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宰的表情好像吞了蒼蠅一樣：“噫。感覺超麻煩的事情要來了。”

“在那個人的思想當中, 所有擁有特殊能力的人才是罪責的根源，鏟除了他們才能得到一個不會有犯罪者的完美世界。簡單來說大概就是，他想毀滅世界, 然後再建立一個根本不會存在的烏托邦。”

“……”上江州涉沈默許久, 然後才說道, “所以對於他來說，審判與正義的女神忒彌斯是實現他計劃的重要一步……我這麽理解對嗎？”

“是也不是。”

出乎意料的，太宰竟然沒有肯定上江州涉的說法, “說實在的，在涉君你提到忒彌斯的時候，我想到了有關她的另外一個傳說。”

“涉君知道德爾斐的神諭嗎？後世人們長把他古希臘的神諭當作對未來的預言，傳說忒彌斯也曾經掌控過一段時間的神諭。因而她甚至可以預知到一些連宙斯都不知道的秘密。”

“魔人的異能力「罪與罰」，在我看來已經和忒彌斯的誅邪劍能力重合了。所以相比較於他希望用忒彌斯來審判所有擁有特殊能力的人，倒不如說他希望能夠得到忒彌斯的預知能力。”

“預知能力……”上江州涉沈思片刻, “他想知道什麽？”

“那大概就是「書」的所在地了吧。除此之外, 我不做他想。”

「書」又是什麽？

上江州涉剛想繼續問下去的時候, 前面的國木田突然說話，“到了, 六名失蹤者案發前最後被人目擊的地方就是這裏了。”

他下意識地看過去, 面前是一個很熟悉的小破屋。

中島敦也覺得有點眼熟：“咦？這裏不是……”

同樣也一起來過的太宰治看了出來：“以前和涉君一起來過這裏的吧, 就是那個……叫什麽來著……傀儡師住的地方。”

國木田有些意外：“你們都來過這裏嗎？”

這實在是讓人意想不到。由於書寫報告的人沒把擂缽街的失蹤事件當成一回事，只是簡簡單單得用文字描述了幾句，所以上江州涉還不知道失蹤的地點竟然這麽巧的，就是他重新找到傀儡師的地方。

而且上江州涉能感受得到, 那裏的確有咒靈的氣息。應該還不弱的樣子。

“哇哦。”太宰治聲音不高不低地讚嘆了一聲, “這已經是擺明了設給你一個人的鴻門宴了啊, 涉君。如果我沒猜錯的話, 估計這個屋子的門我們三個人應該都進不去。只有你一個人可以。”

利用了那位最強咒術師的性格，讓他主動把上江州涉送過來。這個完全把人心理琢磨透了的不適感……

的確是費奧多爾·D本人的風格。

太宰在心裏斷言。

為了驗證太宰的說法，中島敦和國木田紛紛嘗試了一下，走到小破屋的半米範圍之後就不能再靠近了。上江州涉明顯地看到，在他們走過去的時候有一股咒力在拒絕他們的靠近。

性質似乎有點類似下了限制的帳，但是感覺上又不像是帳。

難道是裏面那個咒靈的領域？他猜測道。

上江州涉走過去試了試，在快要走進小破屋半米範圍的時候，他突然感覺到自己好像是在被人向外推著，無論怎麽走都不能再向前一步。

他又在身上附加了一層咒力，這次似乎能走動了一點。

上江州涉繼續加大咒力的輸出，回頭和偵探社的幾人說道，“裏面有咒靈的氣息，看起來也的確只有我一個人能進去。我準備進屋裏看看。”

中島敦下意識地阻攔：“但是江河老師，這麽明顯是針對你的陷阱……”

“沒關系，再危險也不會到威脅我性命的地步。”上江州涉已經徹底知道那位被叫做魔人的異能者想要做什麽事了，對方好像也完全沒有遮掩自己目的的意思，兩方的人都很清楚到了今天，已經不是誰簡簡單單地說一句“不幹了”就可以好的了。

上江州涉很明白就算今天他離開這裏了，或者像十年前一樣幹脆直接不做咒術師了，那個頭腦聰明的魔人先生大抵也有能力讓他再度涉及這些。

與其這樣被動，倒不如他以最快的速度掌握了能力，之後反而更有可能面對未知的情況。

中島敦還想說些什麽，卻先行一步被太宰阻止了，“那我們就在外面等著涉君好了嘛！相信以涉君的實力，也不會花費太多的時間，對吧？”

上江州涉點了點頭。

“那就這樣吧。”國木田也讚同太宰提議，他順便用自己的能力做了一個通訊儀器，“預防萬一上江州君進去了之後，手機會被隔絕信號，你把這個帶上。”

上江州涉在擰開小木屋的門把手之後，發現面前抗拒著他進入的力道好像在一瞬間都消失了。他輕而易舉地進了門，眼前出現的卻是令他震驚的世界。

……

車水馬龍，高樓大廈，柏油道路，熟悉的東京塔就在前方不遠處安靜的矗立著，旁邊商城的大屏幕上放映著某個他不認識的明星的廣告。

上江州涉還以為自己直接一步跨越回到了東京。

轉過頭來一看，那道破舊的木門已經在他的身後消失了。

這是……那個咒靈的領域？上江州涉有些驚訝。

能做到這種地步，實力應該也不低於涉谷事件那時候的幾只特級了。

突破敵人的領域有兩種方法，一是找到施術者讓對方喪失戰鬥意識，二是直接用自己的領域硬碰硬。上江州涉並不確定自己未完成版本的領域是否能敵過敵人，暫時只能選擇前者。

但是在人這麽多的地方，能不能找到咒靈也是一個問題。

領域內部的景色都很真實，上江州涉站得久了才意識到自己是站在一個人行道跟前，因為連著錯過了兩個綠燈，周圍已經有不少人在看他了。

上江州涉的腳步下意識地往熟悉的地方走，是他在東京的那間公寓。他在想如果那個咒靈領域構建得足夠精妙的話，他是不是還能夠看見自己。

這個問題的答案很快就有了。

因為上江州涉在下一秒就看到了自己從公寓的門口走了出來，面容比他現在稍顯青澀，看上去好像是……他十六七歲時候的樣子。

十七歲的自己是什麽樣子的，上江州涉其實已經記不太清了。更準確一點來說，他那個時候還沈浸在奶奶過世的消息中，整個人過得渾渾噩噩的，周遭發生的一切都不怎麽在意。

現在突然以一個局外人的角度看，上江州涉才發現他那個時候究竟有多麽拒人於千裏之外。細碎的劉海微微遮擋在眼前的位置，嘴唇一直都是向下抿著的，皮膚泛著常不出門所帶來的不正常的白色。

直到這個上江州涉才意識到，原來他進入的不是某個咒靈的領域，而是自己回憶裏面的最深處。

那個咒靈只不過是把他的記憶放大了，又重新擺在了他的面前而已。

像是察覺到了人的視線，十七歲的少年朝著某個方向投來了銳利的視線。然後在看清楚那個方向的人長著和自己一模一樣的臉之後，直接呆楞在了原地。

“你好？”上江州涉擡手，笑著和過去的自己打了個招呼，反而得到了對方極度震驚的表情。

他好像是把自己給嚇到了？

上江州涉沈默，也是，他十七歲的時候應該也想不到未來的自己會脫離那樣的狀態，變成現在的這個樣子。

“你是什麽人？”震驚過後是十七歲的自己帶著警戒的表情，曾經有過咒術師經歷的少年，儼然把上江州涉當成了某個擁有特殊能力的敵人。

“不用這麽看我。說起來你可能不信，我其實是未來十年後，二十七歲的你自己。”

“你當我是傻子嗎？”少年當然不會相信，任誰面前突然冒出來一個人說他是未來的自己，恐怕第一反應都是對方的腦子有病。

少年揮手用咒力凝結出一張古樸的弓，那是上江州涉過去最常用的武器，“我沒在你的身上感受到咒靈的氣息，你是咒術師，還是詛咒師？特地化成和我一樣的模樣有什麽目的？”

“我沒有任何目的。我說了，我就是你。”上江州涉也和他一樣凝結出了一張咒力的弓，在感受到和自己仿佛同源的咒力氣息之後，少年的腦子明顯不夠轉的了。

“你……真的沒騙我？”十七歲的少年眼神覆雜，“為什麽十年後的我出現在我的面前？”

“唔，這個問題我自己也想知道。”上江州涉猜測道，“大概是我潛意識裏還放不下這個時候的自己吧？封閉自己的世界，誰也走不進去，什麽東西都入不了我的眼，這種狀態任誰都會放心不下的吧？”

“是嗎？”他的問話讓對面的少年疑惑地擡眼，“我沒覺得這樣哪裏不好的，喜歡一個人有什麽問題嗎？”

“當然沒什麽問題。”上江州涉溫和地看向曾經的過去，“只不過前提要是你是真的喜歡一個人，而不是偶爾在晚上的時候站在落地窗前，看著街上形形色色，和朋友結伴走在一起的人們。”

十七歲的上江州涉眉頭擰緊，好像在強調什麽一樣地說道，“我沒有這樣。”

“在自己的面前就沒必要再說這種假話了吧？奶奶過世之後，你明明就很害怕自己一個人待著。”

十七歲的上江州涉沈默片刻：“如果你就是我的話，你應該比誰明白。”

“我只是不想繼續投入感情了。”

所以一個人是最好的，不會因為可能會出現的離別而傷感，也不會被也許會被遺忘、背叛種種而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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