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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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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話正中黎越下懷, 他欣然應下:“好啊。”說著, 朝棋盤邊走去。

葉適低頭對姜灼風小聲兒道:“如果我贏了,等下麻煩你輸一局。”

殿下發話,敢不應嗎?姜灼風爽快道:“好嘞。”

葉適站起身走了過去,手輕輕一攤:“請吧。”

果然, 黎越走棋依舊是方才的路子, 葉適先他一步將他要走的路堵死,黎越就不得不重新布局, 葉適趁機學他路數,讓他猝不及防, 反攻為堵,下了三十子左右, 便贏了黎越。

要知道,黎越可是今晚這幾日人裏,行五子技巧最好的,但是萬沒想到,就這麽輕而易舉的被葉適給贏了,且還是開始不會下的葉適。這就叫黎越萬分丟臉。

姜灼華不由看向葉適, 心下訝然,這人學東西這麽快的嗎?

黎越顯然沒反應過來, 自己居然被葉適給贏了, 葉適一直撐著眼皮子, 看東西眼花繚亂, 能註意力集中贏了黎越, 已是耗盡氣力。

葉適見已贏下,總算是不必再硬撐,伸手捏了捏眉心,撂下一句承讓了,扶著桌沿站起身,奈何酒勁上頭,葉適腿腳明顯不受控制,身子不自主的搖晃。

姜灼華見此,忙起身上前將他扶住,低聲問道:“可還好?”

葉適笑笑道:“我怕是真得失陪片刻。”酒喝多了,走腎啊。

姜灼華知他意思,喚了小廝寶如過來,吩咐道:“扶著公子,看好他。”

寶如領命,扶過葉適手臂,帶了他出去。

黎越此時對黎夫人耳語了幾句,黎夫人站起身,道一聲失陪,先行回了臥室。

這局黎越本是和姜灼華一組,自己就這麽莫名其妙的輸了,且還是在姜灼華面前,剛他還說葉適連累他們罰酒,這會兒就輪到他了,他得想法子挽回丟掉的臉面。

黎越自是不願意承認自己輸了,趁葉適和自己夫人都不在,他對姜灼華道:“姜小姐,您懂行五子的規矩。我下了這麽多年棋,就沒見過有人跟柳公子這麽下的。他居然中途學我,這怎麽能學別人呢?而且還是學自己下棋對手……要是我絕對幹不出來,即狡詐又丟臉。”

姜灼華聞言挑眉,言下之意,就是葉適贏他贏得不光彩,是因為學了他才贏的,厲害的人還是他。

本以為這黎大人,只是色心重了些,但萬沒想到,居然還有個背後放刀子的癖好。

說實在的,她姜灼華也背後說過人,但她是背後怎麽罵,當著面還怎麽罵,且一定是對方真幹了什麽缺德事兒,不似葉適這般不過就是贏了他,便被他如此編排。

所幸現在聽這話的是姜灼華,看得出他的伎倆,這要是換做是個心下是非觀念尚未成形的人,八成會被他這番話帶走,覺得葉適這個人狡詐,贏得不光彩。

貶低別人擡高自己,這怕是最拿不上臺面的行為了。

先前桌上密布的那些暗雲風波,姜灼風完全沒覺察到,但是此時此刻,黎越背後說人,他自是聽了個清楚。

姜灼風握著酒杯,當下臉色就不大好看了。

男子漢大丈夫,行事坦蕩磊落,既玩兒得起,也該輸得起,但這黎越算怎麽回事?輸就輸了,還要編排旁人贏得不光彩,這若以後深交,豈不是根本沒法兒料到這人會在旁人面前怎麽說自己?

所幸只是個認識不久的朋友,尚沒什麽損失,姜灼風雖官位不高,但是出身高貴,素來也無需行虛與委蛇之舉,若是無法相交的人,便是當即斷了聯系。

念及此,他心下做下決定,反正今日該招待的都招待了,明日就找個借口讓他離府吧。

黎越對姜灼風的態度,猶自不覺,一雙眼睛全然所在姜灼華面上,但聽他接著道:“其實上午,我夫人說心情不好、不樂意,不是說給小姐聽的。”

姜灼華勾唇笑笑,看來你清楚地很呢,那怎不見解釋,由著自己夫人在哪兒胡思亂想,若是他能給黎夫人足夠的踏實,黎夫人也不至於如此草木皆兵。

姜灼華本就懶得搭理黎越,正於此時,寶如攙扶著葉適回來,姜灼華起身,走到葉適身邊,替了寶如扶住葉適,笑著對黎越道:“天色不早了,我家公子也喝多了,我們就不相陪了,左右您是哥哥的朋友,哥哥在就好了,重錦你也回去吧。”

姜重錦點點頭,起身給眾人行個禮,然後迷迷瞪瞪地出了門,站在門口打了個哈欠,方才回了林染院。

姜灼華和葉適也告辭出來,走上了從前院回耀華堂的回廊。

回廊裏每隔十步就有一盞燈籠,在葉適醉眼朦朧的雙眼中,那些燈籠的光芒,卻好似浮在眼前的斑斕,那般的虛幻又不真實。

姜灼華握著他手臂的觸感清晰可見,她身上的那宛如午後山野爛漫的香氣亦混著酒香在鼻息間繚繞,真實清楚,可又分明如夢如幻。

他側頭看了看姜灼華,心知過了今晚,她就不會再對自己如此熱情,於是便不由放慢了腳步,想讓這一刻多停留一會兒。

姜灼華覺察到他腳步放慢,不由關懷道:“難受嗎?”

葉適點點頭,看了她一眼,目光再度微垂,遮掩道:“有些。”

姜灼華看著他蹙蹙眉,笑著編排道:“往日裏瞧你也是個聰明人,怎麽今日那般笨,教你躲酒的法子,你竟然一個也沒用,你不躲,旁人自是會躲,如此這般,你喝得過誰?”

葉適側頭看看她,抿抿唇,道:“我……躲酒技巧生疏,怕被人瞧出來,給你丟人。”

姜灼華不由失笑:“傻嗎?”

葉適亦是隨她展顏,今晚被她罵了兩回傻,但心裏卻是甜滋滋的樂意。

不多時,兩人一起回到了耀華堂,屋裏明亮的燈火,將葉適拉回了現實裏。

姜灼華今晚有葉適放水,酒喝得不多,她將葉適扶到臥室外間,讓他坐在常睡的塌邊,這才松開他,對婢女吩咐道:“去熬解酒湯來。”

婢女領命下去,姜灼華在葉適塌邊的椅子上坐下,順手將發上幾枚簪子取下來交給了桂榮,發髻盤了一日,這會兒有些松了,墜在頭上萬分難受。

頭發大部分散下來,姜灼華伸手揉了揉被簪子墜得難受的部位。

葉適手扶著床沿坐著,目光一日落在眼前的姜灼華面上。她怎麽還不走?按她往常的習慣來說,已經回了耀華堂,自有婢女和元嘉他們伺候,她完全不必留在這裏,她是不是覺得,忽然熱情又忽然冷淡不太好,所以才為難自己陪著他?

念及此,葉適心裏雖百般希望她能留著,但他更不願自在灑脫的姜灼華,要為了這個緣故在他身邊,讓她自己不痛快。

於是,葉適便強笑著開口道:“其實……我知道你今晚叫我過去是為了什麽,說真的,我也不喜黎越那等人惦記著你,即便你不遣人來叫我,我知道後也是會去的。現在已經回來了,沒有旁人在,你快回去休息吧,不必管我。”

姜灼華聞言,不由看向葉適的雙眸,塌邊矮櫃上蠟燭的火焰映在他漆黑的眸中,隨著細微的風輕輕跳躍,就好似九天之上忽明忽暗的星辰。

她也沒想著自己能瞞過葉適,本以為他多少會因為被利用而不高興,但沒想到,盡然只有一點兒失落而已,且這份失落,姜灼華看得出來,是因為自己不能像今晚這般待他好了。

忽地,姜灼華心中不由一怔,她在這一刻忽然明白了葉適的性子。

就像今晚行五子,最開始時,他是做的最差的那個,但是一旦讓他掌握到方法,他卻又會成為做的最好的那個。

過去的葉適,在感情上什麽也不懂,又由於成長環境的緣故,對感情和對皇位一樣,只知想要便去得到,不僅招人煩還讓人覺得自私。

但是現如今,他不知道從何時開始,似乎忽然開竅了,每一回給與她的,都是她需要的,且以他的聰明,似乎比旁人更能分得清楚,哪些是他自己想要的,做的付出與對方無關。

尤其是像今晚,明知自己被利用,竟是沒叫她瞧到半分不快來,不是他擅長隱藏,而是真的沒有流露。或許在他心裏,真的覺得,自己也不希望她被黎越那種人打擾,所以才心甘情願被利用。

姜灼華看著葉適,不由失笑,心道,看來他不僅有做皇帝的潛質,還有做聖人的潛質。

葉適見姜灼華忽然笑了,有些發蒙,按往常,她此時會行個禮,然後走掉。

姜灼華看著他,忽而笑道:“莫非在殿下看來,我是會幹那種給人希望又叫人失望的缺德事兒的人嘛?”

葉適聞言楞住,他已經反應過來了姜灼華話中含義,但卻還是有些不敢相信,他的唇角不自覺有了笑意,卻還努力壓著,踟躕著問道:“這、這是什麽意思?”

姜灼華抿唇一笑,笑著道:“你不是說,在你不得不離開姜府前,給你個機會嗎?我想了想,也給自己個機會,若是還如往常那般對你,你再好我也看不到是不是?”

葉適聞言,半口微張,楞楞的看著姜灼華,立時只覺喝了一夜的酒,全然散去,靈臺萬分清明。

他似乎明白了,為何前世她那四個丈夫看不到她的好。她想要的,其實很少,一份真心實意,一個一心人便是。

按理來說,旁人應當珍惜才是,可這個世間很多事從不按理來進行,人們只會將其當做理所當然,只會自以為是的以為你的好是他應得的,而不會看到和珍惜。

葉適看著姜灼華,越發覺得自己獲得了至寶,他不免高興地手足無措,想站起來,走到她的面前,跟她說你放心我絕不會叫你失望。

然而站起來才知酒力威猛,腦中宛如灌了鉛塊,覆又墜得他跌回踏上。

姜灼華被他嚇一跳,忙起身過去看他,誰知尚未走到葉適跟前,卻忽然被他攔腰一把攬入懷中,姜灼華被他嚇一跳。

要被他緊緊環住,但見葉適仰著頭看著她,眸中跳躍著火焰,語氣中掩飾不住激動,鄭重道:“我一定不會叫你失望。”

姜灼華抿唇一笑,要給他個機會,她就不會像從前那般對他,但是,自然也不會像夫妻那般對他,給他機會,就意味著不能草率,更不代表他可以親近自己。

不是葉適說不會叫她失望,她就會相信,與她而言,自己能將他的感情握在手裏,才不會叫自己失望。

念及此,姜灼華掙開葉適的手臂,走回去坐好,秀眉一挑,對他道:“我只是說給你個機會,可不是和你在一起,這期間,我自是得好好看看,你是不是我想要的良人。”

葉適現在心情極好,只要她肯給自己機會,無論姜灼華說什麽他都答應,別說好好看他了,就是刀山火海在他面前,他都下。

姜灼華接著道:“雖說你是皇子,但是你得答應我,不能用身份嚇唬我。”前些日子的陰影還在呢。

葉適失笑,連連應下:“好、好。”

姜灼華見他應下,唇角不由含笑,覆又隱去笑意,佯裝嚴肅的接著道:“若是到時候我覺得不合適,你得遵守承諾,放過我,不能利用身份巧取豪奪。”畢竟是未來皇帝,到時候一紙聖旨下來,就算不願意也由不得她了。

葉適盯著她看了半晌,姜灼華在他眼裏瀟灑自在,他自是不會用枷鎖去禁錮她,一切須得她心甘情願才是。

葉適唇角露出溫柔的笑意,鄭重道:“你放心,答應你的,我一定會做到。”

正在此時,婢女端了醒酒湯進來,呈給了葉適,姜灼華看著他好生喝下,叮囑他早些睡,沐浴可以等明早起來。

說罷,自己便去凈室梳洗。

夜裏,葉適躺在榻上,翻來覆去睡不著,時不時地盯著黑暗,就會不自覺的傻笑,傻笑過後,自己覺察出來,又覺得蠢,便斂了笑意,接著去睡,奈何過上一會兒,唇角又會勾起笑意。

就這麽折騰了半宿,葉適不知過了多久,方才沈沈睡去。

第二日一早,葉適起來,便去了凈室沐浴,等他沐浴出來時,姜灼華也正好梳妝妥當,從裏間出來。

她一出來就碰上了剛穿戴妥當的葉適,四目相對的剎那,相視一笑,誰也沒說話,並肩一同走出了臥室。

不多時,姜重錦就提了食盒過來,三人便一起坐下吃飯。才吃沒幾口,卻見姜灼風走了進來,招呼婢女給他添碗筷,說話間他已坐下。

姜灼華不解道:“你不去陪客人嗎?怎麽過來了?”

姜灼風指尖輕叩桌面,撇撇嘴道:“今早找了個借口送走了,覺得為人一般,以後不打交道了。”

葉適讚成道:“我也覺得一般。”

說罷,葉適挑眉給姜灼華夾菜,姜灼華一改往常,也讓婢女給他布他喜歡的菜色。

姜灼風見此,不由咽了口吐沫,昨晚就覺得葉適和妹子親近的過分,今兒還這樣,難不成,好上了?

姜灼風當下心頭一陣哀嚎,不能吧?

這時,姜重錦道:“阿姐,快入冬了,你的生辰也快到了,要怎麽過啊?”

姜灼華笑道:“還有個把月呢。急什麽?”

葉適聞言,忙問:“你生辰是哪一日?”

不等姜灼華回話,姜重錦快快接過:“臘月十八。”

葉適記下了日子,而後笑著對姜重錦道:“你對你阿姐,倒是真上心。”

姜重錦得意的一笑,接下了葉適的稱讚。

吃過飯,姜灼風朝著姜灼華一頓擠眉弄眼,然後對葉適說先回濯風堂去了,走之前還不忘看姜灼華一眼。

姜灼華明白姜灼風的意思,他前腳剛走,後腳就找了借口去了濯風堂。

姜灼風在前往濯風堂的路上等她,見姜灼華過來,一把將她拉到假山後面,急忙問道:“你和殿下到底怎麽回事?”

說實在的,姜灼風委實有點兒搞不明白姜灼華和葉適的關系,更搞不明白現在他們是以什麽身份相處的,更加不知道他們未來會以什麽方式相處。

姜灼華不知從何處說起,正在猶豫間,卻聽姜灼風接著擔憂道:“殿下喜歡你我看的出來,莫非你也動心了?”

姜灼華瞥了姜灼風一眼,伸手扶一扶發簪,淡淡回道:“沒啊,但是覺得他還行,可以考慮給個機會。”

姜灼風聞言險些梗住,蹙著眉急道:“給機會?什麽機會?你知不知道他是未來皇帝?給他機會,一旦你動心了,他後來納妃怎麽辦?”

姜灼華看看姜灼風,輕描淡寫道:“我若是跟他走,那一定是我心下確定他能做到只娶一個。若是我心中有不確定,我就不會跟他走,你擔心什麽?我現在給他機會,就是看看,他是不是我想要的那種人。”

姜灼風又道:“你不是說這世上沒有你想要的那種人嘛?”

姜灼華笑笑道:“之前是沒有,但我這個人向來看得開,如果以後能遇到,我也沒道理拒絕不是?畢竟是自己曾經最想要的那種人,得到也不虧啊?”

姜灼風楞楞的看著姜灼華,看了半晌,不覺伸手捂住了自己的額頭。

天呢,完了完了,一想到自己妹妹可能會成為皇後,這叫他只覺頭暈目眩,整個世界都開始轟響。帝王之愛,那可真是這世上最不靠譜的東西,掌握天下最大的權力,可以擁有任何一個想擁有的人,葉適耐得住嗎?

半晌後,姜灼風放下手,眸色飄忽地看著姜灼華道:“你大概,是這天底下最不省心的妹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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