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2章 表叔要不要那麽惡心人 (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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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小姐啊，這一大早就過去了，你好歹讓婢子喝口水呀，”姚依沐親自端了水，那丫鬟不敢太過，喝了兩口，連忙開口，“接了，每次都是公子身邊的丫鬟接的。”
姚依沐眼中光芒大盛：他接了？他接了！是不是表示接受自己的心意了！
若是不接受自己的心意，他不會接受的。
姚依沐還是有些不放心地問：“你表明自己的身份了嗎？”
“有啊！”
姚依沐這下放了心，在陽城，如她們這般對心上人表示愛意的，可著丫鬟送點小姐的東西過去，若是那頭的公子也有這意思，便會接受，若是沒有，那自然是拒絕，總不能壞小姐的名聲便是。
姚依沐決定等會日頭沒有那麽毒便親自去見他。
在屋中轉了幾圈，發現自己一刻都等不了，便坐著一頂小轎出了門。
這邊九公主等人正在午休，夏日炎炎，睡得有些頭昏。
害怕等會睡得太久會迷糊，九公主坐起身。
文珠聽見屋中的動靜，掀開了簾子，捧了冰盆子、蓮子粥、凈面的水進來讓兩位公主消暑。
九公主蹙眉瞧見那碗裏的粥，疑惑地問：“這蓮子味香，吳大娘還有這好東西？”
文珠笑：“哪能呀，這是太守府的人送來的，讓殿下消消暑氣。”
“哦，既如此，大家都嘗嘗吧。”
九公主最近接受東西有些習慣，以為這些東西跟高達送的燕窩，寶劍，馬匹一樣，承載著討好、巴結的心思。
心中覺得理所當然，自然也就沒有把這東西放在眼中。
姚依沐趕到驛站，憑借著太守之女的身份，和丫鬟三天兩頭送東西過來的好感，守衛直接讓她們進入了前院，守衛等了等，見丫鬟空著手，也不好意思問人家：你們親自過來，這次送的是什麽呀。
等了一陣不見人給東西。
守衛疑惑：這人是不是要叫公子身邊的丫鬟來，她們才肯給交東西？
於是進去請人。
不請自來，很失禮，可姚依沐思念若渴，哪裏管得了。也不等人回來，直接從前院一路輕步走至後院門口。
兩個公主因身份特殊不想被守衛們發現裏面的玄機，自然沒有在內院安排什麽守衛。
所以姚依沐毫無阻攔的進去了，裏面語笑嫣然，她側目望過去，只見遠遠的屋中，她日思夜念的人正輕柔地為一個女子攏著發髻。
那一幕要多礙眼就有多礙眼。
這還怎麽得了！定城公子小小年紀，居然青天白日的跟一個女子廝混！
她眼睛瞬間就紅了，沒頭沒腦的沖進去，眼中滿是被嫉妒沖昏頭腦的戾光。
屋中的人聽聞動靜側目望來，只見一個陌生的小姐氣沖沖地邁著大步向她們而來。
絕對的來者不善，大殺四方的模樣。
四公主站起來，婀娜多姿地走到門口瞧稀罕：這是誰啊？大熱天的站在院子中，還一副吃人的模樣。
關鍵是這模樣還是對著她，四公主疑惑了，自己這段時間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怎麽得罪了這面生的小姐？
姚依沐瞧見那面容，頓覺受了刺激，這是什麽人，居然有這麽好的面貌，她從來都沒有見過這麽美的。
若她是男人，也喜歡這樣的。
自己跟她一比，不不，簡直是沒有可比性。
一向驕傲的姚依沐有些自卑，突然覺得自己的臉不夠白，秀發不夠黑，眼睛不夠大，小嘴不夠紅，身材不夠好……
自卑的姚大小姐目光有些退縮，好巧不巧地落在了旁邊地上的帕子上，她覺得有些眼熟。
她定睛一看，這不正是自己給定城公子繡的嗎，上面還落著大大的一個“沐”字呢，居然被扔在了地上！
欺人太甚！
九公主走出來，親昵地靠著四公主，疑惑地問：“你是何人？為何闖進來。”
好聽的聲音讓姚依沐有些恍惚，她望過去，只瞧見兩人彼此緊緊相依偎的身影。
他跟這女子如此的親密……
他還不知道她是誰？！
九公主隨著她的視線瞧了眼地上的帕子：這是什麽？怎麽會在地上，這帕子有這麽好看？
姚依沐不服氣地擡起頭，一顆心冰涼一片，淚眼模糊地開口：“公子若是有心悅的人，為何還要接受小女子的禮物，讓小女子誤會！小女子雖然身份、地位不比公子，可也是好人家的姑娘，你這算是何意……”說完，眼淚就流了下來，這是感覺受到侮辱的眼淚。
“啊？”九公主更加懵了。
他還裝傻！
姚依沐感覺自尊心受到了重創，如何還敢呆下去，轉身就跑了。
九公主回頭望著四公主詫異地問：“她是什麽意思？”
四公主掩唇笑了許久，才道：“小九魅力無法可擋，吸引的不止有男人還有女子，可該怎麽辦才好，想來最近有一番桃花，我得離遠點，免得城門失火，殃及我這個池魚。”
九公主翻翻白眼，低頭撿起那在日頭下的帕子，只見帕子上繡著並蒂蓮，技藝跟她有得一拼，下方落著一個“沐”字。
九公主背脊一寒，臉頰上泛起駝紅，收了帕子，再也不敢收這些人的禮了，這事確實是她辦得不地道，她還真以為自己無所不能了，最近有些飄飄然，收著收著也沒有了一個顧及。
看來姚小姐的姻緣還不是時候……
……
七月初，盛熱難耐的時候，呂洛帶著幾員副將和一些精兵，準備夜襲章英的營地，燒毀章英儲備的糧草。
來一個出其不意攻其不備。
這樣的場合怎麽會少了九公主，她自認自己是一軍之主，哪能事事都瞞著她！
她自上次未能參加截糧的事後，一直耿耿於懷，這次她早已經事先聲明，無論如何她都要參與。
呂洛和眾副將能有什麽辦法，這支軍隊屬於她的。
關於軍隊歸屬問題，他們之前也開過會議，根據以前的歷史情況，朝廷養的兵，極容易成為私兵，比如湯家兵，呂家兵，章家兵以及孫炳南等邊境節度使。
這也是每一屆帝王，無不想方設法防止兵權旁落的原因，呂洛既然說了投入定城的門下，自然不會再有呂家兵，且現在“定城公子”的名頭比他要響許多，而九公主又屬寧氏人，雖是公主，出兵真正的能算得上師出有名。
章英的兵在陽門關外的草地上駐紮，是簡單常用的木棚營，既能簡單成營，又能日常的練兵，出兵等。
因城中有百姓已經在收割糧食等農作物，一般都不會這時候出兵，所以章英減少了打探瞭望的士兵。
這一夜，月明星稀，空中偶有夜風吹拂，只是這風也是熱烘烘的讓人難受得緊，騎馬過來，難免會汗濕衣襟，這風一吹，背後被汗濕的衣襟就沒有幹過。
前面是一大片草地，草地上滿是營帳，周圍沒有高地，所以九公主一眼望去，只能看見營帳，分不清哪裏是前軍、中軍、左右翼、輜重等區域。
呂洛走上前，指著前面一處深黑的地方道：“你看那邊，一般會有壕溝，壕溝上一般又設置得有鹿角砦之類的障礙物。”
九公主視力沒有問題，因之前跟著宮映雪練習運氣，她比一般人要耳聰目明些，而外出打仗的士兵大多常年缺少肉食，均患有夜盲癥。
這也是古來“夜襲”戰法的主要因素，你想想，在黑暗中，許多士兵不辨方向和敵我，如何能禦敵殺敵。
只是她瞧清了前面有溝，但是她不明白“鹿角砦”是什麽意思。
倒是旁邊的蛇衛極有眼色的沈聲道：“鹿角砦是壕溝上面樹幹、樹杈等交叉伐倒形成的陷阱，防止騎兵夜襲進入營帳。”
九公主了然，等著呂洛吩咐。
呂洛側目瞧了某人一眼，她眸中帶著鄭重之色，呂洛笑道：“你一會不要跟我們下去，你只需要在這裏觀望，能成功燒掉對方的糧草輜重，這次夜襲的目的就達到了，所以你在這邊尋對方的輜重所在。”之前他們派人打探過，但一直不確定，現在不如把這件事交給這人，免得她一會想要跟著下去。
他們之前就知道這邊的安全入口，來之前也就這次夜襲的點點滴滴再三吩咐過，因九公主非要參與，所以才對著她特地交代一番。
現在他們只等時機。
虎老大興奮得龐大的軀體不住的顫動，捏著列水槍的手緊了緊。
呂洛見月亮沒入雲中，草地上又暗了幾分，各處微弱的火把發出“嗶啵嗶啵”的響聲，這聲音和偶爾馬匹沈睡的鼾聲融為一體。
呂洛突然舉起了手中的青龍槍，帶著人向前沖去，這一刻，他眼神堅定，在黑暗中如一匹鎮定指揮作戰的頭狼。
這瞬間爆發出的力量，猶如寶劍出竅，帶著銳利和志在必得。
幾個副將均被這氣場撼動，之前因瞧見他柔和俊秀面貌的輕視早已經拋得一幹二凈。
營帳的東邊是入口，沒有設置壕溝，只有鹿角砦，一隊士兵忙跳下馬，跳進去把障礙移開，呂洛這才帶著人沖入營帳中。
有章英的人聽見這些聲音，慌忙起來查看，還沒有來得及呼喊便被一槍結果了性命，連句叫聲都沒有發出來。
又過了一會，更多的士兵聽見了動靜，從營帳中悄悄的出來，草地上一下沸騰了起來，呂洛帶著的人根本不給他們喘息的機會，看著人就砍。
喊聲、嘶鳴聲、刀槍沒入身體的聲音不絕於耳。
章英的兵馬四處逃竄，哀嚎聲不斷從草地上傳出，九公主騎著馬在周邊來回跑了好一陣，才在南邊幾座土堆處瞧見了疑似章英屯糧倉。
她和鷹空、蛇衛向著那土堆騎近了一些，九公主定睛一看果然是軍中的輜重所在。
她興奮地取了馬側的箭矢，搭好弓，目視前方，朝旁邊喊道：“點上！”
鷹空知道她箭術不凡，取過懷中的火折子，吹了吹，給九公主箭頭上浸油的棉布點燃。
箭帶著火光落在了那一剁如土堆的糧草上。
那“土剁”登時燃了起來，九公主連忙又射出幾箭。
營地上火光大盛，映照了半邊夜空。
“火啊——”
“快救火——”
“營帳也燒起來了——”
“快來救糧食！”
“那邊有水！”
“啊——”
“……”
這一場夜襲章英的人沒有準備，勝利也毫無懸念，定城軍無一兵士傷亡。
章英的兵潰散，從此一蹶不振。
定城軍精選章英的士兵並入本軍，定城軍得以擴充至五萬人。
183 哄人的命
中旬，七月流火，九公主散兵，讓虎山、峰山等一眾原弟兄回山收割糧草，並派出其他的士兵幫助陽城百姓收割。
收成雖然比往年少了許多，但足夠陽城百姓一年的口糧，直到這個時間，軍中也沒有發生九公主一直擔憂的缺糧問題。
小豆子瞧見這短短幾個月九公主的動作，有些目瞪口呆，這時候他無比後悔自己是一個太監，要是自己不曾削了命根子，是不是也可以撈一個副將做做！
一會又慶幸自己當初跟著九公主一起出了宮中，才有這番見識。
綜上原因，小豆子那是巴心巴肝地聽候九公主的差遣。
小豆子讓人擡著兩大框洗得白白凈凈的番薯進了驛站中的竹院。
“對對對，就是放在這裏，哎呦都小心得點！弄壞了都得讓你們賠！”小豆子尖聲叫喚道。
屋中的幾人聞聲來到院中。
外院的吳大娘並兩個護衛也來到了院裏。
隔壁院子的呂洛也從自己的地挪了出來。
夜風吹拂，把竹院清翠的竹葉吹得“沙沙”作響，輕輕搖曳著如同翩翩起舞的精靈，空氣中滿是竹葉清新的味道。
幾處燈籠把院裏照得分明，只見院中擺著兩個大筐，裏面放著滿滿當當的東西。
吳大娘瞧了眼，欣喜地瞧著九公主，粗著嗓子道：“公子，這是番薯，可以吃的，怎麽會這麽多？”
九公主大步走過去，拿起幾個紅皮的番薯，遞給小豆子：“去削了，讓大家都嘗嘗看，”說著，擡起頭瞧著面前的吳大娘道，“大娘，今天晚上不用做其它的食物，就吃這番薯，你看看怎麽做好。”
吳大娘登時看過去，瞧見兩個主子俊秀的面容，沒好意思提醒：吃多了番薯會脹氣！
以前牛愛吃這個，吃多了腸胃就不好，說通俗點就是腸胃不通，會放屁。
所以倒是沒有瞧見人吃這個玩意。
但定城“公子”是何人，她的話，她自然奉為“聖旨”。
她點點頭，腦中已經想到了無數做這個番薯的想法。
小豆子很快肖好了一盤，分別端給院中的人。
文珠戰戰兢兢地拿了一塊：她從來沒有見過這玩意，能吃？
鷹空爽快地拿起來：這不夠他塞牙縫的，就不能肖幾個。
蛇衛面無表情地搖搖頭，小豆子不敢招惹這尊大神，走向旁邊的四公主。
盤子遞到四公主面前時，四公主有些嫌棄：“不明食物，我不吃……”她如果沒有記錯，剛剛這物上面還沾著泥土！
九公主翻翻白眼，伸手拿了一根湊到四公主的嘴裏：“就你挑食，你咋那麽難伺候呢？晚上餓你肚子。”
這可是她親自種的，她敢不吃？！
別逼她學宮映雪那招，讓她吃一個月！
四公主緊閉著嘴，聲音從嗓子眼發出來：“餓死是小，毒死是大！我不吃……”九公主豈能讓她如意，逮著她吐字的當口，把一塊番薯都投進了她嘴裏，“唔唔……”小九真可惡，還記不記得她欠自己的銀子！逼急了，馬上讓她還債！
小豆子忙道：“毒不死的，小的之前也吃了不少！”
四公主美麗無雙的小臉上滿是痛苦的神色，一個不小心咽了下去，頓時花容失色，腳步不穩地轉了半圈。
羅裙隨著她旋轉的動作層層鋪開，如菩薩座下金蓮，院中的男人不由得楞了一刻，這人風姿最盛，即便是穿著普通的衣裙，也讓人不得不註意。
滿院的人瞧見美人這幅神態，均笑了起來。
呂洛失神片刻，對面前這美人的身份有一個大膽的猜想，定城說她是一個公主，那這個被她稱為姐姐的人，定然也是一個公主……
想起上次定城說他無意中給兩人帶來的傷害，他有多少次想開口說句“對不起”，可這人冷傲得讓他不敢靠近。
呂洛伸手拿了一塊，小口的嘗了嘗，脆而甜，比餓肚子的滋味要好受許多。
“公子，在下有話跟你商議。”呂洛適時開口喊道。
九公主歇了玩鬧的心思，拍拍手，走向呂洛。
竹院中也有一方石桌，呂洛坐定，拿著手中的番薯看起來，聽見九公主的腳步聲，才擡眸凝視著眼前的人，她還是男裝打扮，身姿挺拔，腳步爽快利落，一身氣質卓然，坐下後，望著自己，一張臉笑顏如花，眼中閃亮明媚，仿佛在說，找我何事？
呂洛楞了楞，方才道：“秋收後，各處將有變動，我們要早做準備。”
九公主點點頭：“嗯，我省得，你召集他們商議時通知我一聲，我參與便是。”雖然她不是很懂，好歹可以聽一聽，這個不妨礙的不是嗎？
“我說的不是這個。”呂洛沈聲道。
“嗯？”九公主挑眉，不說這個，要說什麽？
呂洛想了想不回反問：“你有多久沒有去見秦大人了？”
九公主有些煩：“我沒事去見他做什麽？”她可是把他記得一清二楚，總是看自己不順眼，關鍵還欺負自己，他……
算了吧，提起他都累得緊。
呂洛嘆道：“秋收後不比夏季，以後也不比之前，你和秦陌同在陽城，卻各自為政，打章英是沒有什麽問題，若是攻打孫炳南，我們這樣分散，與我們都沒有好處，所以不如聯合，就算是不聯合至少別這樣，兩軍在一處卻互不來往。”
給他的感覺就好像這兩個人如夫妻在置氣一般，這都一個月了兩人還真能做到互不來往的地步，兩人的氣性真是高。
九公主深呼吸了一下：“之前他是什麽樣子，你也瞧見了，對我就是那嬉皮笑臉的，雖是笑著，但從來不好相處，他又瞧不起女子，這次我再去說，若是他又讓我把定城軍並入他門下，我該如何？”
現在定城軍有五萬人，陸陸續續有被招降的人加入他們的隊伍，若說之前還沒有什麽，可現在，她是真心不願意給秦陌。
畢竟這東西就和權利和錢一樣，沒有嘗到滋味的時候，也不存在舍不舍得，可一旦嘗到裏面的各種滋味，她便舍不得放開了。
特別是現在她走到城中，誰人不尊敬地喚她一聲“公子”，更有兵士無比佩服地望著她。
那樣的目光，讓她沈迷……
讓她有些飄……
呂洛沒有說話，他只是從全局考慮，倒是忽略了那人的脾性，被她這麽一提醒，忽地想起了秦陌關自己一個月的時間！
一時還有些恨得牙癢癢。
那時候難道沒有好好的談嗎？可那人自以為是，聽不進去的。
九公主最近有些傲氣了，覺得自己無所不能，她瞧見呂洛眉宇間一絲惆悵：“罷了，我明日再去跟他談談。”
她安慰自己：不為其他的目的，就是為了能早日回到皇城，她也要去找秦陌談談。
秦陌這段時日有些消沈，每日在兵營晃悠，本來他也想帶著兵去偷襲，結果人家呂洛做了！
他想招收兵，結果那些人都往呂洛，不，都往小九哪裏跑，比他的號召力，呼聲還要高。
人家五萬，他才多少兵，就算加上南邊秦其的兵，也沒有人家的多，除非把秦家所有的兵力加上。
他本想把高達的兵據為己有，可高達那個油條子滑得很，再說，現在他還真不敢動他，他把小九哄得極好，三天兩頭的送東西過去。
上上次據說送了一匹白色的坐騎，上次又尋了一把寶劍，偏偏小九那個沒有見識的，把這些玩意當稀罕，全都收了！
矛盾呀，他當然希望小九好，可現在小九比他一個男子還要優秀，讓他極沒有面子，是以，這段時間都是呆在軍營，也不曾去驛站找過小九，日子過得沈悶又憋屈。
連平日有事沒事總來找自己的陽城幾個官員也不曾來找自己喝酒聊天。
正煩著的時候，從他身後傳出一聲猶如天籟的聲音：“你怎地坐這麽高？”
秦陌背脊一顫，回眸望去，只見他最近總是想著的人，從樓梯口走上來，穿著淺色的月白衣衫，一頭青絲束起，看不清她的表情，樓梯口處忽明忽暗的光線，把她的身形顯得綽約風情。
秦陌的心“砰砰”跳起來，只感覺她一步步像是走入他的心間，而他心臟跳動的頻率和她步伐如此的一致。
這是一個月以來，他第一次感覺到胸腔裏的熱烈。
秦陌呼吸急促起來，片刻又鄙視自己這是在做什麽，他不允許小九可以這麽牽動他的情緒！這時間沒有任何一個女子可以！
他只能是他自己。
九公主走上了樓梯，這是兵營城門口的點將臺，站在上面可以把校場上士兵們的動作看得一清二楚，可以檢驗士兵們列隊的情況，也便於在出兵前做安排。
秦陌坐在城墻臺邊，這邊臺不高，他一只腿微微彎曲卡在城垛間，另一只腿放在下面，修長，好看。
這個動作悠閑慵懶，他依舊是一身暗花的深色青衣，把身姿包裹得俊朗挺拔。
如一副名家繪制的水墨畫。
秋老虎雖已過，但風吹來，還是讓人覺得有些熱。
“你在上面做什麽？”九公主微微笑道，又問了一聲。
“哼……”秦陌輕哼一聲，沒有回話，轉過頭望著前面的校兵場。
校兵場周圍是一圈樹，不大不高，但緊緊地把整個場包圍，讓人無法窺探裏面的點滴。
九公主扶額，一時覺得自己這脾性太好。
寧辭生氣，是她哄；
四公主生氣，她去哄；
宮映雪生氣，還是她去哄；
文珠生氣，她也得哄著……
現在又來一個秦陌！
真是要命呀。
關鍵是每次都不是她惹的，比如這次秦陌生什麽氣？氣她之前收了兵匪？氣她拿銀子出來築城囤糧？還是氣她成立了定城軍？
可這些都是之前的事情了呀？這表叔怎地還在計較！
而且他之前那般無禮地輕薄自己，自己都沒有找過他的麻煩。
好半晌，九公主走過去，坐在他的對面，背對著秦陌。
心中也有些莫名的煩躁，憑什麽都要她來哄，她也要人哄的好不好！
秦陌感覺她在自己的背後坐了下來，心突然一松，他的背往後仰了仰，最後靠在了上面：呵，這可是你自己尋上來的。
秦陌勾唇，臉上帶著點若有若無的笑意，仰頭靠在了她瘦小的背脊上，那背脊似乎承受不住他的重量，猛地顫了一下，如被狂風吹彎的小樹，接著便是慢慢地直起來，承受住他所有的重量。
九公主的背被他壓得一彎，差點背過氣去，頓時後悔自己剛才為什麽坐在他後面，這不是腦袋進水了嘛？
她咬牙吃力地支起身子，想跑開，覺得自己又很沒有脾氣，於是兩人極不協調的背靠背坐著。
“小九？”
“嗯？”
“你還是小九嗎？”
“……我不是，你是吶？”
還是這麽不同，秦陌桀然一笑，背脊因著他的笑，不住的顫動。
九公主感受那力量，突然覺得有些神奇，又生出許多關於“禮數”“禮法”等規矩來……
流光溢彩中，他又問：“小九想過去漠北嗎？”
“我瘋了才想去那地！”
“呵呵……”
九公主聽見“呵呵”兩個字，頓時起了一聲雞皮疙瘩，“笑什麽？”
“你說……我娶你，好不好。”
九公主大驚，準備故技重施，走為上策之時。
他優雅低沈的聲音從背後傳來：“我想了一個月，從……”秦陌本想說，這一個月感覺怪怪的，腦中總是你的影子時，嘴裏卻不自覺的說出了另一番話來，“我想了一個月，如果我們的兵要合在一起回皇城，除非我娶你……”
九公主怒了，從臺邊輕巧地跳下來，她定定地審視著面前的男子，半晌，才道：“我是定城公子，秦大人莫要忘記了。”
當她是什麽，莫說他現在要成為她軍中的主將，她都要考慮考慮，還來一句他娶自己，瘋了嗎？
還是他以為她那麽不值錢！為了這幾千兵力便委身與他！
秦陌心頭一著急，慌忙中逮住了她的手，小手蔥白柔軟，手心卻有細細的繭子。
秦陌心頭一震：她一個嬌滴滴的公主，該是萬人膜拜的存在，居然手心生繭。
這邊九公主更怒了：他還敢逮自己的手！突然想起上次他抱著自己就開始親……
秦陌擡頭望著她，她逆光而立，滿臉的怒容，雖穿著男袍，他卻從來沒有想過她是一個公子，眉目帶著英氣卻不乏柔情，裁詩為骨，真正的牡丹國色，不可一世。
小九什麽時候變得這般矚目，又讓人驚艷。
秦陌的心跳開始加速，他為之神迷。
九公主又驚又怕，忙抽出自己的手，飛逃而去。
184 英明神武的形象
“小九——”秦陌喚道，這嗓音不同以往的優雅低沈，而是帶著點點顫抖，仿若雨點打芭蕉，聽起來擾人心扉。
九公主回眸望著他，準備說話時，瞧見他一雙細長的眸中一別以往目中無人、帶著無邊傲氣的目光，此刻裏面飽含情緒，有希望，有傷痛，還有一點點茫然……
總之是滿目的柔光，瀲灩襲人，明明是皇城的貴氣公子，眼中卻尋不到一點驕傲自負……
鼻尖飄過他身上若有若無的龍涎香，九公主疑惑了，這目光——
這目光何曾相似，她曾經也是拿這樣的目光，常常有意或無意地望宮映雪……
這目光又太過陌生，陌生到她從來沒有見過……
九公主心楞，突然覺得自己一直以來似乎都會錯了意。
可秦陌——
他們可能嗎？
他是驕傲的世家公子，而她是一個終將要和親的公主，他還是她的表叔，太後早已經看中了宋家的送汝青，那個淡若蓮花的女子，那才是他的良配……
而自己……自己終歸是喜歡那人的。
如若她不回皇城，他們之間興許會有那麽一點點可能，難道這就是秦陌不讓自己回去的原因？
秦陌起身，向著小九越走越近，眸中的光芒閃耀。
她則膽怯地連連退後幾步。
九公主身後便是一堵墻，已經無路可退，她低聲道：“那個……表叔……我先回去了……”話畢，九公主倉皇而逃。
秦陌眼帶癡迷地望著她的背影久久沒有回神，仿佛心都空了一塊，唇角噙著一抹壞笑：他真的愛上了小九，不是好感，不是好奇，不是喜歡，而是愛，真真實實的愛！
看見她被人欺負會心痛；有人為難她，他會難過氣憤；會因為她違逆自己而憤怒，因親了她，而狂喜；因她不來找自己而生悶氣……
這愛讓他一時痛楚一時又莫名的激動。
可小九曾經心悅那人，他不得不在意，發狂，有時候嫉妒得要死。
所謂“入我相思門，知我相思苦，長相思兮長相憶，短相思兮無窮極。”他是真切地體會了一場。
……
八月初，定城軍準備拔營向皇城而去，九公主和呂洛均同意留下呂權帶領一萬士兵駐守陽城。
他們好不容易建好的關門可不能因為他們一走，便成了人家的屬地，特別是這裏的高達，心中想的那不是家國百姓，守城護門，而是鉆營，他們去皇城，留下高達在這裏如何能放心。
是以，呂權便成了留在這裏的不二人選。
陽門關離皇城自然不遠，騎馬日夜兼程半月就能到，當初九公主他們過來便是用了半月的時間，但是行軍的話，就需要多兩倍的時間。
秦陌見小九走了，自然不會再留在陽城，他和秦其帶著幾千兵隨後跟上，紮營也在他們的不遠處。
秦其駐守在南邊的兩萬兵士同時啟程準備向皇城匯合。
路上陸陸續續地打敗了幾支湯家的殘兵和幾支起義軍，這些戰敗的士兵充入定城軍，定城軍的隊伍擴充至五萬五千人，一萬人留在了陽城，跟他們北去的就有四萬五的人。
行至半月，定城軍在並州遇到了湯月龍的徒兒——湯淩翔，湯月龍自宮變那日便下落不明後，這湯淩翔就廣收湯家兵，他之前和呂洛一起駐守榮國東邊，手上有湯家一大半的兵力，加上路上收的，可想而知。
現在更是以為湯月龍雪恨為由，收攏皇城附近中殘留的湯家兵，人數已經到了十萬之眾，可見宮變之前湯家兵力之巨！
兩軍一起向皇城而去，隨後同在並州紮營，都是老面孔，且這湯淩翔雖然旗號打得響，可他的狼子野心，路人皆知，見了面自然是分外臉紅。
這才到並州，就派出了數個來使，前來勸說呂洛等人一起攻入皇城，把竊國者誅殺。
九公主當然不同意，先不說她不認識這唐淩翔，就算是認識，她也不可能跟這明顯有異心的人圖謀。
更何況，他說要誅殺宮映雪，這是她們寧家的事情，關他們湯家什麽事情！
所以，九公主和呂洛當然拒絕，秦陌自然跟九公主一個步調。
於是，兩支軍大大小小地打了數個回合。
這樣的戰鬥規模，與跟章英間的小打小鬧是不可同一而較的。
每一次出戰必然死傷無數，幾場之後，這邊的短板就看見了，原來之前而定城軍這邊人員擴充，後勤輜重補給就有些跟不上。
再加上士兵構成覆雜，有的沒有經過正統的訓練，沖著名氣進來了，結果還沒有呆兩天安生的日子，就被拉去了戰場。
這樣能不受傷嗎？
是以傷員因缺少良藥和及時有效的護理，常常痛苦呻吟……
想要好，基本靠硬抗。
九公主等人這才見識到了什麽是真正的戰鬥，因著出現的問題，常常愁得心頭火起。
秦陌見兩支軍大勢即成，讓秦其帶著秦家兵的後勤補給定城軍，倒是解了燃眉之急。
之前剛到並州，若是騎馬向皇城，只需不到十日的功夫，九公主本想帶著幾人先行而去，她自以為現在她變得不一樣，已經有了那實力，也可以獨自面對他，而無所畏懼。
許是近鄉情怯，許是高看了自己幾分，許是回去之後終將面對那人，她還是不敢，大軍離皇城越近她心中越惶恐不安。
現在出現湯淩翔的兵，幾場戰下來，她的心突然安定了：好好打。
上元十九年八月十五，是中秋佳節。
兩軍戰士似約定好了一般，均休戰不出，只在各自的營地燒火把慶祝佳節，軍中炊煙四起，今日軍中夥兵在城中難得的買了酒水和肉。
軍中的食物很簡單，一般是饅頭，疙瘩湯，小米粥，鹹菜，吃得久了，嘴巴都能淡出鳥來。
遇上糧食不夠的季節，比如上個月，他們吃了幾天的野菜和番薯，雖然也抵餓，連吃幾天還是讓人有些受不了。
九公主今天晚上挺忙，她在呂洛的安排下，既要慰問傷兵，又要在大家慶祝節日之時，作為定城軍的首要人物要發表點激烈的言辭，諸如此類的，總之要調動大家的團結心和積極性，好讓大家更好的上陣殺敵。
一切安排好後，倒讓九公主有些怯場，畢竟是幾萬人的大軍呀，雖然在後面的人聽不見，但恍惚瞧得見她啊，幾萬人的目光，那可不是開玩笑的。
呂洛只微微一笑，忽略掉她的想法。
營帳中。
四公主蔥白的手指在九公主發絲中游走，飛速地為她琯了一個男子的發髻：“今晚聽說你要跟他們一起喝酒？”
“可能……會喝點吧。”九公主有些底氣不足。
文珠悶沈沈地道：“酒就算了，您才多大，用水代替，奴婢給你倒。”
她們公主這早上才去看了傷員和後勤，才歇息一會，晚上又要出去，她們公主真是忙，她心疼。
還有九公主上次在宮映雪哪裏，只喝了幾杯葡萄酒，就醉的不成樣子，她可真是擔心她的酒量。
“可別，人家都是用命在拼，說到底也是為了榮國，”
如果湯淩翔得了這天下，哪裏還有她們的立足之地，其實不過是為了她們寧氏。九公主左右偏了偏頭，瞧見她一雙眉毛英氣盡顯後，繼續道，“如果這都用假的，我心難安。”
四公主也再次給她檢查了一番，確定無不妥之後才道：“嗯，那你少喝點，畢竟年歲不大，軍中的酒烈。”
九公主點點頭，瞧見四公主一身的男裝，雖然是男裝，卻難掩秀美，沒有她的英氣，不由得心情大好的笑道：“嘖嘖嘖，你就算是依瓢畫葫蘆，也該有點樣子吧，你看看，誰人見著你不說你是女子！”
“我本就裝不像！”
九公主懶得鄙視她，翻翻白眼：“你是沒有用心，都扮多久的男人了，還是這幅德性！之前就有兵看見你，呆了半天，第二天我就在軍中聽聞，‘定城公子帶女眷來軍中，還是一個如花似玉的女眷’，你說說這多影響我英明神武的形象。”
四公主再也忍不住，伸手在她的胳膊上擰了擰：“說我就是德性？你才德性！，說你自己就是英明神武，嗯？”嘿，這丫頭，胳膊上倒是長了二兩肉。
小豆子從營帳外沖進來，瞧見三人正在笑鬧，對著九公主恭敬道：“公子，洛公子讓您現在過去。”
“嗯。”九公主應一聲，站起來，俊眼修眉，帶著暗花的錦衣華服，確實很有氣勢，讓人不敢逼視。
若不是女子的身姿嬌小，會讓人更加欽佩。
九公主跟著小豆子出去。
此時一輪皓月冉冉上升，清輝把周圍映成一輪銀白色的光圈，天邊還有一些深深的藍色，營地上火把已經亮了起來，忙忙碌碌的夥兵穿梭在眾士兵中，為大家準備好食物。
有的士兵在幫忙，有的士兵聚在一起吹牛聊天，還有的則在修補自己的戰甲，擦所屬的兵器……
草地上的夜風帶著酒香、肉香還有屬於草地的芬芳吹遍了每個角落。
眾士兵難得地細細聞著裏面的味道。
“……上次打蟑螂兵才過癮呢，我們公子一箭射出去，就把一個副將給幹到了，你說箭法厲害不？我當時都驚呆了，若不是感覺到一股冰寒在脖子上，今天我就不能坐在這裏了！”草地上一個男子激動地描述著，周圍的一眾人仔細地聽著。
“公子看似那般弱小，竟有這麽厲害？”有人提出質疑。
“吹得吧你！”還有人不相信。
“厲害厲害，我親眼瞧見他從城墻上飛下來，陽城西城墻，十幾米高呢，普通人跳下來不得摔死，可公子輕輕松松就飛下來了！”
九公主蹙眉，從一眾士兵後面走過，她哪裏輕輕松松的了，腳下有踩城墻而下的，他們是沒有看見宮映雪，抱著她和文珠，腳下不踩任何物件，都能飛身上宮中的墻，那才叫厲害！
九公主心頭又暗暗鄙視自己：怎麽又想他了！
不準再想！
“公子？”
“公子來啦？”
“公子安好！”
“……”
鷹空和蛇衛把人群隔了隔，不讓他們太靠近。
眾人問安的聲音把九公主從自己思緒中拉了回來，她瞧著一張張熱切望著她的臉孔，露出柔和的一笑，朗聲道：“一會大家吃好喝好，今晚的酒水管夠。”
“公子等會給大家射一箭可好？”最開始說話的那人道，似是為了證明他說的都是屬實，說完臉上更加熱切地望著她。
九公主抿唇一笑：“好。”話畢，穿過眾人的包圍，向著呂洛的主營走去。
後面的士兵望著幾人的背影，久久未曾回神，心中不斷地飄過：
公子剛才抿唇一笑，好溫柔！
公子的聲音也好聽。
公子好香啊！
不對——他們怎麽能生出這種心思？肯定是太久沒有見女人了，見著好看點的男人也像女人！
要不得要不得！
一炷香後，幾人到了主營，呂洛並袁茂、張虎、青衣先生周源奇等人都到了，幾人瞧見九公主過來，忙站起來拱手行禮問安。
“公子來得可晚了！”袁茂笑道。
“就是，我們都等了好一陣了！聞著酒香吃不到，好著急。”張虎粗聲道。營帳因他說的聲音顫了顫。
九公主莞爾一笑：“從營帳中走過來，花了一些時間。”他們住的地方不一樣，既要分開，又不能讓有心人發現那是他們主帥的營帳。
呂洛讓其在主位坐下。
九公主有些疑惑：不是說要鼓勵士兵，提升他們的士氣嗎？
呂洛笑道：“你一上午都在慰問傷兵，現在士兵要吃飯就取消了，畢竟今日是佳節，免得適得其反。”
九公主當然不希望這時候去打擾他們吃飯，說一些沒有幹巴巴的話，她點點頭，和眾人一起落座，這時外面響起兵器相交的聲音。
張虎龐大的身軀率先沖出去，出去後，也沒有聽見他例常殺敵前的一聲吼。
說起來這張虎有一個毛病，上陣殺敵前，必有一聲吼，這一聲，地動山搖，撼動山河，好似吼了這一嗓子才掄得動他的武器。
只聽外面傳來一聲優雅低沈的聲音：“小九——”
屋內人齊齊一頓：秦陌？
他不在自己營中呆著，跑到定城軍軍營中幹什麽？
屋中的人眼睛一花，只見掀簾進來一個俊朗挺拔的公子，在月光和燈光的照耀下，一身玄衣包裹，端的是風度翩翩，貴氣十足，他一只手上提著兩壺紅釉雕花小酒壇。
細長的雙眼中，滿是細碎的光芒流轉，瞧見營帳中那人，唇角立刻蕩著一抹溫和的笑意。
不是秦陌又是誰。
185 你是有多厭惡我？
張虎跟著進來。
營帳中剛剛落座的幾人，除了呂洛和九公主，其他的人又站起來，拱手問安：“秦大人來啦。”
“秦大人座。”
雖然這人現在跟他們不是一軍，但人家好歹是秦大人，有名有份，榮國的正二品大官！
他們是誰，早幾個月前都是山頭上的匪頭，能跟秦公子搭上話，那是之前想也不敢想的，還有今天這番境遇的還得多虧主位上的那人，不然祖墳冒幾輩子青煙，也不可能輪到他們。
九公主坐在主位上，望著秦陌，唇角難掩譏誚：“秦大人來這裏是做什麽？莫非是刺探軍情？”
秦陌哈哈大笑，這一笑，給人亦正亦邪之感，接著他一副可憐兮兮模樣地開口：“小九真是無情呢，我的軍醫才入你定城軍中醫治，你不說刺探，現在來跟你一起過中秋佳節，你便覺得我是刺探軍情？！這是何種道理？”他邊說邊走向營中的桌子。
九公主是主位，她左邊是呂洛，右邊是袁茂，哪裏還有空位。
袁茂見秦陌提著酒瓶，站在自己的身側，額間冷汗直流，他腦袋轉的快，很有眼色的站起來，對著身側的秦陌笑道：“秦大人請這裏入座。”說著，動身走到下首位子。
秦陌恩賜了他一個眼神，把兩壺酒放在桌上，毫不客氣地坐下：不錯，離小九好近。
九公主白了他一眼，沒有跟他計較。
今夜桌上的菜品豐富，牛羊肉分量很足，還很大，大概是為了滿足軍中男兒的胃口，沒有放其他的調料，雖是這樣，但這肉卻原汁原味，只是這營帳中的人除了張虎是那粗狂的風格，其他的人瞧見這大塊大塊的肉，都沒有心思用一只手拿著開吃。
九公主望了一眼，便挪開了目光。
秦陌一笑，打開了酒，頓時酒香四溢，光聞香味就知道這酒比桌上他們的酒要好上許多。
一桌人因他的到來，就算是男子，也感覺道微微的不自在。
秦陌挨個遞上一杯酒，最後給九公主也斟上了一杯，遞給她。
九公主接了。
秦陌舉杯，笑道：“陌今日打擾到大家，先賠個不是。”話畢率先喝掉，接著開口，“今晚月明，又是中秋佳節，各位都遠離故土，跟著主將保家衛國，不如今夜我們一同過節？”。
幾人：“……”您來都來了，他們還能趕出去？！
張虎等人見秦陌已經喝了，不好不奉陪，也跟著喝光，頓時眼睛一亮：好酒！
九公主舉杯一飲而盡，呂洛也幹了。
這酒雖然是好酒，可九公主只覺得辣人，一咽下去滿喉嚨的幹辣，不知道這些人為什麽這麽愛喝。
她之前喝的酒都是小孩子可以喝的，比如屠蘇酒、葡萄酒等……
這種白酒還實數頭一回。
這一喝，結果被嗆著了，她緊皺眉頭，微微咳了咳，瞧見一桌人都向她望來，她忍著嗓子的幹辣，生生憋著。
秦陌又是一笑，伸手夾了一筷子脆皮鴨放進九公主瓷碗中。
滿桌的人神情一頓，目光四處散落。
這是什麽情況，這桌上的人，誰人不知道定城公子是個女子，合著這秦陌鬧了那麽久是喜歡她？
袁茂和青衣先生是知道秦陌那點子心思的，可後來兩人這關系他有些看不懂，現在看來，還是之前的那種猜想對頭。
呂洛只覺得稀奇，這秦陌也有這樣對待一個人的時候，太陽從西邊出來了？
九公主沒吃碗中的鴨肉，只拿一個饅頭，咬了一口，還是很難受。
秦陌讓秦東給每個人又斟滿酒，秦東給九公主斟酒的時候，秦陌一直盯著那小巧的酒杯，秦東很有壓力，一不小心手抖給倒多了，秦東正打算換一杯，秦陌卻端起那杯酒，就著剛剛九公主喝的地一飲而盡。
張虎想摔筷子：滿屋的酸臭之氣，還讓不讓人好好吃一頓了！
這是他看中的媳婦！
隨即想到自己的身份和秦陌的身份，那心思只能咬牙吞回去。
呂洛戲謔地瞧著兩人。
九公主蹙眉：她真是要瘋了，秦陌這是要做什麽？他不嫌棄，她很嫌棄的好不好，他們什麽時候那麽親密了，還當著她的一幹屬下來。
秦陌喝完，笑意盈盈地望著九公主，那眼中滿是細碎的星光，唇上因酒水的潤澤，更添動人的風情。
端的是任人采擷的姿態。
屋中幾人更覺受不了。
秦東懶得再看：他們爺今晚真是丟人，你看看這是什麽眼神，當自己是花樓的姑娘嗎？
張虎不滿地哼唧一聲，大步走出營帳中：看著礙眼！
袁茂兩人起身溫和的笑道：“剛才還有幾個兵找我們，我們去外面看看，秦大人和公子慢慢喝。”說完，一溜煙地跑了，他們怕再待下去會要命。
呂洛慢吞吞地站起來，踱步離開。
營帳中的人退個一幹二凈，九公主也沒有興趣被人圍觀，所以眾人退後，她反倒自在了些許。
“你找我何事？”九公主凝視他問。
他一個男人在大晚上找她一個女人能有什麽事情，不就是想見她嘛！“無事，找你喝酒敘話，一起過節日。”
九公主扁扁嘴，信他才怪。
“小九不喝嗎？”秦陌又倒了一點，遞到九公主的面前。
九公主望著面前這個他剛剛用過的杯子，目光中有隱隱的嫌棄之色。
秦陌又是一笑：“你是有多厭惡我呀？小九？”他就不明了，他做了什麽讓她這麽厭惡自己？就親了她一下而已！
對了，莫非就是因為自己親了她一下？！
難怪這段時間一直這麽陰陽怪氣的。
還不理會他！
他秦陌早在花叢中過，親了不知道多少的姑娘，偏她那麽小氣。
九公主擡眸，搖了搖頭：厭惡他嗎？不會呀？
想明白原因的秦陌借著這個當口，自嘲一笑：“沒有厭惡我？為什麽一次兩次都不聽我的；沒有厭惡我，為何跟我置氣到現在？沒有厭惡我，為何是今晚這般神態？”
“我哪有厭惡你，你莫要做這種猜想。”九公主怕他不相信，端起面前的酒杯仰頭喝完，然後咕嚕一下吞下去，腮幫子因酒氣沖上來，有些鼓鼓的。
後悔了、後悔了，她好想吐掉：“這什麽酒，那麽難喝！”
“難喝？我來陽城什麽都沒有帶，就讓人帶著這酒，還難喝？生生被你糟蹋了。”小九真可愛，不過也夠沒見識的！
九公主自覺上當，忙夾了一口菜咽下去，也不知道是何種味道，似乎有點鹹。
九公主忙在桌上尋水喝：“好鹹，給我水！”誰做的菜，真難吃！
秦陌瞧見她不似作假，手忙腳亂地找了一個幹凈的碗，用壺倒了一碗，直接遞過去。
九公主接過，忙喝了一口。
“噗——”她要瘋了，這居然還是酒！
秦陌已經懶得鄙視她：“浪費。”
－－－－－－題外話－－－－－－
因你們之前說簡介看起來女主似乎弱弱的……
我慫了——
換了新簡介，但是我的好夥伴說新簡介還不如之前的~
186 你為什麽要灌醉我？
吐了兩個字，慌忙把水壺的蓋子打開，湊上去聞了聞，果然是酒！這些人準備是要喝多少！
九公主酒氣上頭，頓時有些暈乎乎的，她再也不敢喝。
“小九，跟我一起出去看看這裏的月亮吧，今晚的月亮可真漂亮。”
“嗯。”九公主暈乎乎地點點頭。她也好想出去啊，現在頭暈，冷風吹吹應該就會好。
秦陌站起來，九公主跟著站起來。
秦陌走出營帳，九公主跟著走出營帳。
門外的幾個護衛見兩人朝著營帳邊的草地上走去，想來是有些話要說，便沒有跟著去。
秦東和秦西則想：他們跟去做什麽，難道要他們爺活剝了他們？
兩人瞧見旁邊的鷹空和蛇衛，捧了酒水過來：“兄弟，來整一瓶吧。”他們這個職業辛苦呀，日夜不休的，整天跟著，就算是過節也不能讓主子離開自己的視線範圍。
夜風清涼，吹在人的身上莫名的舒服，九公主腳步有些不穩地跟在秦陌身後，表面上看著她，依然身姿挺拔筆直，實際上她腦袋有些大，只想尋一張床倒下去。
秦陌感受到身後那人緊緊地跟隨在他的身後，讓他莫名的心安。
“今晚你為什麽要灌醉我？”九公主嚴肅地望著他的後腦勺，試圖讓自己不要東倒西歪。
秦陌側目望著她明亮的眼睛半是認真半是玩笑道：“因為你醉了，才會忘記我今晚要給你說的話。”
九公主搖搖頭，不解地盯著他，清亮的眸子帶著無辜和讓人心融化的不解。
秦陌不禁咬唇艱難地轉移視線。
又走了一陣。
身後的人突然一個踉蹌，朝他的後背一頭栽去。
猝不及防。
秦陌有些惱怒地回身扶了扶她，直到她站穩後，他才收回了手，秦陌低頭瞧見她剛剛踢到了一塊亂石，伸腳踢開了亂石。
真笨吶！
他回身擡頭望了眼天空的月亮，低沈的聲音傳來：“在邊境的時候，我差點回不來，小九，你知道的，一路上的陷阱和險關，針對我的，為難我的，就是你父皇做的……”
蟲鳴聲鼎沸，秦陌的話淹沒在蟲鳴聲中，幾不可聞。
許是知道身後的人聽不見，他喝了一口酒，垂著眸邊走邊盯著腳下的路，繼續開口，“即便是這樣，我從來不會把對於他的恨轉移到你的身上，因為我知道，你是你，他是他。他為了江山，為了寧氏的地位對我出手，我們立場不一，我也沒有理由恨他；我總是在想你作為寧氏的後人，有一天會不會為了江山，或者為了其他的‘道義’傷害我，拋棄我……”
這些話斷斷續續，低低淺淺地傳入九公主的耳中，她捏了捏手，沒有說話，腦中混沌地想：
“你是你，他是他……”
好像聽過這話……
“很快我便知道了……”說著，秦陌轉過頭俯視著面前的人，他的眸光閃耀，清冷的月亮光輝落在他眸子裏，仿佛夜間滿天的星光。
九公主第一次瞧見他也有這樣的目光，這樣的神情，似暴雨中搖曳的花朵，弱不禁一切，讓人心生憐惜。
九公主不敢再看，垂下頭迷迷糊糊地想：
憐惜個什麽勁，他是秦陌，秦陌出生百年世家，他是驕傲紈絝的；
秦陌從小游歷眾國，他是無所不能的；
秦陌為皇城第一公子，是讓人無比羨慕的存在……
他怎麽會需要她的憐惜？
他伸出手把九公主的一縷頭發輕輕地別進耳後，肌膚相碰，讓兩人都不由得一跳，他身上披著淡淡的月光，輕輕勾唇一笑，如修煉的妖精，“很快我便知道，你會的。你會為了他不聽我的勸告；你會為了野蠻的兵匪，跟我冷眼相對；你會為了你手中的兵你心中的理想跟我背道而馳……”
面前的這張臉柔和帶著點點柔媚和迷霧，眼睛大而無辜，又矛盾的充滿了誘惑，秦陌忍住心中該死的空虛，卻又不敢如上次一樣親她。
他轉身，又喝了一口酒，辛辣的酒水過喉嚨如寡淡無味的水。
人說“借酒消愁愁更愁”真是正確。
他現在在做什麽？
如十五六歲的毛頭小子一般，真是讓人費解。
“小九，你不要回皇城，就在這裏或者陽城，我到時候會來找你——”秦陌沈聲道，身後的人依舊不說話，他有些惱怒，淩厲地轉身，卻見那人直接向他倒了過來，剛才還瞪著大大的眸子，似乎睜也睜不開，努力的，讓她薄如蟬翼的睫毛輕輕地抖動。
“你呀——”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裝的！
他無可奈何地嘆息一聲，扔掉手中的酒瓶，微微彎腰抱起九公主，唇不小心擦到了她粉嫩的臉頰，雖只有輕輕地一擦，那溫柔的觸感和香甜的氣息，卻讓秦陌心頭一蕩，剛才的愁緒一閃而逝，現在只留下猛烈的悸動。
他忍不住又落下了一吻，這一吻毫不猶豫地吻在了她火紅如玫瑰花瓣的唇片上。
這一吻，讓人心怡人醉。
秦陌喘著粗氣，恨不能把這人揉進自己的骨血。
小九——
小九，是他的小九——
好一陣他才穩定心神，向著她的營帳走去，他記得她的營帳好似在東邊。
微風吹拂，把兩人的衣袍和長發纏在了一起，遠遠地望著如一對難舍難分的戀人。
……
重華宮中。
寧辭用腳步丈量著底下的土地，來來回回不知厭倦，重華宮上方是一輪碩大的明月，明月周圍是一圈淡淡的光暈，低低地懸在半空，明月如水，給地面披了一層銀紗，讓精美奢華的宮中如同仙境。
腳下是他孤寂清冷的影子，他試圖一步步踩上。
趙德匆匆走進來，忙喚道：“殿下？”
寧辭回眸望著他，聲線清澈無比：“說了多少次了，遇事不可這般驚慌。”
趙德瞧見寧辭一身的月光，單薄的身影因最近有習武，看著比之前厚實了許多，加上從小的底子不弱，現在他的身形終於趕上了同齡的少年。
寧辭低著頭，依舊在玩踩自己影子的游戲，他問道：“有何事？”
“宮中那人不見了！”趙德聲音小了些。
寧辭擡眸，鳳目中疑惑一閃而逝：“誰？”
趙德走近了兩步，才小聲道：“已經不見幾天了，奴才的人這幾天在西邊院中和禦書房都不曾瞧見他，不知道有何要緊的事情，以往他總是每日都去那裏。”
說起來那人當真執著，每天尋了功夫就去那邊的院子，一呆就是一天，有時偶爾去禦書房，不知道要做什麽。
而趙德作為重華宮的大太監，宮中唯一皇子身邊的太監，自然是有自己的小道消息的，比如九公主院子對面的錢公公投路無門，而他正好需要這些小小的消息，於是，兩人一拍即合……
所以院中關於那人的消息來源多半是錢公公傳來的。
而禦書房，那更簡單了，那人青天白日的去那裏，宮中是個人便能看見，還需要打探？
只需要留心觀察即可。
寧辭凝眉細細地想了想，幾天前就有消息從陽城傳來，說是定城軍和秦陌的人已經離開陽城，向著皇城而來，他消息到底閉塞，所以不知道他們在路上有什麽事情耽擱了……
如果是幾天前宮中得知陽城的軍向皇城而來，那人就不見的話，那便說明軍中有大事發生，也許就是關於定城軍和秦陌的。
寧辭腳步輕緩，他的批閱的折子，和應該給他批閱的折子，都會經過他的人檢查，所以，他能做什麽呢，只能等著……
“今日是中秋之夜嗎？”
“嗯，是。”趙德應聲。
寧辭點點頭，不再說話，如鴉羽的長睫掩蓋了所有的思緒。
187 她只能是他的！
並州的草地上。
四公主、文珠並兩個健壯的婢女，手中拿著箭，站在營帳前，幾座營帳中間放著一個壺，裏面還插著幾支箭，周圍也散落著一些箭，想來幾人正在玩投壺的游戲。
四公主拿著箭投了一支，箭從她手中飛出，“咚”的一聲落入了壺中。
文珠拍手笑道：“還是公子的手有準頭。”
四公主驕傲一笑：“要是比射箭，我跟你們家公子不遑多讓。”這一笑在月光下帶著孤傲、高潔。
文珠小聲道：“別告訴我們家公子，奴婢覺得您的箭法要好一些。”
這話讓四公主更加高興了，擡起手又射出了一支。
“咚咚”兩聲，幾人奇怪看去，除了四公主的箭外，壺中還有一截樹枝。
幾人忙左右看起來。
“哈哈哈”一爽朗的笑聲從一邊的營帳外傳出來，幾人順目望去。
只見一個睿智俊秀如書生，儒雅如竹的男子，手中拿著酒壺，踱步朝幾人走來，正是定城軍中的主帥，呂洛。
四公主當即不陰不陽地笑道：“洛公子來這邊做什麽，難道不知道男女有別？”
呂洛一笑：“這裏全是男人，哪裏來的女子？”話畢還舉目四望。
四公主等人為了在軍中方便出入，一直做男子裝扮，就算有人懷疑又如何，她們又不承認，你敢把她們當女子試試？！
可這人明目張膽地就戳穿。
好在這裏沒有其他的人，但這畢竟是軍營，萬一有跟他一樣直接闖進來的呢！
那不是讓她們白扮了男人，還讓人看笑話了許久？
四公主突然想起，之前她見到這人真面目的時候還跟小九笑言：“這呂洛看起來真是斯文。”
小九當時說：“你可別以貌取人，他只是長相斯文，你想想一個能帶兵，又見識過沙場鐵血，還能跟別國做謀逆之事的人能有多斯文。”
現在想來，還是小九有先見之明，你看看這人毫無禮法，明知道她們是女子還私闖進來！
是斯文的人嗎？
說他狂放不羈都是誇了他！
一道閃電從四公主腦中閃過，突然又什麽都想不起。
她又投了一支箭。
好半晌才想起，這呂洛都過來了，說明那邊已經散席，那小九呢？
這丫頭是越來越過分了！真當自己是一個男人？
呂洛對著文珠和另兩個健婢揮揮手，文珠瞧了四公主一眼，四公主回神朝著三人點點頭。
兩人向著稍微開闊的地方走去。
四公主遂問道：“公子呢？”
呂洛笑道：“哪個公子？”
四公主暗中翻了翻白眼：“明知故問。”
呂洛一笑，側目望了眼身側的美人，美人雖做男裝打扮，卻從不會讓人覺得她是一個男子，她沒有定城那種神韻和氣度，她肌膚盛雪，目中含情，身體嬌柔，也許是因為男裝包裹，更讓人心生旖旎之情。
四公主沒有聽見旁邊的人說話，美目一瞪，腳一跺：“問你話呢？”
呂洛回神，笑道：“她該是和秦大人在一處。”
四公主“哦”了一聲，便不知道該說什麽，她不如小九會說，也沒有小九的落落大方，八面玲瓏。
她從小頂著美人的名頭，這也不能做，那也不敢為，總之挺累人的。
後面傳出她冷傲，不通人情的名聲，她有意想改，卻不知道該怎麽改，反正還是不如小九在眾人面前能言善辯的，且稍微註意她的人多了，她就會害羞，不自在！
說通俗點就是：窩裏橫，外人看著高冷，實際上她很慫。
四公主覺得氣氛有微微的尷尬，想找些話，又不知道該如何開口。
呂洛是誰，那是耳聽八方，眼觀四處的將軍，察覺到身側人的不自在，微微收了身上的壓迫之氣，輕聲問道：“我聽定城說我給你們兩個帶來了禍，特別是給你，很早就想跟你說一句抱歉，一直沒有尋到機會。”
四公主飛快地斜了他一眼，訕訕地笑了笑：他如此毫不在意地說出來，不覺得那件事尷尬麽？
呂洛又道：“今日我特地來跟你道歉的，日後，你這邊有需要幫忙的，找我便是了，呂某一定盡力而為。”
一陣風吹來，把四公主未綰的一縷秀發拂道了呂洛的臉頰上，呂洛感受到那柔順絲滑，心中癢癢的如貓撓。
四公主更覺尷尬，伸手忙把自己的頭發捋了捋，再裝作無事人一般，望著前面。
呂洛忍不住笑意，突然好想看她盛裝打扮的樣子，定然是讓日月失色，繁花黯淡。
夜涼如洗，浸著肌膚冰涼如水柔滑，在這冰涼中，九公主感覺身邊都是熟悉的味道和氣息，她頭一回睡得那麽安心。
這安心是不用擔憂明天該如何而愁；
不用為糧草心焦；
不用在乎身在何處的茫然……
旁邊似有一個時刻保護著自己的人，他把所有的煩惱，痛苦都抵擋在了外面，而她可以快樂安心地做一個公主。
九公主蹭了蹭自己的被子，嘴角都蕩著安心。
營帳中的床邊坐著一人，瞧見被子中人的神態，心中升起濃濃的惱怒。
這人正是從宮中出來的宮映雪。
他穿著白衣，頭發如瀑布傾瀉，順滑服帖。翹著一只腿坐在床邊，深深地凝視著床上的人。
他聽聞她在這裏與湯淩翔的軍隊相遇，又知道兩軍兵力懸殊，許是心中太過想念她，便不顧一切地策馬過來，想著讓人助她一力也好。
為了能在中秋見到她，他甚至一直都沒有休息，可他趕過來，看到的是什麽情景？！
她居然和秦陌在一起卿卿我我！
氣死人了，這才多久的時間，黑丫頭就跟秦陌攪和在了一起。
枉費他每日每夜的念著她，擔憂她，腦中總是想著她才能入睡……
想起之前秦陌似乎對她有意無意的維護，宮映雪滿眸都是冷冷的光。
說不清楚當他看見兩人極其親密地在一起時是什麽感覺，只想不管不顧地沖上去，把兩人都殺了，總之那一幕差點讓他又犯病。
黑丫頭只能是他的，秦陌膽大妄為，竟一次又一次地親她！
宮映雪伸出修長潔白的手指，忍不住輕輕撫摸她的雙頰，她終於在自己的面前了。
那一腔的思念似乎在這一刻才變得真實，濃烈。
188 一片真心的可貴
他把床上那人的臉頰擦了又檫，瑩白的肌膚變得緋紅，他還覺得不夠，再擦了一遍，那如凝脂般的皮膚將要破皮，他才放開。
她的唇鮮艷似火，宮映雪伸出手指放在唇上，來回檫了好幾遍。
直到他覺得可以了手指才流連不止地放開。
他這一生，單調、重覆、冰冷，充滿算計，只有在跟她時才覺得為人一世的快樂充實……
她離開後，他竟然夜夜無法安睡，這才尋了來。
九公主感覺自己的臉頰先是一痛接著再是嘴唇一痛，最後是整張臉如螞蟻在爬，癢癢的……
癢癢的，多像前年除夕那晚。
除夕……
她夢中一個激靈，睜開了水霧霧的眼睛，才一睜開眼，便對上了床邊那雙妖艷的桃花眼。
九公主楞怔。
月光清涼，如水似緞。
好半晌以為自己是在做夢抑或是睡糊塗了，她重新閉上眼睛。
宮映雪瞧見她的樣子，她的臉頰緋紅如霞，他不禁失笑。
片刻後九公主又睜開，就著明亮的月光打量起來，還是那雙眼睛，微微上挑，帶著寵溺的笑意，俏挺的鼻子，涼薄的嘴唇，肌膚如透明般，隨意的動作帶著幾分驕傲，幾分邪氣，幾分對一切事物滿不關心的淡漠。
就算是她躺下的角度看過去，都是那麽完美。
“宮映雪……”九公主呢喃出聲。
“宮映雪？”似不相信。
“宮映雪！”帶著委屈，九公主坐起身，對著人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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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依沐眼中光芒大盛：他接了？他接了！是不是表示接受自己的心意了！
若是不接受自己的心意，他不會接受的。
姚依沐還是有些不放心地問：“你表明自己的身份了嗎？”
“有啊！”
姚依沐這下放了心，在陽城，如她們這般對心上人表示愛意的，可著丫鬟送點小姐的東西過去，若是那頭的公子也有這意思，便會接受，若是沒有，那自然是拒絕，總不能壞小姐的名聲便是。
姚依沐決定等會日頭沒有那麽毒便親自去見他。
在屋中轉了幾圈，發現自己一刻都等不了，便坐著一頂小轎出了門。
這邊九公主等人正在午休，夏日炎炎，睡得有些頭昏。
害怕等會睡得太久會迷糊，九公主坐起身。
文珠聽見屋中的動靜，掀開了簾子，捧了冰盆子、蓮子粥、凈面的水進來讓兩位公主消暑。
九公主蹙眉瞧見那碗裏的粥，疑惑地問：“這蓮子味香，吳大娘還有這好東西？”
文珠笑：“哪能呀，這是太守府的人送來的，讓殿下消消暑氣。”
“哦，既如此，大家都嘗嘗吧。”
九公主最近接受東西有些習慣，以為這些東西跟高達送的燕窩，寶劍，馬匹一樣，承載著討好、巴結的心思。
心中覺得理所當然，自然也就沒有把這東西放在眼中。
姚依沐趕到驛站，憑借著太守之女的身份，和丫鬟三天兩頭送東西過來的好感，守衛直接讓她們進入了前院，守衛等了等，見丫鬟空著手，也不好意思問人家：你們親自過來，這次送的是什麽呀。
等了一陣不見人給東西。
守衛疑惑：這人是不是要叫公子身邊的丫鬟來，她們才肯給交東西？
於是進去請人。
不請自來，很失禮，可姚依沐思念若渴，哪裏管得了。也不等人回來，直接從前院一路輕步走至後院門口。
兩個公主因身份特殊不想被守衛們發現裏面的玄機，自然沒有在內院安排什麽守衛。
所以姚依沐毫無阻攔的進去了，裏面語笑嫣然，她側目望過去，只見遠遠的屋中，她日思夜念的人正輕柔地為一個女子攏著發髻。
那一幕要多礙眼就有多礙眼。
這還怎麽得了！定城公子小小年紀，居然青天白日的跟一個女子廝混！
她眼睛瞬間就紅了，沒頭沒腦的沖進去，眼中滿是被嫉妒沖昏頭腦的戾光。
屋中的人聽聞動靜側目望來，只見一個陌生的小姐氣沖沖地邁著大步向她們而來。
絕對的來者不善，大殺四方的模樣。
四公主站起來，婀娜多姿地走到門口瞧稀罕：這是誰啊？大熱天的站在院子中，還一副吃人的模樣。
關鍵是這模樣還是對著她，四公主疑惑了，自己這段時間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怎麽得罪了這面生的小姐？
姚依沐瞧見那面容，頓覺受了刺激，這是什麽人，居然有這麽好的面貌，她從來都沒有見過這麽美的。
若她是男人，也喜歡這樣的。
自己跟她一比，不不，簡直是沒有可比性。
一向驕傲的姚依沐有些自卑，突然覺得自己的臉不夠白，秀發不夠黑，眼睛不夠大，小嘴不夠紅，身材不夠好……
自卑的姚大小姐目光有些退縮，好巧不巧地落在了旁邊地上的帕子上，她覺得有些眼熟。
她定睛一看，這不正是自己給定城公子繡的嗎，上面還落著大大的一個“沐”字呢，居然被扔在了地上！
欺人太甚！
九公主走出來，親昵地靠著四公主，疑惑地問：“你是何人？為何闖進來。”
好聽的聲音讓姚依沐有些恍惚，她望過去，只瞧見兩人彼此緊緊相依偎的身影。
他跟這女子如此的親密……
他還不知道她是誰？！
九公主隨著她的視線瞧了眼地上的帕子：這是什麽？怎麽會在地上，這帕子有這麽好看？
姚依沐不服氣地擡起頭，一顆心冰涼一片，淚眼模糊地開口：“公子若是有心悅的人，為何還要接受小女子的禮物，讓小女子誤會！小女子雖然身份、地位不比公子，可也是好人家的姑娘，你這算是何意……”說完，眼淚就流了下來，這是感覺受到侮辱的眼淚。
“啊？”九公主更加懵了。
他還裝傻！
姚依沐感覺自尊心受到了重創，如何還敢呆下去，轉身就跑了。
九公主回頭望著四公主詫異地問：“她是什麽意思？”
四公主掩唇笑了許久，才道：“小九魅力無法可擋，吸引的不止有男人還有女子，可該怎麽辦才好，想來最近有一番桃花，我得離遠點，免得城門失火，殃及我這個池魚。”
九公主翻翻白眼，低頭撿起那在日頭下的帕子，只見帕子上繡著並蒂蓮，技藝跟她有得一拼，下方落著一個“沐”字。
九公主背脊一寒，臉頰上泛起駝紅，收了帕子，再也不敢收這些人的禮了，這事確實是她辦得不地道，她還真以為自己無所不能了，最近有些飄飄然，收著收著也沒有了一個顧及。
看來姚小姐的姻緣還不是時候……
……
七月初，盛熱難耐的時候，呂洛帶著幾員副將和一些精兵，準備夜襲章英的營地，燒毀章英儲備的糧草。
來一個出其不意攻其不備。
這樣的場合怎麽會少了九公主，她自認自己是一軍之主，哪能事事都瞞著她！
她自上次未能參加截糧的事後，一直耿耿於懷，這次她早已經事先聲明，無論如何她都要參與。
呂洛和眾副將能有什麽辦法，這支軍隊屬於她的。
關於軍隊歸屬問題，他們之前也開過會議，根據以前的歷史情況，朝廷養的兵，極容易成為私兵，比如湯家兵，呂家兵，章家兵以及孫炳南等邊境節度使。
這也是每一屆帝王，無不想方設法防止兵權旁落的原因，呂洛既然說了投入定城的門下，自然不會再有呂家兵，且現在“定城公子”的名頭比他要響許多，而九公主又屬寧氏人，雖是公主，出兵真正的能算得上師出有名。
章英的兵在陽門關外的草地上駐紮，是簡單常用的木棚營，既能簡單成營，又能日常的練兵，出兵等。
因城中有百姓已經在收割糧食等農作物，一般都不會這時候出兵，所以章英減少了打探瞭望的士兵。
這一夜，月明星稀，空中偶有夜風吹拂，只是這風也是熱烘烘的讓人難受得緊，騎馬過來，難免會汗濕衣襟，這風一吹，背後被汗濕的衣襟就沒有幹過。
前面是一大片草地，草地上滿是營帳，周圍沒有高地，所以九公主一眼望去，只能看見營帳，分不清哪裏是前軍、中軍、左右翼、輜重等區域。
呂洛走上前，指著前面一處深黑的地方道：“你看那邊，一般會有壕溝，壕溝上一般又設置得有鹿角砦之類的障礙物。”
九公主視力沒有問題，因之前跟著宮映雪練習運氣，她比一般人要耳聰目明些，而外出打仗的士兵大多常年缺少肉食，均患有夜盲癥。
這也是古來“夜襲”戰法的主要因素，你想想，在黑暗中，許多士兵不辨方向和敵我，如何能禦敵殺敵。
只是她瞧清了前面有溝，但是她不明白“鹿角砦”是什麽意思。
倒是旁邊的蛇衛極有眼色的沈聲道：“鹿角砦是壕溝上面樹幹、樹杈等交叉伐倒形成的陷阱，防止騎兵夜襲進入營帳。”
九公主了然，等著呂洛吩咐。
呂洛側目瞧了某人一眼，她眸中帶著鄭重之色，呂洛笑道：“你一會不要跟我們下去，你只需要在這裏觀望，能成功燒掉對方的糧草輜重，這次夜襲的目的就達到了，所以你在這邊尋對方的輜重所在。”之前他們派人打探過，但一直不確定，現在不如把這件事交給這人，免得她一會想要跟著下去。
他們之前就知道這邊的安全入口，來之前也就這次夜襲的點點滴滴再三吩咐過，因九公主非要參與，所以才對著她特地交代一番。
現在他們只等時機。
虎老大興奮得龐大的軀體不住的顫動，捏著列水槍的手緊了緊。
呂洛見月亮沒入雲中，草地上又暗了幾分，各處微弱的火把發出“嗶啵嗶啵”的響聲，這聲音和偶爾馬匹沈睡的鼾聲融為一體。
呂洛突然舉起了手中的青龍槍，帶著人向前沖去，這一刻，他眼神堅定，在黑暗中如一匹鎮定指揮作戰的頭狼。
這瞬間爆發出的力量，猶如寶劍出竅，帶著銳利和志在必得。
幾個副將均被這氣場撼動，之前因瞧見他柔和俊秀面貌的輕視早已經拋得一幹二凈。
營帳的東邊是入口，沒有設置壕溝，只有鹿角砦，一隊士兵忙跳下馬，跳進去把障礙移開，呂洛這才帶著人沖入營帳中。
有章英的人聽見這些聲音，慌忙起來查看，還沒有來得及呼喊便被一槍結果了性命，連句叫聲都沒有發出來。
又過了一會，更多的士兵聽見了動靜，從營帳中悄悄的出來，草地上一下沸騰了起來，呂洛帶著的人根本不給他們喘息的機會，看著人就砍。
喊聲、嘶鳴聲、刀槍沒入身體的聲音不絕於耳。
章英的兵馬四處逃竄，哀嚎聲不斷從草地上傳出，九公主騎著馬在周邊來回跑了好一陣，才在南邊幾座土堆處瞧見了疑似章英屯糧倉。
她和鷹空、蛇衛向著那土堆騎近了一些，九公主定睛一看果然是軍中的輜重所在。
她興奮地取了馬側的箭矢，搭好弓，目視前方，朝旁邊喊道：“點上！”
鷹空知道她箭術不凡，取過懷中的火折子，吹了吹，給九公主箭頭上浸油的棉布點燃。
箭帶著火光落在了那一剁如土堆的糧草上。
那“土剁”登時燃了起來，九公主連忙又射出幾箭。
營地上火光大盛，映照了半邊夜空。
“火啊——”
“快救火——”
“營帳也燒起來了——”
“快來救糧食！”
“那邊有水！”
“啊——”
“……”
這一場夜襲章英的人沒有準備，勝利也毫無懸念，定城軍無一兵士傷亡。
章英的兵潰散，從此一蹶不振。
定城軍精選章英的士兵並入本軍，定城軍得以擴充至五萬人。
183 哄人的命
中旬，七月流火，九公主散兵，讓虎山、峰山等一眾原弟兄回山收割糧草，並派出其他的士兵幫助陽城百姓收割。
收成雖然比往年少了許多，但足夠陽城百姓一年的口糧，直到這個時間，軍中也沒有發生九公主一直擔憂的缺糧問題。
小豆子瞧見這短短幾個月九公主的動作，有些目瞪口呆，這時候他無比後悔自己是一個太監，要是自己不曾削了命根子，是不是也可以撈一個副將做做！
一會又慶幸自己當初跟著九公主一起出了宮中，才有這番見識。
綜上原因，小豆子那是巴心巴肝地聽候九公主的差遣。
小豆子讓人擡著兩大框洗得白白凈凈的番薯進了驛站中的竹院。
“對對對，就是放在這裏，哎呦都小心得點！弄壞了都得讓你們賠！”小豆子尖聲叫喚道。
屋中的幾人聞聲來到院中。
外院的吳大娘並兩個護衛也來到了院裏。
隔壁院子的呂洛也從自己的地挪了出來。
夜風吹拂，把竹院清翠的竹葉吹得“沙沙”作響，輕輕搖曳著如同翩翩起舞的精靈，空氣中滿是竹葉清新的味道。
幾處燈籠把院裏照得分明，只見院中擺著兩個大筐，裏面放著滿滿當當的東西。
吳大娘瞧了眼，欣喜地瞧著九公主，粗著嗓子道：“公子，這是番薯，可以吃的，怎麽會這麽多？”
九公主大步走過去，拿起幾個紅皮的番薯，遞給小豆子：“去削了，讓大家都嘗嘗看，”說著，擡起頭瞧著面前的吳大娘道，“大娘，今天晚上不用做其它的食物，就吃這番薯，你看看怎麽做好。”
吳大娘登時看過去，瞧見兩個主子俊秀的面容，沒好意思提醒：吃多了番薯會脹氣！
以前牛愛吃這個，吃多了腸胃就不好，說通俗點就是腸胃不通，會放屁。
所以倒是沒有瞧見人吃這個玩意。
但定城“公子”是何人，她的話，她自然奉為“聖旨”。
她點點頭，腦中已經想到了無數做這個番薯的想法。
小豆子很快肖好了一盤，分別端給院中的人。
文珠戰戰兢兢地拿了一塊：她從來沒有見過這玩意，能吃？
鷹空爽快地拿起來：這不夠他塞牙縫的，就不能肖幾個。
蛇衛面無表情地搖搖頭，小豆子不敢招惹這尊大神，走向旁邊的四公主。
盤子遞到四公主面前時，四公主有些嫌棄：“不明食物，我不吃……”她如果沒有記錯，剛剛這物上面還沾著泥土！
九公主翻翻白眼，伸手拿了一根湊到四公主的嘴裏：“就你挑食，你咋那麽難伺候呢？晚上餓你肚子。”
這可是她親自種的，她敢不吃？！
別逼她學宮映雪那招，讓她吃一個月！
四公主緊閉著嘴，聲音從嗓子眼發出來：“餓死是小，毒死是大！我不吃……”九公主豈能讓她如意，逮著她吐字的當口，把一塊番薯都投進了她嘴裏，“唔唔……”小九真可惡，還記不記得她欠自己的銀子！逼急了，馬上讓她還債！
小豆子忙道：“毒不死的，小的之前也吃了不少！”
四公主美麗無雙的小臉上滿是痛苦的神色，一個不小心咽了下去，頓時花容失色，腳步不穩地轉了半圈。
羅裙隨著她旋轉的動作層層鋪開，如菩薩座下金蓮，院中的男人不由得楞了一刻，這人風姿最盛，即便是穿著普通的衣裙，也讓人不得不註意。
滿院的人瞧見美人這幅神態，均笑了起來。
呂洛失神片刻，對面前這美人的身份有一個大膽的猜想，定城說她是一個公主，那這個被她稱為姐姐的人，定然也是一個公主……
想起上次定城說他無意中給兩人帶來的傷害，他有多少次想開口說句“對不起”，可這人冷傲得讓他不敢靠近。
呂洛伸手拿了一塊，小口的嘗了嘗，脆而甜，比餓肚子的滋味要好受許多。
“公子，在下有話跟你商議。”呂洛適時開口喊道。
九公主歇了玩鬧的心思，拍拍手，走向呂洛。
竹院中也有一方石桌，呂洛坐定，拿著手中的番薯看起來，聽見九公主的腳步聲，才擡眸凝視著眼前的人，她還是男裝打扮，身姿挺拔，腳步爽快利落，一身氣質卓然，坐下後，望著自己，一張臉笑顏如花，眼中閃亮明媚，仿佛在說，找我何事？
呂洛楞了楞，方才道：“秋收後，各處將有變動，我們要早做準備。”
九公主點點頭：“嗯，我省得，你召集他們商議時通知我一聲，我參與便是。”雖然她不是很懂，好歹可以聽一聽，這個不妨礙的不是嗎？
“我說的不是這個。”呂洛沈聲道。
“嗯？”九公主挑眉，不說這個，要說什麽？
呂洛想了想不回反問：“你有多久沒有去見秦大人了？”
九公主有些煩：“我沒事去見他做什麽？”她可是把他記得一清二楚，總是看自己不順眼，關鍵還欺負自己，他……
算了吧，提起他都累得緊。
呂洛嘆道：“秋收後不比夏季，以後也不比之前，你和秦陌同在陽城，卻各自為政，打章英是沒有什麽問題，若是攻打孫炳南，我們這樣分散，與我們都沒有好處，所以不如聯合，就算是不聯合至少別這樣，兩軍在一處卻互不來往。”
給他的感覺就好像這兩個人如夫妻在置氣一般，這都一個月了兩人還真能做到互不來往的地步，兩人的氣性真是高。
九公主深呼吸了一下：“之前他是什麽樣子，你也瞧見了，對我就是那嬉皮笑臉的，雖是笑著，但從來不好相處，他又瞧不起女子，這次我再去說，若是他又讓我把定城軍並入他門下，我該如何？”
現在定城軍有五萬人，陸陸續續有被招降的人加入他們的隊伍，若說之前還沒有什麽，可現在，她是真心不願意給秦陌。
畢竟這東西就和權利和錢一樣，沒有嘗到滋味的時候，也不存在舍不舍得，可一旦嘗到裏面的各種滋味，她便舍不得放開了。
特別是現在她走到城中，誰人不尊敬地喚她一聲“公子”，更有兵士無比佩服地望著她。
那樣的目光，讓她沈迷……
讓她有些飄……
呂洛沒有說話，他只是從全局考慮，倒是忽略了那人的脾性，被她這麽一提醒，忽地想起了秦陌關自己一個月的時間！
一時還有些恨得牙癢癢。
那時候難道沒有好好的談嗎？可那人自以為是，聽不進去的。
九公主最近有些傲氣了，覺得自己無所不能，她瞧見呂洛眉宇間一絲惆悵：“罷了，我明日再去跟他談談。”
她安慰自己：不為其他的目的，就是為了能早日回到皇城，她也要去找秦陌談談。
秦陌這段時日有些消沈，每日在兵營晃悠，本來他也想帶著兵去偷襲，結果人家呂洛做了！
他想招收兵，結果那些人都往呂洛，不，都往小九哪裏跑，比他的號召力，呼聲還要高。
人家五萬，他才多少兵，就算加上南邊秦其的兵，也沒有人家的多，除非把秦家所有的兵力加上。
他本想把高達的兵據為己有，可高達那個油條子滑得很，再說，現在他還真不敢動他，他把小九哄得極好，三天兩頭的送東西過去。
上上次據說送了一匹白色的坐騎，上次又尋了一把寶劍，偏偏小九那個沒有見識的，把這些玩意當稀罕，全都收了！
矛盾呀，他當然希望小九好，可現在小九比他一個男子還要優秀，讓他極沒有面子，是以，這段時間都是呆在軍營，也不曾去驛站找過小九，日子過得沈悶又憋屈。
連平日有事沒事總來找自己的陽城幾個官員也不曾來找自己喝酒聊天。
正煩著的時候，從他身後傳出一聲猶如天籟的聲音：“你怎地坐這麽高？”
秦陌背脊一顫，回眸望去，只見他最近總是想著的人，從樓梯口走上來，穿著淺色的月白衣衫，一頭青絲束起，看不清她的表情，樓梯口處忽明忽暗的光線，把她的身形顯得綽約風情。
秦陌的心“砰砰”跳起來，只感覺她一步步像是走入他的心間，而他心臟跳動的頻率和她步伐如此的一致。
這是一個月以來，他第一次感覺到胸腔裏的熱烈。
秦陌呼吸急促起來，片刻又鄙視自己這是在做什麽，他不允許小九可以這麽牽動他的情緒！這時間沒有任何一個女子可以！
他只能是他自己。
九公主走上了樓梯，這是兵營城門口的點將臺，站在上面可以把校場上士兵們的動作看得一清二楚，可以檢驗士兵們列隊的情況，也便於在出兵前做安排。
秦陌坐在城墻臺邊，這邊臺不高，他一只腿微微彎曲卡在城垛間，另一只腿放在下面，修長，好看。
這個動作悠閑慵懶，他依舊是一身暗花的深色青衣，把身姿包裹得俊朗挺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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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老虎雖已過，但風吹來，還是讓人覺得有些熱。
“你在上面做什麽？”九公主微微笑道，又問了一聲。
“哼……”秦陌輕哼一聲，沒有回話，轉過頭望著前面的校兵場。
校兵場周圍是一圈樹，不大不高，但緊緊地把整個場包圍，讓人無法窺探裏面的點滴。
九公主扶額，一時覺得自己這脾性太好。
寧辭生氣，是她哄；
四公主生氣，她去哄；
宮映雪生氣，還是她去哄；
文珠生氣，她也得哄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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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鍵是每次都不是她惹的，比如這次秦陌生什麽氣？氣她之前收了兵匪？氣她拿銀子出來築城囤糧？還是氣她成立了定城軍？
可這些都是之前的事情了呀？這表叔怎地還在計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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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半晌，九公主走過去，坐在他的對面，背對著秦陌。
心中也有些莫名的煩躁，憑什麽都要她來哄，她也要人哄的好不好！
秦陌感覺她在自己的背後坐了下來，心突然一松，他的背往後仰了仰，最後靠在了上面：呵，這可是你自己尋上來的。
秦陌勾唇，臉上帶著點若有若無的笑意，仰頭靠在了她瘦小的背脊上，那背脊似乎承受不住他的重量，猛地顫了一下，如被狂風吹彎的小樹，接著便是慢慢地直起來，承受住他所有的重量。
九公主的背被他壓得一彎，差點背過氣去，頓時後悔自己剛才為什麽坐在他後面，這不是腦袋進水了嘛？
她咬牙吃力地支起身子，想跑開，覺得自己又很沒有脾氣，於是兩人極不協調的背靠背坐著。
“小九？”
“嗯？”
“你還是小九嗎？”
“……我不是，你是吶？”
還是這麽不同，秦陌桀然一笑，背脊因著他的笑，不住的顫動。
九公主感受那力量，突然覺得有些神奇，又生出許多關於“禮數”“禮法”等規矩來……
流光溢彩中，他又問：“小九想過去漠北嗎？”
“我瘋了才想去那地！”
“呵呵……”
九公主聽見“呵呵”兩個字，頓時起了一聲雞皮疙瘩，“笑什麽？”
“你說……我娶你，好不好。”
九公主大驚，準備故技重施，走為上策之時。
他優雅低沈的聲音從背後傳來：“我想了一個月，從……”秦陌本想說，這一個月感覺怪怪的，腦中總是你的影子時，嘴裏卻不自覺的說出了另一番話來，“我想了一個月，如果我們的兵要合在一起回皇城，除非我娶你……”
九公主怒了，從臺邊輕巧地跳下來，她定定地審視著面前的男子，半晌，才道：“我是定城公子，秦大人莫要忘記了。”
當她是什麽，莫說他現在要成為她軍中的主將，她都要考慮考慮，還來一句他娶自己，瘋了嗎？
還是他以為她那麽不值錢！為了這幾千兵力便委身與他！
秦陌心頭一著急，慌忙中逮住了她的手，小手蔥白柔軟，手心卻有細細的繭子。
秦陌心頭一震：她一個嬌滴滴的公主，該是萬人膜拜的存在，居然手心生繭。
這邊九公主更怒了：他還敢逮自己的手！突然想起上次他抱著自己就開始親……
秦陌擡頭望著她，她逆光而立，滿臉的怒容，雖穿著男袍，他卻從來沒有想過她是一個公子，眉目帶著英氣卻不乏柔情，裁詩為骨，真正的牡丹國色，不可一世。
小九什麽時候變得這般矚目，又讓人驚艷。
秦陌的心跳開始加速，他為之神迷。
九公主又驚又怕，忙抽出自己的手，飛逃而去。
184 英明神武的形象
“小九——”秦陌喚道，這嗓音不同以往的優雅低沈，而是帶著點點顫抖，仿若雨點打芭蕉，聽起來擾人心扉。
九公主回眸望著他，準備說話時，瞧見他一雙細長的眸中一別以往目中無人、帶著無邊傲氣的目光，此刻裏面飽含情緒，有希望，有傷痛，還有一點點茫然……
總之是滿目的柔光，瀲灩襲人，明明是皇城的貴氣公子，眼中卻尋不到一點驕傲自負……
鼻尖飄過他身上若有若無的龍涎香，九公主疑惑了，這目光——
這目光何曾相似，她曾經也是拿這樣的目光，常常有意或無意地望宮映雪……
這目光又太過陌生，陌生到她從來沒有見過……
九公主心楞，突然覺得自己一直以來似乎都會錯了意。
可秦陌——
他們可能嗎？
他是驕傲的世家公子，而她是一個終將要和親的公主，他還是她的表叔，太後早已經看中了宋家的送汝青，那個淡若蓮花的女子，那才是他的良配……
而自己……自己終歸是喜歡那人的。
如若她不回皇城，他們之間興許會有那麽一點點可能，難道這就是秦陌不讓自己回去的原因？
秦陌起身，向著小九越走越近，眸中的光芒閃耀。
她則膽怯地連連退後幾步。
九公主身後便是一堵墻，已經無路可退，她低聲道：“那個……表叔……我先回去了……”話畢，九公主倉皇而逃。
秦陌眼帶癡迷地望著她的背影久久沒有回神，仿佛心都空了一塊，唇角噙著一抹壞笑：他真的愛上了小九，不是好感，不是好奇，不是喜歡，而是愛，真真實實的愛！
看見她被人欺負會心痛；有人為難她，他會難過氣憤；會因為她違逆自己而憤怒，因親了她，而狂喜；因她不來找自己而生悶氣……
這愛讓他一時痛楚一時又莫名的激動。
可小九曾經心悅那人，他不得不在意，發狂，有時候嫉妒得要死。
所謂“入我相思門，知我相思苦，長相思兮長相憶，短相思兮無窮極。”他是真切地體會了一場。
……
八月初，定城軍準備拔營向皇城而去，九公主和呂洛均同意留下呂權帶領一萬士兵駐守陽城。
他們好不容易建好的關門可不能因為他們一走，便成了人家的屬地，特別是這裏的高達，心中想的那不是家國百姓，守城護門，而是鉆營，他們去皇城，留下高達在這裏如何能放心。
是以，呂權便成了留在這裏的不二人選。
陽門關離皇城自然不遠，騎馬日夜兼程半月就能到，當初九公主他們過來便是用了半月的時間，但是行軍的話，就需要多兩倍的時間。
秦陌見小九走了，自然不會再留在陽城，他和秦其帶著幾千兵隨後跟上，紮營也在他們的不遠處。
秦其駐守在南邊的兩萬兵士同時啟程準備向皇城匯合。
路上陸陸續續地打敗了幾支湯家的殘兵和幾支起義軍，這些戰敗的士兵充入定城軍，定城軍的隊伍擴充至五萬五千人，一萬人留在了陽城，跟他們北去的就有四萬五的人。
行至半月，定城軍在並州遇到了湯月龍的徒兒——湯淩翔，湯月龍自宮變那日便下落不明後，這湯淩翔就廣收湯家兵，他之前和呂洛一起駐守榮國東邊，手上有湯家一大半的兵力，加上路上收的，可想而知。
現在更是以為湯月龍雪恨為由，收攏皇城附近中殘留的湯家兵，人數已經到了十萬之眾，可見宮變之前湯家兵力之巨！
兩軍一起向皇城而去，隨後同在並州紮營，都是老面孔，且這湯淩翔雖然旗號打得響，可他的狼子野心，路人皆知，見了面自然是分外臉紅。
這才到並州，就派出了數個來使，前來勸說呂洛等人一起攻入皇城，把竊國者誅殺。
九公主當然不同意，先不說她不認識這唐淩翔，就算是認識，她也不可能跟這明顯有異心的人圖謀。
更何況，他說要誅殺宮映雪，這是她們寧家的事情，關他們湯家什麽事情！
所以，九公主和呂洛當然拒絕，秦陌自然跟九公主一個步調。
於是，兩支軍大大小小地打了數個回合。
這樣的戰鬥規模，與跟章英間的小打小鬧是不可同一而較的。
每一次出戰必然死傷無數，幾場之後，這邊的短板就看見了，原來之前而定城軍這邊人員擴充，後勤輜重補給就有些跟不上。
再加上士兵構成覆雜，有的沒有經過正統的訓練，沖著名氣進來了，結果還沒有呆兩天安生的日子，就被拉去了戰場。
這樣能不受傷嗎？
是以傷員因缺少良藥和及時有效的護理，常常痛苦呻吟……
想要好，基本靠硬抗。
九公主等人這才見識到了什麽是真正的戰鬥，因著出現的問題，常常愁得心頭火起。
秦陌見兩支軍大勢即成，讓秦其帶著秦家兵的後勤補給定城軍，倒是解了燃眉之急。
之前剛到並州，若是騎馬向皇城，只需不到十日的功夫，九公主本想帶著幾人先行而去，她自以為現在她變得不一樣，已經有了那實力，也可以獨自面對他，而無所畏懼。
許是近鄉情怯，許是高看了自己幾分，許是回去之後終將面對那人，她還是不敢，大軍離皇城越近她心中越惶恐不安。
現在出現湯淩翔的兵，幾場戰下來，她的心突然安定了：好好打。
上元十九年八月十五，是中秋佳節。
兩軍戰士似約定好了一般，均休戰不出，只在各自的營地燒火把慶祝佳節，軍中炊煙四起，今日軍中夥兵在城中難得的買了酒水和肉。
軍中的食物很簡單，一般是饅頭，疙瘩湯，小米粥，鹹菜，吃得久了，嘴巴都能淡出鳥來。
遇上糧食不夠的季節，比如上個月，他們吃了幾天的野菜和番薯，雖然也抵餓，連吃幾天還是讓人有些受不了。
九公主今天晚上挺忙，她在呂洛的安排下，既要慰問傷兵，又要在大家慶祝節日之時，作為定城軍的首要人物要發表點激烈的言辭，諸如此類的，總之要調動大家的團結心和積極性，好讓大家更好的上陣殺敵。
一切安排好後，倒讓九公主有些怯場，畢竟是幾萬人的大軍呀，雖然在後面的人聽不見，但恍惚瞧得見她啊，幾萬人的目光，那可不是開玩笑的。
呂洛只微微一笑，忽略掉她的想法。
營帳中。
四公主蔥白的手指在九公主發絲中游走，飛速地為她琯了一個男子的發髻：“今晚聽說你要跟他們一起喝酒？”
“可能……會喝點吧。”九公主有些底氣不足。
文珠悶沈沈地道：“酒就算了，您才多大，用水代替，奴婢給你倒。”
她們公主這早上才去看了傷員和後勤，才歇息一會，晚上又要出去，她們公主真是忙，她心疼。
還有九公主上次在宮映雪哪裏，只喝了幾杯葡萄酒，就醉的不成樣子，她可真是擔心她的酒量。
“可別，人家都是用命在拼，說到底也是為了榮國，”
如果湯淩翔得了這天下，哪裏還有她們的立足之地，其實不過是為了她們寧氏。九公主左右偏了偏頭，瞧見她一雙眉毛英氣盡顯後，繼續道，“如果這都用假的，我心難安。”
四公主也再次給她檢查了一番，確定無不妥之後才道：“嗯，那你少喝點，畢竟年歲不大，軍中的酒烈。”
九公主點點頭，瞧見四公主一身的男裝，雖然是男裝，卻難掩秀美，沒有她的英氣，不由得心情大好的笑道：“嘖嘖嘖，你就算是依瓢畫葫蘆，也該有點樣子吧，你看看，誰人見著你不說你是女子！”
“我本就裝不像！”
九公主懶得鄙視她，翻翻白眼：“你是沒有用心，都扮多久的男人了，還是這幅德性！之前就有兵看見你，呆了半天，第二天我就在軍中聽聞，‘定城公子帶女眷來軍中，還是一個如花似玉的女眷’，你說說這多影響我英明神武的形象。”
四公主再也忍不住，伸手在她的胳膊上擰了擰：“說我就是德性？你才德性！，說你自己就是英明神武，嗯？”嘿，這丫頭，胳膊上倒是長了二兩肉。
小豆子從營帳外沖進來，瞧見三人正在笑鬧，對著九公主恭敬道：“公子，洛公子讓您現在過去。”
“嗯。”九公主應一聲，站起來，俊眼修眉，帶著暗花的錦衣華服，確實很有氣勢，讓人不敢逼視。
若不是女子的身姿嬌小，會讓人更加欽佩。
九公主跟著小豆子出去。
此時一輪皓月冉冉上升，清輝把周圍映成一輪銀白色的光圈，天邊還有一些深深的藍色，營地上火把已經亮了起來，忙忙碌碌的夥兵穿梭在眾士兵中，為大家準備好食物。
有的士兵在幫忙，有的士兵聚在一起吹牛聊天，還有的則在修補自己的戰甲，擦所屬的兵器……
草地上的夜風帶著酒香、肉香還有屬於草地的芬芳吹遍了每個角落。
眾士兵難得地細細聞著裏面的味道。
“……上次打蟑螂兵才過癮呢，我們公子一箭射出去，就把一個副將給幹到了，你說箭法厲害不？我當時都驚呆了，若不是感覺到一股冰寒在脖子上，今天我就不能坐在這裏了！”草地上一個男子激動地描述著，周圍的一眾人仔細地聽著。
“公子看似那般弱小，竟有這麽厲害？”有人提出質疑。
“吹得吧你！”還有人不相信。
“厲害厲害，我親眼瞧見他從城墻上飛下來，陽城西城墻，十幾米高呢，普通人跳下來不得摔死，可公子輕輕松松就飛下來了！”
九公主蹙眉，從一眾士兵後面走過，她哪裏輕輕松松的了，腳下有踩城墻而下的，他們是沒有看見宮映雪，抱著她和文珠，腳下不踩任何物件，都能飛身上宮中的墻，那才叫厲害！
九公主心頭又暗暗鄙視自己：怎麽又想他了！
不準再想！
“公子？”
“公子來啦？”
“公子安好！”
“……”
鷹空和蛇衛把人群隔了隔，不讓他們太靠近。
眾人問安的聲音把九公主從自己思緒中拉了回來，她瞧著一張張熱切望著她的臉孔，露出柔和的一笑，朗聲道：“一會大家吃好喝好，今晚的酒水管夠。”
“公子等會給大家射一箭可好？”最開始說話的那人道，似是為了證明他說的都是屬實，說完臉上更加熱切地望著她。
九公主抿唇一笑：“好。”話畢，穿過眾人的包圍，向著呂洛的主營走去。
後面的士兵望著幾人的背影，久久未曾回神，心中不斷地飄過：
公子剛才抿唇一笑，好溫柔！
公子的聲音也好聽。
公子好香啊！
不對——他們怎麽能生出這種心思？肯定是太久沒有見女人了，見著好看點的男人也像女人！
要不得要不得！
一炷香後，幾人到了主營，呂洛並袁茂、張虎、青衣先生周源奇等人都到了，幾人瞧見九公主過來，忙站起來拱手行禮問安。
“公子來得可晚了！”袁茂笑道。
“就是，我們都等了好一陣了！聞著酒香吃不到，好著急。”張虎粗聲道。營帳因他說的聲音顫了顫。
九公主莞爾一笑：“從營帳中走過來，花了一些時間。”他們住的地方不一樣，既要分開，又不能讓有心人發現那是他們主帥的營帳。
呂洛讓其在主位坐下。
九公主有些疑惑：不是說要鼓勵士兵，提升他們的士氣嗎？
呂洛笑道：“你一上午都在慰問傷兵，現在士兵要吃飯就取消了，畢竟今日是佳節，免得適得其反。”
九公主當然不希望這時候去打擾他們吃飯，說一些沒有幹巴巴的話，她點點頭，和眾人一起落座，這時外面響起兵器相交的聲音。
張虎龐大的身軀率先沖出去，出去後，也沒有聽見他例常殺敵前的一聲吼。
說起來這張虎有一個毛病，上陣殺敵前，必有一聲吼，這一聲，地動山搖，撼動山河，好似吼了這一嗓子才掄得動他的武器。
只聽外面傳來一聲優雅低沈的聲音：“小九——”
屋內人齊齊一頓：秦陌？
他不在自己營中呆著，跑到定城軍軍營中幹什麽？
屋中的人眼睛一花，只見掀簾進來一個俊朗挺拔的公子，在月光和燈光的照耀下，一身玄衣包裹，端的是風度翩翩，貴氣十足，他一只手上提著兩壺紅釉雕花小酒壇。
細長的雙眼中，滿是細碎的光芒流轉，瞧見營帳中那人，唇角立刻蕩著一抹溫和的笑意。
不是秦陌又是誰。
185 你是有多厭惡我？
張虎跟著進來。
營帳中剛剛落座的幾人，除了呂洛和九公主，其他的人又站起來，拱手問安：“秦大人來啦。”
“秦大人座。”
雖然這人現在跟他們不是一軍，但人家好歹是秦大人，有名有份，榮國的正二品大官！
他們是誰，早幾個月前都是山頭上的匪頭，能跟秦公子搭上話，那是之前想也不敢想的，還有今天這番境遇的還得多虧主位上的那人，不然祖墳冒幾輩子青煙，也不可能輪到他們。
九公主坐在主位上，望著秦陌，唇角難掩譏誚：“秦大人來這裏是做什麽？莫非是刺探軍情？”
秦陌哈哈大笑，這一笑，給人亦正亦邪之感，接著他一副可憐兮兮模樣地開口：“小九真是無情呢，我的軍醫才入你定城軍中醫治，你不說刺探，現在來跟你一起過中秋佳節，你便覺得我是刺探軍情？！這是何種道理？”他邊說邊走向營中的桌子。
九公主是主位，她左邊是呂洛，右邊是袁茂，哪裏還有空位。
袁茂見秦陌提著酒瓶，站在自己的身側，額間冷汗直流，他腦袋轉的快，很有眼色的站起來，對著身側的秦陌笑道：“秦大人請這裏入座。”說著，動身走到下首位子。
秦陌恩賜了他一個眼神，把兩壺酒放在桌上，毫不客氣地坐下：不錯，離小九好近。
九公主白了他一眼，沒有跟他計較。
今夜桌上的菜品豐富，牛羊肉分量很足，還很大，大概是為了滿足軍中男兒的胃口，沒有放其他的調料，雖是這樣，但這肉卻原汁原味，只是這營帳中的人除了張虎是那粗狂的風格，其他的人瞧見這大塊大塊的肉，都沒有心思用一只手拿著開吃。
九公主望了一眼，便挪開了目光。
秦陌一笑，打開了酒，頓時酒香四溢，光聞香味就知道這酒比桌上他們的酒要好上許多。
一桌人因他的到來，就算是男子，也感覺道微微的不自在。
秦陌挨個遞上一杯酒，最後給九公主也斟上了一杯，遞給她。
九公主接了。
秦陌舉杯，笑道：“陌今日打擾到大家，先賠個不是。”話畢率先喝掉，接著開口，“今晚月明，又是中秋佳節，各位都遠離故土，跟著主將保家衛國，不如今夜我們一同過節？”。
幾人：“……”您來都來了，他們還能趕出去？！
張虎等人見秦陌已經喝了，不好不奉陪，也跟著喝光，頓時眼睛一亮：好酒！
九公主舉杯一飲而盡，呂洛也幹了。
這酒雖然是好酒，可九公主只覺得辣人，一咽下去滿喉嚨的幹辣，不知道這些人為什麽這麽愛喝。
她之前喝的酒都是小孩子可以喝的，比如屠蘇酒、葡萄酒等……
這種白酒還實數頭一回。
這一喝，結果被嗆著了，她緊皺眉頭，微微咳了咳，瞧見一桌人都向她望來，她忍著嗓子的幹辣，生生憋著。
秦陌又是一笑，伸手夾了一筷子脆皮鴨放進九公主瓷碗中。
滿桌的人神情一頓，目光四處散落。
這是什麽情況，這桌上的人，誰人不知道定城公子是個女子，合著這秦陌鬧了那麽久是喜歡她？
袁茂和青衣先生是知道秦陌那點子心思的，可後來兩人這關系他有些看不懂，現在看來，還是之前的那種猜想對頭。
呂洛只覺得稀奇，這秦陌也有這樣對待一個人的時候，太陽從西邊出來了？
九公主沒吃碗中的鴨肉，只拿一個饅頭，咬了一口，還是很難受。
秦陌讓秦東給每個人又斟滿酒，秦東給九公主斟酒的時候，秦陌一直盯著那小巧的酒杯，秦東很有壓力，一不小心手抖給倒多了，秦東正打算換一杯，秦陌卻端起那杯酒，就著剛剛九公主喝的地一飲而盡。
張虎想摔筷子：滿屋的酸臭之氣，還讓不讓人好好吃一頓了！
這是他看中的媳婦！
隨即想到自己的身份和秦陌的身份，那心思只能咬牙吞回去。
呂洛戲謔地瞧著兩人。
九公主蹙眉：她真是要瘋了，秦陌這是要做什麽？他不嫌棄，她很嫌棄的好不好，他們什麽時候那麽親密了，還當著她的一幹屬下來。
秦陌喝完，笑意盈盈地望著九公主，那眼中滿是細碎的星光，唇上因酒水的潤澤，更添動人的風情。
端的是任人采擷的姿態。
屋中幾人更覺受不了。
秦東懶得再看：他們爺今晚真是丟人，你看看這是什麽眼神，當自己是花樓的姑娘嗎？
張虎不滿地哼唧一聲，大步走出營帳中：看著礙眼！
袁茂兩人起身溫和的笑道：“剛才還有幾個兵找我們，我們去外面看看，秦大人和公子慢慢喝。”說完，一溜煙地跑了，他們怕再待下去會要命。
呂洛慢吞吞地站起來，踱步離開。
營帳中的人退個一幹二凈，九公主也沒有興趣被人圍觀，所以眾人退後，她反倒自在了些許。
“你找我何事？”九公主凝視他問。
他一個男人在大晚上找她一個女人能有什麽事情，不就是想見她嘛！“無事，找你喝酒敘話，一起過節日。”
九公主扁扁嘴，信他才怪。
“小九不喝嗎？”秦陌又倒了一點，遞到九公主的面前。
九公主望著面前這個他剛剛用過的杯子，目光中有隱隱的嫌棄之色。
秦陌又是一笑：“你是有多厭惡我呀？小九？”他就不明了，他做了什麽讓她這麽厭惡自己？就親了她一下而已！
對了，莫非就是因為自己親了她一下？！
難怪這段時間一直這麽陰陽怪氣的。
還不理會他！
他秦陌早在花叢中過，親了不知道多少的姑娘，偏她那麽小氣。
九公主擡眸，搖了搖頭：厭惡他嗎？不會呀？
想明白原因的秦陌借著這個當口，自嘲一笑：“沒有厭惡我？為什麽一次兩次都不聽我的；沒有厭惡我，為何跟我置氣到現在？沒有厭惡我，為何是今晚這般神態？”
“我哪有厭惡你，你莫要做這種猜想。”九公主怕他不相信，端起面前的酒杯仰頭喝完，然後咕嚕一下吞下去，腮幫子因酒氣沖上來，有些鼓鼓的。
後悔了、後悔了，她好想吐掉：“這什麽酒，那麽難喝！”
“難喝？我來陽城什麽都沒有帶，就讓人帶著這酒，還難喝？生生被你糟蹋了。”小九真可愛，不過也夠沒見識的！
九公主自覺上當，忙夾了一口菜咽下去，也不知道是何種味道，似乎有點鹹。
九公主忙在桌上尋水喝：“好鹹，給我水！”誰做的菜，真難吃！
秦陌瞧見她不似作假，手忙腳亂地找了一個幹凈的碗，用壺倒了一碗，直接遞過去。
九公主接過，忙喝了一口。
“噗——”她要瘋了，這居然還是酒！
秦陌已經懶得鄙視她：“浪費。”
－－－－－－題外話－－－－－－
因你們之前說簡介看起來女主似乎弱弱的……
我慫了——
換了新簡介，但是我的好夥伴說新簡介還不如之前的~
186 你為什麽要灌醉我？
吐了兩個字，慌忙把水壺的蓋子打開，湊上去聞了聞，果然是酒！這些人準備是要喝多少！
九公主酒氣上頭，頓時有些暈乎乎的，她再也不敢喝。
“小九，跟我一起出去看看這裏的月亮吧，今晚的月亮可真漂亮。”
“嗯。”九公主暈乎乎地點點頭。她也好想出去啊，現在頭暈，冷風吹吹應該就會好。
秦陌站起來，九公主跟著站起來。
秦陌走出營帳，九公主跟著走出營帳。
門外的幾個護衛見兩人朝著營帳邊的草地上走去，想來是有些話要說，便沒有跟著去。
秦東和秦西則想：他們跟去做什麽，難道要他們爺活剝了他們？
兩人瞧見旁邊的鷹空和蛇衛，捧了酒水過來：“兄弟，來整一瓶吧。”他們這個職業辛苦呀，日夜不休的，整天跟著，就算是過節也不能讓主子離開自己的視線範圍。
夜風清涼，吹在人的身上莫名的舒服，九公主腳步有些不穩地跟在秦陌身後，表面上看著她，依然身姿挺拔筆直，實際上她腦袋有些大，只想尋一張床倒下去。
秦陌感受到身後那人緊緊地跟隨在他的身後，讓他莫名的心安。
“今晚你為什麽要灌醉我？”九公主嚴肅地望著他的後腦勺，試圖讓自己不要東倒西歪。
秦陌側目望著她明亮的眼睛半是認真半是玩笑道：“因為你醉了，才會忘記我今晚要給你說的話。”
九公主搖搖頭，不解地盯著他，清亮的眸子帶著無辜和讓人心融化的不解。
秦陌不禁咬唇艱難地轉移視線。
又走了一陣。
身後的人突然一個踉蹌，朝他的後背一頭栽去。
猝不及防。
秦陌有些惱怒地回身扶了扶她，直到她站穩後，他才收回了手，秦陌低頭瞧見她剛剛踢到了一塊亂石，伸腳踢開了亂石。
真笨吶！
他回身擡頭望了眼天空的月亮，低沈的聲音傳來：“在邊境的時候，我差點回不來，小九，你知道的，一路上的陷阱和險關，針對我的，為難我的，就是你父皇做的……”
蟲鳴聲鼎沸，秦陌的話淹沒在蟲鳴聲中，幾不可聞。
許是知道身後的人聽不見，他喝了一口酒，垂著眸邊走邊盯著腳下的路，繼續開口，“即便是這樣，我從來不會把對於他的恨轉移到你的身上，因為我知道，你是你，他是他。他為了江山，為了寧氏的地位對我出手，我們立場不一，我也沒有理由恨他；我總是在想你作為寧氏的後人，有一天會不會為了江山，或者為了其他的‘道義’傷害我，拋棄我……”
這些話斷斷續續，低低淺淺地傳入九公主的耳中，她捏了捏手，沒有說話，腦中混沌地想：
“你是你，他是他……”
好像聽過這話……
“很快我便知道了……”說著，秦陌轉過頭俯視著面前的人，他的眸光閃耀，清冷的月亮光輝落在他眸子裏，仿佛夜間滿天的星光。
九公主第一次瞧見他也有這樣的目光，這樣的神情，似暴雨中搖曳的花朵，弱不禁一切，讓人心生憐惜。
九公主不敢再看，垂下頭迷迷糊糊地想：
憐惜個什麽勁，他是秦陌，秦陌出生百年世家，他是驕傲紈絝的；
秦陌從小游歷眾國，他是無所不能的；
秦陌為皇城第一公子，是讓人無比羨慕的存在……
他怎麽會需要她的憐惜？
他伸出手把九公主的一縷頭發輕輕地別進耳後，肌膚相碰，讓兩人都不由得一跳，他身上披著淡淡的月光，輕輕勾唇一笑，如修煉的妖精，“很快我便知道，你會的。你會為了他不聽我的勸告；你會為了野蠻的兵匪，跟我冷眼相對；你會為了你手中的兵你心中的理想跟我背道而馳……”
面前的這張臉柔和帶著點點柔媚和迷霧，眼睛大而無辜，又矛盾的充滿了誘惑，秦陌忍住心中該死的空虛，卻又不敢如上次一樣親她。
他轉身，又喝了一口酒，辛辣的酒水過喉嚨如寡淡無味的水。
人說“借酒消愁愁更愁”真是正確。
他現在在做什麽？
如十五六歲的毛頭小子一般，真是讓人費解。
“小九，你不要回皇城，就在這裏或者陽城，我到時候會來找你——”秦陌沈聲道，身後的人依舊不說話，他有些惱怒，淩厲地轉身，卻見那人直接向他倒了過來，剛才還瞪著大大的眸子，似乎睜也睜不開，努力的，讓她薄如蟬翼的睫毛輕輕地抖動。
“你呀——”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裝的！
他無可奈何地嘆息一聲，扔掉手中的酒瓶，微微彎腰抱起九公主，唇不小心擦到了她粉嫩的臉頰，雖只有輕輕地一擦，那溫柔的觸感和香甜的氣息，卻讓秦陌心頭一蕩，剛才的愁緒一閃而逝，現在只留下猛烈的悸動。
他忍不住又落下了一吻，這一吻毫不猶豫地吻在了她火紅如玫瑰花瓣的唇片上。
這一吻，讓人心怡人醉。
秦陌喘著粗氣，恨不能把這人揉進自己的骨血。
小九——
小九，是他的小九——
好一陣他才穩定心神，向著她的營帳走去，他記得她的營帳好似在東邊。
微風吹拂，把兩人的衣袍和長發纏在了一起，遠遠地望著如一對難舍難分的戀人。
……
重華宮中。
寧辭用腳步丈量著底下的土地，來來回回不知厭倦，重華宮上方是一輪碩大的明月，明月周圍是一圈淡淡的光暈，低低地懸在半空，明月如水，給地面披了一層銀紗，讓精美奢華的宮中如同仙境。
腳下是他孤寂清冷的影子，他試圖一步步踩上。
趙德匆匆走進來，忙喚道：“殿下？”
寧辭回眸望著他，聲線清澈無比：“說了多少次了，遇事不可這般驚慌。”
趙德瞧見寧辭一身的月光，單薄的身影因最近有習武，看著比之前厚實了許多，加上從小的底子不弱，現在他的身形終於趕上了同齡的少年。
寧辭低著頭，依舊在玩踩自己影子的游戲，他問道：“有何事？”
“宮中那人不見了！”趙德聲音小了些。
寧辭擡眸，鳳目中疑惑一閃而逝：“誰？”
趙德走近了兩步，才小聲道：“已經不見幾天了，奴才的人這幾天在西邊院中和禦書房都不曾瞧見他，不知道有何要緊的事情，以往他總是每日都去那裏。”
說起來那人當真執著，每天尋了功夫就去那邊的院子，一呆就是一天，有時偶爾去禦書房，不知道要做什麽。
而趙德作為重華宮的大太監，宮中唯一皇子身邊的太監，自然是有自己的小道消息的，比如九公主院子對面的錢公公投路無門，而他正好需要這些小小的消息，於是，兩人一拍即合……
所以院中關於那人的消息來源多半是錢公公傳來的。
而禦書房，那更簡單了，那人青天白日的去那裏，宮中是個人便能看見，還需要打探？
只需要留心觀察即可。
寧辭凝眉細細地想了想，幾天前就有消息從陽城傳來，說是定城軍和秦陌的人已經離開陽城，向著皇城而來，他消息到底閉塞，所以不知道他們在路上有什麽事情耽擱了……
如果是幾天前宮中得知陽城的軍向皇城而來，那人就不見的話，那便說明軍中有大事發生，也許就是關於定城軍和秦陌的。
寧辭腳步輕緩，他的批閱的折子，和應該給他批閱的折子，都會經過他的人檢查，所以，他能做什麽呢，只能等著……
“今日是中秋之夜嗎？”
“嗯，是。”趙德應聲。
寧辭點點頭，不再說話，如鴉羽的長睫掩蓋了所有的思緒。
187 她只能是他的！
並州的草地上。
四公主、文珠並兩個健壯的婢女，手中拿著箭，站在營帳前，幾座營帳中間放著一個壺，裏面還插著幾支箭，周圍也散落著一些箭，想來幾人正在玩投壺的游戲。
四公主拿著箭投了一支，箭從她手中飛出，“咚”的一聲落入了壺中。
文珠拍手笑道：“還是公子的手有準頭。”
四公主驕傲一笑：“要是比射箭，我跟你們家公子不遑多讓。”這一笑在月光下帶著孤傲、高潔。
文珠小聲道：“別告訴我們家公子，奴婢覺得您的箭法要好一些。”
這話讓四公主更加高興了，擡起手又射出了一支。
“咚咚”兩聲，幾人奇怪看去，除了四公主的箭外，壺中還有一截樹枝。
幾人忙左右看起來。
“哈哈哈”一爽朗的笑聲從一邊的營帳外傳出來，幾人順目望去。
只見一個睿智俊秀如書生，儒雅如竹的男子，手中拿著酒壺，踱步朝幾人走來，正是定城軍中的主帥，呂洛。
四公主當即不陰不陽地笑道：“洛公子來這邊做什麽，難道不知道男女有別？”
呂洛一笑：“這裏全是男人，哪裏來的女子？”話畢還舉目四望。
四公主等人為了在軍中方便出入，一直做男子裝扮，就算有人懷疑又如何，她們又不承認，你敢把她們當女子試試？！
可這人明目張膽地就戳穿。
好在這裏沒有其他的人，但這畢竟是軍營，萬一有跟他一樣直接闖進來的呢！
那不是讓她們白扮了男人，還讓人看笑話了許久？
四公主突然想起，之前她見到這人真面目的時候還跟小九笑言：“這呂洛看起來真是斯文。”
小九當時說：“你可別以貌取人，他只是長相斯文，你想想一個能帶兵，又見識過沙場鐵血，還能跟別國做謀逆之事的人能有多斯文。”
現在想來，還是小九有先見之明，你看看這人毫無禮法，明知道她們是女子還私闖進來！
是斯文的人嗎？
說他狂放不羈都是誇了他！
一道閃電從四公主腦中閃過，突然又什麽都想不起。
她又投了一支箭。
好半晌才想起，這呂洛都過來了，說明那邊已經散席，那小九呢？
這丫頭是越來越過分了！真當自己是一個男人？
呂洛對著文珠和另兩個健婢揮揮手，文珠瞧了四公主一眼，四公主回神朝著三人點點頭。
兩人向著稍微開闊的地方走去。
四公主遂問道：“公子呢？”
呂洛笑道：“哪個公子？”
四公主暗中翻了翻白眼：“明知故問。”
呂洛一笑，側目望了眼身側的美人，美人雖做男裝打扮，卻從不會讓人覺得她是一個男子，她沒有定城那種神韻和氣度，她肌膚盛雪，目中含情，身體嬌柔，也許是因為男裝包裹，更讓人心生旖旎之情。
四公主沒有聽見旁邊的人說話，美目一瞪，腳一跺：“問你話呢？”
呂洛回神，笑道：“她該是和秦大人在一處。”
四公主“哦”了一聲，便不知道該說什麽，她不如小九會說，也沒有小九的落落大方，八面玲瓏。
她從小頂著美人的名頭，這也不能做，那也不敢為，總之挺累人的。
後面傳出她冷傲，不通人情的名聲，她有意想改，卻不知道該怎麽改，反正還是不如小九在眾人面前能言善辯的，且稍微註意她的人多了，她就會害羞，不自在！
說通俗點就是：窩裏橫，外人看著高冷，實際上她很慫。
四公主覺得氣氛有微微的尷尬，想找些話，又不知道該如何開口。
呂洛是誰，那是耳聽八方，眼觀四處的將軍，察覺到身側人的不自在，微微收了身上的壓迫之氣，輕聲問道：“我聽定城說我給你們兩個帶來了禍，特別是給你，很早就想跟你說一句抱歉，一直沒有尋到機會。”
四公主飛快地斜了他一眼，訕訕地笑了笑：他如此毫不在意地說出來，不覺得那件事尷尬麽？
呂洛又道：“今日我特地來跟你道歉的，日後，你這邊有需要幫忙的，找我便是了，呂某一定盡力而為。”
一陣風吹來，把四公主未綰的一縷秀發拂道了呂洛的臉頰上，呂洛感受到那柔順絲滑，心中癢癢的如貓撓。
四公主更覺尷尬，伸手忙把自己的頭發捋了捋，再裝作無事人一般，望著前面。
呂洛忍不住笑意，突然好想看她盛裝打扮的樣子，定然是讓日月失色，繁花黯淡。
夜涼如洗，浸著肌膚冰涼如水柔滑，在這冰涼中，九公主感覺身邊都是熟悉的味道和氣息，她頭一回睡得那麽安心。
這安心是不用擔憂明天該如何而愁；
不用為糧草心焦；
不用在乎身在何處的茫然……
旁邊似有一個時刻保護著自己的人，他把所有的煩惱，痛苦都抵擋在了外面，而她可以快樂安心地做一個公主。
九公主蹭了蹭自己的被子，嘴角都蕩著安心。
營帳中的床邊坐著一人，瞧見被子中人的神態，心中升起濃濃的惱怒。
這人正是從宮中出來的宮映雪。
他穿著白衣，頭發如瀑布傾瀉，順滑服帖。翹著一只腿坐在床邊，深深地凝視著床上的人。
他聽聞她在這裏與湯淩翔的軍隊相遇，又知道兩軍兵力懸殊，許是心中太過想念她，便不顧一切地策馬過來，想著讓人助她一力也好。
為了能在中秋見到她，他甚至一直都沒有休息，可他趕過來，看到的是什麽情景？！
她居然和秦陌在一起卿卿我我！
氣死人了，這才多久的時間，黑丫頭就跟秦陌攪和在了一起。
枉費他每日每夜的念著她，擔憂她，腦中總是想著她才能入睡……
想起之前秦陌似乎對她有意無意的維護，宮映雪滿眸都是冷冷的光。
說不清楚當他看見兩人極其親密地在一起時是什麽感覺，只想不管不顧地沖上去，把兩人都殺了，總之那一幕差點讓他又犯病。
黑丫頭只能是他的，秦陌膽大妄為，竟一次又一次地親她！
宮映雪伸出修長潔白的手指，忍不住輕輕撫摸她的雙頰，她終於在自己的面前了。
那一腔的思念似乎在這一刻才變得真實，濃烈。
188 一片真心的可貴
他把床上那人的臉頰擦了又檫，瑩白的肌膚變得緋紅，他還覺得不夠，再擦了一遍，那如凝脂般的皮膚將要破皮，他才放開。
她的唇鮮艷似火，宮映雪伸出手指放在唇上，來回檫了好幾遍。
直到他覺得可以了手指才流連不止地放開。
他這一生，單調、重覆、冰冷，充滿算計，只有在跟她時才覺得為人一世的快樂充實……
她離開後，他竟然夜夜無法安睡，這才尋了來。
九公主感覺自己的臉頰先是一痛接著再是嘴唇一痛，最後是整張臉如螞蟻在爬，癢癢的……
癢癢的，多像前年除夕那晚。
除夕……
她夢中一個激靈，睜開了水霧霧的眼睛，才一睜開眼，便對上了床邊那雙妖艷的桃花眼。
九公主楞怔。
月光清涼，如水似緞。
好半晌以為自己是在做夢抑或是睡糊塗了，她重新閉上眼睛。
宮映雪瞧見她的樣子，她的臉頰緋紅如霞，他不禁失笑。
片刻後九公主又睜開，就著明亮的月光打量起來，還是那雙眼睛，微微上挑，帶著寵溺的笑意，俏挺的鼻子，涼薄的嘴唇，肌膚如透明般，隨意的動作帶著幾分驕傲，幾分邪氣，幾分對一切事物滿不關心的淡漠。
就算是她躺下的角度看過去，都是那麽完美。
“宮映雪……”九公主呢喃出聲。
“宮映雪？”似不相信。
“宮映雪！”帶著委屈，九公主坐起身，對著人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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