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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征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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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冬之後不久的一個清晨,太陽剛剛升起,萬物尚且覆蓋著一層柔弱的光亮,蒙蒙亮像是沒有蘇醒似的。可上章殿裏的甲級星君們就已經齊聚,神色凝重。

上章殿中央有一樽青銅鑄就的方鼎,方鼎之中燃著四簇藍色火焰,無依無憑互不相連。其中南邊的那簇火焰相比之下有些式微,而且十分不穩定,明明暗暗似乎掙紮在熄滅的邊緣。

原本星君議事是七日一次,但因為事出緊急,這次一大早臨時加開。雎安從懷裏拿出一封符書,丟出懸於半空,書信上的字跡顯現。

“南方大陣渡厄燈損毀,三日後取出回宮修補,速求替換之法。”

雎安眼裏映著藍色的火光,淡然解釋道:“這是澤林加急傳回的消息。”

殿中所坐思薇,柏清,武曲星奉涯和天同星七羽看完了信,不由得都緊張起來。

澤林便是外出未歸的廉貞星君。星卿宮在東南西北四方各布了一個大陣,以靈器珍寶為陣眼支持法陣,以監察四方煞氣動向,及時鎮壓凈化煞氣。

前不久南方法陣出現異動,法陣力量時強時弱,澤林便受命去往南方查看法陣。如今看他傳回的消息,竟然是南方大陣陣眼渡厄燈遭到破壞,需要帶回宮修覆。

“渡厄燈一旦離開,必定要新的靈器作為陣眼才可繼續支撐法陣。但目前宮中並沒有同種等級的靈器,只有向仙門百家借,可是這時間太緊了。”柏清憂慮道。

思薇點頭讚同地說:“這種等級的珍寶只有大的仙門才有,且是鎮門之寶,肯定不會輕易外借。我們去詢問勢必要經歷一番推諉,三日之內不可能借到。”

她有些煩躁語氣嘲諷,思薇總是覺得那些仙門獨善其身,很不可靠,以至於之前的宴會都沒和他們來往。

天同星君七羽一向樂觀,他試探著說道:“那就先關陣幾日,待修好渡厄燈再重新開啟,幾日之內總不見得積聚起多少煞氣吧?”

“你想得太簡單了,一旦關陣陣中原本鎮壓的煞氣就會四散,最壞的情況就是聚煞生魔。先前柏清師兄占星,星象顯示明年下旬南方大兇有難。如今還不到時間,但若放任恐怕真的釀成大災。”

雎安安靜地聽著堂下眾人發言,目光虛虛地落在地上。待大家所有人都說完一遍,還是沒有討論出來什麽好的辦法,問題一時陷入僵局。

雎安微微一笑,眼眸擡起映著鼎上火焰。

“也不是全無辦法,渡厄燈做不了陣眼,我來做便好。”

此言一出堂下安靜,眾人皆驚。

自古以來也不是沒有人做陣眼的先例,可人做陣眼便要損耗元嬰,也就是其靈力之核。

柏清立刻站起來,有些激動:“雎安,你不會是認真的吧?南方大陣覆雜龐大,你一個人撐得起來嗎?”

“我的元嬰天生與煞氣相克,一物降一物,做陣眼未嘗不可。這樣吧,我們先試試看如何?”雎安也不強硬地辯駁,他從懷裏掏出一個紙人,兩指夾住,閉上眼睛。

他眼上的星圖發出銀色光輝,一滴血從他的眉間溢出飄落在紙人身上,紙人瞬間被染紅。

雎安睜開眼睛,將那紙人向火中一丟,紙人就直奔南方那簇火而去,落於火焰之中迅速燃燒起藍色火焰。那簇火從羸弱的明暗不安的狀態迅速變得強盛,和周圍幾簇火焰無異。

“看來可行。”雎安的臉色只是稍微蒼白了一分,他淡然地笑笑,像是做了沒什麽大不了的事情。

思薇騰得站起來走到火邊,看看火焰再看看雎安,驚詫了半天才說道:“這……天機星的元嬰克制煞氣,居然能厲害到這種地步?”

南方大陣何等龐大,他居然一個人撐起來了,而且看起來安然無恙。

“撐不了太久,待澤臨把渡厄燈拿回來修好,再放回陣中,我也可功成身退了。”

雎安笑笑,柏清幾步走上去捏住雎安的脈,沒有察覺出什麽異樣之後才稍稍安心地放手。

雎安拍拍柏清的肩膀,神情凝重下來:“可渡厄燈為何會無緣無故地損壞?南方最近並無大災,它的損壞多半是有人有意為之,能進入南方大陣損壞渡厄燈,絕非等閑之輩。”

頓了頓,雎安說道:“十四年前,豫州叛軍以童男童女為祭,聚煞氣養魔,若魔主養成獲得靈識,便可以天下心魔為力量壯大。當時主謀者說他並沒有養出魔主,仙門也並未查到魔主痕跡,最終只是凈化了煞氣離去,但我當時一直覺得不對勁。”

柏清擡眸看著雎安,有些驚訝:“你覺得,其實魔主已經養成,而且隱匿在人間了?”

“這次的事情,和你占星的結果,我總覺得並不簡單。”

眾人面面相覷,就連一向樂觀的七羽都感慨道:“諸位,我們以後要打起精神來了。”

星卿宮弟子帶著賀憶城穿過亭臺樓閣,走到外宮的客舍處,行禮道:“何公子,這就是您的住所。”

賀憶城行禮道謝,那弟子就轉身離去。

他背著手在這“客三舍”的小院子外逛起來。思薇還是給了他一個身份,說他是她在外遇到的修士,她與他有幾分交情於是讓他留在此處養好身體再走。

於是賀憶城易了容,以“何羿”這個名字成為了星卿宮的客人,入住外宮的客舍之中。思薇百般警告他隱藏好自己的身份,還要他每天傍晚去向她匯報這一天的行蹤。

賀憶城悠哉悠哉地一一答應下來。

星卿宮內外兩道宮門,內宮是門內弟子和星君們的住所,還有一切教習議事場所。外宮是外門弟子和客人們居住的地方,雇傭師傅們的夥房洗房也在此處。

賀憶城剛在院外轉了一圈,就感覺到了熟悉的冰冷陰郁氣息,如同汙糟的流水舔舐他的脊背。他皺皺眉轉身說道:“別總跟著我!”

糾纏在他身後的一團黑氣在空中轉了幾圈,繼而退卻消散。

賀憶城看見黑氣退卻眉頭稍解,便轉過身去準備繼續逛,不期然裝進一雙冷峻深黑的眼睛裏。

站在他面前的少年應該不過十五歲,還未長成故而個子不高,清秀英俊卻冷著一張臉,看起來不好接近。

“在下戚家戚風早,住三舍。”少年先行禮說話了,禮數還是周全的。

賀憶城也還禮,道:“在下何羿,也住三舍。”

少年直起身,探究地看著他,說道:“何公子似乎很容易吸引鬼魅邪祟。”

太昭山靈氣重,適合修習但也吸引鬼魅妖邪,內宮中陣法眾多它們不敢接近,外宮陣法的力量減少許多,但是鬼魅一般也不會踏入。

鬼魅邪祟冒著灰飛煙滅的風險進入外宮跟隨這個何羿,十分奇怪。

賀憶城不動聲色地笑起來,大大方方說道:“是啊,我自小體弱多病,生死關頭來來回回好幾次,陽氣不足陰氣重,自然吸引鬼魅邪祟,早已經習慣了。”

戚風早定定地看了他一會兒,似乎在判斷他話語的真假。賀憶城卻自顧自地繞過戚風早,繼續逛他的院子,擺擺手輕描淡寫地說:“以後請多多指教,我養好身體就走啦,戚公子。”

“您的這種體質,養得好麽?”戚風早冷冰冰地說。

“那也也要養啊。”賀憶城人已經走遠了,留下一句輕飄飄的話在半空。

賀憶城沿著三舍外的小路,溜溜達達地隨意走著,穿過一道門之後就看見兩個衣著華貴的修士坐在石凳上聊天,看樣子是青州雲聲門的弟子。

他們的話語中提到“戚風早”這三個字,賀憶城一想這不就是剛剛那個小公子麽?他向來喜歡並擅長聽墻角,於是就輕手輕腳靠近他們,藏於墻邊。

兩人並未察覺,仍然自顧自地說著,高個子的少年相貌還算端正,只是面龐清瘦以至於顯得有些刻薄,不屑道:“你看見那個戚風早了吧?行禮的時候蜻蜓點水似的,我們論輩分遠遠在他之上,他居然這樣敷衍輕慢我們?”

稍矮的少年也稍微胖一些,就顯出幾分油滑,他喝著茶嘆道:“人家是天才,十二歲進金丹境,馬上就要凝出元嬰了,他做的符咒連戚家家主都甘拜下風。眾人都說這般少年英才僅次於當年的天機星君,他自然傲氣。”

“切,什麽天才……”高個子少年煞有介事地環顧一下,靠近他的同伴小聲說道:“我之前偷聽我爹和戚家主談話,他們說戚風早小時候,天梁星君柏清給他算過一卦,說他是不祥早夭的命,他們都可憐他瞞著他。厲害有什麽用?還不是死的早。”

柏清精於占蔔推命的名聲連賀憶城都有所耳聞,聽說從未失算過。他想起剛剛遇見的那個冷峻英俊的少年,不免覺得有些可惜。想著賀憶城就轉過頭去,卻被嚇了一跳。

戚風早正站在門對面的墻邊,看著庭中聊天的兩人。感覺到賀憶城投來的目光,他轉過頭來,淡淡地低聲說:“這是雲聲門的少主和四弟子,行事霸道不要招惹。”

戚風早這般冷靜的樣子,像是早就知道自己的命運了,戚家和柏清想瞞他,還是沒瞞住啊。

賀憶城想了想,覺得自己都聽見了,還是得安慰一下,於是說道:“我也有個命理不祥且早夭的朋友,但現在還活蹦亂跳開開心心地活著,你也不必想那麽許多。”

戚風早看了他一眼,微微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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