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iver Flows in You》。

作者有話要說： 湯姆對伊芙琳大概就是這種糾結的心理，對伊芙琳的動心是一個他不願意主動承認又不忍心抹除的意外。如果可以選擇，伊芙琳肯定也不會讓自己愛上湯姆，可惜理智在這件事上做不了主。

伊芙琳是個很覆雜的人物，她的本性與她被期待成為的模樣是截然相反的，而現在，她的本心正在一點點地占據上風，前文多次提到的白玫瑰、粉玫瑰也在這一章終於變成了紅玫瑰。她肯定不是傳統意義上傻白甜、偉光正式的女主，否則就不會成功制作出魂器，她的很多觀念（如33、34章）肯定也是與主流觀點相悖的。

但要是說她很壞，那肯定也是不公允的（個人覺得只以善惡兩字來評價人物比較淺顯）。她會因為桃金娘的被嘲笑為“廉價的善意”的東西而憐憫桃金娘，她會偶爾“良心發現”主動幫桃金娘出氣，畢竟她完全可以攝神取念而不是和桃金娘廢話。她在逐漸接受莉拉和鄧布利多這樣守序善良的人的親近，也在潛移默化地被影響，她也會喜歡毛茸茸的小動物。

她挺中二、愛說大話，不過十四五歲的時候，誰還沒點中二的黑歷史了（我讀自己幾年前寫的玩意兒，總想統統銷毀又舍不得，偶爾也會懷念那個時期特有的銳氣與驕傲：還沒看清更大的世界，無比篤定自己總有一天可以寫出一部經典。少年意氣是一個偽裝不了、尋不回的東西）。

她虛榮、庸俗、自私自利、偶爾會沖動行事、算不上非常聰明、缺乏基本的道德觀，經常口是心非。伊芙琳自己也清楚，她知道自己就是Bad Seeds。她和湯姆，都是不被普世價值觀接受、看好、喜愛的Bad Seeds。

但是她真實，不矯情，不做作，她不是聖母式女主，坐在金碧輝煌的神廟裏以一種俯視的視角評判眾生，她是活生生的存在，不是毫無瑕疵的神祗，這應該也是伊芙琳的魅力所在了。說這麽多，就是想說，即使伊芙琳有那麽多臭毛病也不妨礙我愛她。

我個人覺得傻白甜式女主對湯姆沒什麽吸引力，那種女生在湯姆看來估計和比利的兔子差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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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38 替罪羊

有關沃倫之死的調查仍在繼續，傲羅們每天都會抽一部分學生向他們進行例行詢問。其實我們都知道這只是魔法部為了糊弄沃倫的家長而做的表面功夫，一個彰顯魔法部是如何公正的幌子，實際上，這群飯桶什麽都調查不出來。

正當事情的進展到了一個死胡同、有的學生甚至已經接受了三次盤查的時候，沃倫之死的真兇被找到了。湯姆在夜巡時發現格蘭芬多的三年級學生魯伯海格在霍格沃茨城堡內秘密飼養生性兇殘的怪物八眼巨蛛——八眼巨蛛在M.O.M判定標準裏是五級，被認為是最危險的魔法生物之一。

這個發現算是解了已經無計可施的傲羅們的燃眉之急，他們立刻就武斷地宣布要撅斷海格的魔杖，將他趕出霍格沃茨。鄧布利多力排眾議，以沃倫的死並非海格有意為之，海格的父親已經去世、無人照顧他等理由竭力保下了他。從此以後，海格就失去了學生的身份，成為了一名獵場看守。

湯姆因為抓到殺死沃倫的真兇而得到了一個金光閃閃的“特殊貢獻獎”。年邁的校長阿芒多迪佩特自覺因沃倫的事晚節不保，提前向魔法部遞交了辭職申請，魔法部很快就拒絕了他的申請，言及霍格沃茨需要他這樣富有經驗的長者——一場只是為了做表面功夫的好戲。

事情終於告一段落，學生們得以收拾行李回家過暑假。叔叔在幾天前給我寫了信，讓我整個暑假都待在南約克郡。對於和母親關系異常緊張的我來說，這個安排簡直是正中我的下懷。我回信問叔叔是不是發生了什麽，他只是言簡意賅地表示這不是小孩子應該過問的事，我便也放棄了繼續追問。

母親的書信來得比我預想中的還要快，如果不是送信的貓頭鷹身上還掛著沒有幹的雨水，我都要懷疑或許連她的貓頭鷹都學會了幻影移形。在粗略地瀏覽了第一封頗具威脅意義的書信後，剩下的書信都被我直接送進了黑湖。我根本不在乎這些蒼白的字句，仔細想想，她遠在德國，能做些什麽？

比起母親令人不快的書信，我更關心另一件事——鄧布利多最近總是行色匆匆、眉關緊鎖，有時候甚至連領結都沒時間整理，歪歪扭扭地橫在脖子上。他顯然是遇到了什麽難事，抱著探究的心態，在離校之前，我去了趟他的辦公室。我從厚重的書架後探出頭看向他，輕聲喚道：“先生。”

“噢，伊芙琳，你來了。”鄧布利多朝我笑笑，將手裏的東西順勢塞進抽屜裏，他的動作太快了，我只看到了閃爍片刻的金屬光澤。我也堆出一個完美的笑容，在鄧布利多面前的椅子上坐下。“快放假了，所以就想著過來給先生道個別。”

“這個暑假你又打算怎麽辦？雖然現在英國麻瓜的戰況要比去年好些了，但魔法界的情況還是不容樂觀啊。”“所以今年我不會離開英國，先生，我會去南約克郡，一位老朋友願意給我提供一些幫助。”他點點頭，“那你還是要多註意安全。”

“我們什麽時候能收到O.W.Ls考試的成績單呢？我需要點時間來做好必要的心理準備。”“如果你是在擔憂你的考試成績的話，那我想，你的擔心完全是多餘的。我聽說你的成績相當亮眼，畢竟能拿10個O的學生還是很少見的。”

“10個O嗎？”上揚的語氣完美地表現了我的激動，“那可真是太棒了！”“就像我說的那樣，你一直都很優秀，伊芙琳。”“那湯姆呢？先生？我想他一定拿到了十二張成績是O的證書吧？”“噢，當然，一個非常令人印象深刻的成績。”

“您在霍格沃茨上學的時候肯定也拿了12張證書吧？應該還是學生會主席？魔法部的各個部門當時一定因為您搶破了頭，不過您畢業後好像並沒有立刻去工作？”“是的，因為一些私事……”“先生有後悔過嗎？我想肯定有很多人向您提起過，您的才華絕對不止一個教授。”

“那段時間的經歷……對我來說……我沒有後悔過。不過我想這些成就比起湯姆的特殊貢獻獎可遜色多了。”鄧布利多倉促地轉移了話題，就好像這個話題是一塊燒紅了的烙鐵，燙傷了他的神經。顯然，那段時間肯定是發生了什麽讓他難以啟齒甚至是傷心的事，然而他又沒有後悔過。

我想不出這是種什麽心態，只能皺起眉頭，順著他的話題聊下去，“先生是在為海格的事擔憂嗎？”“我想你也聽說了他父親去世的消息，以及魔法部將會處死那只叫阿拉戈克的蜘蛛，這都是些壞消息。”我微微抿起嘴角，隨手擺弄著眼前的一個銀質器皿。

“可是……我想海格確實不應該在霍格沃茨飼養八眼巨蛛的，那實在是太危險了，八眼巨蛛本來就不是寵物。麥特爾是個很善良的好姑娘，她和她的父母都很無辜……即使沒有麥特爾的事，海格本身的行為也是違反了校規、會被開除的。”

鄧布利多擡眼望向我，鏡片反射著我們頭頂的燈光，讓我看不清他眼底的神情。“是我的縱容害了他，我早該想到的……”我搖了搖頭，語氣很無奈，“先生也是好心。”“對了，伊芙琳，你也覺得那個可憐的姑娘的死與八眼巨蛛有關？”

我微微瞪大了眼睛，反問道：“難道沒有關系嗎？”鄧布利多沈靜地答道：“我只是覺得有些奇怪，她的身上沒有任何傷痕。”“抱歉，先生，我知道這樣說麥特爾很不好，但她確實是一個生性敏感、膽子很小的姑娘，我想她也許是受了一定驚嚇，然後——這在麻瓜世界裏好像更常見。”

“有時候死亡的確是難以預計的事，也許不小心吃錯了東西就……我聽說連前任魔法部部長偉紐西婭克裏克力都是因為一場怪異的園藝事故而去世的。然而事實上，只要是一個二年級的學生，就已經學過了曼德拉草的危險性。”

湯姆在動手前給沃倫修改了記憶，讓她只記得奧麗芙洪貝，這個欺負了她許多年的宿敵，即使鄧布利多再懷疑湯姆也不可能有什麽真憑實據。我有些悲哀地想，當我選擇沈默的時候，相當於我最終還是自己選擇了站在魔鬼這邊，與他為伍，雖然我本來也和光明毫無關系。

那個夜晚，在我快要睡著的時候，湯姆將我緊緊地箍在他的懷裏，在我耳邊低聲說：“伊芙，你早就選擇了我，所以，你永遠都只能是我的。”鄧布利多好像也說過類似的話，“決定一個人命運的，只會是他自己的選擇。”而我的命運，也在一次又一次的不知後果的選擇裏變得撲朔迷離起來。

鄧布利多若有所思地點點頭，“原諒我的固執，伊芙琳，當人上了一定的年紀之後，就變得容易斤斤計較。”我點頭表示理解，然後用試探性的語氣問道：“先生最近總是神情很凝重的樣子，是出了什麽事嗎？還是只是海格的事？”

他猶豫了一會兒，看向了墻壁上掛著的一張倫敦地圖，那些道路交錯著，像是一張細密的網，很容易就讓人看花了眼。“恐怕是的，最近魔法部這邊又有了新的風波。”我擔憂地問：“魔法部？什麽事竟把先生也牽扯了進去？”“一些人又提出了希望我能與格林德沃決鬥的要求。”

與叔叔決鬥？我楞了片刻，然後又迅速反應過來，不可置信地問道：“他們為什麽要這麽說？”“我想他們只是對格林德沃與巫粹黨的勢力絕望了而已。”我好奇地問道：“先生對於決鬥有幾分把握？”“很難說，伊芙琳，我想那是一個非常強大的對手。”

那當然是一個非常強大的對手，我想鄧布利多再怎麽厲害，叔叔也決不會輸給一個霍格沃茨的變形學教授。“我希望您能贏，先生，很多人都把您視為他們唯一的希望了。”“真是一份沈重的期待啊。”鄧布利多感嘆了一聲，“等待與希望，人類的智慧都包含在這四個字裏了。”

其實鄧布利多的擔心說不定是多餘的，我並不覺得叔叔會接受這個荒謬絕倫、沒有意義的決鬥邀請。他根本沒有必要也沒有理由答應，我默默想著。不管怎麽說，下個學年，鄧布利多恐怕就無暇顧及我們了，他自己的事都足夠他煩心好幾年了。

鄧布利多嘆了口氣，“所以我之前對這個暑假做出的計劃恐怕都泡湯了，我原本是打算趁這個假期再和老朋友聚一聚的。”我故作輕松地安慰他：“先生也別太擔心了，英語裏不是有一句諺語麽？船到橋頭自然直。”

“是啊，We'll cross that bridge when wee to it.”他朝我笑了笑，“我想到了那時候，一定會有辦法的。”“那我還是祝您能有一個輕松一點的假期了，先生？”“謝謝你的祝福，我會盡量做到這一點的。”“再見了，先生。”“再見，伊芙琳。”

當我準備回寢室收拾行李時，卻在走廊上被珀爾修斯叫住了，他三步並作兩步地追上我，拍了下我的肩膀，興高采烈地問我：“伊芙琳，這個暑假我會去葡萄牙一趟。不如和我一起去？就算是度假了，反正你肯定也不願意回家的。”

我下意識地看了一眼空無一人的走廊，然後向他搖搖頭，“不了，這個暑假我不回家。”珀爾修斯狐疑地皺起了眉頭，“不回家？不會吧？那你會去哪？”“叔叔給我在南約克郡安排了一個去處，他讓我整個暑假最好都待在那裏，別回家。”

他笑了兩聲，“怎麽聽上去你就像是被流放了一樣。”“真要是這樣也不壞。”這句話倒不假，隨著我在霍格沃茨待著的時間逐漸變長，我越來越反感格林德沃這個姓氏帶給我的枷鎖。在去年暑假那些灰暗無聊的日子裏，我不止一次地考慮過要拋棄這個姓氏，掙開牢籠遠走高飛。

冰冷窒息的家庭關系、隨著歲月流逝益發固執病態的母親讓金加隆對我的吸引力都變得沒有那麽強了，讓我繼續留在那裏的唯一理由只是我不想讓叔叔失望。我們兩個人沈默了下來，珀爾修斯撥了下自己的頭發，輕聲問我：“你住在南約克郡的哪裏？等我回來之後可以去那裏找你。”

“不用了……我想我一個人待著也許會更好，我相信他這麽安排不是沒有道理的。你去葡萄牙肯定也不是為了玩樂，就好好把心思都放在那些公事上吧，畢竟這是個難得的好機會。”我莫名覺得有點窘，心煩意亂之下把最簡單的幾句話說得前後顛倒，毫無邏輯。

他瞥了我一眼，湛藍色的眼睛裏浮起幾縷飄蕩的白霧，用近乎喟嘆的語氣說道：“你最近都在躲著我，麗亞。”他很久都沒有用這種語氣叫我“麗亞”了，乍一聽到這個久違的稱呼，我的心好像都猛地震動了一下。“有嗎？恐怕沒有吧？”

“莉拉都看出來了，她還問我，我們是不是鬧矛盾了。”他抿起嘴唇，盡量用一種輕描淡寫的語氣同我繼續聊下去。我垂下眼睛，去看我黑色小皮鞋的鞋尖，“沃倫的事搞得整個城堡都人心惶惶的，更別提她活著的時候對我還算不錯。說實話，我覺得她的死還挺可惜的，這不應該。”

“如果你會關心沃倫那才是真的見了梅林了。”他輕嗤一聲，“如果真的是這樣的話，你不應該拿這個問題去問裏德爾嗎？我想他最清楚整件事是怎麽回事。順便你也可以問問他沃爾普吉斯騎士團的事，以及他們成天都在做什麽。”

我覺得自己快被這個話題搞得神經質了，下意識就想去口袋裏拿煙，卻摸了個空。我換了件袍子，煙沒帶在身上。“別和我提他，珀爾修斯，每次你提到他的時候語氣就像是吃了霹靂爆炸牌。我知道你們關系一直都不好，但你能不能別每次都——”

“而你每次都站在他那邊。”他的眼睛裏浮起一道悲涼的光，在那一瞬間，我仿佛能看到那個永遠都有著燦爛的笑的珀爾修斯在離我越來越遠。我立刻反問他：“那你呢？你告訴過我艾博那件事的真相嗎？你們都在做自己的事，你們都瞞著我，不敢告訴我真相。可是讓我自己發現真相不是更灼人嗎？”

聽到我的話後，珀爾修斯的臉上閃過一瞬間的錯愕，我將他的神情盡收眼底，心底五味雜陳。“我想……今天的對話就在這裏停下對我們都好。再見，珀爾修斯。”說完，我就向走廊的另一個方向走遠了，留下珀爾修斯和孤獨的陽光站在原地。

作者有話要說： 我知道百度百科和一些朋友整理出的時間軸上寫的是1943年迪佩特因密室事件引咎辭職，鄧布利多接任校長，但《哈利波特與混血王子》那一本書裏寫的非常清楚，湯姆畢業時是向迪佩特申請黑魔法防禦術教授這個職位，但是迪佩特拒絕了他，說他只有十八歲，歡迎他過兩年再來申請（要是引咎辭職了，湯姆怎麽會找他申請）。

鄧布利多當時只是建議迪佩特不要聘用他（個人覺得鄧布利多當時應該正忙著準備與格林德沃決鬥的事），鄧布利多是在1956年左右（即湯姆重返霍格沃茨、放置冠冕時）擔任校長的，《壞種》的時間線都是嚴格跟著已知的時間線走的。

對了，之前在十五章私設過了，魔法部放寬了《對未成年巫師加以合理約束法》的要求，蹤絲約等於不存在，所以伊芙琳他們可以在校外使用魔法、幻影移形。

Chapter 39 冰冷的夏天

En mi tierra desierta eres la última rosa.（在我貧瘠的土地上，你是我最後的玫瑰。）

——聶魯達，《二十首情詩和一首絕望的歌》

BGM:Shape Of My Heart by Sting

等我到了那棟位於南約克郡的小宅子時才意識到，也許假期生活並不像我想象中的那麽美好。這裏食物、家具、應有的圖書等樣樣俱全，唯獨少了個幫忙做家務的家養小精靈。我根本不會任何廚藝魔法，所以接連幾天下來都是隨便找點食材塞在一起，做個三明治勉強飽腹。

這一天下午，我沒什麽事做，又有些興致，便去書房找了一本專門講廚藝魔法的書，準備試著做一個最基礎的蘋果派。畢竟要是一直都以三明治度日，實在是太沒意思了。我的日記本躺在書桌的另一角，最後一行是湯姆漂亮的字跡，說他要去大漢格頓找他的外祖父，時間則是三天前。

最近一連下了許多天的雨，即使雨勢平息下來，也變成了濕漉漉的霧氣，偶爾會有細小的雨點像露水一樣在霧氣裏滑落。氣溫驟降，令夏天一點都不像夏天了。我咒罵了一句鬼天氣，從衣櫃裏找出件米白色的流蘇披肩披上，望著窗外青蔥的樹木發了會兒呆，這才開始鼓搗準備好的食材。

比起格林德沃老宅那種年代久遠的老莊園，我還是更喜歡這種新修的現代房屋。格林德沃老宅的陰沈氣氛總是讓我避之不及，我也不喜歡那些雜物間裏堆著的不知道是哪個年代遺留下來的老東西，全都泛了黃，有的都被狐媚子蛀空了。

這棟小屋只有兩層，面積不大，但勝在一應設施俱全，所有的東西都是嶄新的，還有些麻瓜的東西，比如唱片機。我路過走廊的時候，隨手塞了一張碟進唱片機，擺好唱針，等待著這一首我沒聽過的歌在空氣裏晃蕩。

“We'll meet again, sweetheart. This lovely day has flown away, the time hase to part. We'll kiss again, like this again. Don't let the teardrops start. With love that's true, I'll wait for you.”（我們會再相見，甜心，美好的一天稍縱即逝，分別的時刻已然而至，我們會再次親吻，還像此時這樣，別讓淚水沖決了眼眶，真愛相伴，我將永遠等侯你。）（1）

我用魔杖指揮著已經去皮去核的蘋果自動切成小丁，和書上圖示的大小對比覺得沒區別後，便滿意地一揮魔杖，將蘋果丁、細砂糖和檸檬汁一股腦地丟進了鍋裏熬煮。鍋裏咕嚕咕嚕地翻滾著帶有香味的湯汁，我小聲跟著唱片裏的歌聲哼著調子。

門口傳來了什麽窸窸窣窣的聲音，我立刻就停止了哼唱，丟下正煮著的鍋往聲音傳來的方向走去。進門的地方立著一個我再熟悉不過的高大頎長的身影，湯姆背對著我站在原地。想想也是，很少有人能夠破除我布下的種種保護性質的咒語，而我的那些魔咒在湯姆面前，如若無物。

湯姆薄風衣的邊緣被雨水打濕了，以現在的天氣來算，他肯定是獨自在外面走了很久。他沒有回頭看我，似乎是在透過面前的玻璃去看窗外的天。今天的天空並不怎麽耐看，只是一大團厚重的灰色被毫無規則地揉亂了，一眼看過去感覺亂糟糟的。

以我站的角度，我當然看不見湯姆的臉，可是莫名其妙地，我覺得他很難過，就好像他身上沾染的雨慢慢地滲進了我的心臟。某種無力感一點點地蔓延開來，如同我從來都對有關他的事毫無理智可言。我試探著開口問道：“湯姆？發生了什麽嗎？”

又過了好幾秒，他才轉過身來看向我，帶著那種我很熟悉的嘲諷笑意向我說道：“沒什麽，我只是順便來看看你的流放生活過得怎麽樣。”其實他的笑容有點勉強，不過我想，即使問了，他也未必會回答，便沒有開口，只是回頭示意了一下廚房的方位。

“過得可好了，我在學著做蘋果派呢。”他沒有在乎我帶刺的語氣，繼續笑著說：“是嗎？挺好的，至少以後我不需要擔心會被你餓死。”我不再理會他的嘲笑，轉身往廚房走去，按書上的做法來講，我的蘋果派可能煮得差不多了，我得加點肉桂粉順便再加上一個攪拌作用的魔咒。

走廊上的唱片機還在繼續轉動，“This lovely day has flown away. The time hase to part. We'll kiss again, like this again. Don't let a teardrop start. With love that's true I'll wait for you, Auf wiedersehen sweetheart.”（美好的一天稍縱即逝，分別的時刻已然而至，我們會再次親吻，還像此時這樣，別讓淚水沖決了眼眶，真愛相伴，我將永遠等侯你，奧夫維德爾森的甜心。）

湯姆也跟著我進了廚房，拉開我身後放著的單人靠背椅子，兀自坐下。我回頭看他一眼，註意到他的左手上多了一枚我沒見過的黑色的戒指，說實話，有點醜，上面的寶石一點光澤都沒有，看上去相當不值錢。不遠處的唱片機發出“哢嗒”一聲輕響，宛轉的歌聲戛然而止。

鍋裏的蘋果開始呈現出一種金色的半透明狀態，我正準備關掉火進行下一步操作，湯姆卻突然抓住我的手腕將我順勢拉進了他的懷裏。“餵！沒看到我正忙著嗎？”我小聲抱怨著他不合理的舉動，準備掙開他的懷抱去繼續照顧我完成了一大半的蘋果派。

“別動，讓我抱一會兒。”湯姆的兩只手緊緊地扣著我的腰，聲音很輕，有些沙啞，甚至帶著點懇求的意味。我哪裏聽到過他用這種語氣對我說話？整顆心頓時軟了下來，乖乖地在他懷裏坐好，感受著他溫柔的呼吸撲打在我的脖頸處。

驀地，一滴濕潤的東西落到了我暴露在空氣中的皮膚上，在這陣涼薄的夏天的風中，尚存著些許的溫度。我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這一滴滾燙會是眼淚。我想扭過頭去看湯姆的神情，可我整個人卻像是石化了一般呆呆地僵硬在原位。

那滴淚正在順著我的皮膚緩慢地向下流去，不出一分鐘它就會因為我的體溫蒸發。我盡力去記住它下滑的軌跡，就好像這樣做能讓我確切地明白這一切不是我的一個夢。湯姆的手是冷的，心也是冷的，我甚至懷疑過他到底有沒有心，這樣的人，居然也會流下溫熱的淚嗎？

湯姆什麽都沒有說，仍只是抱著我，反倒是我，眼淚刷得就流了下來，仿佛擁有了糟糕經歷、遭了罪的人是我。我伸手握住他冰冷的手，試圖帶給他一點溫度。猶豫了一會兒，我還是很小心翼翼地開口問道：“可以告訴我發生了什麽嗎？”

回答我的只有一片沈默，還有不遠處鍋子發出的“咕嚕咕嚕”聲。我繼續小聲說：“不管怎麽樣，至少我一直都會陪著你的。”在這樣的一個世界裏，我也不知道我口中的“一直”會是一個多長時間的概念，但是，我是真的很想陪他那麽久。

“我見到了我的外祖父、舅舅還有我的父親以及祖父母。”這原本可以是一個開心的故事，可是這些話，由他那冷酷的語氣講出來，就完全不是那麽一回事了。“伊芙，你知道嗎？我的母親犯得最愚蠢的錯誤……她愛上了一個徒有其表的麻瓜。”

“我的麻瓜父親從來都不愛我的母親，是我的母親用迷情劑迷惑了他，而我，是迷情劑的產物。”我怔怔地聽著他把這個殘酷的故事用最冷淡的語氣娓娓道來，那些不帶絲毫感情色彩的詞句像是一把利刃劃破了我的心臟，讓我渾身發冷。

“而那個軟弱的女人在生下我後就放棄了自己的生命。伊芙，沒有人歡迎我來到這個世界上，從來都沒有，連我的生母都狠心地棄我而去，讓我在那個麻瓜的孤兒院長大。我也沒有親人，我所謂的親人罵我是野種，說希望我從來都不存在。”

不知道為什麽，我哭得更兇了，記憶裏，從沒有什麽事能讓我這麽難過。淚水順著我的臉頰滑落，滴在我的手背上。我終於能扭過臉去看他了，在眼淚帶來的模糊中，我唯一一次確信自己看到了他厚重的睫毛之下，漆黑眸子裏一層薄若冰晶的脆弱。

即使後來又發生了那麽多事，我仍是覺得，我最無法忘懷的依舊是宛如相依為命的我們和這樣的湯姆。不過這個時候的我又怎麽能想到，自這一天起，這樣的湯姆就永遠地消失在了時間的長河中。無論以後我怎麽去追尋，如何費勁地逆水行舟，卻不斷地被無法抗拒的浪潮推回到原點。

我知道在很多人眼中，湯姆是一個優秀、耀眼卻很可怕的人，他和他的沃爾普吉斯騎士團是一個帶有濃重恐怖色彩的小團體，無論是誰，只要惹了他們，必定會受到程度不一的懲罰，卻又找不到分毫能將那些事與他們聯系起來的證據。而我身為湯姆的女友，肯定也是一個實打實的魔鬼。

可是他們好像都忘了最基本、最重要的一點——我們都是活生生的人，都有著自己的情感，都有著再正常不過的喜怒哀樂，都有著所有人類共同的種種感觸。

無論是個光明正大的良善之輩也罷，是個壞事做盡的窮兇極惡之徒也罷。有誰來到這個世界上就情願帶著一層厚重的假面具渾渾噩噩地活著，有誰來到這個世界上就情願窮盡心機地去算計所有人，又有誰不願意做個什麽都不用懂、凡事都有別人操心的漂亮小傻瓜，又有誰不渴望著愛與被愛呢？我和湯姆，在某種意義上，不過是兩個不被愛的孩子的報團取暖。

我知道對於正義的衛道者來說，湯姆是天生的壞種，是不可饒恕的罪人。這些我都清楚，然而我不在乎，我對善惡從來都沒有明確的界限，我擁有與他相同質地的靈魂。我愛他的一切，我可以陪他一起沈淪，一起腐爛，只要他是湯姆裏德爾。

一陣涼風從窗戶處吹了進來，焦糊的味道飄進我的鼻子，我終於想起我的蘋果派大概是白忙一場了。我主動去吻了一下湯姆的額頭，虔誠得如同祝禱。我小聲地說：“不管怎麽樣，我永遠都會陪在你身邊，即使是死亡，也不能把我們分開。”

湯姆沒有說什麽，仍是抱著我，宛如一尊不會動的雕塑。我伸手一點點撫過他的眼角，臉頰，下巴，心想，無論他以後走到哪裏，走到哪一步，或許我都沒有離開他的力氣了。我這個被愛燃燒了整顆心的傻瓜，為了所愛之人，就這麽義無反顧地獻上了一切。

“你說，我們以後要不要孩子？要一個和你長得很像的男孩，或者女孩，繼承你的黑發和黑眼睛。但是我們絕對不去做那麽糟糕的父母，我們也絕對不會拋棄他們。”他沒有回答我，我又自顧自地笑了起來，補上一句解釋，“我是為你犯傻了。”

“一個女孩。足夠了。”在我以為湯姆不會理我的時候，他突然回應了。我笑了起來，因為我想起了那次天文課上我們的對話，他喜歡阿奎拉那個名字。他好像是看出了我在想什麽，平靜地說：“她的名字，你自己決定就好了”。伊芙，給我唱那首歌好嗎？你知道我說的是哪一首。”

“Now, let the day just slip away. So the dark night, may watch over you. Velvet, blue. Silent, true. It embraces your heart and your sou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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