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一早，雲舒同紫英走了一套劍法。可行至一半，雲舒腳下一個不穩，被紫英一招打落了贈雲。彎腰拾起贈雲，撫過贈雲劍身，雲舒帶著幾許玩笑意味的嘆道：“紫英你每次都不讓我……”

“是你心不靜……”

按雲舒的劍術水平，犯下這樣的失誤是十分不應該的。在方才的對招中，紫英明顯感覺到了雲舒在出劍時的猶豫與綿軟，沒有專心致志。

“還在想夙莘師叔的事？”

雲舒一怔，又馬上搖頭否認：“沒有，人各有志，本不必強求，師姐……不過是做了她自己的選擇罷了。”昨日木鷹中的一番話，紫英已悉數轉述，連同夙瑤的決定一起。

夙瑤雖命弟子將夙莘的名字從名錄中劃去，卻未告知全派，夙莘就像是從沒出現在瓊華過一樣。這樣比背負叛徒之名要好上許多——夙瑤心中還是掛念這個師妹的。

既然不是夙莘，那又是什麽讓雲舒如此憂慮？紫英不解，只是專註的看著眼前的少女，等待她給出一個答案。

“……”望著紫英信任關切的臉，雲舒張了張嘴，最後綻開一個清麗的笑容：“只不過擔心會不會在炎帝神農洞中遇到危險罷了……”

紫英還想說些什麽，可雲舒只是搖搖手說要快些去找天河他們，就往弟子住處走去。而天河三人，早已候在集合的地點。

夢璃經過一夜的休養已經無事，菱紗的身體倒也沒有太大的問題。見大家精神都不錯，便一齊禦劍，去尋找第二件寒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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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件寒器藏於炎帝神農洞中，因記載於上古，能找到的線索幾乎沒有。幸而菱紗知道這神農洞的方位，結合書中不過一二的線索，瓊華弟子們倒也沒有走錯地方。

傳說炎帝神農洞是炎帝出生、植百草、馴百獸的地方。五人一早出發，循著方向，終於在一片荒蕪之地尋得入口。而僅僅只是在入口，從洞內傳來的酷熱，就已經讓人受不了。而在洞內的一番探查，那翻滾蒸騰的巖漿使人無時無刻不感到壓抑焦躁。

剛走了沒幾步，幾人就在一只妖獸爪下救下一名少女。那少女自稱楚碧痕，與姐姐一直住在這神農洞中。聽了這話，天河忙向她打聽至陰至寒之物。少女聽說這幾人是為此而來，立馬提高警惕，質問幾人到底要做什麽。

怕她有所誤解，紫英解釋，尋找寒器是為救人之用，並無惡意。但是，這神農洞酷熱難耐，讓人毫無頭緒。

“……實不相瞞，我和姐姐楚寒鏡住在洞府中的‘月幽之境’，那裏沒有熔巖，氣候陰冷。”紫英的正直讓少女放下了疑慮，將她為何出現在這裏解釋了一番：“我們姐妹倆雖是半仙之體，卻無法承受月幽之境外的酷熱，更不是妖怪對手，我今日冒死跑出來，也是為了尋找一件很重要的東西……”

說到這裏，那少女有些猶豫，問道：“你們……能不能先把我送回去？我和姐姐或許有辦法幫忙找到那至陰至寒之物……”

這不過是舉手之勞，幾人自然答應。扶起楚碧痕，由她帶路，又往那月幽之境走去。

與熔巖洞不同的是，那月幽之境中寒涼讓人難以忍耐。奇特的是，這月幽之境被巖漿包圍，依舊陰寒不化，此等格局倒與禁地有幾分相似。

月幽之境的中間，長這一棵巨大的梭羅樹，巨大的齒葉染上冰霜，遠遠望去好似一朵盛開的雪蓮。那梭羅樹下睡著一個與楚碧痕長相一般無二的少女，正是楚碧痕的姐姐楚寒鏡。

比之楚碧痕的幹脆答應，楚寒鏡對瓊華弟子的態度十分抗拒，怎麽都不願將寒器的消息說出來。

“姐姐！你不能這樣！”令人不解的是，楚碧痕比雲舒她們更加焦急。她甚至是用責備的語氣，對孿生姊妹說：“這麽多年來，只有這些人進到這個山洞，而且他們還身懷法力，錯過這一次，又要等多久，才會有人幫我們去找炙炎石啊？！”

可惜楚寒鏡依舊不願松口，終於楚碧痕的眼中帶上了怨恨。她不再哀求自己的姐姐，咬牙將寒器的消息說了出來：“……我來說吧，你們要找的至陰至寒之物，十之j□j便是這梭羅樹上的梭羅果——”

這楚寒鏡與楚碧痕二姊妹正是這裏的梭羅樹仙。當初，神農氏為這顆梭羅樹註入靈力，使二人成為半仙之體，可身中卻只有幽寒之氣。待二人成年之後，就能使用一種叫“炙炎石”的靈物進行身合，屆時樹頂結出果實，她們便會成為真正的地仙，從此不必再困守洞中。

可惜，神農正和另一位大神伏羲相爭，有一次離開以後，就再也沒有回來。千萬年過去，這個山洞漸漸地氣候失衡，越來越炎熱，成了怪物聚集的場所。

起初，姐妹倆還不能維持人形很久，等到修煉千百年，終於可以了。而神農在洞府內豢養的許多獸類最後都化成了妖。外面卻變得妖怪環伺，更是炎熱無比。姊妹二人出不去，只能在這裏孤守了不知多久。

“求求你們，幫幫我和姐姐，在洞府裏找到那塊炙炎石好不好？”萬年的孤寒寂寞讓楚碧痕近乎發瘋，她再也忍受不了這樣暗無天日的日子。今天冒死跑出去，險些命喪。紫英的相救，讓她看到了擺脫這等折磨的希望。

“姐姐，你告訴他們石頭在哪裏！主人只說給你聽過！”楚碧痕去拉楚寒鏡的手，帶著絕望至瘋狂的眼神，苦苦哀求。

可是，這洞中妖孽橫肆，對凡人來說太過危險，楚寒鏡依舊咬牙堅持，不肯多說一個字。

姐姐的狠絕讓楚碧痕終於崩潰，淚水從眼中滾落，連心都是冷的。帶著痛苦與傷心，她控訴著姐姐的絕情：“你永遠只會說不可以、不可以！但你知道我有多痛苦嗎？！我想去看看洞府外是什麽樣子，而不是永遠守在這裏，永遠只能面對同一個人！”

“姐姐你又是這麽冷淡……月幽之境四面被熔巖所圍，可我的心、我的心早就已經被凍成冰了！”

這樣包含濃烈情感的控訴，比月幽之境的寒氣更加傷人。楚碧痕流露出的瘋狂與絕望讓她的靈巧的臉都變得扭曲。而話語中流露出的哀絕，又讓人心生不忍。

如果，不得自由的困境讓人發瘋。那麽玄霄呢，在冰中孤寒半生，他是不是也曾這樣深深地怨恨著世上的一切？

旁觀著這如此相似的一幕，雲舒回憶起玄霄說的話。那話中除去對故人的感懷與現下的消極，沒有流露出更多的情緒。

他真的不怨麽？

雲舒出神的想著，連紫英天河接著說了什麽，都沒有在意。

楚碧痕畢竟是自己的妹妹，二人一直以來相依為命，楚寒鏡怎麽會不答應她的要求：“唉……碧痕，你可知用炙炎石身合並非萬無一失？你主意已定，絕不後悔？”

“姐姐，你答應了？！”楚碧痕本捂著臉，哭的萬分傷心，聽得姐姐松口，忙咬牙點頭道：“我、我早就想好了，就算是命赴黃泉，我也甘願！好過這樣永無止境地等下去！”

楚寒鏡深深望了自己的妹妹一眼，這一眼中的包含的東西讓站在楚寒鏡對面的雲舒看得心頭一震。那是一種近乎訣別的眼神，接下來的事情絕不是取得什麽炙炎石就能了結的。離開月幽之境的代價是要這二姐妹中的一人，用性命來換的。

雲舒看懂了，她剛想開口阻止，卻發現自己發不出聲音——楚寒鏡與楚碧痕同時看了雲舒一眼，一人眼中帶著請求，而另一人眼中卻帶著寒意逼人的狠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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尋找炙炎石的過程並不是很順利，莫說此處各種法力高強的妖獸攔路，光是這裏的高溫就帶來大量脫水與悶熱。等走到洞穴最深處的時候，菱紗同夢璃已經有些吃不消。

洞穴深處是一個巨大的巖漿池，池中央浮著一塊巨石，巨石嶙峋中有一塊發光發熱的晶石。五人禦劍落在浮石上，見那晶石熱力驚人，猜測應是炙炎石無疑。那炙炎石灼熱異常，雲天河運起凝冰決才能靠近。

然而，那石頭焰火閃爍，一只巨大的通靈妖獸從巖漿中出現。這妖獸本是鎮守在此處的熔巖獸王，只聽神農大神命令，對人類不加以絲毫顏色。

一言不合就是一場惡戰。

那熔巖獸王本是神農座下妖力強大的妖獸，在這裏沈眠千萬年之久，甫一動作就催動天地。紫英與天河的劍被它踩斷，紫英當機立斷，抽出重光長老交給自己的兩把劍。將懾天丟給雲天河。

雲天河在半空中一個翻身接住了懾天，借力拉滿彎弓，一劍攜帶雷霆之勢，廢去了熔巖獸王一雙眼睛。菱紗使用暗器擾亂獸王陣腳，夢璃在一旁支援。憑借水靈在一旁掠陣的雲舒見狀，揚起一道青符往紫英處飛去。那青符附在紫英的劍上，發出與劍身相應的藍白之光。

飛雯煥日劍出沖天，一如長虹貫日。上清破雲劍憑借天地劍氣立顯，那巖漿池中的巖漿也被這劍氣掀起，如退潮四散。這殺傷力巨大的一招，楞是將熔巖獸王的頭顱斬於劍下。

那妖獸的屍首慢慢沈入巖漿之中，五人忙取走炙炎石，退回月幽之境，以免夜長夢多。

在見到五人身影時，梭羅樹仙兩姊妹又驚又喜。只不過驚的是楚寒鏡，而喜的楚碧痕已經朝著五人奔過來了。

“炙炎石……我終於得到了！”楚碧痕的臉上浮現出一種混雜著貪婪，喜悅與得償所願的覆雜表情。天河菱紗與她離得最近，將這一幕盡收眼底。下意識的，拿著炙炎石的天河往後方退了一步。

而就在這空當中，炙炎石倏忽脫離天河的手，朝一旁飛去。

雲舒收回召來符，將炙炎石捧在手裏，那炙炎石發出的熱量將雲舒一雙手灼得通紅。可她仿佛毫無所覺地捧著它，清澈的眼睛緊緊盯著楚碧痕。

“你做什麽！把炙炎石交出來！”楚碧痕眼中迸出惡狠狠的光，一點都沒有剛才的可憐模樣。紫英見此不對，握著沒有收回去的劍，護在雲舒身邊。

“交給你？”雲舒的聲音比這四周的寒氣還要冰冷，“然後幫你害死你的姐姐麽……”

“什麽？！”餘下之人皆是大驚，看著楚寒鏡與楚碧痕的表情，雲舒知道自己猜對了。她看向楚寒鏡，再次開口：“你真的不打算說出真相麽……”

楚寒鏡聞言身體大顫，咬著唇，搖頭一言不發。

“這到底是怎麽回事！”菱紗不解地大喊了一句，引來楚碧痕一聲冷笑。

“怎麽回事，還能怎麽回事……”她嘴角挑著嘲諷與冷意，看著自己的雙生姐姐：“當年這梭羅樹生出了我姐妹二人，便是主人也未曾想到。我們既是一體，又非一體，而這梭羅樹一生只結一個果實，所以我們之中一人成仙，而另一人便要死去，不，是魂飛魄散……”

“你說什麽？！”這事實出乎意料，若方才雲舒沒有動作，只怕現在這二姐妹中一人的性命就要因他們而死了。紫英看向身邊的雲舒，發現她握著炙炎石的手微微發抖。

“姐姐！那些事情都是我聽見主人和你說的，你卻不肯告訴我！因為你不想我成仙是不是？！”楚碧痕對著姐姐大聲質問，語中的恨意與痛苦，讓人覺得面前這面容無二的兩人其實並不是姐妹，而是仇人。

“你越是不說，我越是痛苦，好幾次偷跑出去，漫無目的地尋找，差點丟了性命！”

“……你聽見了主人和我說的話，便該知道，唯有善心才能令你身合成仙，若是懷著私念，只能讓梭羅樹結果，你卻一樣要魂飛魄散……”楚寒鏡終於不再沈默，道出了她一直不肯說出真相的原因。

“哈哈，姐姐，你到現在還想騙我？！”楚碧痕笑了，她走近姐姐，近乎是惡毒的咒問：“你說我有私心嗎？想要離開這個可怕的地方，算什麽私心？！我自己的命要由自己決定！不管是主人還是你，都休想左右我！”楚碧痕隨手一推，將楚寒鏡推倒再地。

“不過現在炙炎石已經拿到了，你我二人肯定有一人要死。反正姐姐你也不想出去不是麽？那就把這機會讓給我吧。”楚碧痕放柔了聲音，就像是妹妹對姐姐撒嬌一樣。可那話中深藏著的執念，讓在場的人身上陣陣發冷。

“姐姐，看在我陪伴你多年的份上，就不要和妹妹爭了……”

楚寒鏡顫抖著身體，伏在地上，只能垂著淚避開妹妹的逼視。楚碧痕冷哼一聲，放開掐住姐姐的手直起身來，對識破了真相的雲舒冷冷的命令：“好了，現在把炙炎石交出來……”

“不可能！”天河擋在雲舒面前，“我們不會讓你害死自己的姐姐！”

“天河說的對！我們不會把炙炎石交給你的！”菱紗與夢璃也圍在了雲舒身邊，決不肯交出炙炎石。

“不交？”楚碧痕冷笑：“若你們不交出炙炎石，就永遠得不到這梭羅樹的果實。能讓你們冒著生命危險跑到這神農洞中之人，應該很重要吧……”

“難不成……這至陰至寒之物，你們不要了？”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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