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下午，鳳淩玖又出現在墨楓居的院子裏，小寶正坐在屋裏擺弄著手裏面的毛筆，看見鳳淩玖的身影，他刺溜一下子從凳子上挪下來，邁著小短腿兒一邊吆喝一邊朝鳳淩玖跑去，叫道：“八叔。”

鳳淩玖停住腳步，轉過身子將那小家夥兒軟軟的身子給抱了起來，語氣很是平淡的說了句：“好像又胖了些。”

“小寶正在長身體啊，自然會胖。”嘟著嘴嗚嗚的說著。

“好了，八叔有事要找你父王，我先過去了。”說著就將小寶給放下了，然後頭也不回的朝主樓走去，朱雀已經等在門口了。

“八叔都不愛我了。”鳳淩玖今天的表情談不上高興，甚至有些冷淡，小寶站在原地，咕噥了一聲。

朱雀為鳳淩玖打開門，卻仍站在原地不動，目光直勾勾的看著小寶，小寶被他看得後背發麻，邁著小腿又要蹭蹭蹭的回去，結果鋼跑沒多遠，小身子就被人給揪了回去。

“朱雀哥哥你不要揪我衣服啦，這是娘親給小寶做的哇！”小寶被朱雀提溜著，小腿兒一個勁兒的掙紮。

朱雀拎著小家夥很是無語的道：“是主子的命令。”

“爹爹要你抓我做什麽？”小寶顯然不信，還大聲的道：“我就知道，你跟十七是串通一氣的，要讓我去紮馬步。”

朱雀見解釋無用，幹脆拎著小寶進了主樓。二樓書房裏，鳳淩玖已經坐下了，見鳳淩天沒有什麽言語的意思，他剛要開口，就聽見由遠及近傳來小寶的吆喝聲。果然過了一會兒，小寶就被朱雀提溜著弄了進來。

“爹爹，朱雀將娘親給我做的衣服都弄皺了。”小寶剛落地，就站在原地，瞪著一雙大眼睛委委屈屈的朝鳳淩天道。

“隔壁的書房已經給你空出來了，一個時辰後，沐太傅來給你上課，回去跟你娘親說一下。”鳳淩天語速很快的交代完，這才朝朱雀點點頭，朱雀這次吸取了教訓，很是小心的將這個很會告狀的小嬌貴給抱了起來。

“就是嘛，小寶正在長身體，朱雀你那麽粗魯不但會傷了我娘親給我做的衣服，對我的骨頭也不好。”小寶被朱雀抱出來後，他圈著朱雀的脖子，很是舒服的說道。

朱雀哼哼了一聲，直接將他送回了西廂，結果剛到門口，小寶就掙紮落地，嗖嗖嗖的朝正從廚房出來的秦素跑去，一邊跑一邊軟著嗓子道：“娘親，你又去解剖小雞了啊？”

秦素擦幹手，朝朱雀點了點頭這才將小家夥兒抱起來。

……

書房裏，鳳淩玖垂眸，語氣平靜的朝鳳淩天道：“三哥，九兒明天出殯。”

“嗯。”鳳淩天點了點頭。

“你不會出席了對麽？”鳳淩玖擡頭問道。

鳳淩天點頭，還補充道：“這些天我都不會上朝了，如果沒有什麽事情我不會露面了。”

“父皇那裏？”

“已經說好了。”說這話的時候，鳳淩天故意放緩了語速，他捏了捏眉心，有些勸慰的道：“明天的事情我都安排好了，全程都會派人跟隨，一旦有突發狀況都會及時解決。這事兒你不用擔心。”好像能看透對方的心事兒一般，鳳淩天打消了鳳淩玖的顧慮。

鳳淩玖聽了鳳淩天的話之後，有些沈寂的眸子不經意的閃過光芒。

“老八，九兒的事情我會全程交給驚鴻，你的人全都給我縮回去，你要明白，不到萬一，我不會讓你出動，老老實實的給我回去修書。”鳳淩天說到後來，語氣都嚴肅了許多，聽在鳳淩玖的耳朵裏，他也明白這些日子自己有些低沈了。

“我明白了三哥。”鳳淩玖沈了幾口氣，這才起身，動作間又是那股如同行雲流水般的書生氣。

第二日，

皇上在九公主自盡的當日曾發皇榜，宣告他內心的悲傷以及對於流言的譴責，也因著這個原因，九公主的葬禮格外的隆重，且打破了許多常規，甚至在以未出嫁的身份葬入皇陵。所以這天的出殯也是隆重的很，整條長安街都被侍衛嚴格把守，中間寬闊的路面上飄起了規模相當大的白旗。

“這位公主真是生的熱烈，死的壯大。”十七跟秦素一起，擠在人群中，看著過往的陣仗，咕噥了聲。

“表面風光，內裏的悲喜誰又知道。”秦素對於九公主並沒有什麽好感，或許是前世職業的原因，她對生死看的很淡，尤其這人還是傷害過小寶和自己的。對於這種白事她也懶得搭理，在十七的護送下，進了一家布店。十七在外面看守，秦素跟著老板進了裏面。

白色的身影在見到秦素的時候迅速的迎了出來，月娘一臉歡喜的拉住秦素的手，很是感激的道：“秦姑娘，主子吃了你的藥，身體已經開始有轉色了。”說著，她又從袖子裏掏出一些銀票道：“客棧裏目前的盈利狀況也相當好，這些銀子是要交給你的，這也是兄弟們的意思。”

“月娘，這些銀票你先留著，我知道你很有經商的天賦，對於數目也很有天分，客棧如今攤子很大，你手裏要有周轉的錢，以後咱們商量出個固定的時間交接就行。”

“好，我聽你的。”月娘雖對數目錢數很是敏感，但很多點子都是秦素提出的，況且她還有一身很好的醫術，若是主子能留住她，對於主子，是一件很好的事情。

“關於樓月白的情況，飲食方面你把關，時機適合，我想或許要動刀，田七，天麻的那張方子先一直用著，若是有什麽狀況，你再讓虎子告訴我。”交代完事情，秦素還未走，外面突然響起一陣極大的嘈雜聲。

“主子，外面好像有人鬧事。”十七見秦素從裏面走了出來，指著外面黑壓壓的人群朝秦素道。

秦素心裏明白是什麽，九公主一死，對於南明來說的確是一個很好的借口，所以說，外面如果有人鬧事，領頭的或許是南琉風的人，也或許是別的人，總之，今天的出殯定然不會安生到哪裏去。

“有人在暗中幫忙，他們鬧不大的。”月娘從後面走出來，站在秦素身邊，看著外面烏泱泱的人群朝秦素說道。

秦素即使不懂武，也知曉，月娘既然這樣說，就說明這隊伍裏定然有暗中做安保的暗衛。

……

隔日，東宮裏。

福來在前面開路，皇後的儀仗就這樣排到了東宮的門口。東宮的大總管李公公一聽皇後娘娘來了，頓時帶著一眾小的去迎接。

皇後從鸞駕搭著福來公公的手下來，李公公已經帶著人趕了過來。時光並未在皇後的臉上留下什麽痕跡，那模樣依舊讓人驚艷，只是同尋常女子而言她身上畢竟是多了許多威嚴，以至於連李公公都不敢直視。

“娘娘，太子今日自上朝起並未歸來，您先到裏面歇著吧。”李公公只看了一眼，便不自主的將頭給低了下來。身上所有的倨傲也一掃而光，仿佛只是一個普通的奴才。

“帶本宮進去。”皇後朝福來瞟了一眼。

福來見皇後這樣說，立即收回手，上前一步，抿唇一笑，翹著蘭花指朝李公公道：“李公公，咱們皇後娘娘想見一見那位才華橫溢的蘇側妃，您看，是不是給傳個信兒？”

李公公一聽，頓時使勁兒的點頭。有些討好的道：“是，老奴這就派人去請側妃來作陪。”說著，背過身去瞪了眼身後的小太監，那小太監立刻朝裏面跑去。

自從珠兒死後，蘇淺淺居住的宮殿除了固定的來送飯的，幾乎是沒有人踏足了。名義上蘇淺淺還是太子側妃，事實上她的處境甚至都不如一個丫鬟。鳳淩頃將整個東宮都給封鎖了，若是沒有他的允許，一丁點消息都透露不出去，他就是在把蘇淺淺往死裏逼。

長生剛進宮不久就被分配到了東宮，剛才接了李公公的令，他其實也是第一次來這宮殿，荒蕪的院子好像在昭示著主人的雕零。對於這裏側妃的處境，在東宮裏這不是秘密。只是，他自小在小地方長大，對於宮中的這種貴人總是保持著一種敬意，他小心的推開宮殿的門，還沒來得及四處張望，就看見一個淺藍色的身影坐在正中間的榻子上，身子維持著一個僵硬的姿勢，端端正正的坐著。

“側妃娘娘，皇後娘娘有請。”長生心知蘇淺淺雖然啞了，但沒有聾。

蘇淺淺從淺淡的陰影中擡眼，在她睜眼的那一刻，長生覺得，此生沒有見過這麽好看的眼睛，只是那雙眼睛上好像蒙了一層陰影一樣。她聽到長生的話，點了點頭，動作行為就像是一個木偶一樣。

皇後原本還坐在大殿之中等著見蘇淺淺，可是當那個滿面蒼白的女子走進視線中的時候，皇後有一瞬間的錯覺，這還是蘇淺淺麽？

蘇淺淺也沒有行禮，也沒有轉眼睛，只是直直的站在那裏。

“側妃娘娘，你見了皇後娘娘都不行禮的麽？”福來站在皇後身邊，尖著嗓子朝蘇淺淺道。

蘇淺淺仍舊像是沒聽見一樣，站在原地，眸子沒什麽精神的看著皇後。

不知為何，皇後竟被那雙蒙了一層陰影的眸子給看的後背生涼。

“側妃怕是這幾日狀態不好，娘娘您看……”李公公生怕蘇淺淺鬧出什麽事情，事後太子再責怪到自己的身上。

“淺淺不會說話，本宮就不計較了。李公公，你快把人給帶下去吧。”蘇淺淺從來了就一直看著皇後，諒是她如此堅定，也堅持不住了。她朝李公公揮了揮手，有些心煩意亂的閉上了眼睛。

蘇淺淺又被長生像木偶一樣給帶了回去。

鳳淩頃回來的時候，皇後依舊坐在大殿之中，鳳淩頃朝一眾奴仆們下了指示，又帶著皇後進了書房之中。

“母後，你怎麽自己過來了？不是說我去找您麽？這樣容易引起父皇的懷疑。”鳳淩頃考慮事情極其周全，他四處看了一下，這才關好門窗。

皇後輕呵了一聲，笑道：“我今天是打著給你送吃食的名義來的，只此一趟，皇上不會懷疑的。”

“母後來找孩兒有什麽事情？”鳳淩頃送上一杯茶，這才開口詢問。

“頃兒，你這裏一直沒有什麽動靜。”皇後抿了口茶，又摸了摸自己那正紅的指甲，她看向一直面帶微笑的兒子，很是正色的問道：“若是定國公一直不造反，那什麽時候才有機會將老三給趕出去？”

“母後，你今天不是已經瞧見了蘇淺淺的模樣了麽？”鳳淩頃看向窗口的方向，目光中帶著看不穿的深意。

“像個死人一樣，我知道你封鎖了東宮的消息，可這消息要是傳不出去，定國公如何會造反？”皇後對於除掉鳳淩天這件事極其的熱衷，對於能阻擋鳳淩頃上位的人，她一個也不想留。

“母後，定國公的人可是每天都會暗中來一次，至於他能探聽到什麽消息，那就看我想給他什麽消息了，至於定國公那邊，能刺激他起兵的人我已經著手安排了。”鳳淩頃說到這裏笑了一聲，很是不屑的道：“您還記得定國公有個在山海關的兒子麽？”

“蘇家的長子，蘇錚？”皇後問話的語氣已經轉變為疑惑。

“用不了幾日，蘇錚投敵叛變的消息就會傳到京城，到時候蘇淺淺這邊再來個什麽事情以刺激，害怕定國公不動手麽？”鳳淩頃的笑，是將所有的事情都掌握在手中的得意。

皇後一聽，眼睛一亮，連拿起茶杯的動作都輕快了許多。

京城即將就要掀起一場風暴，可鹿死誰手，不得而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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