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的詢問不如說是一種逼迫。雙方彼此僵持，楚碧痕臉上有一種勝券在握的信心滿滿。但是沒想到的是，那捧著炙炎石的少女輕輕地搖了搖頭，緩慢而堅定的說：“我不會把石頭交給你……”

“你！難道你不要梭羅果了麽！”

“它對於我來說並不是必須，就算少了梭羅果，我還是有辦法救人。我不能為了一己之私，讓你害了你姐姐。”

聽了這番話，楚碧痕怒極反笑，她走到樹下一掌拍向那棵巨大的梭羅樹，冷笑道：“既然這樣，你們誰都別想從這裏離開——”

洶湧的寒氣翻騰著，朝月幽之境的出口撲去，那出口瞬間被寒冰所填滿。瓊華五人被一齊困在了這冰洞之中。

“這冰層中被我註入了月幽之力，只要碰到炙炎石。二者就可以合二為一，幫我成就仙身。既然你們不給，那也就不用妄想用手中的炙炎石融化冰層逃出升天了。”

“碧痕！”那月幽之力本是二姐妹共有，楚碧痕擅自妄用，致使楚寒鏡馬上就虛弱下來。見妹妹竟打算困死雲舒他們，她大聲阻止著妹妹：“你不能這樣！如果你再執迷不悟，就算拿到炙炎石，你也不能成仙的！”

“執迷不悟的人是你！楚寒鏡！你永遠都別想阻止我！” ”楚碧痕一把揮開攀著自己的姐姐，怒喝道。然後她朝著雲舒方向走去，冷著聲音命令道：“把石頭給我！馬上！”

“紫英，雲舒，怎麽辦？”菱紗提著雙兵，有些焦急地發問。

“那些冰層受二人控制，普通仙術沖不開。”紫英將雲舒護到身後，凝著眉肅身道：“這二人既是同生姐妹，楚寒鏡應該有辦法放我們離開。”

“可是……那個姐姐好像很虛弱的樣子……”天河有些猶豫的說。

“她們本是同生之體，身上的力量則為共用。現在楚碧痕用月幽之力封住出口，楚寒鏡靈力被奪，自然會虛弱一些。”

“難道真的要把石頭交出去麽？”

“不行！修仙不應該是建立在奪取他人性命之上的，無論如何都不能交出去。”紫英斷喝，絕不妥協。

話音剛落，前方的梭羅樹銀光大盛。楚碧痕察覺不對，忙回過頭去，卻見楚寒鏡倒在梭羅樹下，手臂上一道深深的傷口，幽綠色的靈力從傷口中溢出，流進梭羅樹中。

“姐姐！你做什麽！快住手！”楚碧痕大驚，被梭羅樹中翻飛而出的靈光瞬間縛住了全身。那靈光如網，慢慢絞緊，楚碧痕發出痛苦的大叫。

“碧痕……我、我不能阻止你，不配當你的姐姐……但是，我不能讓你害人”楚寒鏡流著淚，向著被自己親手送上死路的妹妹道歉：“……對不起……碧痕，我們，我們一起離開這裏……”

“不要，我不要死！姐姐，我恨你，我恨你——”

一場颶風平地而起，楚碧痕消亡前掀起的靈力暴動讓人站立不穩，幾乎摔倒在地。雲舒等人頂著風，被銀光刺地睜不開眼睛。等到颶風停止肆虐，只剩下楚寒鏡倒在梭羅樹下，楚碧痕已經消失不見。

“這……天啊……這到底……”菱紗看著被眼前一幕，不明白到底發生了何事。雲舒與夢璃扶起楚寒鏡，卻發現她的身體在慢慢變透明。

楚寒鏡與楚碧痕同出梭羅樹，全身靈力自然被梭羅樹所牽制。剛才，楚寒鏡催動禁法，逼迫梭羅樹收回了維持她姐妹二人身形的月幽之力。這樣，就能放雲舒他們離開。

在很久以前，她就知道楚碧痕有多痛恨自己。自己的妹妹把她當成一種威脅，想著萬一成仙的不是自己，又該怎麽辦。

楚寒鏡隱隱覺得，以妹妹的心性，就算找到炙炎石身合，也不能成為仙身了。可是，她不能眼睜睜地看著妹妹消散。所以，楚寒鏡也不再想得到炙炎石了。二人相伴，雖然亙古寂寞，總好過她心中的那個結果。

“我本以為，可以守著碧痕……”楚寒鏡虛弱的笑笑，對扶著自己的雲舒揮揮手說：“如今月幽之力已散，你們快快出去吧。”

“對不起……”雲舒心裏愧疚，除了道歉不知說什麽好。

“與你們無關。碧痕她今日又偷偷跑出去找炙炎石了對不對？或許就像她說的，只是需要一個了結，不在今日，也在明日……”

“……她那樣，算是死了嗎？”天河問。

“……生生死死，真的需要這麽執著嗎？”楚寒鏡費力地望向身後的梭羅樹，目光迷茫而癡遠：“我在這兒過了這麽久，到如今連自己是死了還是活著，都早已分不清了……”

她的身體越來越透明，聲音也越來越輕：“你們不用覺得有愧……能夠從漫長的時間裏解脫出來，我很開心……我覺得自己死了以後，一定能找到碧痕……回到主人的身邊……”

楚寒鏡終於不見了，姐妹二人用最絕決的方式，獲得了夢寐已久的自由。而她們在這近乎萬年時光之中的相依為命，最後留下的到底是懷念珍惜，還是彼此憎惡與厭煩，已經沒有人知道了。

面對此情此景，韓菱紗不僅不解，更有憤怒：“為什麽？成仙不是一件好事嗎？為什麽這樣殘酷，一定要有人死呢？！”

在場的人沒能回答這個問題，紫英與雲舒皆是沈默。為什麽修仙要去掠奪他人的性命，而成就仙身之後，真的心懷善念，護佑凡人，不做邪惡麽？

他們的心都動搖了。

、

離開炎帝神農洞，五人才發現外面已經是黑夜。荒茫大地與一輪淒月相印，說不出的淒涼與荒蕪。

站在洞門口，每個人都各有思量表情皆是凝重。等到紫英走過來皺著眉峰，執起自己的雙手的時候，雲舒才發現自己的掌心已經被炙炎石灼傷了。

“天啊！雲舒，你的手！”菱紗慘呼了一聲，天河忙從雲舒手裏拿過炙炎石。夢璃對紫英示意，自己可以治好雲舒的傷。

“沒事……不過是皮肉傷而已……”

“皮肉傷就可以次次都受傷麽？”紫英因為剛才的事心中憋怒，現在又因沒有照顧好雲舒更加窩火，語氣不免重了一些。可話一出口，他就知自己是遷怒了，小聲說了一聲抱歉。雲舒對他安撫的笑笑，表示不用擔心。

“怎麽會發生這樣的事，都是我們的錯……”天河用凝冰決拿著手裏的石頭，掩飾不住的失望與難過。

“雲公子，這件事……誰都料想不到……我們……”夢璃替雲舒處理好傷口，才走到天河身邊安慰他。可是才開了口，自己也說不下去了。天河哦了一聲，覆又低下頭不說話了。

“怎麽了？”面前三人表情不對，雲舒與紫英同時發問。

“紫英，雲舒……你們覺得修仙很快樂嗎？”

天河此問，讓雲舒二人一時不知如何回答。想起剛才發生的事情，雲舒望著雙手出神。從一開始，她來到瓊華就不是為了修仙而來的。從小到大，她學習的一切都是為了能幫助玄霄。所以，修仙快不快樂雲舒自己也不知道。在瓊華之中，那心事共享之人也只是紫英而已。而紫英——

紫英扶著雲舒站起來，確認她再無其他傷口，才肯定道：“求仙問道、斬妖除魔，乃是我一生所向，能做自己想做的事，又怎會不快樂？”而且，只要雲舒在，沒有其他可以幹擾他。

“可是，修仙好像就是些心法口訣，無聊透了，要想行俠仗義，更是不修仙也能做，幹嘛不能過以前那種日子呢？”

雲舒與紫英互望一眼，聽天河繼續說。

“我之前總想不通，既然禦劍這麽好玩，為什麽爹來了又要走？可如今我算明白了。一路上看了許多事。我這才知道，原來修仙並不是那麽好的事，它也會要人傷心、要人性命的……”

“不對！你怎能以偏概全？”這想法過於片面，紫英不讚同這樣的說法。可是這樣的反駁太沒有說服力，天河只不過搖搖頭，用一句話結束方才所思：“……可能我比較笨吧，只能想成這樣。”

“什麽？！那你的意思是我和你一樣笨？”菱紗一掌拍在天河的肩膀上，笑罵道：“我也覺得仙山上和自己想的差好多啊，長生之法一點著落都沒，我是不是該去其他的修仙門派看看？這裏不但沒有一個不老不死的仙人，還跟山下一樣，有許多讓人開心不起來的事……不，是更不開心！”

“哦！原來菱紗你也這麽想？”天河驚喜地看著菱紗，換來菱紗兩個白眼。

“……那夢璃呢？”沈默了一會兒，雲舒問站在一邊的夢璃。

“我？我原本就是想要出門游歷，並不在乎修不修仙，只要和你們一起，去哪裏也是一樣的。瓊華派確實很強大，但註重的並非菱紗所求的長生之道。既然雲公子不想待這裏，夢璃也不會想留下。”夢璃溫柔地一笑，她一心牽掛兩位好友，既然他們都不留下，她自然也不會獨留。

見夢璃支持自己，天河歡呼了一聲，下了決定：“那好，就這麽定了！幫完大哥，治好菱紗之後，我們一起下山吧！”

“……你們都要離開？”雲舒猶豫地問，可看見三人確定的表情，也知一切已成定局。若三人在妖界來臨前離開瓊華，夢璃的身份就不會輕易洩露。這樣的打算正合乎雲舒之前的判斷——早些離開或許更好。

“好不容易認識了，你們竟然要走。我心裏……”總歸是朋友一場，雲舒總是不舍的。

“……你們如此來去匆匆，可確實想清楚了？”紫英也問。

“嘻，知道了，你們是舍不得我們，對吧？”菱紗笑了，去拉雲舒的手。可想起她的手上還有傷，幹脆大大方方地給了雲舒一個擁抱。

“雲舒，紫英……如果修仙是你們覺得最快樂的事，那就一直一直堅持下去。我、天河，還有夢璃，我們也要去找其它更想做的事。”菱紗松開表情還有些怔楞的雲舒，這個小師祖修為高深，可是在有些時候卻總有些單純與害羞。她和紫英兩個人之間的牽絆，是任何人都不能插足的情深。菱紗只願兩個好朋友能一直開心下去。

“所以啊，你們要答應我，即使我們都下山了，也要過得開開心心，做最厲害的劍俠，如果哪天劍俠變成了劍仙，不要忘了一起來看看我啊”

“對！也不要忘記我，我請你吃好吃的烤豬，哈哈！”

雲舒毫不猶豫就點頭應下，紫英抱拳也鄭重應下：“好，我答應你們，承君此諾，必守一生。”

因為玄煜生前留下的話，二人自小就對承諾一詞無比看重。只是很多人都不知道，承諾這兩個字的分量有多重。他們都還天真都還年輕，以為只要答應下來了，就能做到。他們不畏懼妖邪，不畏懼災難。卻不知道往往打破的承諾的，都是人心。

“哎，今天講了好多平時不會講的話，一點都不像我了～”紫英與雲舒的那一聲應，說的菱紗淚意湧現。她仰著頭，用手死命扇著眼角。

“人世生離，難免有些傷感……”夢璃用袖子掩住自己的眼睛，也嘆了一句。

這傷感離別的氛圍讓天河有些無所適從，他擺擺手：“別這樣啦，我們又不是馬上就走，還得幫大哥找到第三樣寒器呢！”

“可是，現在怎麽辦，梭羅果沒有拿到，那對姐妹也死了……”夢璃憂慮的往洞內望了一眼。

“沒有關系，寒器只不過是保障而已。玄霄師兄那裏，我只需修改一下調和陣法就沒事了。而且有炙炎石熱力驚人，倒是可以給菱紗做護體之用。”雲舒示意菱紗將手伸出左手，又在她左手手腕上留下一個與渡靈陣陣紋相反的陣法。

“這個陣法能將望舒造成的寒氣傷害轉到我身上。現在雖少了一件寒器，應該不會有什麽問題。”雲舒檢查了一下陣法無誤，才繼續道：“至於師兄那裏……我會去解釋的……”

“雲舒，那你……？”紫英覺得此舉欠妥，“你並無護體之寶。”

“雲舒，那塊炙炎石還是你留著吧，我已經有紅魄了！”

“可是，畢竟望舒現在是認你為主，到時我還能啟動調和……”雲舒的話還沒說完，就被菱紗的動作打斷。菱紗從脖子上摘下紅魄之石，強硬地套在雲舒的脖子上。

“那炙炎石給我，紅魄給你……我們一人一塊！”

“這……”雲舒剛猶豫了一下，就被紫英與菱紗的眼神給逼了回去，她只好應下：“好吧。”

之後，紫英同雲舒對炙炎石表面做了一些處理，確定溫度沒那麽高了，才放心交給菱紗。菱紗將這石頭放在隨身的小包裏，感覺效果也不必紅魄差。五人商定現在先找個地方露宿一晚，等天一亮再趕去巢湖，尋找第三件寒器。

作者有話要說： 第二件寒器沒找到的說╮(╯▽╰)╭

三寒器的劇情還有一兩章就結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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