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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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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丫頭竟沒死成?”扮相艷麗的婦人,眼神像淬了毒似的惡狠狠的盯著跪在身前的婢女,仿若她就是那還好生活著的何瑾。

蔻丹紅的指甲給她硬生生的折斷,女人吃痛,她身旁的貼身丫鬟忙忙拿了削刀和磨石上前,半跪著給女人修理折損的指殼。

女人咽下湧上心口的怒氣,朝報信的婢女橫眉看去,“繼續說!”

“大姑娘她,”圓臉濃眉的婢女哆哆嗦嗦的,垂著頭不敢看坐在楠木椅上的女人,“大姑娘明日......明日便要回府了。”

女人杏眼瞪大,猛地站起身,正在修理的指甲不料防的給再次劃傷。

“啊!”女人尖聲痛呼出來,抽手就給貼身丫鬟一耳刮子,鋒利的指甲在丫鬟光潔的臉上劃出一道口子,沒一會兒就滲出了殷紅的血水。

“盡是些不省事的東西!”女人心火上泛,一股腦的將桌上的果盤掀在地上,瓜果棗子落個滿地,這番仍是不解氣,女人又踹了地上的兩個丫鬟幾腳才捧著胸口坐下,挑眉罵道:“還不滾出去!”

得了話,丫鬟手忙腳亂地爬起來,踉踉蹌蹌地跑出門檻,生怕又惹了主子的不順心,沒自己好果子吃。

待走到沒人的地兒,兩個丫鬟才敢歇下。

“倚翠姐姐,三夫人叫咱們做的那些事,若是給人知道了,可怎生了得!”圓臉的小丫頭愁眉緊皺,“夫人給藥時我便留了個心眼,沒將藥全放下。”鶯桃後怕地捂著心口,“幸好大姑娘命大,不然你我都脫不了幹系。”

鶯桃雖長得憨實,人卻是個機警的。那日她借著在國公府做工的小姐妹的關系溜進國公府,在何瑾的吃食裏下了藥。原本鶯桃只當這藥是吃不壞人的,打頂是讓大姑娘臥病幾日,去不了今年的花會,徐氏便有機會讓三小姐何嫣有替了大姑娘赴會,在侯府大家面前嶄露頭角。但沒想到,這三夫人卻是懷著要了大姑娘性命的心思。

“我想著花會的名額雖是限著的,但往年大姑娘不都是躲著這些個是非事兒,也給三小姐騰出了位子,今年三夫人又何必要多此一舉呢?今日得了消息,我才看清了三夫人原是心底兒存著這歹毒的念想!”鶯桃說著,略有些憤憤不平起來,“這事若是如了三夫人的意,背黑鍋的不定是誰呢?”

她無意識的將話說出嘴,擡首與倚翠的目光相逢,兩人心中皆是一頓,驚恐不已,鶯桃愈加慶幸自己沒將藥量下足。

“好了好了,”倚翠斂起心神,攆著鶯桃閉了嘴,“叫你嘴碎說這些個事兒,撿誰聽去了,你我都沒好的!”

又好生叮囑了鶯桃幾句,倚翠便將她打發走了。徐氏雖是將她趕了出來,卻不準一會兒就要喚她,倚翠想著趕忙往回走,去院子裏候著。

步子快了,帶起一陣輕風,倚翠只覺臉側涼意襲來,她伸手撫去,竟是一灘鮮紅,被徐氏劃拉開的傷口仍滾著血珠,順著她臉頰的輪廓緩緩滑落。

倚翠是徐氏的陪嫁丫鬟,她能做徐氏身旁的貼身丫鬟也是因著這個緣由。看著滿手的血,倚翠心裏頓時涼了,她貫來忠心侍主,如今也不禁起了離意。

卻說徐氏那頭是火燒火燎的頭疼,這事給她辦砸了,那人決計不會輕易饒過她,自己的短處還在他人手中握著,怎能叫她安穩入眠。

果不其然,倚翠剛進院子就聽徐氏喚她,“倚翠!倚翠!”

“是,夫人!”倚翠喊著,疾步跑進屋。許是跑急了,倚翠鬢角的劉海搭在了臉上,同未幹的血水活在一起,她窘迫地拿著帕子給自己擦拭,整個人顯得狼狽不堪。

徐氏看著她淩亂的模樣不屑地皺了皺眉,“這幅可憐相是扮給誰看呢?瞧著就糟心!”

徐氏發起脾氣來是沒完沒了的,這會兒她且想著有事要遣了倚翠去做,便將餘下的話咽了去,她不耐煩地斜睨著倚翠,將桌邊的錢袋扔給她,“去,把這些銀錢給了駱公子,他若問起,且說我這幾日身子乏了,讓他緩幾日再來。”

“奴婢知道了。”倚翠領了錢,捂著臉就下去了。

次日,陸彥親自將何瑾送回了何府。

何晏黎乃禮部郎中正五品,卻是少了陸彥這當朝少傅從一品大臣整整七個階位,撇去親疏關系不說,何晏黎理應出門相迎。

何瑾由丫鬟扶下轎,跟在陸彥的身後一步一步地走上光潔幹凈的白石階。何瑾雖是在外祖府上為母守孝,但每年大小節日她都有回府住上幾日,更別提外祖落難後給囚於何府了,但現今站在這何府門前何瑾卻仍是陌生不已。

前世她回府後受了不少三姨娘的辱罵,扶為大夫人的安氏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由著徐氏胡作非為。

徐氏的獨女,三姑娘何嫣是個囂張跋扈的,在何婉那失了面子,便來何瑾的院子撒潑。受百姓稱道的善面人兒何婉也得了安氏的囑托不願攤上何瑾這渾水。何瑾更因外祖一事惹怒了何老爺,何晏黎也就扔她在後院自生自滅了。

何瑾在心底冷笑,上輩子自己怕是礙著了所有人的眼。

略略,收斂起自個兒的心思,何瑾掛上笑,沖何晏黎行禮,“父親。”

何晏黎不冷不熱地點點頭,旋即轉身向陸彥作揖,陸彥忙忙攔下他,“你我之間何須來這套虛禮,”陸彥看著何瑾笑笑,“我這外甥女想回府,同老太爺講道時,可惹了老太爺發了好些日的醋意,如今國公府還酸著呢!”

何晏黎是個會瞧眼色的,陸彥說些什麽他都是陪著笑在一旁聽著,這樣阿諛奉承的人卻長了張正直的臉,竟半點都叫人看不出他討好的意思。

陸彥同何晏黎又說道了幾句,何晏黎本想請陸彥進府一坐,陸彥卻是事不離身,不多時就離開了。

何瑾由著丫鬟領進了自己原先的院子,整理了下衣裳便去了大堂。

門前候著的許媽媽瞧見何瑾來了,便好心道:“大姑娘快些吧,老爺和幾個夫人都在裏屋候著您呢。”

許媽媽原是陸氏身邊的老人,何瑾也是喝過她幾口奶的,前世回來不久許媽媽就叫安氏找了由頭給打發了出去,也沒見著何瑾一面,今日相見怕是這麽些年來的頭一次。

許媽媽是個實誠人,待陸氏忠心耿耿,連帶著對何瑾也是好的,前世何瑾便因沒見著許媽媽心中留下一梗,今日見了難免會有些動情。

何瑾按捺住自己的心緒,沖許媽媽感激地頷首,旋即便打起心神提步進了大堂。

何晏黎坐在堂中,兩臂是二姨娘安氏和三姨娘徐氏。

除了公子何筱,四夫人所生的何婷還有姑母何曉蓉不在,何婉何嫣也同母親一起坐在堂中。

何婉一派溫柔嫻淑大家閨秀的作風,看著何瑾的眼神裏含著笑,似若春風拂面,與之相較她手側的何嫣眼神惡毒,朝著何瑾不斷地使眼刀子。

真真是女兒生娘樣,二姨娘容顏端莊,面容和藹,雖是庶出卻也不怪何晏黎會扶她為正室。反觀徐氏,已為人母卻是扮相艷麗,錦服華緞,金銀珠寶全給她安在身上,到底是小戶人家出生,長得一副好皮相內裏卻脫不凈個“俗”字。

何瑾看著到齊的人,暗想若非舅父承蒙聖寵升為太傅,自己可擔不起這眾人相迎的排場。

何瑾朝何晏黎等人一一行禮問安,末了何晏黎使人拿了椅子讓何瑾坐在自己身邊,問了幾句何瑾身子好了些沒的話,便是過了。

比起何晏黎,安氏卻是顯得熱心,吃的喝的玩的盡數給何瑾備好,此時安氏雖還是個姨娘的身份,做的卻是當家主母的事,何瑾回府都是她打點好的。安氏逗著何瑾說了些趣事,倒是比何婉這個親女兒都要顯得親近些。

看著安氏慈眉善目的嘴臉,何瑾面上陪著笑,心卻是時刻懸著小心應對。

安氏的母親是丞相母家旁系的人,按理丞相還該管安氏叫堂姐。何晏黎倒向丞相一派,這其中有安氏的多少功勞自然無需多言,若說自己大病也是安氏在背後使的壞心思,那此時此刻最該捶胸頓足的人便是她了,如今她卻能仿若無事地笑臉盈盈的同自己講道,如此之人何瑾又如何能不多多提防。

“老爺,大姑娘回府身旁也沒幾個能使喚的奴仆,不防將許媽媽遣去大姑娘的院子,”安氏看著何晏黎又看了看何瑾,接著道:“許媽媽原在姐姐身邊伺候,也是個會做事的,想必照顧大姑娘應是無妨。”

陸氏去後,許媽媽便一直在院子裏替何晏黎打點瑣事,也算得上是半個官家,於安氏而言卻是個多事的,正想借著這機會將許媽媽遣給何瑾做閑差,何瑾又哪會看不清安氏的如意算盤。

不等何晏黎應下,何瑾忙推拒道:“許媽媽是個能幹的,棲身在我的小院子裏著實是委屈了媽媽,外祖給瑾兒留的三個丫鬟都是些機敏的,就不勞煩許媽媽了。”許媽媽雖不能要,何瑾卻也想另找幾個聰慧的丫頭進自己院子,“但如姨娘所言,瑾兒院裏的奴仆確是不夠使喚,還請二姨娘明日叫那管事的帶幾個丫鬟去我院裏,讓瑾兒挑揀挑揀。”

何瑾說的也沒個錯,禮部侍郎的嫡女若是只有三個丫鬟且是親母娘家帶來的,說出去必要遭人笑話。礙著面上光彩,何晏黎也不會不應。

果料,何晏黎點了點頭,“若想要丫鬟,明日便從府中使幾個錢,讓牙婆子將人領進府裏給你挑幾個好的。”

何晏黎是個要門面的,說了便會做到,只是他這般卻是打了安氏的臉,跳過管事的安氏直接給何瑾派了人,放在以前他定是不會這麽做的,但今日回府何瑾都是由陸彥親自送回,可想而知陸老太爺對何瑾是有何等的寵愛,攀著這層親戚他必要好生利用,又何必去尋了安氏為自己同丞相牽線搭橋。

何瑾也知道前世自己病重在床,何父以為她是沒盼頭了,才扶正了安氏,在丞相那頭討了好,他卻不料何瑾命大,給閻王爺遣了回來,讓外祖與其徹底決裂。不過於何晏黎而言卻也解了心頭煩憂,他幹脆斷了攀附國公府的念想,投了丞相門下。只是現今何瑾提前回府,局勢卻是不同往日了。

何瑾會疑心安氏毒害母親,加害自己也是因為安氏與丞相府那邊的關系,如若母親同自己不除,父親又如何能一心一意的助丞相成事?何瑾心裏想著更確信了安氏有不軌之意。

前世何瑾有心調查卻沒本事查出什麽名堂,就連前世外祖也對何瑾大病一事抱有懷疑派人查尋,但最終也沒捉住那人的狐貍尾巴,反是讓人倒打一耙。何瑾料到自己查不清明,也就不會主動行事打草驚蛇了,她只等著那人自個兒露出端倪。

“你在府裏修養幾日,過些時候待書院那邊應下了,便讓你同幾個妹妹們一同去。”何晏黎同何瑾說著,何瑾心底卻是千思百轉。

大琝國民風尚為開放,男女之妨並無明言警戒,將自家兒女送入頗有名氣的書院也是官宦大家相互攀比的方式。外祖卻是不喜這些庸人之風,便請了先生入府授業解道,在國公府住的那些日子,何瑾也就沒再去過書院了。

何晏黎想讓幾個女兒結交些富貴人家的心思何瑾看的清清白白,因去書院方便她了解世事,何瑾也就應下了。

又陪著說了些有的沒的,見天色暗了何晏黎也就遣她們回去了。

徐氏同何嫣當了許久的陪襯心中定然是不舒坦的,走出主院見人都散盡了,何嫣便截住了何瑾。徐氏自然是知曉她這姑娘耍潑的本事的,冷笑著看了何瑾一眼便由下人攙扶著走遠了。

何瑾看著何嫣吃人的架勢當下就明白了她們母女的心思。可何瑾身邊只璇魚一個婢女,餘下的此時正在院子裏打理屋子。何嫣身旁卻有兩個丫頭,四周的奴仆走光了,何嫣這占了勢頭。

璇魚是個直性子,見何嫣來勢不善,趕忙將何瑾護在了身後,“三小姐這是要幹什麽?”

何嫣斜睨璇魚一眼,揮手將她打開。

這場面甚是熟悉,先時何婉名聲遍四海,何嫣喜歡跟在何婉身後轉結識那些慕名何婉而來的翩翩公子,對於何瑾這名聲不好的姐姐,何嫣便沒個好臉色。

何婉喜愛詩書才識過人,何嫣卻是個厭惡書理僅識得幾個大字的嬌小姐,呆在何婉身邊自會有她丟顏面的時候。而每每這時她都會拿何瑾出氣。

何瑾沒少得何嫣的欺負,那時陸氏還在,卻是個軟性子,何瑾乖巧不願給陸氏添麻煩,能忍的便自己忍下了。她身邊的婢女也顧忌徐氏的潑辣,在被何嫣推開後也不敢護著何瑾,偶爾有幾個膽大的婢女,但在何嫣手裏吃了幾次苦頭後也都怯怯躲開了。

何瑾看著面前氣焰囂張的何嫣,不動聲色的皺了皺眉,心裏只想這徐氏母女當真是不省事的,若說前幾年國公府還不得聖寵,何晏黎待自己不鹹不淡,但今日一番理應讓徐氏看得明白,可惜她還是低估徐氏母女的蠢鈍。

璇魚打地上爬起來,心底憤憤卻也知道不能給何瑾惹事,只有攔在何嫣面前,瞪大了眼睛盯著她。

何嫣哪給一個下人這樣對待過,怒火上頭,她雖只有十二歲學起徐氏教訓下人卻是輕車熟路,何嫣指著璇魚對身旁兩個婢女惡聲道:“把她給我抓起來!”

有什麽樣的主子就有怎樣狗仗人勢的奴婢,何嫣身旁的奴婢都是跟著何嫣橫行霸道慣了的,要她們抓了何瑾她們不敢,抓了何瑾的丫頭她們卻是沒什麽可懼的。

兩個丫鬟捋起袖子將璇魚抓得牢實,何嫣人雖小卻是下了狠勁,她一耳刮子打在璇魚臉上,璇魚白嫩的肌膚上立馬腫起了個紅掌印。何嫣譏笑著又補上了幾巴掌,且光用手她是不解氣的,腳也使上了。

婢女將璇魚按倒在地,璇魚想要掙紮,一個人卻是比不過兩個人的。何嫣惡狠狠地踢著璇魚的肚子,嘴裏咒罵聲不斷。

何瑾冷眼看著,廣袖下的指甲卻是生生掐進了血肉裏。

許媽媽與何瑾多年未見,外人都言何瑾木訥是個癡兒,她卻是念想著這乖巧懂事的大姑娘,許媽媽歇了手上的雜事,忙忙來尋何瑾卻是不想見著了這幅場景。

“三小姐您這是在幹什麽呢?”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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