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子言意識早就清醒了，在莫宵來第二趟的時候她就醒了，可是她不想睜眼，胸口也一股氣怎麽也提不上來。

她不想睜眼，只怕睜眼就會流淚，討厭軟弱的樣子，更怕被面前的男人看見。自己果真無用，月事過了好些天沒來都沒有在意 ，一個連孩子都護不住的女人還算是女人麽？

不知道怎麽面對他，怎麽面對兩個不屬於她的孩子，更不知道怎麽面對她自己。恍恍惚惚的就想到了前一世，來到這短短的一段時間，或許刻意的忽略，她幾乎很少去想曾經那些日子。

甜蜜的，痛苦的，絕望的，已經模糊了的情形突然就清晰了起來。

上輩子那一次流產讓她之後的許多年再也沒有機會懷上，再也沒有機會做一回母親，她也因此和玉子剛漸行漸遠，最終變成了悲劇。

老天爺給了她一次重新來過的機會，可惜她依舊沒有抓住，手不由自主的撫上小腹，那裏有一個小生命悄悄的萌芽過，可惜自己都還沒來得及歡喜就又結束了。莫不是命中註定她生生世世都不能做個完整的女人？

自己不是小孩子了，兩輩子加起來比莫雲欽大了許多不止卻三番五次照顧不好自己總給他添麻煩。這輩子來之不易，自己有想過要好好過的，可是想的與做的總是差那麽多。

緊緊閉著眼睛，腦子裏像走馬燈似的回映著前世今生的記著的或忘記了的事情，暗自咬牙不讓自己哭過來，想著為什麽要醒過來，與其這般累這般痛還不如再也不要醒。

莫雲欽靠在床頭目不轉睛的看著床上的女人，似乎怕自己一眨眼眼前的人便會消失。滿是血絲的眼睛看著看著就潮濕了，眼角一滴水珠滑落，不偏不倚的剛好滴在莫子言的臉上。

再也無法無動於衷，緊閉的眸子之外那狹長的睫毛微不可見的動了動，她想出聲告訴他不要落淚，不值得，可是嘴唇蠕動了好幾次都發不出聲音。

不要哭，不值得，不值得……

一滴滴溫熱的液體接二連三的就那樣滴在她的額頭，滴在她的臉上，她想擡起手為他擦擦，可惜一點也動不了。幾番沒有作為的掙紮很快就精疲力盡，不知何時又一次沒有了意識，沈沈的睡了過去。

再一次醒來時天還不曾亮，輕輕一動，莫雲欽剛剛閉下的眼睛突然就睜了開來。

“阿言，你醒了！”

莫子言沒有回答，只是怔怔的看著他，好像怎麽也看不夠，又好像不認識他了一般。

莫雲欽被她的眼神看的心裏莫名的一慌，一把捉住她的手:“阿言，怎麽不說話，哪裏不舒服？”

莫子言依舊不語，只是用手在他臉上來來回回的摩挲著，心裏一片酸澀，也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男人原本光潔的下巴全部都是胡子碴，看著蒼老了一大截。

“阿言，怎麽不說話，還有哪裏不舒服，對了，你一直都沒有吃東西，我去熬點粥給你。”莫子言不開口他自說自話，說完，摸黑下了床，點起油燈先看著她咧嘴一笑：“等我，我很快過來。”莫子言輕輕點了點頭，借著微弱的油燈目送他出了屋子。

粥是趙氏白日裏就熬好的，進了廚房，往竈臺裏添了柴火，不消片刻功夫就好了。端著粥進了屋，一擡眼就與莫子言的目光相撞，她一直看著門口，在等自己。

一碗粥下肚，莫子言這才感覺到有了溫度，盡管自己動都不曾動一下，可依舊滿身大汗。莫雲欽又跑了一趟廚房燒了水，給她熱了帕子擦洗幹凈，這才相擁著沈沈睡去。

一覺醒來已是日上三竿，屋子裏靜悄悄的一片，莫雲欽不知記起什麽突然睜開眼睛，猛然低頭，正對上莫子言那雙黑白分明的眸子，只是不經意間總覺得少些什麽。

只是懷中之人好不容易醒來，他只覺得歡喜的緊，並不多想，將人擁在懷裏低頭輕啄了一下那略顯蒼白的唇，擡頭間滿眸笑意。

迅速的起床給她梳洗幹凈，轉身就進了廚房，不消片刻功夫一股子濃郁的藥味就傳了出來。

莫子言最怕的就是中藥的那股子苦味，可莫雲欽剛剛遞過碗她就利索的接過仰頭一飲而盡。莫雲欽看的心裏直發苦，接過碗就用木勺將準備好的甘糖送到她的嘴裏。

莫子言楞楞的咽進去，而後身子一縮又滑進了被子裏。

屋子裏靜的仿佛沒有住人，莫雲欽收好藥碗轉身朝外面走去，剛剛到門口不知道想到什麽突然轉身，手中的碗往一旁的椅子上一放快步走到床前。

“阿言，你說說話，你說說話好不好？”怪不得總覺得怪怪的，方才他突然才反應過來，從昨夜到現在他根本就沒有聽見自家媳婦說一句話。

莫子言本來已經閉上眼睛，冷不防突然被他那伸進被窩的手拽住，一睜眼便看見他一臉凝重的看著自己。動了動嘴唇想說話，卻最終一個字都沒有說出來。

莫雲欽心裏一揪，撲上去將她緊緊的擁進懷裏，用那滿是胡子碴的下巴蹭著她光潔卻沒有溫度的臉:“阿言，不要難過，孩子還會再有的，你好才是真的。”

“阿言，若是真的難過你就哭一場，哭出來，不要這樣憋著。”

“阿言 你不要嚇我，你說話好不好……”

聽著莫雲欽自說自話，莫子言心裏酸楚不已，眼淚順著眼角就流了下來，她不是不想說話而是不知道怎麽說，不知道該說什麽。

她害怕，害怕走上一世的老路，沒了孩子後就沒了憐惜，害怕再絕望一次，害怕那種生不如死的日子。

伸手環住了莫雲欽的腰，頭直接紮進他的懷裏默默的流淚，而後終於時不時能聽見一聲抽泣。莫雲欽懸著的心終於落下一半，哭出來就好。

昨日流血太多身子虛的厲害，不過坐起來一會就困倦了，莫雲欽趁她再度熟睡的功夫去了一趟老宅。雖說人是醒了，可莫雲欽臉色依舊不好看，渾身冒著冷氣，院子裏就莫宵跟他說了兩句話，其他人都沒有開口，有意無意的避開。

待他離開龐氏才從屋子裏出來，一臉的憂色:“老頭子，老二這是怎麽了？人都已經醒了怎麽還吊著臉？”

“唉，人是醒了，但是姜家那邊到現在都沒有動靜，我看老二那樣子怕是不會善了的。”莫宵一聲嘆息，起身背著手出了院子，看樣子是去了莫老五那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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