起前擺,以便其俯身查看。好在屍體是新鮮的,沒有異味或是令人難以接受的情況,婉蘇只覺得那衣衫眼熟,便也走到對面湊近了看。

冷臨查看了阮公公背部,接著將其翻轉,露出面目來。婉蘇本是雙手拄著膝蓋低身探頭看,見了那人面目只覺得渾身戰栗,險些站不穩一只手也慌得滑落下來。這人正是在廂房裏盯著自己表情怪異之人,又驚又喜又怕,婉蘇臉色微變。自己到底是何人,怎地惹上了宮裏的公公,如若自己果真有仇家,那麽極有可能同皇宮扯上關系,事情就大了,控制住自己的情緒後,見冷臨正看著自己。

不好,這家夥心思縝密,自己再是裝作若無其事,也會被他發現端倪。“太可怕了。”婉蘇忙低頭掩飾了自己的不安,說道。

冷臨安慰著一笑,又低頭驗屍。

阮公公渾身多處傷痕,頭上有重物磕擊的傷痕,應是滾落時撞到石頭上所成的致命傷,□傷勢更重,是典型的失足墜落而亡的狀況。衣角褲腿裏夾雜著紅色、黃色的花瓣,應是滾落時夾帶上的。看陡坡上被雜亂壓倒的花草,應是從高高的坡頂摔下而死,冷臨擡頭看向坡頂,上半部分開著紅色的花,下半部分則清一色的黃花。

王取仍舊蹲身查看,冷臨則帶著婉蘇沿一側早已修好的梯階往坡上走,婉蘇只覺得松了一口氣,如先前那個騎馬追殺自己的人一般,這個疑似追殺自己之人也早早殞命,暫時安全了吧?婉蘇兀自想著,不想卻撞上前方忽地停下來的冷臨。

這山坡很陡,冷臨趕忙轉身拉住婉蘇的雙手,瞧見她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樣,探究地看著說道:“何事?”

“無事,我沒看到少爺停下,沒撞疼你吧?”婉蘇想要抽回手,卻發現冷臨眼中的疑惑更深了,心道若是不想一個合理的借口,顯然無法騙過他。“少爺,方才跟著侯府下人出去時,正巧見著這人,他對我動手動腳,還說要帶我回宮做公公,我一時害怕便跑回來了,所以才怕得想回府。如今他已死了,我不知該慶幸還是該……所以方才一時驚了。”

“就為這事?”冷臨心中疑惑盡消,握著她的手更緊了,笑道:“此後哪個欺負你了,盡管同我講,莫擱在肚子裏自己怕得要命。這是宮裏的公公不假,但我還是護得住你的,如今他自作自受不知被哪個謀害了性命,也算是替你報仇了,下回若再有人欺負你,我替你報仇。”

婉蘇聽得感動,想要抽回手,卻又又忍不住任其握著,紅著臉低頭問道:“少爺,您說他是被害死的?他□傷得比上身重,這是失足墜落而死的啊?”

“你怎知?”冷臨饒有興致地問道,已不是疑惑、警惕的語氣,而是探究的、欣喜的、好奇的神色。

婉蘇早想好了說辭,因此事重要,就算冒著被懷疑的危險也要提醒他,便說道:“是古大人說的。”為了自己日後不被懷疑,婉蘇事先早便問了古陣許多自己早已知曉的知識,此時算是排上用場了。

“早先,我也以為是失足,但看了這陡坡,我才曉得他是被人推下去的。”冷臨說完松開一只手指了指兩人左側,問道:“小婉,瞧出什麽了嗎?”

婉蘇不解,但也細細查看,一只手仍被冷臨握著,在這陡峭的山坡上,兩人還是拉著手安全些。

這是個十分陡峭的山坡,為了美觀,坡上種滿了花,密密麻麻。整個山坡可以分作上下兩部分,從坡頂下來到兩人所站的位置,中間有一段寬敞的,足有一個院落寬窄的緩坡,是平緩的。以此為分界點的話,上面種著紅花,下面種著黃花,上坡多是些細小的碎石,下坡則是大塊的石頭。

“少爺,我想出了。”婉蘇眼前一亮,想象了一個人從坡頂跌落的情景,興奮道.

冷臨瞇著眼睛,欣賞地問道:“想到什麽了?”

“若是失足的話,阮公公滾落到這平緩坡上就不會再滾下去,屍體會停在這段足夠長的平坡上,而今阮公公陳屍坡底,說明是有人推他下去的,暫且不說阮公公從坡頂滾到中段是何緣故,阮公公從中段滾到坡底卻定是有人故意為之。”婉蘇為自己的發現感到自豪,興沖沖說道。

冷臨靜靜聽著,看著她眉開眼笑,再不是方才戰戰兢兢模樣。心道如此多好,他不想她有絲毫的害怕。

“少爺,對不對?”婉蘇伸出一只手在冷臨眼前晃晃,問道。

“就不可能是從中段直接被人推下去的嗎?”冷臨扯起嘴角,很享受兩人這種相處時光。

婉蘇又頓住,想了半天才說:“不可能,阮公公身上有紅黃兩色花瓣,這說明他是說坡頂滾下來的,除非……兇手無聊到采些紅色花瓣放到阮公公身上,可這麽做對兇手完全沒什麽好處的。”

冷臨聽了婉蘇的話,很想伸手掐掐她的臉蛋,還是忍住了。“小婉越來越機靈了,此後可以做官老爺斷案了。”

“少爺說笑了,我只是班門弄斧罷了,還是少爺機靈。”婉蘇有些不好意思,方才是看到冷臨細細撚起紅黃花瓣才註意到的。

“如此一來,阮公公先是被人推到中段上,上身的傷稍重些,繼而那人又趕到中段來,將昏迷了的或者是已死的阮公公扶著使之似是自己落下坡底,下半坡的石塊稍大,阮公公傷勢自然是下半身比上半身重了。”婉蘇說完這一切,又在心裏細細思量一番,覺得每處都說得通了這才擡起眼睛求證似的說道:“兇手想不到嗎?這中段很寬,是滾不下來的。”

“那個人,既想給侯府惹麻煩,又想給定案者留下一個可以選擇的機會。”冷臨放眼看去,滿坡的紅花黃花相互映襯,暖暖的顏色叫人不想移開雙眼,手也握得更緊了。

婉蘇註意到自己的手仍被冷臨握著,臉上一紅試著往外抽,力氣大不過他沒抽動。冷臨也註意到自己握著婉蘇的手,見其臉上紅紅,本想放手,卻下意識地沒有動,嘴唇微動想要說些什麽,卻也不知從何說起,握著婉蘇的手指輕輕劃動,揩過婉蘇細嫩的手背,呼吸加重。

忽地,兩人一同放了手,婉蘇咳嗽兩聲轉過身子,看著下面驗屍的仵作,說道:“少爺,我們趕緊下去吧,這坡陡得很。”

“是啊,這坡陡得很。”冷臨慌忙轉身,看向紅黃的梯雲坡,手上仿佛還帶著她的餘溫,不忍揩去。

“我。”兩人同時說話,卻又同時停住。

“你莫多想,我不是有意輕賤你,實在是這坡太陡,稍不小心便會跌下去。”冷臨此地無銀般說道。

“少爺你多想了,我曉得你的為人。”想起自己不明的身份,婉蘇雖想著冷臨的庇護,但也不敢與其走得太近,於人於己都不好。“快下山吧,少爺。”

返回坡下時,西廠的仵作正在檢驗屍體,冷臨將王取叫到一旁,說出自己的判斷。王取沈思片刻,認真說道:“此事,西廠不宜無端牽扯進去,暫且當作失足吧。”

冷臨點點頭,看到仵作掀開阮公公的衣衫後,露出了一朵枯萎的木棉花。冷臨幾步上前,拿起那花來看。

“冷大人,這?”仵作起身問道。

“無事,坡上夾帶下來的。”冷臨說完指指陡坡上的花,接著將木棉花藏到袖子裏,吩咐仵作驗了屍之後將阮公公的屍體暫且同袁弼的屍首擱置在一處,以待結案後一同放置。

仵作不明所以,按著冷臨的吩咐行事,也只有冷臨知曉,陡坡上並未長著木棉花。

帶著婉蘇回到安置袁弼之所,冷臨仍舊不解,袁弼同阮公公顯然是被同一個人所殺,手段暫且不提,動機是什麽!是何人同時與他們二人有仇,這看似風馬牛不相及的二人,是如何同時得罪了兇手!兇手又有何動機,好似完全不在乎被人發現這些破綻似的,是失誤還是挑釁!亦或是誤導!

西廠仵作已經仔細檢查了袁弼的屍體,正如順天府仵作所說,死於勒j□j息,死前曾有過掙紮。冷臨輕輕拿起袁弼右手,指甲間果然有少量肉屑,初步判斷是與兇手掙紮時撕扯所致。

頸間的牛皮帶已被取下,可見一圈清晰的勒痕,緊入皮肉。除此之外並無其他致命傷,初步判斷應如仵作所言,正是窒息而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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