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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羞辱刁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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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醜死了!”身後傳來一個沙啞得像鴨子的變聲期少年高傲的聲音,“穿得像那粗鄙村婦一般!”

桓姚回過頭,眉頭微皺,一聽這聲音就知道又是那討人厭的四郎君桓祎。

人說七八歲的孩子狗都嫌,這四郎君如今已經十一二歲了,卻還是整天打雞罵狗到處欺負人,難怪許多史書上都說他愚不辨菽麥,是個智障呢。

桓姚本就不是多麽母性泛濫的人,這桓祎又經常來欺負她,躲都躲不掉,每次見面必然來尋釁生事,所以對這個少年實在沒好感。

見來的是四郎君桓祎和他的生母楊姨娘,李氏上前一步將桓姚擋在身後,朝兩人一福,見了禮。

三姨娘楊氏原是南康公主的陪嫁丫頭,十七年前,桓溫去荊州給當時的權臣庾翼賀壽,這一趟,竟納了荊楚世豪的習氏女做二房。按理習氏是身份高貴的世家嫡女,當時的桓溫娶她做嫡妻也是高攀,卻不知為何嫁了他做側室。

南康公主對習氏很是忌憚,便給楊氏開了臉,擡做了桓溫的三姨娘,遣到桓溫當時的任上去和那習氏打擂臺。楊氏既能擔此重任,自然是南康公主的心腹,深得南康公主信任,所以才能先後生下三娘子和四郎君。

桓祎出生後,南康公主親生的大郎君和二郎君都已經被桓溫帶到身邊歷練,因此南康公主常抱了桓祎到身邊逗弄。桓祎性子憨,但因著從小在南康公主身邊長大,倒極得嫡母喜愛。桓溫又常年在外,他便成了府中一霸。

桓姚也知道自己惹不起他,便忍了這口氣,安分地站在李氏身後。

楊氏鼻孔朝天對著李氏,桓祎卻繞過李氏,直接逼到桓姚面前去了。

“桓姚,你敢不理我!”見桓姚不搭理他,桓祎怒了,一把揪住桓姚頭上一個雙丫髻。

桓姚有個美麗的名字,讓她區別於其他眾姐妹,卻難得被連名帶姓地叫一回。

桓溫一共有八個女兒,都是庶出,所以對女兒並不重視,連取名都不願下功夫,除了如今已經嫁到王家的二女在出嫁前取了個名字叫伯子外,其他都按序齒,後頭加個娘字,這般叫法再省事不過。

桓姚算是唯一得了他用心取名的女兒,當時李氏受寵,生了女兒他也十分歡喜,見女兒又天生標致,一看就是個美人胚子,便給她取了個姚字為名。反觀他的幾個兒子,無論嫡庶,哪個不是用心取了寓意極好的字眼,還都有小字愛稱。可見其重男輕女。

此為題外話。在這個時代,直呼人大名是非常不尊重的行為。

桓姚吃痛,低叫了一聲,又怕他把頭發揪散待會兒又被南康公主找到借口發作,忙懇求道:“四哥,快松手!”

小少年都是有逆反心理的,不能跟他對著來。

“下次再敢不理會我,把你頭發全部揪掉!待會兒請完安到予欣亭來,聽見沒!”桓祎惡狠狠地道:“你要敢不來……”

桓姚趕忙應了,他這才罷手,卻迅速地扯下桓姚擋風的帕子,“還給我!”桓姚忙伸手去奪,這個帕子是李氏專門拆了一件綢衫做給她的,蕪湖院布料吃緊,她總共便只得兩塊,堪堪能換洗著用。

桓祎直接將帕子揣進懷裏,得意道:“你來搶啊!”

桓姚不願驚動旁人,本著速戰速決的原則,直接撲過去伸手到他懷裏掏,桓祎便左右閃躲不讓她得逞。兩人正在爭奪,冷不防李氏突然開口:“七娘子,不可對四郎君無禮!”

桓姚已經滿了八歲(虛歲)了,四郎君也是快十二歲(虛歲)的人了,畢竟男女有別,即使是親兄妹,這般打鬧也過於狎昵。

“三姨娘,四哥搶我帕子!”桓姚住了手,轉而向楊氏告狀。

“四郎君,把帕子還給她。一塊破布,也就有些人稀罕成寶貝!”楊氏怪聲怪氣地道,作為南康公主的忠心走狗,她是不會放過任何一個奚落李氏的機會的。

“誰說是她的,這是我的!”桓祎囂張地道,“我去向母親請安了!”掏出帕子得意地在桓姚面前晃了晃,待桓姚要去奪,他便迅速揣進懷裏大步進了院子。桓姚雖然生氣,卻也不敢鬧大,只能不甘不願地放棄那帕子。

待裏頭傳喚,桓姚和李氏這才跟著眾人進去。

院子裏擺著十來盆臘梅,這個時節正好開花,一進院子幽香便撲面而來。桓姚因著從小學畫的關系,很愛這些花花草草。但眼下她卻對這個院子毫無好感,一個多月前,就是在這院子的中庭裏,南康公主讓李氏頂著個瓷瓶跪了大半天。李氏回來膝蓋腫了好幾天不說,還病了一場。

這還算好的,沒有動手。桓姚第一次見南康公主讓人用針紮李氏時,嚇得心驚膽戰。

如此種種,每次到這院裏,桓姚便忐忑不已,生怕被南康公主發作。

南康公主每次接見妾室們的花廳裏擺著許多火爐子,一進去便暖烘烘的。

待眾人朝南康公主行了禮,便紛紛落座。

南康公主保養得宜整個人看起來三十出頭,一襲淺蔥色的深衣,外邊罩一件狐貍毛裏子的大紅褙子,做工剪裁皆是十分精良,即使冬日裏也顯得腰身分明,慵懶的倭墮髻並上金晃晃的八翅鳳釵,耳上是八寶明珠,她生得濃眉大眼,膚色偏蜜色卻也未如其他人那般塗個大白臉,整個人透著幾分張揚的美艷。

敘了會兒閑話,南康公主便吩咐道:“近日天冷了,本宮看你們每日裏早起也不易,尤其是小兒們,正是長身體的年紀,每日卻要跟著你們這些姨娘風裏來雪裏去,睡不得個好覺,真真是可憐之極。從明日起,你們便都不必來我這裏,若有事,本宮自會遣人告知你們。”

南康公主這話說得,仿佛是姨娘們有意折騰自己的子女似的。明明是南康公主自己定的,妾室和庶出子女們每日辰時前到她院裏請晨安。說是立規矩,人那些世家大族的規矩是夠嚴吧,女君們都不見得有這閑心見天這般折騰姬妾們呢。

妾室們腹誹著,庶出的幾個小兒卻紛紛起身行禮,“多謝母親憐憫!”

桓姚落座時,眼見最年輕的九姨娘陳氏面色有些不悅。她懷著身孕,因此被桓溫從荊州送回建康養胎,算是府裏的新人。其他妾室也不很高興的樣子,只不過不像年輕的陳氏這般形於顏色。

桓姚有些不解,大冬天能不來請安不是很好麽。

後來得知,原來桓溫不日就要回府,府裏基本都得了消息,也就是桓姚她們消息不靈通才不知道。

南康公主不讓她們來請安,也是存了不讓這些妾室見郎主的意思。她們這些人被桓溫拋在府裏好幾年,這一回來可能又帶著新人,正是熱乎的時候,哪裏記得起她們這些舊人,也就只有在南康公主這個女君處可能見得到郎主,偏偏南康公主又絕了她們的機會,這些人心裏哪有不恨的。

眾人告退之際,南康公主又道,“李氏和七丫頭,今日便留下陪本宮一同用膳罷!”

桓姚的心瞬間一提,看著幾位妾室臉上幸災樂禍的神情,剛才得知不用再來請安的好心情煙消雲散。

食案上陸陸續續擺上了各色的吃食,屋內飄散著豆粥和蒸餅熱騰騰的香氣。這些小菜和早點,比起前世豐富的菜色不值一提,但對此刻又冷又餓的桓姚而言,卻比珍饈佳肴還誘人。她的心思雖不在這上面,胃卻誠實地受到了誘惑。

李氏跪在一旁,手中高舉著湯盆,服侍南康公主用香湯凈手。

南康公主開始進食,室內只聞銀箸調羹與飲食器具碰撞的聲音,汀汀泠泠甚為清越。吃了幾口,她便拿起一個蒸餅,挑開中心的棗泥餡兒,皺了眉,“這蒸餅今兒個是怎麽做的?全走了味兒,瞧瞧這,連狗都吃不下!”

膳房來的仆婦頓時連大氣都不敢喘一下,南康公主把手頭的蒸餅往地上一拋,“這蒸餅便賞了七丫頭你罷!想來正好合你口味。”

南康公主身邊的丫頭仆婦都吃吃的笑起來,見桓姚沒動靜,南康公主一挑眉,“怎麽,本宮賞的東西你不願吃?”

桓姚看著地上那個沾了灰塵的蒸餅,全身的每個細胞都在抗拒。這不是她第一次被南康公主找茬,卻是頭一次被挑戰到了底線。她生性喜潔,容不得一點臟汙,南康公主卻要她將那個在人來人往的地板上滾過一圈的蒸餅吃了。

但看到旁邊跪立著的李氏,還是壓下了屈辱與憤怒,慢慢走到案前的地上,撿起糕餅,極力平靜地道:“謝母親賞!”

她撕開蒸餅,一塊一塊往嘴裏送。

聽得南康公主身邊的胡嬤嬤諂媚地道:“公主您瞧,不愧是賤人生的賤種,連狗都不吃的東西也吃得那麽香!”

“母女天性而已,有什麽好大驚小怪的。”南康公主一副波瀾不驚的樣子懶懶道,聲音裏卻帶著顯而易見的愉悅。

桓姚只當什麽也沒聽見。

過了一會兒,胡嬤嬤叫李氏來為南康公主盛粥,不多時,卻聽“哐”地一聲響,一整碗豆粥連粥帶碗摔在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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