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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5章狗咬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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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5章 狗咬狗

沈雲卿的態度讓桑勁川感到有種入套的感覺,直覺讓他相信這是沈雲卿的手段,但又找不出蛛絲馬跡證明是沈雲卿一早準備的劇本。

至於吏部和許殷良,無論是朝廷私下借債還是公開借債,還與不還,其實都是戶部的事,借多少給多少利,戶部給自己派系多少,也不可能厚此薄彼少了吏部。

而且這筆錢最終也進不了吏部的口袋,因此這筆錢給誰經營,許殷良的態度是觀望,反正無論給誰,吏部基本上撈不著好,相反之前朝廷私下借錢,往往讓吏部很難辦。

因為錢讓吏部去借,但是還錢卻要吏部向戶部要,戶部沒有,債主就找吏部,吏部沒地方說理,只能扯皮。

現在金戔寺主動承擔債務,由朝廷出面借債,官僚系統私下借債的歷史到此算是畫上句號,許殷良絕不會自己再找屎盆子往自己頭上扣。

有鑒於形勢和現實壓力,桑勁川只能事急從權,認可沈雲卿的提議,而且不認賬也不行。日後要是借了兩千萬國債,戶部怕是想哭也哭不出來。

國債問題就此基本內定,但仍要第二天朝會討論,向百官闡明女帝的決策,同時爭取其他官僚系統的支持。

如果不出意外,禦史和禮部兩幫子文官多半又要反對,借口無非是那些個有傷朝廷顏面的陳詞濫調。

此時夜色已深,桑勁川、許殷良離宮後,各自都沒回府,桑勁川去了平陽郡府,而許殷良去了懷王府上,但許殷良卻沒見到公孫行與公孫賢,父子二人去應酬河南財閥還沒回府,但桑勁川見到了正準備就寢的薛仲安,並將朝廷發行公債一事做了詳細說明。

“這是好事啊,桑大人擔心什麽?”

“下官是擔心金戔寺日漸做大,日後取戶部而代之,那可就不太好辦了。”

“但金戔寺日後分由朝廷與民間相互制衡,海郡王無法一人說了算。”

“但朝廷國權過半數,朝廷能獨斷金戔寺決策。說白了,就是陛下能獨斷金戔寺。”

“可還是得要與內閣商議不是嗎,海郡王只負責金戔寺運作,並不能違背朝廷內閣的決意。”

“話雖如此,但眼下陛下權勢日強,說是內閣商議,但陛下一言九鼎,怕是很難辦。”

桑勁川愈發感到戶部大不如前,已經無法掣肘皇權,現在金戔寺做大,名義上朝廷全權處置決策,需要內閣與皇帝商議,但實際上現在的女帝朕如日中天,她說一,誰敢說二,加上沈雲卿的分量,金戔寺日後的運營,實際上是女帝發號施令,沈雲卿負責賺錢,沈雲卿能與女帝協商政策邊界,但內閣卻有些難度,內閣只能與沈雲卿商量妥協。

這就等於內閣已經不能左右女帝,而女帝卻能用沈雲卿制衡內閣。

加之沈雲卿在兵部、工部都吃得開,現在戶部也被沈雲卿揪住了小辮子,戶部日後就可能被金戔寺取代。

盡管桑勁川焦慮萬分,但薛仲安卻態度平平,他說:

“此事大可不必擔心,朝廷日後將廣開言路,金戔寺又是朝廷重點示範的衙門,陛下施政重要顧忌民間感受,絕不會獨斷專行。至於金戔寺日後做大,孤倒是認為絕無可能。”

“哦,郡王何以見得?”

“首先海郡王並無野心,他不過是圖財。其次陛下也不會允許金戔寺向戶部伸手,如若海郡王這麽做了,恐怕不是什麽善事。須知,海郡王如今與兵部、工部關系甚為密切,又手握火器秘造之術,再將手伸向戶部,本王實在看不出會有什麽好果子。海郡王如此精明之人,這點分寸難道還看不出來?

其三,陛下智略過人,重用海郡王為了的是用其才,而不是其人,所以到目前為止,海郡王並無實權,實權都在歐陽羽手中。”

“海郡王無野心,可就怕陛下哪日興血來潮,那可就糟了。”

“陛下真要如此,吏部能答應?懷王能答應?家父能答應?”

“可要是金戔寺拉走了各地財閥,戶部與吏部就成了擺設,陛下還有何顧慮。”

“但陛下要執掌天下,仍要靠各位大人,難道陛下能用金戔寺統禦萬千子民?”

桑勁川不擔心沈雲卿把戶部給廢了,而是擔心女帝把戶部給廢了。

自岐帝國建立至今,公孫蕓惠這任女帝的權力達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戶部的虛弱也達到了前所未有的疲弱,此消彼長之下,戶部一定會擔心女帝要一勞永逸解決戶部這個資本毒瘤,而且是大概率事件。

但薛仲安態度與桑勁川全然相反,而且桑勁川其實並不知道薛仲安現在的想法。

無論將來誰做皇帝,金戔寺都是皇帝手中掌控的一股強大力量,而且至少目前,是只聽命於皇帝的力量。

但戶部不一樣,戶部只聽自己的,不聽皇帝的,所以皇帝可以沒有戶部,但現在不能沒有金戔寺。

如果站在這個邏輯上反過來看,薛家名為戶部座主,實際上做不了主,既然做不了主,薛仲安何必還要替戶部操心。

反之,如果戶部的地位受到削弱,就會反過來加強與薛家的關系,也就是說,只有戶部倒黴了,才會更需要薛家,最後會形成反客為主,戶部求薛家,而薛家做戶部的主的態勢。

這是薛仲安的算計,也是在金戔寺之外,能夠做的最大小動作。

利用女帝做大金戔寺,削弱戶部的當口,徹底將戶部變成薛家的衙門,何樂而不為呢,但桑勁川卻還沒有明白自己現在的處境和政治風向的微妙變化。

翌日,向來神龍見首不見尾的沈雲卿難得參加朝會,但也一如既往的只要他參加,就一定會投下重磅炸彈,掀起一些風浪,現在似乎沒他搬弄是非,朝堂都不能叫朝堂,而是老年俱樂部。

站在朝殿的上的這些武文百官國家棟梁,超過半數年紀五十朝上,甚至六十朝上,這年紀擱現代,還能再做兩屆市長或者省常委,甚至中央常委,但擱眼下,這年紀至少是六十五開外,一片暮氣沈沈沒有活力。

不出昨晚的預料,以禮部、禦史、諫議大夫為首,司農、太仆、太常等等一批文官激烈反對朝廷公開借債,大加批責無恥行徑。

但說來說去就是有傷教化,有損朝廷顏面,不是聖賢明君該幹的破事,說來說去就是這些道理,可就是不能解決問題。

但最後還是以工部、吏部、戶部、金戔寺讚成,兵部、刑部不表態,基本達成推行公債的決意。

而禮部獨木難支,其他各寺雖然強烈反對,但是寺級部門不屬於內閣,而是外朝,勢力十分有限,一般來說,在主要部級衙門表態的情況下,寺級衙門很難犯案,因為吏部和戶部掌握著任免放缺和財政大權。

此外禦史是一股比較難纏,且往往是拎不清形勢的文官,雖然多數時期較為弱小,無法對決策產生重大影響,但是這幫子人天生就是腦殼硬,看誰不順眼就要彈劾誰。這次也不知道哪兒來勇氣,一口氣把戶部、工部、吏部都給彈了。

但惟獨沒有彈劾沈雲卿,一來沈雲卿是郡王,現在兼任外藩寺卿一職,就光桿司令一個,彈劾了也沒用。

二來現在沈雲卿主持外交,外交如今是一片爛攤子,彈劾了沈雲卿,鴻臚寺肯定反對,逼急了女帝能讓禦史和禮部去收拾外交的爛攤子,他們肯定沒這個業務能力。

最後就是沈雲卿他搞教育運動,搞農業和養殖業技術發展,分享知識和技術,這塊業務對禮部、司農寺、太仆寺的胃口,這顯然是能加強三部門權力和利益的好事,顯然是不能得罪大能的。

所以這幫子文官集團其實也不是什麽好東西,對自己有利的視而不見,對傳統禮教和自己利益不利的就拼命反對。

雖然提案由沈雲卿發起,但這幫子文官就是把“槍口”對準也是同門的吏部和戶部。

於是就出現了女帝樂見的“狗咬狗”局面,禦史大夫王柬提出的彈劾最終未得公孫蕓惠批準,其實也不可能批準。相反下令擢升桑勁川為戶部尚書,禦史大夫王柬去戶部,臨時兼任戶部侍郎蹲點。

擢升歐陽羽為金戔寺卿,禦史中丞郭蕭逸去金戔寺臨時兼任少卿蹲點,諫議大夫劉崇安為納言欽差,免朝半月,代女帝前去城中客棧慰問尋訪各地商團,並要求認真書寫千字文報告五份,一字不能少。

納言是古官名,類似於近現代的信訪官員,和諫議大夫、禦史性質很接近,但是納言更親民。

各朝各代情況也不太一樣,秦代就不置納言,漢初也不置,後來王莽篡漢改大司農為納言,唐朝、宋朝偶爾有,偶爾沒有。

岐帝國納言一職不常置,女帝時期納言常置,公孫蕓惠未置納言。

因為納言有比諫議大夫和禦史更靈活的接觸社會權力,而這一官職隨著時代進步,性質也在變。

從最開始的聽取各方意見,到後來就成了專打黑幕小報告,向皇帝傳播和灌輸言論,容易影響皇帝的思維和決策。因此納言一職雖然小,但是作用不小,容易煽風點火捏造事端。

因此後來太監集團形成後,納言能做的,太監也能做,而且做的更地道精純,納言在中國王朝後期就喪失了作用,尤其是東廠、西廠出現之後,錦衣衛基本上全包了業務,而且連帶斬草除跟。

公孫蕓惠之所以不置納言,原因其實很簡單,戶部、吏部當初太強勢,所以根本沒用,禦史和諫議大夫尚且不能正常發揮功能,再置納言官職,非但形同虛設,還有損皇帝自己的顏面。

女帝給劉崇安按個“納言欽差”的差事,表面上是打發劉崇安去領會現在朝廷的困難,讓他少發言,多調研,實踐才能出真知。

但深層次已經在考慮扶持言官集團,為日後打擊那些不識像的分子做政治上的準備。

這個政治信號雖然微弱,但沈雲卿卻隱隱嗅到了背後的邏輯,這讓他想到了武則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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