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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光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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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光癡

三月後,劍冢再開之時,已是春末夏初。

算算時間,也差不多了。紫英禦劍往東海而去,輾轉來到了巢湖畔。剛落地,就看見幾個孩子已經等在那裏了。

“慕容紫英!今年,我一定能打敗你!給爹娘報仇!”一個看上去不過十一二歲的小男孩一手叉著腰,一手指著紫英大喊道。

另外站在一邊的四個孩子或大或小,明明稚嫩可愛的臉上,露出了幾分與年齡不符的無奈:“唉,老大這話都說了幾年了”

“喵~不知道~喵~”

“一年一遍,喵~九十八遍了~”

“喵喵~~”

另三個孩子化作人形還不久,說話還改不了妖形時的習慣。

這五個孩子正是槐枝槐米他們幾個。自父母被紫英一劍射殺後,他們就搬來了巢湖湖底。天河五人人尋找三寒器之時,還在湖底遇到過幾個孩子。因為他們妖的身份,紫英與天河大吵了一架,偏偏菱紗與夢璃還站在天河一邊。氣的紫英當場甩袖走人,雲舒追都追不上。

後來,二人和好,夢璃身份成謎,輪轉臺上,雲天青一語點醒夢中人。兜兜轉轉,再碰到槐枝槐米的時候,紫英來到東海想要探望夙瑤等人被拒,只能在岸邊傳音進去。當他故地重游,在百翎洲看到受傷的槐米護著懷中兄弟幾個,被兩只鳥妖逼到了角落。

逼退鳥妖,紫英抱著自己孩子飛到了安全地帶。槐米幾個被嚇壞了,眼神都是散的。紫英將幾個孩子抱在懷裏,過了好久,孩子們顫抖的身體才平靜下來。

槐米這個時候剛化作人形,當他看清救命恩人就是殺親仇人時,情緒再度崩潰,哭喊著大叫:“是你!都是你!都是你殺了爹娘,如果不是你!我們就不會……不會差點死掉……都是你!!把爹娘還給我們!!”

他情緒激動,越說神智越混亂,最後幹脆一口咬在紫英的手腕上。紫英沒有動,只將幾只小妖護在懷裏。

最後,槐米脫力,化作了妖形。他憤恨的盯著紫英,依舊掛在紫英的手腕上,直到出了血也沒有放開。

紫英蹲下來,將幾個孩子放下來,動作輕柔擦去他們的眼淚,就像當年自己傷心時,玄煜對自己做的一樣。槐米松開了嘴,肩膀猶自顫動。紫英將手放在槐米的頭上,只說了一句話:

“既然如此,那便來報仇吧。”

於是每年,這個時候,紫英都會來這裏赴約。

從剛開始,槐米連紫英衣角都碰不到,到現在能和紫英過上一兩招。在幾人不知道的情況下,紫英將畢生所學,傾述相傳。

“這裏手臂再擡高一些,否則是打不到我的。”對招中,紫英轉到槐米身後,擡高了槐米的手臂。槐米臉上一紅,一怒:“不用你教。”轉身就是一劍。

紫英輕巧跳開,讚了一句:“不錯。”

槐枝幾個在一旁看著,有一搭沒一搭的聊著

“唔,師父教的好認真呀喵~”槐角感嘆。

“老大也學的很認真呀~噓,不要讓老大聽到我們叫師父喵,他會不高興的喵~”槐實舔舔爪子,梳梳毛。

“喵~為什麽呀~他殺了爹娘,也救了我們呀……老大上次不是也說,恩怨兩清了麽……”槐花頭上一串問號,疑惑的問。

“嗯,因為老大害羞。”槐枝一錘定音。

紫英聽到他們的討論,忍不住挑起嘴角。槐米聽到槐枝等人的話,臉已經紅的快滴血了。看到紫英笑,更是惱羞成怒到了極點。他紅著臉對著槐枝幾個大喊了一句:“閉嘴!”對著紫英狠擲一劍——

三才朝元!

劍光掠過,撩斷紫英鬢間幾縷發絲。

槐米楞了,停了下來,他沒想到自己真的能做到這一步。紫英掃過幾根斷發,點點頭,一步繞影,對著槐米的後腦勺一推。槐米立馬趴平在地上。

其餘兄弟:“……”

紫英將槐米拉起來,拍掉他臉上的泥,說:“太輕敵了。”

槐米還在呆楞中,聽到紫英的聲音,先是很迷茫的看了他一眼。然後一頭紮進紫英的懷裏,抱著紫英的腰,一語不發。紫英抱著槐米,一下一下緩慢的拍著他的背,任他在自己懷中泣不成聲,淚流滿面。

另幾個孩子見此,也走了過來,默默拉住紫英的衣角。紫英一個個摸摸他們的頭,將他們也摟近身邊。

他知道,這些孩子都堅強的太久了。

指導了另幾個孩子的劍術,紫英就要走了。槐米幾個目送著他離去,等待來年再聚。

紫英沒有回劍冢,而是四處隨意走著。來到陳州,查看了先天八卦之陣,又往蜀地而去。蜀山水碧蜀山青,紫英禦劍貼著江面而行。這裏人跡罕至,他似乎也能陷入過去的回憶。

方才,槐米使出三才朝元之時,紫英依稀從他身上看到了過去的自己。那年在劍舞坪上,那麽努力的重覆著一個動作。那時,他所珍視的一切都還在,小小的孩子不知離別苦。

劍光打在氣壁上,將光球碎成一片熒光,還小的他們隔著熒光相視而笑。紫英恍惚了一下,覺得那笑有些模糊了。不知為何,他總覺得最近越來越能想起小時候的事情。

那個下午的三才朝元;他們藏在櫃子裏的食盒;雲舒不小心滾落在角落的筆;他跟著師兄鑄劍時,拋棄在一邊的角料……它們都太過細瑣,可偏偏將紫英的心推入進一片連綿的酸澀當中。

時近薄暮,溫柔的夕陽沿著山體緩緩滑動,將江面染成橘色。百年的時光,將徹骨的思念摩挲成沙海。紫英用餘生將它們捧起,那麽溫柔,那麽傷。有時,他也會恍惚地想,自己年覆一年的等待著,到底在等待什麽?明明已經化作了煙灰了過往,為何記憶會將他們一遍遍的上色,變成鮮活的模樣。而舊憶裏的那個人,只能永遠停在過去,到不了現在與將來。

順應天命,長生不必。如若可以,紫英多想棄了一生長命,隨了那人而去。可原來,連這樣的機會都沒有了。

魔劍急速劃過水面,白發的劍仙飄然至天際。眼中夢裏,又是五十年餘。

又是一年菱紗忌日,紫英在山下買了些吃食酒水,登上青鸞峰。天河夢璃早就等著了。三人在菱紗墳前祭拜了,又朝著瓊華方向,遙祭下三杯酒水。

天河依舊是那副純善的模樣,見紫英來了就嚷著要烤山豬吃。縱然眼盲,他的身形也還是靈敏的狠,菱紗曾取笑他是山大王的話,真是一點都沒有說錯。紫英站在樹屋裏,眺望風景,就聽到天河在樹下大呼小叫。

夢璃站在一邊無奈極了,看向天河的目光滿是柔情。待二人坐好,夢璃擺好了酒食,也坐了下來。紫英已經無需飲食,只執著酒杯淺飲。桌上大半都進了天河肚子。

“昨晚,我夢到菱紗了……”吃到一半,天河撓了撓後腦勺。夢璃和紫英都停下來看他,天河咽下嘴裏的東西又說:“菱紗說,她在地府裏跟著一個叫‘潘貫’的人做事,整理什麽什麽生死什麽布?”

“可是判官和生死簿?”紫英問。

“是是是!就是這個……她還說……還說……”天河憋了半天,也表達不出想說的話,急的語無倫次。

“天河,你別急,慢慢想,菱紗到底說了什麽。”夢璃握住天河的手,細聲安慰著。天河在她的安撫下,漸漸安定下來,努力回憶著。

“她說,她去翻了那個什麽生死簿,看到雲舒的名字。只有,望舒之主什麽字……後面就沒有了……還說,還說……地府裏沒有雲舒的魂……啊,我記不清了!!”天河懊惱的抓著自己的頭發,敲著自己的腦袋,怎麽都不能把話說清楚。

紫英在聽到雲舒的名字的時候,瞳孔猛烈收縮。聽到天河斷斷續續的話,驚的指尖發顫。他抓住天河,語言已經不是一般的急切。

“菱紗還說了什麽,天河,你快想!快想……她還說了什麽!”紫英的眼神裏,明明白白的寫著祈求。其中的絕望與期盼,看了讓人心悸。

夢璃也急了,她捏緊了袖擺,“雲公子,菱紗,她,她到底說了什麽……”

“菱紗說……說……她說!雲舒可能沒有死!雲舒沒死!!!”

天河終於吐出了要說的話,大大喘了一口氣。剛平覆下來,又覺周圍安靜的可怕。他剛想出聲,卻被夢璃按住了手,示意不要開口。他看不到此時紫英的表情,仍察覺到紫英周身翻湧的情愫。

紫英的臉上一片空白。風息從太遙遠的地方送來,他仿佛凝成一尊雕像,從上古矗立至今,只為等一個人。酒杯早已從紫英的手中滑落,碎成一地琉璃。

“到底……是怎麽一回事……”紫英壓抑的聲音半晌才響起,破破碎碎,斷斷續續,“雲舒……她,她……”

“我,我不知道……菱紗說的那些我都不懂。”天河滿臉愧疚,突然,他想起什麽,拉住夢璃,“我想起來了,菱紗說,如果我說不清,就讓夢璃來。說你有辦法。”

紫英猛看向夢璃,夢璃一點頭。很顯然,已經明白菱紗是何意思。

“如果是夢的話,我或許能有一試。天河,你現在馬上去躺下,越快睡著越好。”夢璃對天河說。天河點點頭,毫無障礙的走到屋內,閉眼躺平。可是越緊張越睡不著,最後,夢璃燃了安眠香,天河才慢慢睡去。

“紫英,我現在施法,能重塑天河的夢境。我們進入夢境中,就能知道菱紗到底說了什麽……你……”夢璃有些擔心的看向紫英,詢問他是否做好準備。

紫英緊咬著牙,直到嘗到一絲血味才點點頭,說開始吧。

夢中畫面昏黃,不見喧囂。他們沒有去別的地方,正是在樹屋之中。

天河坐靠在窗邊,打著盹。故人推門而入,笑語晏晏。菱紗依舊是少女的模樣,一身紅衣嬌俏。她看著天河,在他額頭上一敲,天河呼痛。

“嘻嘻,大野人~好久不見。”菱紗打著招呼。

“菱紗!”天河驚喜的大叫,“你怎麽來了!這些年,你好不好!”

“當然好了,不用替你這個野人操心,再好不過了。”菱紗叉著腰,嗔道:“我呀,現在幫著判官整理文書,多少小鬼都要巴結我呢~”韓家人因盜墓損了陰德,死後不能馬上入輪回,要在地府中服苦役,洗清罪孽。菱紗在判官身邊,做雜役小工,趁機翻閱了世間好多人的生死之錄。

“天河,聽著,我好不容易鉆了空才能過來。現在我說的每一句話你都要記清楚。記下來說給紫英他們聽,明白了麽。”菱紗拉過傻笑的天河,一字一句叮囑著。

“嗯,你說吧,我記著。”

“雲舒,雲舒她可能沒有死。我在生死簿上沒有翻到她的記錄。她的名字下面只記了‘望舒之主’四個字,後面就只有一片空白。為此,我特意去問了瓊華墜毀那日,負責勾魂的鬼差。他說他沒有勾到過雲舒的魂魄。”

菱紗的話還沒說完就已經震驚了剩下的三人。紫英終於忍不住開口詢問:“那雲舒她在什麽地方!”

菱紗天河嚇了一跳,仿佛現在才察覺到夢璃和紫英站在自己身邊。

“……夢璃,紫英,你們也來了……”天河傻乎乎的。菱紗卻露出一個‘你們果然在’的了然笑容,立馬接著說:“是,我仔細問過了。那一日,鬼差的確沒有勾到雲舒的魂魄。而生死簿沒有記載,那就是這個人在同一個地方一直在重覆做同一件事,比如昏迷或者睡著了。”

“不過……”菱紗的臉色凝重起來,又說:“不過,也有可能……這個人已經……魂飛魄散……”

菱紗的話,將紫英心中剛剛燃起的希望又毀了徹底。他蒼白著臉,半晌吐不出一個字。忽然夢境開始震動,天搖地晃之間,紫英與夢璃被定在原地,動彈不得。“不好,天河,天河他要醒了……”夢璃極其艱難的吐出一句話。

菱紗大喊著紫英夢璃的名字,已經看不見二人。一旁的天河半睡半醒,迷迷糊糊地說:“菱紗……紫英和夢璃不在這裏。”

菱紗大急:“來不及了,我本來就是偷偷跑出來的,被發現就遭了!”木屋裏狂風大作,四周的布景迅速的碎裂。菱紗撐著腳步大喊:“天河!醒來了就去找夢璃!去找夢璃,她會有辦法的!去找夢璃,夢璃——”

話音未落,菱紗就不見了。強光一閃,紫英與夢璃被震出夢境。

作者有話要說: 真的是HE

今天終於可以早睡了

_(:3ゝ∠)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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