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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成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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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兒還那麽小,怎麽能去做伴讀?”

星宇緊接下句,蘭釵也慌忙回答:“正是如此,昨日許多外命婦都被招入了宮中,雖不知其目的,但聽聞那些夫人們都是狼狽而歸,如今又招各府公子入宮,只怕意不在此!”

我沈了眸子:“你說昨日外命婦們都被召入了宮中?”

“嗯,昨日只招了外命婦,妾身因為正好去寺廟祈福,才躲過一劫,但後聽父親說,高貴妃挾眾大臣女眷,逼二殿下……”

“如何?”

我的心瞬間提了起來。

蘭釵看著我的目光有些遲疑:“逼二殿下……簽下了求立五殿下為太子的狀書……”

“什麽!”

院中的眾人都忍不住發出驚嘆,而我,卻連驚訝的心情都沒有了。

昨天的事,我竟一點消息也不知道,如今不管是宮裏還是宮外,我都太被動了。

高貴妃此舉,宮內定有大亂,徐怮的行為我也猜到了半分緣由,他這是想讓我置身事外,讓金鈴鐺置身事外,那匹馬,怕是訣別之禮。

我再顧不得其它,轉身去內室拿了耀月便往府門走去,長堯反應過來,迅速來攔住我。

“夫人您要去哪?您這是要入宮?您不能去啊!”

我側眸看了一眼長堯:“讓開。”

“夫人!如今宮內已被高貴妃所控制,淮安世子妃也被拘了起來,您這單槍匹馬得入宮,若是有什麽閃失,長堯可怎麽向侯爺交代啊!”

我的心越發冰涼:“你們到底瞞了我多少事?”

我冷笑一聲,如今我的外祖父生死存亡於一線,他們卻想讓我置身度外,躲在府內茍且偷生?

我將耀月又捏緊了一分,繞過長堯,可剛走兩步,就迎面撞上邵寒。

他一席白衣,朱紅的大門與他的白衣相稱,鮮明得如同霞光中的天神。

邵寒依舊是一副淡然,我擡眸對上他的眼睛:“你也是來勸我不要入宮的嗎?”

他垂了眸子:“你要去,我攔不住你,可你不該這麽莽撞的去,秦越膽大,卻也細心,越兒,你今日,沖動了。”

邵寒冰涼的語調就像一盆及時澆淋的冰水,熄滅了我的怒火,也平靜了我那顆躁動不安的心。

我看了看自己手中久違出鞘的耀月,再看了眼自己的錦緞衣裙,我沖動了……

“邵公子,您來了真是太好了!”

我側過眸,悄然掩飾因為慌亂沖動的自責,長堯卻誤會我是不樂意邵寒來,趕緊解釋。

“是侯爺臨走前吩咐,府上若是有變故,一定要通知邵公子……”

“我知道。”我沈沈道,蕭玦臨走前說的話我還記得,當然,他之前也曾說過,他非常不希望將我安危寄托在別人身上,就連保護,也僅僅只想由他一人占領。

他對我的愛,向來有著極強的控制力,可他卻將我托付給了邵寒,我有時也不知道,他是自私,還是偉大。

見我心情平息下來後,邵寒才緩和了語氣:“越兒,就算要進宮,我可以陪著你,但我們的方法必須明智。”

我深吸一口氣,轉過頭詢問金鈴鐺:“你與徐怮平日相傳物件通過藏珍樓是否有接引人?”

金鈴鐺呆楞了片刻便立即反應過來:“有,但那都是宮人們私下的交易,本就見不得光,所以交易往來也少,都是每隔幾日才有一次,如今想來,那匹馬兒應當是徐怮早早就備下了的,一時半會是無法完成交易的,更何況……”

“更何況宮中若是真要生變,只怕那些宮人也出不來了。”

一時眾人都陷入了沈默,半晌後,我擡眸:“去平侯府。”

星宇備了快馬,我衣服也沒換就騎馬而去,一路上,才註意到周圍的氣氛比往日要嚴肅許多,攤販少了,巡游的禁軍卻多了,這兩天是我太安於現狀,以至於未察覺長安的變化。

平侯府門前,我快速下馬,將韁繩丟給身後跟隨的星宇,門口的兩個小廝立即躬身迎來。

“見過紫殊侯夫人、邵寒公子,夫人可是來找世子妃的?”

我點點頭:“正是,快帶我進去。”

我掃了一眼那小廝,正欲進門,小廝卻擋在了我面前將我攔住,我微微蹙眉,他露出了為難的表情。

“夫人,我們世子妃不在府上,侯爺也有吩咐,平侯府,此時不見任何來客。”

我動了動唇瓣,剛想反駁,邵寒就解釋道:“何玉寧如今被扣在宮中,想必平侯現在也是束手無策,與其說是不想見任何人,更多的怕是不敢見任何人。”

邵寒的聲音總能清醒我的沖動,解釋後,又詢問小廝:“你說你們世子妃不在府上,可是進宮去了?”

“這倒沒有,前日晟王召了世子妃回王府,世子妃帶著小公子回了王府,所以這些時日,世子妃都不在侯府。”

“知道了,走吧。”

邵寒轉身,將馬韁繩遞給我,我心下了然,高貴妃如今位同皇後執掌後宮,一旦她下了旨,命婦何敢不從,晟王定是料到高貴妃居心叵測,徐子嬌又懷著身子,此時頂著晟王府的名頭高貴妃也不敢拿徐子嬌如何,晟王府倒成了最安全的地方。

快馬踢踏,耳旁呼嘯的冷風像是一道道哀聲,拉韁繩,下馬,一氣呵成,

“去稟報晟王爺,紫殊侯夫人秦越求見。”

我快步走向大門,小廝攔在了我面前:“夫人,王爺有吩咐,不見客。”

我停下腳步,側眸看向他:“那郡主呢?”

“這……”小廝有些遲疑,我不再理他,提起裙擺往府門走,可剛走兩步,府內就沖出幾個府衛拿著木棍將我圍住。

邵寒與星宇見勢,立即將我護在身後。

“住手!你們在做什麽!”

不遠處,徐子嬌扶著肚子小心踱步趕來,她的肚子還未顯現,臉色卻不太好,聽聞她這一胎的月份雖然短,但害喜害得厲害,如今看來,她的身體的確有些虛。

“放肆!還不快退下!”

她放大了聲音呵斥了那些府衛,府衛們看了我一眼便趕緊收了木棍低頭退下。

“抱歉越兒,下人們太不知禮數了。”訓斥完府衛後,她又轉過頭對我柔聲道。

我搖搖頭:“子嬌,你的臉色看起來不太好。”

我擔心得看著她,她只是無奈一笑:“這孩子鬧,最近沒什麽胃口,所以臉色也不太好。”

說完,她又看了我一眼,那一眼的情愫有些隱晦。

“越兒,我知你是為了宮裏的事而來,快進來吧。”

隨著我與邵寒星宇進門,府衛便立即將大門又關了起來。

“宮裏的事我已經聽說了,我也知道你此行來的目的,只是……”徐子嬌一頓足,轉身面向我,啟唇想解釋,可唇瓣方張開,又合攏了,接著垂下頭。

“子嬌?”

我蹙眉看向她,她身後卻傳來了徐晟的聲音。

“子嬌,你懷著身子,先下去休息吧。”

徐子嬌轉過身,答了一聲是便退下了,我註視著臺階上面容老去的徐晟,比起徐淩自帶的威嚴和徐龔的戾氣,徐晟一直都活得像個富貴老爺,身形雍容一些,脾性也沒那麽讓人看不透。

“越兒拜見舅祖父。”

“嗯,進來吧。”

客廳中,盆栽中的富貴竹郁郁蔥蔥,如今入了秋,竹葉依舊翠綠,想來是徐晟照顧得仔細,一旁蓮花香爐中的輕煙低矮稀疏,怕是已經焚燒許久了。

小廝上來為客廳中人奉茶,我註意到,茶杯中的茶湯顏色濃重,而徐晟的茶杯正好在手能輕易碰到的位置上,在我映像中,徐晟喝茶向來清淡。

這茶湯濃郁,說明一壺茶已經見了底,一壺茶見底這不是在晟王府這樣的地方該發生的事,這種情況的發生,只能說明徐晟的反常,在這呆了許久,下人更不知道會有客人來,難免就懈怠了些。

我猜想,徐晟要不是非常焦慮,以至於一直在這飲茶,就是在等著誰。

“有什麽就說吧。”

他緩緩飲盡杯中茶,將目光落在了我身上。

我勾起了嘴角,對上他的眸子:“不知舅祖父如何看高貴妃挾眾人逼外祖父立太子一事。”

堂中陷入了沈默,好一會,他才朗聲笑道:“丫頭,你不必套我的話。”

“如今你既然問了,舅祖父也不妨直說。”

“舅祖父老了,這輩子,也就子嬌這麽一個寶貝女兒,當年兄弟幾人為奪皇位相纏相殺的場景,我不想再看到,也不想再去參與。”

“高貴妃為何囚著何家丫頭,大家都心知肚明,何家丫頭與子嬌是嫂妹,如今平侯府淮安侯府兩家已經被牽制,我能做的,也只有頂著這條老命,護著子嬌,護著兩侯府最後的尊嚴。”

“你問我如何看高貴妃挾眾人立太子,我私心,自然更想支持你支持徐桎,可你要知道,徐桎和徐怮,都是你外祖父的兒子,我只是他們的叔叔。”

“這江山,也早不是我這個老骨頭能左右得了的。”

“再要爭要搶,我也是……有心無力了……”

徐晟的眼中含著淚,忽而,長嘆了口氣,望著遠方:“當年我兄弟幾人,為了皇位相互爭奪,皇兄固然成了最後的贏家,可再看今朝,看著這又一次重覆的景象,我們,真的贏了嗎?”

徐晟的話聽起來有些大逆不道,可每一個字,都敲打著我與邵寒的心神。

“舅祖父,可外祖父如今被高貴妃挾持,就真的一點辦法也沒有了嗎?”

我吸了吸鼻子,提裙跪在了他面前,他慌忙扶起我,蹙起了眉頭,頓了頓,又道:“有,或許有一個人,能將扭轉大局,只是那條路,異常艱險。”

“請舅祖父指教!”

他長嘆了一口氣:“雖然皇兄已將虎符交與蕭玦,可長安並非沒有駐軍,她相反,你可平反,可她若是不反,你這一舉,便是滔天的過錯,越兒,你可能承擔?”

我心頭一顫,微微揚起了下顎。

“是福,是我鄭國之福,是禍,也是我秦越之禍,既敢做,何不敢擔!”

快馬揚鞭,我在腦中將身後事想了數遍,在看到司馬府三個大字事,心中的生死大義都逐漸散去。

“秦越,求見司馬將軍!”

我揚頭看著門前的小廝大喊,兩個小廝面面相覷了半晌,才互相慫恿著入府稟報。

這次來接見的依舊是司馬浩,只是方踏進府門,大門一關,司馬浩就掀起衣擺欲下跪,我忙阻止了他的動作。

“老將軍馳騁沙場多年,乃國之棟梁,秦越不過一婦人,如何受得起將軍大禮!”

“老夫知道,承陽公主此來為何,可恕老夫,不能從命!”

司馬浩雖起了身,卻依舊拱手垂頭,我長嘆了口氣,看向邵寒,這樣的情景,來之前,我與邵寒便猜到了。

“將軍可是擔心背上大不敬之名?”

邵寒微揚了下顎,眉頭微微蹙起,語氣平緩,可卻總能讓人提起十二分的精神,不敢敷衍隱瞞。

“邵公子,臣若只一人,就算背上大不敬之罪,能護陛下一時周全,臣死又何妨。”

“可臣並非一人,司馬家上上下下,左騎營數萬將士,臣不能置之不顧。”

“養兵千日用兵一時,司馬將軍,此時情況特殊,難道司馬將軍還要有這諸多顧忌?”

我反駁,司馬浩又道:“兵,是國家的兵,而並非皇上的兵,也因此,才有虎符,如今公主並沒有虎符,又沒有陛下的聖旨,若是我輕易調兵,不管結果如何,我都是謀逆,司馬家歷代忠良,司馬浩擔不起這個罪責!”

“若有任何罪過,我秦越一力承擔!”

“可這不是公主你一人能承擔得起的!”

“不僅僅是司馬家,還要那些將士,他們投軍為的是精忠報國,不是做凡臣!若是我做了,你讓那些將士怎麽想!讓他們的家人怎麽想!”

司馬浩的眼睛瞪得很大,言辭激烈,將我喉腔中的那股自信,也壓制了下來,如今他早已沒了往日的沈穩莫測,這樣的硬氣,倒也對得起世人喚他一聲將軍。

“公主,請回吧,就算不體諒那些將士,也請念在舊情,體諒一下翎兒,她如今背負著和親的旨意,司馬家,牽一發而動全身,實在折騰不起呀。”

我垂下眼簾,沒有作聲,也沒有離去的打算,難道……真的就沒有辦法了嗎?

肩上附上一雙手,我側目看去,邵寒鎮定得對我搖了搖頭。

我正疑惑,緊接著,從一旁的內室便傳來了司馬翎響亮的聲音。

“誰說司馬家不願守衛陛下了?”

我動了動雙眸,沖來人看去,司馬翎一身軍裝,手持紅纓長槍,好不英姿颯爽!

“翎兒……”

“阿翎……”

我與司馬浩都驚訝得看著他,司馬浩的眼神中更充斥著緊張和擔憂,想來他是瞞著司馬翎來見我的。

司馬浩要瞞著司馬翎,司馬翎定然不會知道我來,除非有人通風報信,我看了看她身旁,阿惗在司馬翎身後跟著,臉緊繃著,不必司馬浩緊張,再想到邵寒的自信,如此也想得通了。

“你如今代價,還穿這軍裝做什麽,快回去!”

司馬浩大聲斥責,司馬翎卻不怕,對著司馬浩昂首挺胸拱手道:“父親,侯爺在邊關殊死搏鬥,左騎營深受皇恩,若此時連個皇城都護不了,就算我司馬家未參與這場爭奪,事後,世人又將如何看待我司馬家,皇族又將如何看待我司馬家?”

“我自小,您就教我,入了軍營,那生死名祿便是身後事,執軍旗一日,便要護天下一日,如今陛下病重,朝中恐生變,我們又怎能瞻前顧後置陛下,置皇族於不顧!”

“胡鬧!”

司馬浩指著司馬翎,氣得渾身都顫抖了起來:“司馬翎,你記住,你只是一個副將,無權調動左騎營!”

“更何況,你究竟是為了皇族,還是為了徐桎,你自己心裏不清楚!你是陛下親指的和親公主,你的任務是乖乖呆在府裏待嫁,不要再癡心妄想了!”

“就算你為了他拼了你這條命,也改變不了你和親公主的事實!”

司馬翎握槍的右手指節泛白,眼中也濕潤起來,司馬浩的每一句話,都正好刺在了司馬翎的傷心處。

只是她依舊驕傲得站得筆直,目光不光。

“父親應該清楚,就算我戰死了,也不想和親。”

“放肆!我告訴你,我以主將的身份命令你,不許去!”

司馬浩恨得牙癢癢,擡起手正欲揮向司馬翎的臉,司馬翎就擡眸對上司馬浩那雙漲得通紅的眼睛。

“父親!我是陛下親封的副將,你無權撤銷我的職位!”

話音剛落,司馬浩的手便停在了半空中,指尖發抖。

我看得心驚,在看到他的手停下時才松了口氣,可司馬翎卻沒松氣,她半跪下身。

“今日司馬翎之為,皆是自作主張,絕不牽連司馬家,若父親怕牽連,司馬翎,願與司馬家斷絕關系,司馬翎與司馬家再無關系!”

“司馬翎!你知道你在做什麽嗎!”

司馬翎一言,我倒吸了口涼氣,司馬浩更是氣得趔趄了兩步,還是阿惗扶住他才站穩。

“父親,於公,司馬翎理應不顧一切全力維護陛下的安危,於私……翎兒想賭一把,翎兒不想和親,這是我與徐桎向陛下證明自己的機會,生死,都是翎兒自己的選擇。”

“求父親,成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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