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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 章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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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雖有新老爺,也恐呆不長久,不如留下些看頭好為咱賺些銀錢。”

張燧奇道:“竟有此事?以往縣令究竟為何離任?”

小二道:“這說來也怪:但凡任職的縣太爺,要麽身染重病而亡,要麽便是磕著碰著,告假養病,倒真沒有幾個能囫圇撐過一個任期的。只怕是此地風水不好,各位官人八字不硬,壓服不住呢!”

張燧平生將聖人教訓牢記心中,最聽不得鬼怪神力,當即便眉頭一皺,斥道:“又來胡說,青天白日,朗朗乾坤,怎可以此荒謬之說為憑?”

小二見惹他不快,連忙轉了話頭:“是了,是了,小的愚駑無知,大字不識一個,只信些鄉野謠傳,小的這昏話,客官姑妄聽之吧。”

張燧也不多責怪,給了些賞錢,令他下去了。

老五在旁邊憤憤地刨飯,口中罵道:“遭瘟的小子,說些瞎話觸咱的黴頭,著實可惡。”

孔德咳嗽兩聲,笑道:“市井傳言多有不實,何必計較。官人,切莫掛心才是哩。”

張燧點頭道:“無妨,我平生從不信鬼神,況且前任之事,與我並無幹系。既來此,總要做出我的一番大事。”

孔德拱手道:“官人胸有壯志,小的感佩萬分。”

一頓飯吃完,張燧與眾人又閑坐了一會兒,遣一護衛先去通報接洽,再問了路,向縣衙門走去。

卻說永安縣衙裏,縣丞、縣尉、主簿、捕頭等,已經帶了衙役並當地顯貴賢達等,從天未亮起便等候起來。此時晌午已過,正是毒日當頭,眾人卻也不敢懈怠,仍是穿著周正,侯在大堂中,聽聞有人來報,說官人已然入了城,頃刻便到,隨即整肅衣冠,急急忙忙來到儀門外站定。

不多時,只見一輛馬車緩緩行來,旁邊隨侍了幾個青衣人。待車停住,一人撩開門簾。扶了一個身著錦衣的青年下來,走進大門。

那眾人見狀,心知便是正主了,縣丞連忙上前驗過官憑,率領眾人行禮問安,各自說了姓名。張燧為人並不倨傲,一一見禮。眾人見他年輕俊秀,雖是新科狀元,卻謙遜和藹,不由得心生好感,言談中十分推崇。於是走過儀門,來在大堂院落座,又是一番客套。如此走了半日的規矩,定下晚上接風宴,各人才告辭。又有人領了張燧隨行諸人去休息,只留下縣丞、縣尉與衙門內的主簿、捕頭隨侍在跟前。

縣丞名為周寶中,字惜珍,乃是進士出身;縣尉名為唐沖,字容平,兩人面目尋常,祖籍都在東西鄰縣,且皆已年過六十。前任縣令何昆侖病亡在任上,而朝廷派下張燧接任,已然是三月之後的事了,所以期間公務,都是縣丞與縣尉在代辦。如今張燧既已到任,便有許多事要處置。兩人年紀已老,說話不免顛倒啰嗦,向張燧絮叨了許久,說是文書已然備好,張燧何時要看,即刻便能取來,又將明日上任前要做的儀式種種備述。

張燧心頭雖然不甚耐煩,但也不好變臉,好性兒聽完了,又讚了他們幾句,見二人略顯憔悴,想來是白天勞累,便命其歇息。縣丞與縣尉告退後,才對主簿道:“今日便將卷宗都放到我房中去,我隨身帶來二仆,一名李黑兒,一名趙老五,可料理我貼身事務,餘下護衛都安置於後院內。另有一平江縣薦來的仵作孔德,薦書我已經看過了,要勞煩兩位分派他的住處。今日路途勞頓,我需洗漱換衣,可領我去後院。”

那主簿名為陳鳴山,字竹喧,乃是一個四十餘歲的秀才,身量不長,甚是肥胖,頜下三縷長須,穿一身文士袍,極為斯文,可惜眉眼過小,乍看如田鼠一般。

聽見張燧吩咐,那主簿一面點頭,一面又露出難色,拱手道:“官人,下官已在不遠處為官人置辦下一處宅院,極是寬敞,花鳥園林皆可觀,望官人移駕。”

張燧奇道:“縣衙莫非只有大堂公所,卻無花廳後院?”

陳鳴山陪笑道:“有倒是有的,然而甚是簡陋,恐官人住不習慣。”

張燧道:“本官既然來此任職,自然要住官衙,如何能另尋他處?本朝各級官員,也無人如此,否則豈不是擅離職守了。”

陳鳴山額上冒汗,口中不言。

張燧又道:“莫非後院窄小,容不下本官隨侍?”

陳鳴山苦笑道:“官人說笑了,只是,只是……”他囁嚅半晌,終於看了捕頭一眼,嘆道:“陸老弟,勞煩你稟告官人吧。”

捕頭名叫陸三虎,剛過而立之年,原是軍士出身,使一手好棍,長得也極為高壯,一張臉膛如關二爺般通紅。聽到主簿央求,他便踏出一步,抱拳道:“官人,非是下官等怠慢,只是這縣衙之內,不甚幹凈。不敢欺瞞官人,之前歷任縣令,在此衙門中住了不到一月,便傷的傷,病的病,更有好幾位官人得了怪病亡故。前任何縣令剛來之時,身強體健,然而不到三月便病入膏肓,一命嗚呼。下官等深慮官人安危,望勿怪罪。”

張燧著實氣惱,卻又感激他們有心,隨即笑道:“多謝諸位體恤,然而諸位與本官都是領朝廷俸祿的,自然須按朝廷章法行事。本官自小聆聽聖人訓示,從不信那些個怪力亂神之事。再退一步,若真有鬼怪,自然也該如傳聞一般,懼怕罡正之氣。本官雖非完人,卻也自認言行端正,邪魔外道理應避讓本官才是。”

主簿與捕頭見他如此說,雖然不甘,也不能再進言,遂帶了張燧一行去後院安頓。

這永安縣雖不富裕,縣衙卻是在原先一大戶宅院上改建而來的,傳了有百年,那後園甚是寬敞:東西花廳遍植桂樹,回廊兩側多有修竹,花園內挖出一荷塘,旁邊山石上還建了一六角亭,上題匾額“觀翠”。

陳鳴山細說了幾處房屋,又指著圍墻道:“東墻之外乃是捕快房和縣丞衙,西墻之外有獄神廟、吏舍及主簿衙。牢房及膳食房都在獄神廟後頭,與官人居所隔得最遠。”

張燧問道:“聽你方才所說,你與縣丞應當也不住在此處吧?”

陳鳴山回稟:“慚愧。縣丞官人本就有祖居,平日裏不住在衙內。下官家眷眾多,故而在附近置辦了宅子。”

張燧又問:“那麽胥吏也不住吏舍?”

陳鳴山道:“這……凡已成親的,自然住在別處。”

“那其餘雜役何在?”

“都是雇傭的本縣人,勞作完可各自歸家。”

張燧點頭,大致明白了:“如此說來,入夜之後,這偌大的縣衙便是一座空宅?”

陳鳴山與陸三虎對視一眼,訥訥不語。張燧一拍掌:“甚好!我便住下,看看究竟如何。”

當晚為張燧接風,縣衙內擺了兩桌酒席。因縣丞縣尉都算得上老人,所以諸多事務操持都著落在主簿陳鳴山身上。他為人精明,與張燧幾番接觸下來,便知這位狀元郎性子耿直、品行端正,且出身於蜀中大富之家,什麽樣的好東西不曾見過。席上遂不求鋪張奢華,只多布當地野味特產,順道也借此訴說了永安民情。

一頓飯下來,人人都滿意得緊。莫說張燧酒意熏然,便是趙老五等人,與胥吏、衙役也喝得極是暢快,相互稱兄道弟,一路疲乏盡皆消除了。

不知覺間月上中天,因思慮明日要正經做事,散席以後張燧硬撐著與眾人作別,後在李黑兒的服侍下歇了。

這一躺倒真可謂酣睡如泥,昏天黑地。張燧只覺得身陷錦被之中,暖洋洋地十分舒坦,好似春末夏初之時,在故園秋千中被丫鬟們輕輕搖晃著,不時餵些瓜果。

然而這舒坦漸漸有些不適了,張燧覺得原本發熱的四肢既冷且僵,只有胸口還有些暖意,跟著耳中便有游絲一般的怪聲刺得難受。那聲音也說不出到底為何,只是又尖又利,如指甲刮削著鍋底一般,讓人寒毛也要根根地豎起來。

張燧越睡越不安穩,魘得難受,猛地睜了眼。

這一醒來,那怪聲反而愈加清晰了,張燧聽在耳中,既如野貓夜號,又如怨婦幽咽,雖不至於吵鬧人,然而卻同游絲般地縈繞不去。

張燧素來不信鬼神,膽如鬥大,便披衣起床,端了盞油燈步出屋去。只見外廊的木板床上,李黑兒與趙老五鼾聲大作,睡得比死豬還要沈三分,不由得一笑,獨自走入回廊之中。

這縣衙前堂後院白日裏看來或莊嚴或可愛,皆是通明所在,而入夜之後,各處昏黑幽閉,那些桂樹修竹都變作了鬼影,冷風一吹便張牙舞爪。

張燧仔細尋那怪聲,摸索前行,他本就不熟悉這後院的路,不多時便頭暈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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