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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驚駭地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自己聽到的事實。“珀爾修斯曾在信中向我提到斯萊特林有這樣一個人。我對他挺感興趣,就親自去找了他。這樣,在霍格沃茨,也多了一個幫你的人,有哪裏不好嗎?”

我很懷疑珀爾修斯對湯姆的描述是不是有幾分失真,只是答道:“叔叔覺得好就夠了。”叔叔對我的答案不置可否,揮舞了一下手裏的魔杖,“正好,裏德爾可以接替桑德斯的工作,他的能力足夠強,會比桑德斯有用許多。”

“他只是一個學生,能做的恐怕比桑德斯有限許多吧?”我不知道自己心裏到底是怎麽想的,既不想湯姆真的牽扯到巫粹黨的事情裏來,又覺得他加入巫粹黨也許不是一件糟糕的事。湯姆的本質就決定了他不會甘願做一個平庸的人——畢業之後從魔法部的普通職員慢慢往上爬。

“他能做到桑德斯做不到的事。”我牽扯起嘴角,“他的野心太大,不容易掌控。”叔叔滿不在乎地昂起頭,看向寂靜的窗外,窗外新鮮的翠綠色在隨風輕輕搖曳,不過不是純粹的綠色,帶著點月光的碎銀。“你剛才也說了,他只是一個學生而已,我想我沒有必要為了一個學生過於勞心勞力吧?”

叔叔再次轉頭望向我,“小極樂鳥,你好像有些關心這個湯姆裏德爾啊。”我剛想辯解說自己沒有,叔叔突然又微笑了一下,感嘆道:“年輕真好。”我花了兩三秒才明白這句話到底指的是什麽,再花了兩三秒慢慢地接受這個事實。

我不可置信地看著叔叔,“他是一個沒有任何背景的混血,我不應該……”叔叔低下頭,似乎是在回憶著什麽。良久,他才平靜地說道:“心動是一件難得的事。”他眼睛中的藍變得不再澄澈,惆悵的聲音把抽象的懷念生生地鑄造出了形狀。

“當然,對於有些人來說,一生有過一個無與倫比的夏天就夠了。”叔叔像撣掉衣袖上並不存在的煙灰般的甩了甩手,“所謂的純血並沒有那麽重要,不是嗎?”我想問叔叔是不是有一個難以忘懷的夏天,而與他共享夏天的女人又是誰,他們為什麽沒有走到一起,卻又明白這些不是我應該過問的。

在寂靜的幾十秒後,叔叔徹底從回憶裏走了出來,月光重新落回他的臉上,那雙藍眼睛恢覆了往日的一片清明。他取過一旁的威士忌,給自己倒了一整杯。“當然,這些話最好先別讓你母親知道。還有,好好做你的事就行了,別想其他的。時間不早了,一會兒讓珀爾修斯送你回去吧。”

當我重新回到大廳時,宴會已經接近尾聲,舞池裏的賓客少了許多,大多數人都倚在一旁的椅子上聊天。演奏的曲子不再是激情洋溢的探戈,而是一首很憂郁的歌,就像樂隊成員已經消耗掉了所有的熱情。我覺得這首曲子很熟悉,花了好一會兒才想起這是一首古老的德國民謠,叫《Es Ist Ein Schnee Gefallen》。

“Es Ist Ein Schnee Gefallen,Es ist ein Schnee gefallen, und es ist doch nit Zeit: Man wirft mich mit den Ballen der Weg ist mir verschneit…Ach Lieb, lass dich erbarmen…”(當那雪落下時,時間不再停留,當雪如球般湧向我,我已深陷積雪中……哦親愛的,請憐惜我吧)(3)

“dass ich so elend bin, Und schleus mich in dein Arme. So faehrt der Winter hin. Ich hatt' mir erkoren ein minnigliches Leut, an den hab ich verloren mein Lieb und auch mein Treu. Das Liedlein sein gesungen von einem Fraeulein fein.”(我此時多麽柔弱,快將我攬入你的懷中,令那寒冬逃亡。我已選擇了一個摯愛的男人,那個讓我遺失愛和忠貞的男人,這首歌只為苦苦的思念而唱。)

“…dass muss ich gut la'n sein.”(孤單之極,我只得無奈離去。)

註:

(1)《藍色多瑙河圓舞曲》是被譽為“圓舞曲之王”的小約翰施特勞斯的作品,此曲創作於1866年,被稱為“奧地利的第二國歌”。

(2)《 Por Una Cabeza 》是一首著名的西班牙語探戈歌曲,中文翻譯名為《一步之遙》,1935年由阿根廷歌手卡洛斯葛戴爾作曲,亞法多勒佩拉作詞完成。是一首在《辛德勒名單》、《聞香識女人》中都出現過的著名探戈舞曲。

(3)《Es Ist Ein Schnee Gefallen》這首德國民謠為Ludwig Uhland大約於1450年創作,背後實為一段淒慘的愛情故事,中文譯名為《雪落時分》。

Chapter 23 盛宴(下)

生命中曾經有過的所有燦爛,終究都需要用寂寞來償還。

——加西亞馬爾克斯,《百年孤獨》

我一只手搭在樓梯的扶手上,目光落進熙熙攘攘的人群固執地尋找著,可惜目光所及之處,哪裏有熟悉的黑頭發的背影?“他走了,如果你是在找他的話。”珀爾修斯不知什麽時候走到了我的身後,他大概是喝了很多酒,因為即使我們站得並不近,我都聞到了一股香檳的味道。

“哦。”我盡量用最輕描淡寫的語氣與最短的答覆掩飾住自己的失望。“你不高興。你在因為裏德爾不高興。”珀爾修斯嘟囔著,不小心拂落了旁邊放著的天鵝絨軟墊。“麗亞,別告訴我,你對他動心了。”“為什麽不行?”“理由難道需要我重覆嗎?”

與叔叔的談話顯然是給我增加了不少信心,我皺著眉,輕輕抽走他手裏喝了一半的香檳。“血統也沒有你想象的那麽重要,畢竟我們追求的是更偉大的利益,而這個我們指代的是所有巫師。”珀爾修斯嗤笑了一聲,“所以你選擇他就是更偉大的利益了?真是足夠冠冕堂皇。”

“我沒有說選擇他就代表更偉大的利益,我從來都沒有那麽偉大。”珀爾修斯往身邊張望了一下,似乎是想再拿一杯香檳,不過此時並沒有端著托盤的小精靈路過。他重新開口問道:“那我問你,麗亞,你是真的對裏德爾動心了?不是開玩笑?”

既然話題已經進行到這一步了,不如就把整副地圖攤開了講個痛快——我已經糾結了很久要怎麽向珀爾修斯提起這件事。這麽想著,我破罐子破摔地回答道:“我是多無聊才會開這種玩笑?是,我想我是對他動心了,你想嘲笑我就嘲笑我吧。”

珀爾修斯的藍眼睛暈染著宴會尾聲的冷清,他清了清嗓子,“我沒有嘲笑你的意思,麗亞。只是在這之前,我還以為你的心是一顆石頭,沒有任何人和事能讓你動容。你只會將那些對你動心的男孩推得遠遠的——因為他們不是金加隆。”

他轉過頭去望不遠處正依偎在一處、給彼此餵食的情侶。“這是你曾經的原話。”“我不否認我這樣說過。”我也順著他的視線去瞧那對情侶,突然有些羨慕他們臉上燦爛的笑。為什麽他們之間的愛,看上去就是一件再簡單不過的事了呢?

“更何況你動心的對象是別人倒也罷了。”珀爾修斯停頓了一瞬,似乎是在斟酌措辭,我聽到了一聲挺重的吸氣聲。“可偏偏是湯姆裏德爾,他就是一條毒蛇。我從一開始就提醒過你,你不可能真的駕馭他。別讓火燒到自己身上,麗亞。”

“你說的這些我都知道。”“既然知道,你……”“我也不知道現在的我是怎麽了。要不就讓我說幾句愚蠢至極的話吧——心永遠不是可以用理智去衡量的東西。如果我能控制自己的心意,那麽我永遠都不會選擇喜歡上湯姆裏德爾。可惜事情恰好就沖突在這了,我無法選擇自己喜歡誰。”

我本以為珀爾修斯會笑,可是他沒有。正相反,他沈默得像是一根木頭。過了好一會兒,他才怪笑了一聲,“如果不是今晚你一直都在這,我肯定要懷疑你是誰喝了覆方湯劑假扮的了。我認識的格洛麗亞格林德沃完全不可能說出這種話——那這麽說,你的心只為他燃燒咯?”

“如果我有心的話。”我聳聳肩,語調裏摻了一點黑咖啡的苦,“你也覺得這很可悲,不是嗎?至少在我看來,這挺可悲的,我清楚他擁有腐朽的靈魂,他的彬彬有禮與溫和全是偽裝。我甚至懷疑他到底有沒有心,然而我還是心動了。”

趁珀爾修斯發呆時,我搶過他口袋裏放著的半包香煙,抽出一根不怎麽熟練地為自己點上。因為沒有經驗,第一次我就猛吸了一大口,被濃重的焦油味嗆得咳嗽連連,狼狽的模樣可和我原本想的風流瀟灑一點都沾不上邊。

“不會抽就別抽,別成天學對自己沒好處的東西。”珀爾修斯終於看不下去了,他伸手搶過我手裏剩下的半截香煙,隨手扔在地上。帶著火星的香煙緩慢地將昂貴的波斯地毯燒出一個洞。我想珀爾修斯也有點心不在焉,否則他肯定會恪守客人應有的禮儀,而不是破壞主人家新鋪上的名貴地毯。

“你是不是生我氣了?”我看著他,突然有點難過——我並不想和珀爾修斯因為湯姆的緣故鬧矛盾,或者是搞砸這份很多年的友誼。“有點不舒服,但是談不上生氣。”珀爾修斯比我預想的誠實許多,“說到底,這也是你自己的事,我也管不了。”

“可我知道你很討厭他……我們還會是朋友,對吧?”“朋友?”珀爾修斯不耐煩地抓了一把自己的頭發,精心打理過的頭發就這麽隨意地被他魯莽的動作毀掉了。“當然。別為我操心了,麗亞,多想想你自己吧,畢竟你才是那個與魔鬼同行的人。”

我朝他笑笑,即使知道因為戴著假面的緣故他其實並看不到。“不管怎麽說,我還是要謝謝你為我擔心,珀爾修斯。”他沒有看我,“別急著向我說謝謝,雖然這句謝謝我可能幾年內都聽不到十句,但我還是得說——我的目的也沒有那麽單純。”

樂隊的演奏戛然而止,賓客們熙熙攘攘地朝大廳外湧去。珀爾修斯向我伸出手臂,擋住了我還沒來得及問出口的疑問。他輪廓精致的臉上重新有了燦爛的笑,“煙火表演快開始了,去看看吧。”我糾結片刻,並沒有挽住他的手臂,而是和他並肩走下樓梯,跟著人群往大廳外走去。

今晚的月亮很漂亮,是類似滿月的渾圓,柔和的光影傾吐著每個人不同的心聲。

隨著遼遠的鐘聲不疾不徐地敲響第一下,眾多紅色與綠色的煙火飛快地竄上天空,在半空中變換出無數種不同的形狀。巨大的紅色火龍在空中盤旋,吐出的火紅色氣流裏還夾雜著金色的星星,突然急速向人群俯沖而來,嚇得不少賓客連連後退。

就在火龍即將撞上人群的時候,它又猛地轉換了方向,重新往天上飛去,搖曳著金色星星構成的尾巴,最後在天空中再一次炸響,變成無數銀色的星星緩緩墜落下來。整個莊園都籠罩在這場由魔法所創造出的流星雨中,熱烈的掌聲險些蓋過了煙火的爆炸聲。

煙火秀仍在繼續,越來越多的新奇煙花在空中炸響,一個煙花炸開後直接變出一整支魁地奇球隊,七個騎著掃帚的隊員在空中極速飛行,還有的變成舞蹈演員,連續做三十二個單足立地旋轉。有的煙火爆炸之後會由火星變成花瓣,有的則會變成小亮片,如同雪花般紛紛揚揚地落在每個人的身上。

也許是煙花爆炸所產生的煙塵太多,我的眼睛莫名其妙地酸澀起來。一種惆悵感在我心中緩慢地升騰,就像是將要燒開的水在不斷地冒著泡泡,那些泡泡在一點點地變大。我甩了甩腦袋,想把這些不應該屬於我的情緒拋離腦海,可惜卻適得其反。

為什麽……看到這麽美的煙火,我會想哭呢?

與晚宴同樣盛大的煙火秀以金色的死亡聖器符號終止,賓客們齊聲鼓掌,為這場無與倫比的盛宴畫上一個完美的句號。相熟的人們相互道別,三三兩兩地踩著星輝往莊園門口走去,準備搭乘羅齊爾家早已準備好的夜騏馬車。

“羅齊爾家怎麽也不弄個壁爐或者門鑰匙,走這麽長一段路也太麻煩了。”我大笑了起來,“這個問題的答案那麽明顯,我們完全沒有討論的必要。如果不這樣做,他們怎麽能讓更多的客人看到他們花了重金修好的花園?”珀爾修斯難得地沒有笑,他沈默地脫下外套遞給我。

“我送你回去。”“說得好聽,你也只能送我回去,到了我家再用飛路網回去好吧。”我輕笑著接過他的外套披上,率先跳上了馬車。夜騏飛行的速度很快,耳邊俱是鼓鼓的風聲,我下意識地望向窗外,卻只看到了整座城市在夜晚中沈睡,偶爾有零星的幾棟房屋內還留著燈光。

“你看上去不怎麽高興。”珀爾修斯望著我,突然來了這麽一句。“有嗎?”我轉臉看向他,看到一縷陳舊的月光在他臉上落下模糊的影子,“我只是覺得,熱鬧散場後挺寂寞的。”珀爾修斯目光灼灼地看著我,突然問道:“我們第一次見面是幾月?”

“三月啊,你突然問這個幹嘛?”我不明所以地回答他,心想這個問題簡直莫名其妙。“因為今晚的你真的很不對勁,我得確認一下你不是別人假扮的。”我開玩笑道:“說不定這才是真正的我呢。”“不可能。”珀爾修斯的語氣很篤定,“我們那麽早就認識了,沒有人比我更懂你。”

等我們重新回到格林德沃宅邸的時候已經接近一點鐘了,整棟老宅已經陷入沈睡。家養小精靈躡手躡腳地上前歡迎我們,謹小慎微地接過我們各自的東西。我幾乎是條件反射般地拔出魔杖點亮了周圍的幾盞燈,讓陰郁的宅子看上去不那麽死氣沈沈。

面前掛著的巨幅格林德沃一世的肖像被我的舉動吵醒了,他緩慢地睜開冷漠的碧綠色眼睛,居高臨下地打量著我,但也僅此而已。那雙貓眼般的眸子裏沒有摻雜任何情緒,既沒有不耐煩也沒有憤怒,只是冷冰冰的,生硬得像是沒有被打磨過的大理石。

我很不喜歡這裏的走廊處掛著的一整排歷代格林德沃的畫像,因為他們都有著如出一轍的冷漠眼睛與毫無生氣的蒼白面龐,我從沒見過他們露出任何多餘的表情。

就像我的父親,多年來我僅見過他寥寥數面,僅有的幾次相見他也只是遠遠地看上我一眼,旋即轉身離開。很多時候我都不確定他是否還在莊園裏,還是去了國外進行游歷——因為即使在,他也只會待在自己的書房裏研究黑魔法,足不出戶。

而我的母親,也許她曾經鮮活過,但最終也在這樣的環境裏一點點枯萎,直到徹底雕謝,最終會成為和這些畫像如出一轍的冷漠陰郁。我知道她的難處從何而來,也能忍受她偶爾的歇斯底裏,卻不能原諒她試圖把同樣的枷鎖強行套到我的身上。

珀爾修斯也不太喜歡這些畫像,小時候他就對我抱怨過這些畫像沒有生氣。我收回視線,轉而伸手提上一盞燈,“走吧,你該回去了,需要我帶你去壁爐嗎?”“不用了,確實太晚了,你早點睡吧,這裏的壁爐我用過上百回了。”

我剛想答應一個“好”,樓上就傳來了母親冰冷的聲音,“格洛麗亞,待客之道難道還需要我再和你重覆一遍嗎?”這突來的動靜嚇得我險些摔了手裏的燈,擡頭望去,果然見到母親正站在樓梯上瞧著我們。她穿著一襲白色的睡衣,昏黃的燭光照亮了她毫無血色的臉,在夜色裏如同鬼魅。

我下意識就想罵一句臟話,幸好及時而明智地剎住了車。我勉強朝她笑笑,用自己最乖巧的語氣回應道:“好的,母親。”她冷著臉看我一眼,又看了珀爾修斯足足兩三秒,這才慢悠悠地轉身回自己的臥室了,從我這個角度只能看到燭火在黑暗的走廊裏搖曳,像是下一秒就會熄滅。

我和珀爾修斯在原地沈默地站了好一會兒,確認母親已經走遠之後,珀爾修斯小聲地問道:“要不你去我家待幾天?我認真的。”“不了。”我輕聲打斷了他,“離開學就幾天了。”雖是這麽說著,我卻也開始胡思亂想——母親的種種偏執究竟是有何緣由?而這種病態的偏執又會發展到什麽地步?

Chapter 24 日記

第二卷:山雨欲來

To Evelyn: The memory can be erased, the past can be changed, but the heart, it will never be fooled.(致伊芙琳:記憶可以被清除,直至無跡可尋,過去可以被篡改,直至面目全非,但是心不會被愚弄,它永遠都無法被任何事物蒙蔽。)

Chapter 24 日記

珀爾修斯的身影消失在了綠色的火焰中,我躡手躡腳地往自己的臥房走去,動靜輕得像是怕吵醒今晚熟睡的星光。算不上明亮的燈光照亮了我身邊的窗戶,月光連同窗外樹木的剪影一同落到我的腳邊,使得蒼白的墻壁益發蒼白,猶如暮年老人頹廢而死氣沈沈的雙頰。

在確認一切無虞後,我躺在床上,習慣性地去拿放在枕頭底下的日記本。我挺想說服自己不抱任何希望,可是在看到本子上新出現的一行字時,嘴角的笑容還是完美地暴露了我的小心思。筆記本上湯姆優美工整的字跡格外顯眼,“很抱歉前幾天沒有回你的消息,今晚玩得開心嗎?”

他會在乎我是否有一個開心的夜晚嗎?饒是這麽想著,我還是取過了羽毛筆,飛快地在本子上寫下回覆,“還行。”其實困意已經悄然湧進了我的腦袋,使我倦怠地打了個哈欠。正當我準備收起本子好好睡上一覺時,筆記本上偏偏又浮現出了新的字跡,“抱歉我提前離場了。”

我強打起精神來回覆他,用一種可以稱得上是客套的語氣寫道:“沒事。你該留下來看煙花秀的,很精彩。”“你喜歡煙花秀嗎?我以為你不會喜歡那種東西。”想起剛才看煙花秀時毫無來由的難過,我頓時就楞住了,忙提筆寫出了自己的問題。

“你怎麽知道我不會喜歡煙花秀?為什麽我感覺你總是知道很多你原本不應該知道的事?”他過了幾秒鐘才回我——其實這很正常,他不太可能時時刻刻都盯著筆記本,然而這幾秒的停頓在此刻註定只能被無限放大。

“猜的,只是恰好都猜對了而已。”我挺想直接破口大罵,這個借口未免也太敷衍與拙劣了——如果猜什麽都猜得那麽準,那他怎麽不去地下賭場賺錢?有這個準頭,他早就身家百萬,根本不用做一窮二白的窮學生了。見我不理他,他又補了一句,“這不正好說明我們很適合在一起?”

見鬼,這下我是徹底沒有睡意了。他為什麽能了解到我那麽多秘而不宣的小習慣?這太詭異了,不是嗎?他不可能攻破我的大腦封閉術。在攝神取念方面,我有著比常人更敏銳的感覺,如果有人在試圖取念我,我不可能無知無覺。

那個在我腦海裏翻來覆去了很久的問題慢慢地從筆尖流淌了出來,“你是什麽時候知道我是格洛麗亞格林德沃的?”“今天上午,格林德沃先生告訴我了這件事。我參加舞會也只是因為他順便邀請了我。”叔叔會主動告訴他這件事?這聽上去並不怎麽可信,也不太合理。因為叔叔沒有必要……

“我不信。”“我早就猜到你不是伊芙琳阿德勒,僅此而已,作為普通學生的湯姆裏德爾不會在任何事上都消息靈通。”我有點想問他,現在在他心裏,我到底是格林德沃還是別的什麽。但是我捏著筆在空中停了很久,屢次落下又收回,好幾分鐘後,紙上仍是一片空白。

“準備睡了?”他又來了一句,我沒好氣地回道:“沒有。睡不著,你可以給我講故事。”“我從來都不是一個會講故事的人,伊芙琳。”“你為什麽不叫我格洛麗亞或者麗亞?明明你已經知道了這才是我的真實名字。”“我還是更喜歡叫你伊芙琳。”

“不和我講講你和我叔叔之間發生了什麽嗎?”“他找到了我,給出了一些我無法拒絕的條件,就是這麽簡單。”“什麽條件?”“你覺得什麽能夠吸引我呢?伊芙琳?”“力量,或者權力。”“一本相當有趣的書,上面有很多我願意去了解的魔法。”

“黑魔法?”“不然呢?親愛的。”說實在的,我挺不習慣聽他叫我“親愛的”,因為這種甜膩膩的詞和我們誰也不搭。“什麽黑魔法?”“我還在研究中,但我不得不承認,這本書裏有很多我聞所未聞的高深黑魔法。”“如果不拿出點足夠亮眼的東西,怎麽可能讓你心服口服,叔叔似乎對你挺放心。”

“是麽?那我的確不應該辜負格林德沃先生對我的信任了。”“我感覺你還知道了一些其他的東西。”“猜的不錯。”我有點不耐煩,加重了下筆的力氣,“知道什麽了?能不能別賣關子了?”“前段時間,我碰巧知道了霍格沃茨有一個密室,只有斯萊特林的繼承人才能打開它。”

“密室?只有斯萊特林的繼承人才能打開它?”我重覆了一遍他的話,“它怎麽知道你是不是斯萊特林的繼承人?一個房間該怎麽做出它的判斷?現在都沒有姓斯萊特林的巫師了。”“我會知道的。”“你都還不知道你到底和斯萊特林有什麽關系。”

“我不得不遺憾地承認這些年我的調查是進入了一個誤區,我執著於對裏德爾這個姓氏的調查,卻忽視了那個拋棄我的軟弱生母的也許才是巫師的可能。裏德爾這個姓氏從未出過任何一位巫師,它是一個純粹的麻瓜姓氏。”

我靜默了兩三秒才寫道:“那……祝你好運?至少會蛇語的人並不多,應該很容易找到線索。不過你確定有關密室的傳說是真的嗎?在霍格沃茨待了這麽久,我從來都沒有聽說過有這麽個地方。”“我說了。我會知道的。”我清楚這種回答是他不高興的預兆,便知趣地打算換個話題。

“反正開學你就是級長了,想找密室比以前方便多了。”我糾結片刻,還是選擇了不去過問他找到密室之後打算怎麽辦,或者問他和他的沃爾普吉斯騎士團到底想幹嘛。總不能他只是想建一個普通的學生小團隊,做點不入流的和格蘭芬多對著幹的小把戲。

湯姆沒有立刻回覆我,我無所事事地看向了窗外,如果是白天,從我所在的角度,我能看到沒有性格可言的三色堇花叢,在任何季節都不會變成棕褐色的草地,然而現在,我只能看到一片單調的深黑,在方形的象牙白邊框中蟄伏。

叔叔肯定是對這個小團體知情的——珀爾修斯沒道理不把這件事告訴他,要麽他是覺得這個小團體不值一提,要麽他是覺得自己能掌控湯姆。這麽一想,一切又不關我的事了。我正胡思亂想著,湯姆突然來了一句,“以後不許和珀爾修斯跳舞,不許和我以外的男生跳舞。”

我開玩笑地回了句,“那我要是和別人跳了呢?”“我並不反對你試一試,如果這樣做能讓你更清楚地記住教訓的話。”一陣冷風從沒有關好的窗戶處灌了進來,我下意識地打了個寒戰,仿佛那一行字跡也在往外冒著凜冽的寒氣。

慣常的逆反心理讓我不懂得見好就收地回覆道:“一支舞而已,你有必要這麽計較嗎?”“我只能說我不是一個認同分享是美德的人。”看著那行漂亮的字跡,我仿佛能感覺到湯姆那濃重的占有欲穿過紙張,將我箍進了他的懷中,力道不重,卻有些令人窒息。

再討論這個話題就是給自己找不開心了,我猶豫了片刻,寫道:“太晚了,我該睡了,級長大人。”“你確實應該睡了。別忘了,開學以後你也會是級長,我想後天,你就會收到屬於你的級長徽章的。”“聽上去真麻煩,不管怎麽說,晚安,湯姆。”“晚安,伊芙。”

這個稱呼意外地熟悉,可惜困意已經讓我完全無法進行更覆雜的思考。將日記本重新藏好之後我就陷入了昏沈的睡眠,恍恍惚惚中,我似乎做了一個夢,夢到了一個蕭條的街區,一座古舊的老建築,還有一個只有背影的黑發小男孩。

接下來的幾天都非常平淡,母親偶爾會責罵我幾句沒有禮儀,但也僅此而已。我沈浸於即將逃離這棟老房子而且逃得很遠很久的喜悅中,根本無暇顧及她不痛不癢的訓斥。珀爾修斯再次來訪時為我帶來了霍格沃茨寄給我的信件與級長徽章。

“你居然是級長,鄧布利多還真是喜歡你。”他看著我手心裏攤著的祖母綠顏色的小徽章,語氣有點酸。我正忙著收拾行李箱,查看門鑰匙是否準備妥當——跨國門鑰匙可不是個簡單的工程。“要是你想要,要不我把它送給你?”

“這就免了,我才不想每天都要花一小時在和湯姆裏德爾一起去夜巡學校上。”“有道理,當級長多耽誤你約會。對了,那你還在和那個薇拉……還是維羅妮卡聯系嗎?”“早沒了。”“說的也是,我從沒見過你和哪個女生的關系能維持過一個月。”

我挺想笑話他的風流艷史,珀爾修斯及時地截住了我的話頭,“有心情記我在和哪個女孩約會還不如多去看兩眼魔法史。如果我沒記錯的話,你的魔法史只拿了個A。”“至少及格了,而且我其他的科目都是O。”“好像你的天文學也只是E吧。”“雖然我很討厭它,但我還是拿了O的。”

“對了,我父親說,從今年開始,我就要接手一部分巫粹黨的事務了。”“那不是挺好的嗎?你早就想這麽做了。”我回頭繼續去整理東西,難免不滿地想,為什麽珀爾修斯就可以開始料理巫粹黨的相關事宜,而我——不提也罷。“是挺好的。對了,我母親說……她很想你。”

“替我向她問好。”格林格拉斯夫人是我見過的最善解人意的女人,對於幼時的我來說,她幾乎就是愛與美的化身。她喜歡把頭發低低地挽在腦後,喜歡穿淺藍色長裙,笑起來時臉上會有兩個可愛的酒窩。她會給我講睡前故事,給我一個溫柔的晚安吻。

我用魔杖指揮著衣櫃裏的衣服,讓它們自行有順序地疊進行李箱。“我這邊正忙著呢,你要是沒什麽事的話就先走吧。”珀爾修斯站在原地看著我,好半天沒有說話。過了好一會兒,他突然問我道:“我們一直都會是朋友,對吧?”我停下了揮舞魔杖的動作,揚起半邊眉毛反問他:“不然呢?”

他拿出一根香煙為自己點上,“嗯,我就隨便問問。”我狐疑地盯著他瞧,“你打算背著我做什麽?”他沈默地吐出一連串完整的煙圈,灰色的煙霧一點點在空氣中彌散。“沒有。你想多了。再說了,我能做什麽對不起你的事?”

他的臉因為煙霧的存在而顯得朦朧,但即使是這樣卻依舊抵消不了他棱角分明的五官輪廓。我驀地想起小時候還帶著些嬰兒肥的他,頗有幾分感觸地說道:“珀爾修斯,我一直都把你當做我最好的朋友。”他微揚起下巴看向我,朝我笑笑,“我也是,麗亞。”

開學的那一天,九又四分之三車站顯然是格外擁擠熱鬧,大批的便裝傲羅潛伏在人群中以便給無意中目睹了巫師行跡的麻瓜清除記憶。學生們提著大小不一的行李箱在人群裏橫沖直撞,貓頭鷹被嚇得不安地在籠子裏撲打著翅膀,還有家長在同自己的孩子依依不舍地道別。

我興致不高而小心翼翼地躲避著紛亂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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