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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Psych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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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七瀨儼然一副了然一切的表情, 目暮十六稍許松了口氣。他想,接下來應該就不會再聽到什麽眼睛會掉下來的稱呼了。

他並未急著向他們詢問事件的過程, 而是把手中的文件夾攤開在桌上給他們看,裏面多是些現場的照片。

“昨日橡皮頭報警後, 我們立刻派出警察到現場勘察, 沒有從那個廢棄的零件工廠裏找到太多生活過的痕跡,很明顯那裏不是他們的據點,只是個臨時的地點罷了。我的手下尋遍了整個工廠,沒有找到什麽很有價值的東西,不過倒是在角落裏搜尋到三個一次性飯盒。從包裝紙上能看出來,這些便當是從附近便利店買來的。”

目暮十六指著照片, 為他們解釋起來。翻動照片時。他恰好抽出了一張找到便當盒時拍下的照片。可以發現, 三分飯盒都整整齊齊地堆在一起,而非是亂糟糟地丟在一旁。擺在最頂上的那盒盒飯沒有吃完,無論是配菜還是米飯,都剩下了大半。

轟焦凍輕撫下巴, 喃喃道:“我猜測, 三人之中, 應該有一位的心思比較縝密些,或者說更加嚴謹, 所以才會習慣性地把飯盒堆得這麽整齊。制定出整個計劃的人很有可能就是他。”

“你說的倒是沒錯, 但我們不知道是誰擺好了飯盒呀。”目暮十六攤手, 故作輕快的語氣也掩飾不了滿臉無奈。

轟焦凍輕嘆了口氣,把照片放回原處。目暮說的沒錯, 他沒法否認,也想不出別的。

相澤消太仰面靠著椅背上,儼然一副置身事外的樣子,看起來似乎還有些悠閑,不過警局的椅子究竟有多麽硌人,這就只有他自己知道了。從踏入警局的地界起,他就變得有些沈默寡言了,說出的話一共也沒有幾句。此刻聽到轟焦凍提到了飯盒擺放的模樣,他才稍許打起了些勁。

他坐直身,身軀脫離椅背,換用雙肘抵桌的方式支撐整個身子,滿眼血絲看向目暮十六:“飯盒上總留下DNA了吧,查到結果了嗎?”

“不好意思,這次的三個犯人似乎都是初犯——當然也有可能惡貫滿盈但卻沒有被警方逮捕過……”

“說重點。”相澤消太有點不耐煩了。

目暮十六倒也不生氣,依舊好聲好氣,不過更加註意了一點,直接切入重點:“我們警局的DNA數據庫裏沒有與他們匹配的DNA。”

相澤消太扶額哀嚎,毫不留情地抱怨道:“都多少年了,DNA數據庫怎麽還沒有把範圍從‘罪犯’拓展到‘全體國民’?難道政府的那群家夥還沒有意識到增大DNA樣本的重要性嗎?真不知道政府都在幹些什麽……”

“嘛嘛,聽說已經提上日程了。說不定能在有生之年中見證這一天的到來哦。”

目暮十六的話聽上去沒有太多安慰的意味,倒像是在和相澤消太一同抱怨政府似的。

大人們巧舌如簧地批判政府的不作為,轟焦凍插不上嘴,也不想插嘴,只能選擇保持緘默。坐在身旁的七瀨今日格外沈默,當目暮拿出照片時也沒怎麽擡眼看過。分明她是此事件中的受害者,但這會兒卻很意外地安靜得如同局外人。轟焦凍悄悄地瞄了七瀨一眼,她垂著腦袋,此刻正在專心剝指甲油,表情中看不出太多端倪來,但轟焦凍知道她絕對不可能像表面上表現的那樣平靜。

七瀨沒有註意到轟焦凍的目光,依舊用略長的指甲不停劃拉著甲面,將本就已經掉落了些的裸粉色甲油推離甲面。早已經幹透凝固了的一層薄薄甲油在外力的作用下裂成細碎小塊,連帶著指甲表面的一層纖維也剝了去,整個甲面變得毛躁不堪。不過七瀨並不在意似的,依舊專心使用這種暴力卸甲油法。

“這個顏色很好看。”轟焦凍壓低了聲,沒有讓一旁的相澤消太聽見。

其實他原本想問問七瀨關於她的想法,不過他卻從她無意識的動作中感受到了一絲悲傷的感覺。他害怕這種話題會傷到她本就已經很脆弱的心情,索性一轉話題。

七瀨擡頭,不解地看了他一眼,又垂眸看了看向自己的手指,突然輕笑起來:“我也覺得很好看,可惜邊角掉了一點,讓我很難受。”

相澤消太和目暮十六的嘲諷話題告了一段落。七瀨停下手上動作,坐直身子:“目暮警官,你們查過擔架床了嗎?”

那個擔架床和上面的腐臭屍體是她的噩夢。

“當然。”目暮十六抽出一張紙,“擔架床隸屬青森大學附屬第三醫院。兩天前,青大三院向當地警局報警,表示停屍房丟失了一具女性屍體,經查實死者為青山遠黛,五十六歲女性,死因胃癌晚期,死亡日期是八月三日,被偷走時恰好死亡三日整。我們深入調查了一下,她生前是個家庭教師,在橫濱工作。”

轟焦凍聽了,忍住不微蹙雙眉:“青森?這麽遠……”

從青森到東京,單是乘坐新幹線,都要三個多小時了,著實是段不小的距離。更何況他們帶著屍體,就只能選擇汽車作為交通工具,時長需要翻個幾倍。

看得出來,他們是為了尋找七瀨,才一路從青森駛來東京。耗費如此心思與精力,很顯然他們早先就已經確定了有關七瀨的一切,所以才能在這麽短的時間內制定出完整的行動計劃。

“你覺不覺得,那群人裏有人認識你?”轟焦凍湊近七瀨,小聲問道。

“嗯。”七瀨並無任何掩飾,直白道,“其中的一個人,就是身形比較瘦弱的穿著黑衣的少年,是我的初中同學。我昨天想了很久,才終於記起了他的名字。他叫做才戶。”

“就是那個擁有放出黑暗個性的家夥吧。”相澤消太問她。

七瀨對於這個不甚了解,模棱兩可道:“大概吧。他初中第一學期的中途轉入我的班級裏,還沒讀到第三學期就又轉學去了別處,我對他實際上了解得也不多。”

目暮追問道:“他叫做才戶什麽?”

七瀨一怔,一時間竟啞然失語。她四下瞥了瞥,才支吾道:“才戶是名字,不是姓氏。”

她有些羞於啟齒,不想說她記起來的也僅僅只是名字而已。她很努力地回想了,但才戶的姓氏,她卻是怎麽也想不起來了。

那段時候她非常消沈,沈溺於奶奶的悲劇之中,對於很多事情都打不起精神,加之才戶只在她的班裏讀了短短一個多學期就匆匆轉學,本就模糊的記憶就更加暗淡了。能想起他的名字,是因為起來突然記起,曾有另一個與他同班的惡劣男孩,說他的名字不是才戶(saiko),而是psycho(精神病)。

花了那麽長時間才回想起她,看來她的本質也不過是一個惡人罷了——偽善的惡人。

“只是名字啊……”目暮揉了揉眼睛,“‘才戶’?感覺不太常見,姑且先查一查吧。”

目暮說著,打開了警用系統,檢索起這個名字。不失所望,他們找到了名叫才戶的人,因為全日本只有他叫做這個奇怪的名字。

影山才戶,十七歲,橫濱人,曾在東京轉學四次,初二起便不再接受公立學校教育,轉而選擇家庭教育的方式繼續進行課業的學習。

“嗯……從此之後,他怎麽就像銷聲匿跡了,連初中畢業證都沒拿到。他家長怎麽回事……”目暮相當無語,不知該如何評論是好了。

“其實他是個很安靜的男孩,我印象裏他話很少,說話的時候聲音也很輕。實際上,為人還是很不錯的。”七瀨小聲為才戶辯白。

“所以是非系統性的教育導致他變壞了?”相澤消太插了一句。

七瀨垂眸,不停交疊著手指,不知道是否應該茍同他的話,便沒有作答,只是換了一個話題。

“才戶他,在與我同班的短暫的一個半學期中,遭受到了校園霸淩——來自於同班的另一個男生。我記得他好像是和某國的混血吧,大概叫做John或者是Jack這種大眾的名字,總之關於這一點我也不太記不得了。”她自嘲地笑了笑,但嘴角卻無笑意,這部分記憶讓她根本笑不出來。“他說才戶的名字發音聽上去像是英語裏的瘋子,就一直拿他開玩笑。因為這位混血兒是班級裏的小霸王,長得也帥氣,無論男女大家都聽他的。在他的帶領下,嘲笑演變成了厭惡霸淩,最後落實為了暴力。”

“……然後呢?”

“然後,他們殺了才戶。”

“殺……殺人了?那時候,他們不還是個孩子嗎……”轟焦凍不敢想象,不自覺地眨了好幾下眼。

他忍不住回想自己的初中時代是何等光景,但無論如何,在那個不谙世事的年齡段,再怎麽也不會犯下如此傻事吧。

相澤消太拍了拍他的肩膀,語氣風輕雲淡:“惡人是不分年紀的。”

他的話相當正確,沒有任何能夠反駁之處。轟焦凍默默接受了這話。

目暮十六沈默不語,飛速尋找起那個挑起霸淩事件的混血兒究竟是何許人也。

“我沒有為他們開脫的意思,但我想他們並非有意殺死才戶,只是毆打得太過火了,所以才……”七瀨的聲音越來越輕,然而卻倏地提高了,“我對這種行為很唾棄。”

“但現在才戶還活著,為什麽?”

相澤消太問出的話永遠那麽簡潔,同時卻又一針見血。

七瀨深呼吸了一口氣。

“因為……我用個性救活了死去不多久的他。”

只一句話而已,那日的場景竟就重現在了她的眼前,秋日的微寒與溝渠的腐敗臭味仿佛把她帶回了那個雨後的無人深巷。

她依舊記得,才戶倒在陰暗的角落,滿身血跡與淤青,可憐地茍延殘喘著,已經沒有了求救的力氣。七瀨是唯一一個察覺到他的存在的人——或許在她之前也有人發現了他倒在此處,只是沒有停駐腳步吧。

但七瀨停下了。

在她試圖呼救時,才戶停止了呼吸,然體溫尚存,仿佛只是陷入長眠。

在覆活奶奶失敗後,在父親欺騙了政府的檢測讓她成為“無個性”後,七瀨再一次,使用了她的個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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