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黃雀在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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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8章 黃雀在後
為什麽金斯萊會把這種東西什襲而藏？哈利覺得自己的腦袋像一口沸騰的坩堝，戰栗、驚慌、紊亂、恐懼、疑惑、迷茫……諸多情緒在滾燙的腦漿裏翻滾不定、沈沈浮浮。
他一手掰住骯臟的窗欞，一手捂住幹裂的嘴唇，睜大眼睛看向金斯萊。他猜到了下面會發生什麽。
果然，鄧布利多慢慢跪倒在金斯萊腳下，似乎有些猶豫，又似乎還有些不安。哈利隱約看到他的雙肩在微微顫抖，仿佛置身於融雪冰水之中。金斯萊虔誠地捧起那件物品，嘴裏大聲說著什麽。他每說完一句，就停頓片刻，等著鄧布利多覆述他的話。
哈利聽不清他們說什麽，但他知道他們在說什麽。這種儀式對他來說並不陌生，即使他並沒有親身經歷過。
他的心臟急促地蹦個不停，像放進了無數只長角蟾蜍。最後，他眼睜睜地看著金斯萊結束了誓詞，舉起手中之物，在鄧布利多後頸和雙肩各輕觸了一下。
哈利知道，這意味著金斯萊代表心中那個至高無上的信仰，冊封了阿不思-鄧布利多。
神聖的儀式結束，受冊封者的另一個身份隨之開始。
鄧布利多站了起來，走到金斯萊的身側，雙手攏在身前，與其他人站在一起。哈利看不清他的表情，但從他的舉止不難判斷，他一定表現得恭順謙卑，俯首貼耳，猶如最忠心的食死徒一般。
不知何時，酒店老板大步走了過來。不同於鄧布利多，他沒有半點遲疑，屈膝跪倒在金斯萊面前，高昂起頭顱，無比虔誠地看向金斯萊。哈利甚至可以感受到他目光中迸發的狂熱與激動。
哈利熟悉這種狂熱與激動的眼神。哈利在鄧布利多的記憶中看見過，它出現在孤兒院裏的小湯姆眼中。當時，小湯姆知道自己原來是一個巫師，確認了自己與眾不同的身份。哈利也曾親身體驗過這種狂熱和激動。當時，他從海格口中得知自己是一個小巫師，可以離開深惡痛絕的徳思禮家。
金斯萊似乎非常滿意酒店老板的態度，立刻舉起手中的聖物，開始了新一輪的冊封儀式。
哈利慢慢向後退去，躡手躡腳，屏息斂氣。他的心裏只有一個念頭——離開這裏，立刻！
短短十幾分鐘內，他的棉衫已經被汗水浸濕了。寒風吹過，他的手腳一片冰冷。大雪紛飛，他的腸胃空空如也。他口幹舌燥，他手足無措，他的腦海一片混亂，一個名字卻非常清晰地浮現出來——赫敏-格蘭傑。
與母親如出一轍的烏黑卷發在腦後挽成了一個高貴的發髻，明亮潤澤的黑眸猶如點漆，高挺的鼻梁和深邃的眼窩帶有明顯的布萊克家族的容貌特征，下顎微微擡高，臉上略帶厭煩的神色，不自覺地流露出的與生俱來的優越感……
德拉科非常樂意從純美學的角度欣賞麗貝卡-萊斯特蘭奇，甚至，悄悄透過她的相貌思念自己遠遁的母親。但是，她這種突然冒出來打招呼的行為，著實讓德拉科又是驚懼又是惱火。
“麗貝卡，你最好給我一個合理的解釋……我是級長，宵禁後要……”德拉科擡起下巴，慢吞吞地說。
“要巡夜，‘保護’夜游的學生。”麗貝卡誇張地模仿著馬爾福式詠嘆調，怪聲怪氣地揶揄道，“啊，馬爾福級長，熱愛斯萊特林的你，一定不想讓本學院丟分吧？當然，作為回報，我們可以與你分享一個有趣的秘密……”
“我們？”灰藍色的眼睛微微瞇起，德拉科敏銳地抓住了感興趣的措辭，“另一個是……奧菲克？”
“不，是我，阿斯托利亞。”伴隨著熟悉的聲音，阿斯托利亞從一幅中世紀的鎧甲後閃了出來。
她和麗貝卡一樣，換了一套深色的輕便衣衫，穿著鹿皮內絨夾克，外面又裹了件黑色羊呢鬥篷。毫無疑問，她這身裝扮是為了方便“溜達溜達”。
德拉科為之氣結。他瞪著阿斯托利亞看了許久，沒好氣地說：“我記得我囑咐過你，利亞，宵禁後不要在城堡裏隨意走動。聖誕假期裏，霍格沃茲又沒有幾個人……並不安全。”
“所以，我們不打算‘在城堡裏’隨意走動，而是——在城堡外隨意走動。”阿斯托利亞的眼中閃動著狡黠的光芒，她輕聲說，“德拉科，麗貝卡碰巧看到格蘭傑給一只家養小精靈施了奪魂咒……在廚房門外。很巧啊，大前天的午夜後，夜游的奧菲克發現她從四樓的獨眼駝背女巫雕像後走了出來，顯然那是一個密道……這麽晚了，赫敏卻剛從城堡外溜回來。”
德拉科心裏一動。赫敏和他都是級長，因此被埃裏克副校長委以重任，在聖誕假期裏負責宵禁後一小時的巡邏工作。今天，赫敏宣稱自己不舒服，讓德拉科一個人巡邏。可是，她為什麽要去“傷害”家養小精靈呢？而且，這麽晚了還要溜出城堡，該誇獎她的英勇無畏嗎？
看著阿斯托利亞靈動的目光，德拉科忍不住一笑：“你們回去吧，讓本級長去抓捕這只饞嘴的碩鼠，保證手到擒來。”
“不，德拉科，請讓我陪你前行！”阿斯托利亞眼波流轉，柔情無限。
“我可不認為格蘭傑是想自己偷吃。說不定，偷吃東西的另有其人，比如——一個可愛的小男友。”麗貝卡狹促地擠了擠眼睛，顯然是在嘲笑他倆的“眉目傳情”，她放低聲音說，“我們不妨跟在格蘭傑身後，看看她溜出去和誰幽會。”
阿斯托利亞滿懷期盼，輕聲提醒未婚夫：“德拉科，和我們一起去吧……正好麗貝卡感興趣。”
德拉科聽懂了阿斯托利亞的暗示。他倆一直懷疑赫敏從斯拉格霍恩的宴會上拿食物是為了波特，那麽，她一定把波特藏在霍格沃茲附近。如果能發現波特的行蹤，德拉科就可以通知斯克林傑前來抓捕。
事後，心花怒放的斯克林傑自然會對有功之人加以褒獎。德拉科打算請求他赦免父親。相比起黑魔王的魂器，魔法部長特赦一個僅需服刑三年的盧修斯沒有任何為難之處。同時，麗貝卡也可以向黑魔王證明，馬爾福並沒有幫助波特越獄。想到這裏，他欣然同意。
自昨晚夜間起，霍格沃茲就陷入了一場猛烈的暴風雪中。夾雜著冰雹的鵝毛大雪下了足足一個晚上外加一個白晝，直到今天晚餐後才漸漸停息。荒野裏的積雪厚達11英寸之多，幾乎淹沒了整只小腿。赫敏費力地跋涉著，施了羽毛咒的腳步無聲無息。
穿過黑浚浚的霍格莫德，順著被積雪掩埋的羊腸小道，赫敏走上了那座荒無人煙的山嶺。她走得跌跌撞撞，走得慌慌張張，還不時地停下來側耳傾聽，這極大地延緩了她的行走速度。很快，她的身後出現了三個跟蹤者。
突然，赫敏似乎察覺到了什麽。她猛地轉過身去，向來路的方向張望。然而，目光所及之處，空無一人。寒風刮過，卷起一片面粉狀的雪末。
做賊心虛。赫敏自嘲地笑了笑，她抱緊懷裏的珠鏈小包，迎著刀子般的北風繼續向前走去。珠鏈小包裏裝滿了施過保溫咒的熟食糕點和酒水飲料，僅聖誕烤雞就有20多只，差不多搬空了霍格沃茲的一半廚房。這都是奪魂咒的戰利品。
四樓的獨眼駝背女巫雕像背後有一條通往蜂蜜公爵庫房的密道。夜深人靜之時，赫敏會借此密道離開霍格沃茲，為躲在山上的哈利送吃送喝。
但是，埃裏克緊緊掌控著廚房，赫敏只能從費爾奇那兒零星購買食品，既是杯水車薪，又招人側目。於是，她只好退而求其次，從斯拉格霍恩的“老鼻涕蟲俱樂部”宴會上盜取食物。
上次失手後，赫敏消沈了好幾天，想盡辦法也弄不到足夠的食物，只好勉為其難地從蜂蜜公爵偷了些糖果給哈利送去。人餓極了糖也能當飯吃。看著哈利狼吞虎咽的樣子，赫敏陣陣心酸。今天，哈利終於可以好好吃一頓了。
接著，赫敏自然而然地想到哈利描述的他偷窺到的場景。難以置信，金斯萊竟然是信仰上帝的神職人員？鄧布利多校長竟然會接受天主教的冊封？哈利一定是神志不清了。阿茲卡班果然是一個可怕的地方，哈利不是發瘋的第一人。
如果不是沒有魔杖，如果不是缺衣少吃，哈利早逃到天涯海角了。不過現在好了，這些食物足夠哈利在路上吃好長一陣子。一會兒告知哈利擬定好的逃亡計劃，讓他連夜離開霍格莫德。鄧布利多那麽聰明，一定會懷疑到自己……
披著隱身衣的麗貝卡、德拉科和阿斯托利亞跟在赫敏身後30英尺左右的地方，既不靠近踽踽獨行的赫敏，也不讓她離開自己的視線。雖然他們出發得比較晚，但是大雪暴露了赫敏的行蹤，三人毫不費力地順著雪地上的腳印找到了她。
麗貝卡經驗老道，她叮囑德拉科和阿斯托利亞一定要踩著格蘭傑的腳印走。這樣一來，赫敏就無法看到披著隱身衣的他們留在雪地上的腳印。果然，赫敏回頭張望了許久，什麽也沒有發現。不久，他們跟著赫敏來到了一堵黑色的巖壁前。
赫敏在一叢荊棘前停下了腳步。她小聲呼喚了一會兒，荊條被哈利撥開了。
這位逃犯雙頰深陷，憔悴不堪，兩只眼睛卻透出灼人的警惕。他閃身放進赫敏，然後掃視了一番四周，有好幾次目光停留在躲在隱身衣之下的麗貝卡等人身上。最後，他終於縮了回去。
“回去吧，那個洞口看起來實在太小了，我們根本沖不進去。”德拉科低聲說。關於寫給斯克林傑的信，他已經打好了腹稿。
麗貝卡點了點頭。今年的英倫三島氣候反常，天寒地凍，冰封千裏，前所未有的嚴冬包裹著整個大不列顛。饒是接受過德姆斯特朗的考驗，深重的夜寒讓麗貝卡也有些吃不消。沒必要陪著逃犯和泥巴種受罪。
想到這裏，麗貝卡轉身踩著赫敏深深的腳印，順著原路向山下走去。
突然，麗貝卡停了下來，目不轉睛地註視著前方。跟在她身後亦步亦趨的德拉科不解地捅了捅她。
麗貝卡猛然轉頭，急促地說：“快，有人來了。向林子裏跑，我來打掃腳印。”
不及多想，德拉科和阿斯托利亞毫不猶豫地轉身攀上小道旁的山岡，向稍遠處的枝椏扶疏的樹林跑去。麗貝卡一邊跟在他們身後猛跑，一邊揮舞著魔杖，將雪地上亂七八糟的人類活動痕跡全部掩蓋起來。這是她從德姆斯特朗學來的咒語。
地處蘇格蘭北部山區的霍格沃茲周邊全是粗獷天然的原始森林，古木參天，櫟櫸合抱。三個未成年學生毫不費力地躲在一株巨大的橡樹背後，俯下身子，露出小半個腦袋，悄悄向外張望。幾分鐘後，兩個高大的身影出現在三人的視野裏。從覆古式長袍和鬥篷來看，幾乎可以確定他們是巫師。
“金斯萊，我想，他們應該就躲在附近。”
德拉科瞬間屏住了呼吸。這個聲音再熟悉不過了——霍格沃茲的現任校長。
“你說的沒錯，阿不思。腳印突然消失了，不過，前面那幾株白樺旁邊還有幾枚腳印。”金斯萊彎下腰，仔細觀察著地面，自信滿滿地說，“我想，那兒就是他們的藏身之處。”
情急之下，麗貝卡用魔咒消除了方圓15左右英尺的所有腳印，卻漏掉了哈利藏身的那片石壁附近的雪地。傲羅出身的金斯萊目光如炬，很快發現了倪端。
“出來吧，哈利，還有，格蘭傑小姐。”鄧布利多朗聲說道，聲音一如既往的平靜。
德拉科註意到，鄧布利多手中拿著一只未曾見過的魔杖，應該是他自己的本命魔杖。
金斯萊卻警惕性十足。他擡手一揮，一股赤色的火焰像捕食的猞猁一樣飛躍而出。天幹物燥，風大火急，荊棘叢立刻變成了一堆旺旺的篝火。
“不，校長，不……”赫敏的尖叫聲從荊棘後傳來，鄧布利多用魔咒將火熄滅後，她狼狽地沖了出來，驚恐不安地看著他們，“校長，沙克爾隊長……我，我錯了，我私自溜出城堡……我立刻跟你們回去。”
“哈利呢？”鄧布利多的語氣中流露出幾絲憐憫。
赫敏連忙搖頭，正要狡辯，一個蓬頭垢面的瘦小身影走了出來。
“我在這裏！”翡翠色的眼睛溢出了堅定和無畏，哈利的聲音充滿豪氣，“是我脅迫了赫敏，我威脅她，如果不給我送吃的，我就……殺了她的父母。我是逃犯，是黑魔王，無惡不作，不是嗎？”
鄧布利多搖了搖頭，嘆息道：“你逃到霍格沃茲是愚蠢的，哈利。你為什麽不回到……姨媽那兒呢？巫師的法律管不了麻瓜居住的地方。”
“阿不思，你在教唆哈利逃到麻瓜界，偽裝成一個小麻瓜，是嗎？”金斯萊的聲音中帶有明顯的不滿，“我們已經交談過了，哈利必須……因為，他是神秘人的魂器。”
“我絕不會回徳思禮家！我寧願跟你們去阿茲卡班。”不等赫敏開口爭辯，哈利搶先說，“請不要責怪赫敏，她只是擔心自己的父母。赫敏，你先回學校吧……還有，謝謝你……相信我，赫敏，我沒有發瘋……不，你什麽也不要說了！”
赫敏眼含熱淚，連連搖頭，臉上全是痛苦和矛盾的神色。她看了看鄧布利多，又看了看哈利，嘴唇蠕動著。最後，她點了點頭，仿佛用盡了全身力氣，一字一句地向哈利保證：“哈利，我相信你……我相信了！”
“你先回去吧，格蘭傑小姐。”鄧布利多恢覆了平時的和藹，他淡淡地說，“我想，波特先生有些話想單獨與我談。金斯萊，麻煩你了。”
哈利趁機推了推赫敏，示意她立刻跟著金斯萊離開這裏。赫敏猶豫了片刻，深吸了口氣，仿佛下定了決心。她大步向金斯萊走去。金斯萊向鄧布利多點了點頭，帶著赫敏迅速離開了。
“你們打算殺我，是嗎？鄧布利多校長。”哈利鎮定地看著曾經崇敬到五體投地的老巫師，輕聲說，“啊，我曾經從伏地魔手下逃脫……大難不死的男孩兒，你們都這麽稱呼我。我以為我很善於逃脫，看來，今天難逃一死了。”
“哈利，你不該離開那兒，你要知道，為了保住你的性命，我……”鄧布利多的聲音透著顯而易見的疲憊，“你到底怎麽逃出來的？我不認為你練成了阿尼瑪格斯。不，阿尼瑪格斯也逃不出來，我向魔法部建議過……”
哈利挑釁地看著他，大聲打斷了他的話：“設置反阿尼瑪格斯咒！防止其他人像我的教父那樣越獄。我的教父蒙冤12年，最偉大的白巫師卻不屑於過問一下他的案件。別白費心機了，我是不會告訴你……”
突然，他的聲音消失了。他僵硬地站在原地，目光變得渙散而無神。
“你……攝魂取念……鄧布利多，你竟然對我……你說伏地魔喜歡對別人攝魂取念……”過了好大一會兒，哈利才回過神來，他聲嘶力竭地吼道。
“格蘭傑小姐是一個聰明的女孩兒，竟然用那種方法把魔杖帶入了阿茲卡班。是啊，變形魔藥是黑魔法藥劑，會被探密器發現。”鄧布利多並沒用計較哈利惡劣的態度，“你等魔法部的船再次來到阿茲卡班時，用魔杖給自己施了一個變形咒。哈利，你一定很遺憾變成黑貓後不方便帶走魔杖，否則，你早就離開魔法界了。”
“不，我原本就想來找你。”哈利搖了搖頭，綠色的眼睛盯著藍色的眼睛，語氣中充滿了破釜沈舟的果決，“因為，我一直想問你，鄧布利多，你是透過湯姆充滿野心的目光在緬懷格林德沃嗎？你一直監視湯姆，是在後悔自己年輕時沒有及時挽留住格林德沃離去的腳步嗎？”
“你說什麽？”一瞬間，鄧布利多的臉色嚴肅地好似萬年寒冰。
哈利突然感到後怕，他看得出，鄧布利多非常想給他一記阿瓦達索命咒。但此刻，格蘭芬多的血液在他體內沸騰翻滾，他依然大聲喊道：“校長，你給我展示過數不清的關於湯姆的記憶。你告訴我，你一見到11歲的湯姆，就知道他是你見過的最危險的黑巫師。我一直很好奇，你是怎麽做出判斷的？”
稍作停頓，哈利一字一句說了下去：“不過，我現在想明白了，因為，你深深地愛著一個強大而危險的黑巫師——蓋勒特-格林德沃。你從小湯姆的眼中看到了熟悉的野心……你曾經那麽的迷戀這種野心，甚至決定打算拋弟棄妹追隨這種野心的主人……我說對了嗎？鄧布利多！”
“哈利，你……你怎麽會有這種想法？”鄧布利多顯得有些慌亂，他手中的魔杖慢慢垂了下來。
“Love me,love my dog.海格和盧平都說過，我的眼睛像我的母親。他們說，他們一看到我的眼睛，就想起了莉莉……那麽，尊敬的校長，你一看到湯姆眼中的野心，就想起了‘親愛的蓋勒特’吧？在孤兒院，你用燃燒的衣櫃恐嚇的不是湯姆而是蓋勒特。在霍格沃茲，你用懷疑的目光提防監視的不是湯姆而是蓋勒特。”
“在你心中，湯姆就是年輕的蓋勒特。你試圖通過打壓湯姆，‘糾正’你心中引以為憾的悔恨。五年，整整五年，你一直對民眾們的呼籲和期盼置若罔聞。你寧願躲在霍格沃茲，守著目光中充滿同樣野心的湯姆-裏德爾……因為，你知道，蓋勒特已經騎虎難下了！他……在錯誤的道路上走的太遠……回不了頭……11歲的湯姆-裏德爾，是迄今為止你見過的最危險的黑巫師嗎？不，那是年輕的蓋勒特-格林德沃！”
兩人靜靜地站立著，大眼瞪小眼，誰也不肯退縮。風，在他們之間的空地上呼呼刮過，卷起一片迷蒙的雪末。
過了很久，鄧布利多主動打破了沈默，他緩緩說道：“我承認，我愛……蓋勒特。就如你所說，哈利，我一看到湯姆眼中的野心，恍惚間就看到了蓋勒特……那是我的錯誤，阿利安娜死後，我沒有及時去找蓋勒特，任憑他獨自走了，帶著統治麻瓜的野心……當我再次得到他的消息時，已經……無力回天了。”
“也許，我真的想在湯姆身上‘糾正’我對蓋勒特犯下的錯誤……沒有一個老師願意自己親手引入魔法界的學生變成那樣……可是，我失敗了……斯萊特林，那個喜愛充滿野心的少年的學院，推波助瀾，把湯姆塑造成了另一個……”
“所以你就打壓斯萊特林，不公正地對待他們？因為，你偏執地認為，他們與聖徒一樣，唯利是圖，禍害天下。你偏執地認為，正因為聖徒們的煽風點火，才造成了蓋勒特的野心不斷膨脹，終於鑄成大錯。你恨斯萊特林，猶如恨聖徒。”哈利的語氣裏浸透著前所未有的譏諷。
“一年級時，你故意把魔法石放進霍格沃茲，是想鍛煉我吧？哪怕以違反校規為代價……其實，你計劃好了在學期末給我加分，是嗎？學院杯……樹立起救世主無所不能的形象。偉大的鄧布利多，你有沒有想過，你的縱容會讓我變成什麽人？為人師表的校長，你有沒有想過，你的濫用職權會讓多少學生效仿？”
“狂妄自大，自以為是，違法亂紀，打著正義的旗號為所欲為，就像……我的父親和教父。是啊，你成功了……我狂妄自大，表面上不想當救世主，但在內心深處卻以救世主自居……我自以為是，輕信一封匿名信，毫無意義地把自己置身於險境，不珍惜我父母用犧牲換來的生命……”
“哦，我還是一個無能的波特，人雲亦雲。盧平說斯內普教授嫉妒我父親，我就蔑視斯內普教授。海格說斯萊特林都是壞人，我就仇恨斯萊特林……赫敏都能從書上了解到我的故事，我對自己一無所知，卻還沾沾自喜……我永遠都是一個吃現成的小混蛋！”說到最後，哈利的聲音哽咽了。
“我很抱歉，哈利……我確實把你變成了那樣的人。我真的……很抱歉。”此刻，鄧布利多顯得如此的老態龍鐘，“你是我的學生，我卻把你弄到如此地步……我很抱歉。”
“不，還有一個學生，你也應該說抱歉。”哈利冷冷地回答，“湯姆，湯姆-裏德爾。他走到今天這一步，與你有著莫大的關系，鄧布利多。他不是蓋勒特，你卻把他當作蓋勒特。他是一個渴望關愛與信任的孩子，你卻把他當作初次見面的蓋勒特加以防備監視——就為了滿足自己難以啟齒的心理需求。”
“哈利，我對你的教育方式確實不正確。但是，我防備湯姆並沒有錯。你也看到了，他恐嚇孤兒院的孩子，殺死小動物，偷東西，討厭麻瓜，報覆心重……”鄧布利多詫異地分辯道。
可是，哈利再次粗魯地打斷了他的話：“偷東西？湯姆偷了破舊的口琴，我偷了佩妮姨媽的食物和達利表哥的玩具。討厭麻瓜？我也討厭那些欺負過我的麻瓜，我至今依然認為我與麻瓜是不同的。報覆心重？當我跟著海格第一次進入麗痕書店，我就想找一本可以教我用魔法詛咒達利的書。殺死小動物？鄧布利多，我不止一次讓瑪姬姨媽那條該死的肥狗窒息……”（原著）
“哈利，這不一樣。湯姆的野心太大了，他認為他是與眾不同的，他想統治我們的世界……他甚至討厭自己的名字，覺得太過普通。至少，你沒有討厭‘哈利’這個平凡的名字。”鄧布利多向前走了幾步，苦口婆心地說道，“還記得嗎？分院時，你選擇了格蘭芬多，即使分院帽告訴你，如果你去斯萊特林會取得成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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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麽金斯萊會把這種東西什襲而藏？哈利覺得自己的腦袋像一口沸騰的坩堝，戰栗、驚慌、紊亂、恐懼、疑惑、迷茫……諸多情緒在滾燙的腦漿裏翻滾不定、沈沈浮浮。
他一手掰住骯臟的窗欞，一手捂住幹裂的嘴唇，睜大眼睛看向金斯萊。他猜到了下面會發生什麽。
果然，鄧布利多慢慢跪倒在金斯萊腳下，似乎有些猶豫，又似乎還有些不安。哈利隱約看到他的雙肩在微微顫抖，仿佛置身於融雪冰水之中。金斯萊虔誠地捧起那件物品，嘴裏大聲說著什麽。他每說完一句，就停頓片刻，等著鄧布利多覆述他的話。
哈利聽不清他們說什麽，但他知道他們在說什麽。這種儀式對他來說並不陌生，即使他並沒有親身經歷過。
他的心臟急促地蹦個不停，像放進了無數只長角蟾蜍。最後，他眼睜睜地看著金斯萊結束了誓詞，舉起手中之物，在鄧布利多後頸和雙肩各輕觸了一下。
哈利知道，這意味著金斯萊代表心中那個至高無上的信仰，冊封了阿不思-鄧布利多。
神聖的儀式結束，受冊封者的另一個身份隨之開始。
鄧布利多站了起來，走到金斯萊的身側，雙手攏在身前，與其他人站在一起。哈利看不清他的表情，但從他的舉止不難判斷，他一定表現得恭順謙卑，俯首貼耳，猶如最忠心的食死徒一般。
不知何時，酒店老板大步走了過來。不同於鄧布利多，他沒有半點遲疑，屈膝跪倒在金斯萊面前，高昂起頭顱，無比虔誠地看向金斯萊。哈利甚至可以感受到他目光中迸發的狂熱與激動。
哈利熟悉這種狂熱與激動的眼神。哈利在鄧布利多的記憶中看見過，它出現在孤兒院裏的小湯姆眼中。當時，小湯姆知道自己原來是一個巫師，確認了自己與眾不同的身份。哈利也曾親身體驗過這種狂熱和激動。當時，他從海格口中得知自己是一個小巫師，可以離開深惡痛絕的徳思禮家。
金斯萊似乎非常滿意酒店老板的態度，立刻舉起手中的聖物，開始了新一輪的冊封儀式。
哈利慢慢向後退去，躡手躡腳，屏息斂氣。他的心裏只有一個念頭——離開這裏，立刻！
短短十幾分鐘內，他的棉衫已經被汗水浸濕了。寒風吹過，他的手腳一片冰冷。大雪紛飛，他的腸胃空空如也。他口幹舌燥，他手足無措，他的腦海一片混亂，一個名字卻非常清晰地浮現出來——赫敏-格蘭傑。
與母親如出一轍的烏黑卷發在腦後挽成了一個高貴的發髻，明亮潤澤的黑眸猶如點漆，高挺的鼻梁和深邃的眼窩帶有明顯的布萊克家族的容貌特征，下顎微微擡高，臉上略帶厭煩的神色，不自覺地流露出的與生俱來的優越感……
德拉科非常樂意從純美學的角度欣賞麗貝卡-萊斯特蘭奇，甚至，悄悄透過她的相貌思念自己遠遁的母親。但是，她這種突然冒出來打招呼的行為，著實讓德拉科又是驚懼又是惱火。
“麗貝卡，你最好給我一個合理的解釋……我是級長，宵禁後要……”德拉科擡起下巴，慢吞吞地說。
“要巡夜，‘保護’夜游的學生。”麗貝卡誇張地模仿著馬爾福式詠嘆調，怪聲怪氣地揶揄道，“啊，馬爾福級長，熱愛斯萊特林的你，一定不想讓本學院丟分吧？當然，作為回報，我們可以與你分享一個有趣的秘密……”
“我們？”灰藍色的眼睛微微瞇起，德拉科敏銳地抓住了感興趣的措辭，“另一個是……奧菲克？”
“不，是我，阿斯托利亞。”伴隨著熟悉的聲音，阿斯托利亞從一幅中世紀的鎧甲後閃了出來。
她和麗貝卡一樣，換了一套深色的輕便衣衫，穿著鹿皮內絨夾克，外面又裹了件黑色羊呢鬥篷。毫無疑問，她這身裝扮是為了方便“溜達溜達”。
德拉科為之氣結。他瞪著阿斯托利亞看了許久，沒好氣地說：“我記得我囑咐過你，利亞，宵禁後不要在城堡裏隨意走動。聖誕假期裏，霍格沃茲又沒有幾個人……並不安全。”
“所以，我們不打算‘在城堡裏’隨意走動，而是——在城堡外隨意走動。”阿斯托利亞的眼中閃動著狡黠的光芒，她輕聲說，“德拉科，麗貝卡碰巧看到格蘭傑給一只家養小精靈施了奪魂咒……在廚房門外。很巧啊，大前天的午夜後，夜游的奧菲克發現她從四樓的獨眼駝背女巫雕像後走了出來，顯然那是一個密道……這麽晚了，赫敏卻剛從城堡外溜回來。”
德拉科心裏一動。赫敏和他都是級長，因此被埃裏克副校長委以重任，在聖誕假期裏負責宵禁後一小時的巡邏工作。今天，赫敏宣稱自己不舒服，讓德拉科一個人巡邏。可是，她為什麽要去“傷害”家養小精靈呢？而且，這麽晚了還要溜出城堡，該誇獎她的英勇無畏嗎？
看著阿斯托利亞靈動的目光，德拉科忍不住一笑：“你們回去吧，讓本級長去抓捕這只饞嘴的碩鼠，保證手到擒來。”
“不，德拉科，請讓我陪你前行！”阿斯托利亞眼波流轉，柔情無限。
“我可不認為格蘭傑是想自己偷吃。說不定，偷吃東西的另有其人，比如——一個可愛的小男友。”麗貝卡狹促地擠了擠眼睛，顯然是在嘲笑他倆的“眉目傳情”，她放低聲音說，“我們不妨跟在格蘭傑身後，看看她溜出去和誰幽會。”
阿斯托利亞滿懷期盼，輕聲提醒未婚夫：“德拉科，和我們一起去吧……正好麗貝卡感興趣。”
德拉科聽懂了阿斯托利亞的暗示。他倆一直懷疑赫敏從斯拉格霍恩的宴會上拿食物是為了波特，那麽，她一定把波特藏在霍格沃茲附近。如果能發現波特的行蹤，德拉科就可以通知斯克林傑前來抓捕。
事後，心花怒放的斯克林傑自然會對有功之人加以褒獎。德拉科打算請求他赦免父親。相比起黑魔王的魂器，魔法部長特赦一個僅需服刑三年的盧修斯沒有任何為難之處。同時，麗貝卡也可以向黑魔王證明，馬爾福並沒有幫助波特越獄。想到這裏，他欣然同意。
自昨晚夜間起，霍格沃茲就陷入了一場猛烈的暴風雪中。夾雜著冰雹的鵝毛大雪下了足足一個晚上外加一個白晝，直到今天晚餐後才漸漸停息。荒野裏的積雪厚達11英寸之多，幾乎淹沒了整只小腿。赫敏費力地跋涉著，施了羽毛咒的腳步無聲無息。
穿過黑浚浚的霍格莫德，順著被積雪掩埋的羊腸小道，赫敏走上了那座荒無人煙的山嶺。她走得跌跌撞撞，走得慌慌張張，還不時地停下來側耳傾聽，這極大地延緩了她的行走速度。很快，她的身後出現了三個跟蹤者。
突然，赫敏似乎察覺到了什麽。她猛地轉過身去，向來路的方向張望。然而，目光所及之處，空無一人。寒風刮過，卷起一片面粉狀的雪末。
做賊心虛。赫敏自嘲地笑了笑，她抱緊懷裏的珠鏈小包，迎著刀子般的北風繼續向前走去。珠鏈小包裏裝滿了施過保溫咒的熟食糕點和酒水飲料，僅聖誕烤雞就有20多只，差不多搬空了霍格沃茲的一半廚房。這都是奪魂咒的戰利品。
四樓的獨眼駝背女巫雕像背後有一條通往蜂蜜公爵庫房的密道。夜深人靜之時，赫敏會借此密道離開霍格沃茲，為躲在山上的哈利送吃送喝。
但是，埃裏克緊緊掌控著廚房，赫敏只能從費爾奇那兒零星購買食品，既是杯水車薪，又招人側目。於是，她只好退而求其次，從斯拉格霍恩的“老鼻涕蟲俱樂部”宴會上盜取食物。
上次失手後，赫敏消沈了好幾天，想盡辦法也弄不到足夠的食物，只好勉為其難地從蜂蜜公爵偷了些糖果給哈利送去。人餓極了糖也能當飯吃。看著哈利狼吞虎咽的樣子，赫敏陣陣心酸。今天，哈利終於可以好好吃一頓了。
接著，赫敏自然而然地想到哈利描述的他偷窺到的場景。難以置信，金斯萊竟然是信仰上帝的神職人員？鄧布利多校長竟然會接受天主教的冊封？哈利一定是神志不清了。阿茲卡班果然是一個可怕的地方，哈利不是發瘋的第一人。
如果不是沒有魔杖，如果不是缺衣少吃，哈利早逃到天涯海角了。不過現在好了，這些食物足夠哈利在路上吃好長一陣子。一會兒告知哈利擬定好的逃亡計劃，讓他連夜離開霍格莫德。鄧布利多那麽聰明，一定會懷疑到自己……
披著隱身衣的麗貝卡、德拉科和阿斯托利亞跟在赫敏身後30英尺左右的地方，既不靠近踽踽獨行的赫敏，也不讓她離開自己的視線。雖然他們出發得比較晚，但是大雪暴露了赫敏的行蹤，三人毫不費力地順著雪地上的腳印找到了她。
麗貝卡經驗老道，她叮囑德拉科和阿斯托利亞一定要踩著格蘭傑的腳印走。這樣一來，赫敏就無法看到披著隱身衣的他們留在雪地上的腳印。果然，赫敏回頭張望了許久，什麽也沒有發現。不久，他們跟著赫敏來到了一堵黑色的巖壁前。
赫敏在一叢荊棘前停下了腳步。她小聲呼喚了一會兒，荊條被哈利撥開了。
這位逃犯雙頰深陷，憔悴不堪，兩只眼睛卻透出灼人的警惕。他閃身放進赫敏，然後掃視了一番四周，有好幾次目光停留在躲在隱身衣之下的麗貝卡等人身上。最後，他終於縮了回去。
“回去吧，那個洞口看起來實在太小了，我們根本沖不進去。”德拉科低聲說。關於寫給斯克林傑的信，他已經打好了腹稿。
麗貝卡點了點頭。今年的英倫三島氣候反常，天寒地凍，冰封千裏，前所未有的嚴冬包裹著整個大不列顛。饒是接受過德姆斯特朗的考驗，深重的夜寒讓麗貝卡也有些吃不消。沒必要陪著逃犯和泥巴種受罪。
想到這裏，麗貝卡轉身踩著赫敏深深的腳印，順著原路向山下走去。
突然，麗貝卡停了下來，目不轉睛地註視著前方。跟在她身後亦步亦趨的德拉科不解地捅了捅她。
麗貝卡猛然轉頭，急促地說：“快，有人來了。向林子裏跑，我來打掃腳印。”
不及多想，德拉科和阿斯托利亞毫不猶豫地轉身攀上小道旁的山岡，向稍遠處的枝椏扶疏的樹林跑去。麗貝卡一邊跟在他們身後猛跑，一邊揮舞著魔杖，將雪地上亂七八糟的人類活動痕跡全部掩蓋起來。這是她從德姆斯特朗學來的咒語。
地處蘇格蘭北部山區的霍格沃茲周邊全是粗獷天然的原始森林，古木參天，櫟櫸合抱。三個未成年學生毫不費力地躲在一株巨大的橡樹背後，俯下身子，露出小半個腦袋，悄悄向外張望。幾分鐘後，兩個高大的身影出現在三人的視野裏。從覆古式長袍和鬥篷來看，幾乎可以確定他們是巫師。
“金斯萊，我想，他們應該就躲在附近。”
德拉科瞬間屏住了呼吸。這個聲音再熟悉不過了——霍格沃茲的現任校長。
“你說的沒錯，阿不思。腳印突然消失了，不過，前面那幾株白樺旁邊還有幾枚腳印。”金斯萊彎下腰，仔細觀察著地面，自信滿滿地說，“我想，那兒就是他們的藏身之處。”
情急之下，麗貝卡用魔咒消除了方圓15左右英尺的所有腳印，卻漏掉了哈利藏身的那片石壁附近的雪地。傲羅出身的金斯萊目光如炬，很快發現了倪端。
“出來吧，哈利，還有，格蘭傑小姐。”鄧布利多朗聲說道，聲音一如既往的平靜。
德拉科註意到，鄧布利多手中拿著一只未曾見過的魔杖，應該是他自己的本命魔杖。
金斯萊卻警惕性十足。他擡手一揮，一股赤色的火焰像捕食的猞猁一樣飛躍而出。天幹物燥，風大火急，荊棘叢立刻變成了一堆旺旺的篝火。
“不，校長，不……”赫敏的尖叫聲從荊棘後傳來，鄧布利多用魔咒將火熄滅後，她狼狽地沖了出來，驚恐不安地看著他們，“校長，沙克爾隊長……我，我錯了，我私自溜出城堡……我立刻跟你們回去。”
“哈利呢？”鄧布利多的語氣中流露出幾絲憐憫。
赫敏連忙搖頭，正要狡辯，一個蓬頭垢面的瘦小身影走了出來。
“我在這裏！”翡翠色的眼睛溢出了堅定和無畏，哈利的聲音充滿豪氣，“是我脅迫了赫敏，我威脅她，如果不給我送吃的，我就……殺了她的父母。我是逃犯，是黑魔王，無惡不作，不是嗎？”
鄧布利多搖了搖頭，嘆息道：“你逃到霍格沃茲是愚蠢的，哈利。你為什麽不回到……姨媽那兒呢？巫師的法律管不了麻瓜居住的地方。”
“阿不思，你在教唆哈利逃到麻瓜界，偽裝成一個小麻瓜，是嗎？”金斯萊的聲音中帶有明顯的不滿，“我們已經交談過了，哈利必須……因為，他是神秘人的魂器。”
“我絕不會回徳思禮家！我寧願跟你們去阿茲卡班。”不等赫敏開口爭辯，哈利搶先說，“請不要責怪赫敏，她只是擔心自己的父母。赫敏，你先回學校吧……還有，謝謝你……相信我，赫敏，我沒有發瘋……不，你什麽也不要說了！”
赫敏眼含熱淚，連連搖頭，臉上全是痛苦和矛盾的神色。她看了看鄧布利多，又看了看哈利，嘴唇蠕動著。最後，她點了點頭，仿佛用盡了全身力氣，一字一句地向哈利保證：“哈利，我相信你……我相信了！”
“你先回去吧，格蘭傑小姐。”鄧布利多恢覆了平時的和藹，他淡淡地說，“我想，波特先生有些話想單獨與我談。金斯萊，麻煩你了。”
哈利趁機推了推赫敏，示意她立刻跟著金斯萊離開這裏。赫敏猶豫了片刻，深吸了口氣，仿佛下定了決心。她大步向金斯萊走去。金斯萊向鄧布利多點了點頭，帶著赫敏迅速離開了。
“你們打算殺我，是嗎？鄧布利多校長。”哈利鎮定地看著曾經崇敬到五體投地的老巫師，輕聲說，“啊，我曾經從伏地魔手下逃脫……大難不死的男孩兒，你們都這麽稱呼我。我以為我很善於逃脫，看來，今天難逃一死了。”
“哈利，你不該離開那兒，你要知道，為了保住你的性命，我……”鄧布利多的聲音透著顯而易見的疲憊，“你到底怎麽逃出來的？我不認為你練成了阿尼瑪格斯。不，阿尼瑪格斯也逃不出來，我向魔法部建議過……”
哈利挑釁地看著他，大聲打斷了他的話：“設置反阿尼瑪格斯咒！防止其他人像我的教父那樣越獄。我的教父蒙冤12年，最偉大的白巫師卻不屑於過問一下他的案件。別白費心機了，我是不會告訴你……”
突然，他的聲音消失了。他僵硬地站在原地，目光變得渙散而無神。
“你……攝魂取念……鄧布利多，你竟然對我……你說伏地魔喜歡對別人攝魂取念……”過了好大一會兒，哈利才回過神來，他聲嘶力竭地吼道。
“格蘭傑小姐是一個聰明的女孩兒，竟然用那種方法把魔杖帶入了阿茲卡班。是啊，變形魔藥是黑魔法藥劑，會被探密器發現。”鄧布利多並沒用計較哈利惡劣的態度，“你等魔法部的船再次來到阿茲卡班時，用魔杖給自己施了一個變形咒。哈利，你一定很遺憾變成黑貓後不方便帶走魔杖，否則，你早就離開魔法界了。”
“不，我原本就想來找你。”哈利搖了搖頭，綠色的眼睛盯著藍色的眼睛，語氣中充滿了破釜沈舟的果決，“因為，我一直想問你，鄧布利多，你是透過湯姆充滿野心的目光在緬懷格林德沃嗎？你一直監視湯姆，是在後悔自己年輕時沒有及時挽留住格林德沃離去的腳步嗎？”
“你說什麽？”一瞬間，鄧布利多的臉色嚴肅地好似萬年寒冰。
哈利突然感到後怕，他看得出，鄧布利多非常想給他一記阿瓦達索命咒。但此刻，格蘭芬多的血液在他體內沸騰翻滾，他依然大聲喊道：“校長，你給我展示過數不清的關於湯姆的記憶。你告訴我，你一見到11歲的湯姆，就知道他是你見過的最危險的黑巫師。我一直很好奇，你是怎麽做出判斷的？”
稍作停頓，哈利一字一句說了下去：“不過，我現在想明白了，因為，你深深地愛著一個強大而危險的黑巫師——蓋勒特-格林德沃。你從小湯姆的眼中看到了熟悉的野心……你曾經那麽的迷戀這種野心，甚至決定打算拋弟棄妹追隨這種野心的主人……我說對了嗎？鄧布利多！”
“哈利，你……你怎麽會有這種想法？”鄧布利多顯得有些慌亂，他手中的魔杖慢慢垂了下來。
“Love me,love my dog.海格和盧平都說過，我的眼睛像我的母親。他們說，他們一看到我的眼睛，就想起了莉莉……那麽，尊敬的校長，你一看到湯姆眼中的野心，就想起了‘親愛的蓋勒特’吧？在孤兒院，你用燃燒的衣櫃恐嚇的不是湯姆而是蓋勒特。在霍格沃茲，你用懷疑的目光提防監視的不是湯姆而是蓋勒特。”
“在你心中，湯姆就是年輕的蓋勒特。你試圖通過打壓湯姆，‘糾正’你心中引以為憾的悔恨。五年，整整五年，你一直對民眾們的呼籲和期盼置若罔聞。你寧願躲在霍格沃茲，守著目光中充滿同樣野心的湯姆-裏德爾……因為，你知道，蓋勒特已經騎虎難下了！他……在錯誤的道路上走的太遠……回不了頭……11歲的湯姆-裏德爾，是迄今為止你見過的最危險的黑巫師嗎？不，那是年輕的蓋勒特-格林德沃！”
兩人靜靜地站立著，大眼瞪小眼，誰也不肯退縮。風，在他們之間的空地上呼呼刮過，卷起一片迷蒙的雪末。
過了很久，鄧布利多主動打破了沈默，他緩緩說道：“我承認，我愛……蓋勒特。就如你所說，哈利，我一看到湯姆眼中的野心，恍惚間就看到了蓋勒特……那是我的錯誤，阿利安娜死後，我沒有及時去找蓋勒特，任憑他獨自走了，帶著統治麻瓜的野心……當我再次得到他的消息時，已經……無力回天了。”
“也許，我真的想在湯姆身上‘糾正’我對蓋勒特犯下的錯誤……沒有一個老師願意自己親手引入魔法界的學生變成那樣……可是，我失敗了……斯萊特林，那個喜愛充滿野心的少年的學院，推波助瀾，把湯姆塑造成了另一個……”
“所以你就打壓斯萊特林，不公正地對待他們？因為，你偏執地認為，他們與聖徒一樣，唯利是圖，禍害天下。你偏執地認為，正因為聖徒們的煽風點火，才造成了蓋勒特的野心不斷膨脹，終於鑄成大錯。你恨斯萊特林，猶如恨聖徒。”哈利的語氣裏浸透著前所未有的譏諷。
“一年級時，你故意把魔法石放進霍格沃茲，是想鍛煉我吧？哪怕以違反校規為代價……其實，你計劃好了在學期末給我加分，是嗎？學院杯……樹立起救世主無所不能的形象。偉大的鄧布利多，你有沒有想過，你的縱容會讓我變成什麽人？為人師表的校長，你有沒有想過，你的濫用職權會讓多少學生效仿？”
“狂妄自大，自以為是，違法亂紀，打著正義的旗號為所欲為，就像……我的父親和教父。是啊，你成功了……我狂妄自大，表面上不想當救世主，但在內心深處卻以救世主自居……我自以為是，輕信一封匿名信，毫無意義地把自己置身於險境，不珍惜我父母用犧牲換來的生命……”
“哦，我還是一個無能的波特，人雲亦雲。盧平說斯內普教授嫉妒我父親，我就蔑視斯內普教授。海格說斯萊特林都是壞人，我就仇恨斯萊特林……赫敏都能從書上了解到我的故事，我對自己一無所知，卻還沾沾自喜……我永遠都是一個吃現成的小混蛋！”說到最後，哈利的聲音哽咽了。
“我很抱歉，哈利……我確實把你變成了那樣的人。我真的……很抱歉。”此刻，鄧布利多顯得如此的老態龍鐘，“你是我的學生，我卻把你弄到如此地步……我很抱歉。”
“不，還有一個學生，你也應該說抱歉。”哈利冷冷地回答，“湯姆，湯姆-裏德爾。他走到今天這一步，與你有著莫大的關系，鄧布利多。他不是蓋勒特，你卻把他當作蓋勒特。他是一個渴望關愛與信任的孩子，你卻把他當作初次見面的蓋勒特加以防備監視——就為了滿足自己難以啟齒的心理需求。”
“哈利，我對你的教育方式確實不正確。但是，我防備湯姆並沒有錯。你也看到了，他恐嚇孤兒院的孩子，殺死小動物，偷東西，討厭麻瓜，報覆心重……”鄧布利多詫異地分辯道。
可是，哈利再次粗魯地打斷了他的話：“偷東西？湯姆偷了破舊的口琴，我偷了佩妮姨媽的食物和達利表哥的玩具。討厭麻瓜？我也討厭那些欺負過我的麻瓜，我至今依然認為我與麻瓜是不同的。報覆心重？當我跟著海格第一次進入麗痕書店，我就想找一本可以教我用魔法詛咒達利的書。殺死小動物？鄧布利多，我不止一次讓瑪姬姨媽那條該死的肥狗窒息……”（原著）
“哈利，這不一樣。湯姆的野心太大了，他認為他是與眾不同的，他想統治我們的世界……他甚至討厭自己的名字，覺得太過普通。至少，你沒有討厭‘哈利’這個平凡的名字。”鄧布利多向前走了幾步，苦口婆心地說道，“還記得嗎？分院時，你選擇了格蘭芬多，即使分院帽告訴你，如果你去斯萊特林會取得成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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