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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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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娘出閨閣!”

小院禮炮轟鳴,我扶著陶珠的手邁過紫殊侯府的門檻,看著她嫁衣如火,眼淚就忍不住溢出了眼眶。

“夫人……”

她透過紅紗,握緊了我的手,我趕緊擦了擦眼角的淚,換上燦爛笑容。

“送了這麽多人出嫁,總算輪到你了,以後啊,你也是咱們大皇商的夫人了,要是他欺負你,別忘了,你的背後可是紫殊侯府。”

陶珠哽咽著點了點頭,眼瞧著她的情緒越發低落了,我忙將她扶向轎輦,不知為何,每次這種明明是美事的出嫁,總是更能讓人傷感。

大概是因為這嫁衣一穿,大門一邁,那便是兩段人生了。

嗩吶響起,莫折霽向我與蕭玦行了一禮後便騎上了高頭大馬,像所有新郎那般,迎接著四方而來的祝福,將自己的妻子帶回家。

陶珠這一嫁,我總覺得府裏少了些什麽,空落落的。

出嫁那天,星宇笑得很燦爛,喝了許多酒,勸也勸不聽,我便由他去了,他心裏的苦只有他知道,宿醉一晚後,他倒像是個沒事的人,我總覺得,他在那一夜間,成長了很多。

按照之前的計劃,翠濃被提了上來當我的貼身宮女,她的性子淡然,雖然不比陶珠以前鬧騰,卻也很是貼心。

陶珠回門時,一身華服,我差點都沒認出來,不過那股子調皮勁,不是她又是誰,只能說,莫折霽對她是真的好,如此我也放心了。

府裏的那些小妖精們似乎被蕭玦那麽一嚇也安分了,可我和蕭玦都清楚,蒼蠅始終是蒼蠅,就算她們沒來找我們的麻煩,也註定是個惹人煩的存在。

按理說,這些個小妖精在府上,心煩的應該是我,可蕭玦卻意外的更緊張,雖然放了一兩個在我院裏伺候,卻能明顯的感覺到蕭玦對她們的疏遠。

這些被稱作嬌奴的北夷女子不比中原青樓的女子,她們的背後是北夷,所以查不到她們的底細,蕭玦也只能以此防範,但現在至少能確定的是,這些個嬌奴,並不是所有都是安於現狀的主。

“蕭玦,深更半夜的,去哪?”

這幾天夜裏,我時常翻個身,身邊就沒人影了,本來之前還很擔心,可我睜開眼總能看到蕭玦在珠簾外點著一盞小蠟燭和羽剎還有幾個黑衣人在商量著什麽。

他們商量的時間時間也不長,多是羽剎他們在匯報,蕭玦只偶爾交代幾句,我也就沒多想,可今晚,他整個人都不見了,我也索性起了身,跟在他身後,竟然走到了嬌奴所住的小院中。

壓下心中的無名怒火,我決定先不說話,畢竟他在小院也沒停留多久,轉而又走向了後院。

明明是自己的府邸,他卻一路鬼鬼祟祟的,有問題。

看著他躬在墻角的身影,我也不躲了,直接問了他。

他看到我只微微驚訝了一下便立即將我拉住蹲下,小聲問:“你怎麽跟出來了?”

我抽回自己的手,隨他的目光看去,是後門,深夜下,一個女人四處打量了一番才小心推開後門走出去。

我蹙眉看向蕭玦,我不懷疑他是去私會什麽人的,只是他明知道府裏出了內鬼,還是北夷那群嬌奴裏的,竟然都不和我說。

“你就瞞著我吧。”

我氣了,卻也沒打算走,先一步越上墻頭那顆歪脖子樹上,正好可以借著小巷的燈籠看清後後門外的場景。

我剛站穩腳,蕭玦就緊跟著跳了上來。

而後門外,嬌奴看了一眼周圍,才對身前的大漢開口:“蕭玦對我很是防備,我根本就找不到機會……”

“那是你的事,二王子這麽精心培養你,你就是這個答案?”

“是我沒用……”

嬌奴垂下頭,語氣中隱有哭腔,雖然看不清她的表情,可那委屈的聲音足以讓人心軟。

“行了,你這套把戲還是留著對付蕭玦吧,二王子是信任你,才會將你安排至紫殊侯府,希望你不要辜負了二王子的信任,若是二王子離開長安之前,你再沒有一點進度,你就乖乖在紫殊侯府當一輩子的奴婢吧。”

大漢的態度並沒有因為嬌奴的委屈而緩和半分,而是伸出左手指著嬌奴一頓痛批。

“是……”

嬌奴的聲音有些許顫抖,大漢冷哼了一聲便轉身離去,嬌奴對著無人的空巷沈思了良久,才轉身推門回到小院,彼時,我和蕭玦才從樹上跳下來。

只是可惜了,不管是這嬌奴,還是方才那大漢,我都沒有看清他們的臉。

“阿越……”

蕭玦委屈巴巴得扯了扯我的衣袖,我轉身瞪了他一眼,並不說話。

“阿越,不是我不告訴你,本來我只是懷疑,之前都讓羽剎他們盯著的,今晚也是有了些許結果才親自過來,我是想等確定了再與你說的。”

“再說了,這大晚上的,我不想擾了你睡覺。”

我嘆了一口氣,其實本來也不是多大的事:“我沒怪你,我只是想和你分擔些,這些日子你的狀態明顯比我緊張多了,可又不說。”

“那現在,你有結果了嗎?”

蕭玦輕笑了一聲,看向嬌奴離去的方向:“嬌奴雖然還不知道是哪個,但我們之前的猜測是對的,她們並不是所有人都是帶有目的的,仆固如嘯為了掩人耳目,在這些嬌奴中,半真半假的摻合了細作。”

“不過……方才那個男人,我似乎有點頭緒了。”

“什麽頭緒?”

我看向他,他沈了眸子,將身上的外衫脫下來,披在我身上後才道:“還記得我跟你說過當初我送哈赤德回京那晚,有人去劫獄嗎?”

我一邊拉緊身上蕭玦的袍子,一邊點頭:“記得,你還說,你就是因此才和徐子嬌結識,徐子嬌也是因為好奇北夷人的長相被挾持,然後被你救下的。”

他又繼續說:“沒錯,當時來劫哈赤德的幾個北夷人,其它的都被我殺了,唯獨那個挾持徐子嬌的,雖然被我砍了右手,但撿了一條命逃走了。”

“你覺得方才那個人就是當初被你砍了右手逃走的那個?”

蕭玦沈默著頷首,看了眼四四方方的天:“方才我在樹上聽到他的聲音,就覺得莫名的熟悉,再看到他指著嬌奴時,用的左手,我就在懷疑,要麽他是個左撇子,要麽,就是他根本沒有右手。”

“如果真是這樣,可他們的目的又是什麽,布這麽大一盤棋到侯府,就是為了色誘你?”

我半開玩笑得看著蕭玦,卻不想,蕭玦也只是抿嘴一笑,橫抱起我。

“那他們要失望了。”

次日清晨,院中的嬌奴們還是百無聊賴得掃著院中的落葉,我嚼著梅子糖打量她們,經昨晚一事,這些嬌奴們在我眼裏更有意思了。

就是不知道,誰是百花叢中的一顆紅罌粟了。

武演臨近,我和仆固如火將再見,而我卻沒想好該如何解釋,對於感情這事,我當真是不擅長,只能走一步看一步,只是我沒想到,邵寒回來了。

他這次回來和以前一樣,不聲不響的,若不是金鈴鐺提起,我都不知道他回來了,有時候我總有種錯覺,他似乎在躲著我們,準確說,是在躲我。

我經常想起那些年,我們一起無拘無束亦師亦友的時候,罷了,做人不能太貪心。

武演大會,號角從雞鳴時就響起,天大亮時,群臣的馬車陸陸續續入宮,宮道上的行人依照禮法井然有序,宮道內的練武場卻是鑼鼓喧天。

紅鼓上的舞姬一改柔美,舞動間皆是英姿颯爽,武演還未開始,僅僅是熱場,都足以振奮人心。

“快點快點,我就貪了兩杯酸梅湯,怎麽就遲了?”

“寧姐,你小心點!”

眼看著武演快開始,本來在迎客廳等候的徐子嬌何玉寧和我三人,卻因為多貪了兩口酸梅湯誤了時辰,如今正匆匆趕往練武場,不知還來不來得及看閱兵。

因為走得太著急,何玉寧險些崴到腳,我趕緊扶住她。

“我無事。”

被那不經意的一嚇,何玉寧的臉色都白了幾分,站穩了腳後才緩過神。

“算了,遲了就遲了吧,寧姐如今有著身子,還是孩子重要。”

徐子嬌也點點頭,趕緊拉住何玉寧的手:“越兒說得對,我們還是慢些走吧。”

卻不想,何玉寧卻拉著我們笑道:“哪有這麽嬌氣?再說了,我這有身子的事,還沒打算公布呢,等三個月過了,胎穩了再說,咱們還是趕緊去吧,要是就因為我的身子缺席武演,難免被人說三道四,再說了,這四年才一次的武演大會,閱兵場面何等壯觀,我可不想缺席。”

看何玉寧這番大度的樣子,徐子嬌更加自責了。

“都怪我,貪那酸梅湯……”

“怪你作甚,那酸梅湯甚是好喝,我都喝了許多,怎麽能怪你。”

瞧著二人這番往自己身上攬責任的作態,我無奈一笑:“行啦,我們三個呀,沒一個未貪杯的,還是趕緊去練武場吧。”

兩人隨著掩嘴笑了兩聲,何玉寧更是感嘆:“今日這場景當真是讓人懷念,我記得,以前我們也總因為貪嘴遲到。”

三人一路說笑著,倒也驅散了未看到閱兵的失落,可剛走幾步,就聽見不遠處傳來幾聲嘈雜的爭吵,走近一看才知道,不知道是哪個宮的小宮女笨手笨腳的,撞到了去武演大會送酒水的小太監,正在被訓。

這宮裏的用度向來有記錄,如今這酒水便是廢了,賬目上自然是記到這送酒水的太監身上,受罰的也是他,難怪他如此生氣,本來我是沒想著管這閑事的,畢竟趕往武演大會更重要。

可那被訓的小宮女也甚是可憐,被訓的大氣不敢喘一聲,只得一個勁低著頭道歉,就那麽一瞥,看不清那宮女的臉,只瞧見她身材嬌小,皮膚白白的,頭發有些微卷,渾身上下唯一的亮點便是耳墜上的翠綠瑪瑙耳墜了。

那耳墜我並不陌生,但戴這耳墜的人怎麽會出現在宮裏?

眼瞧著氣不過的小太監欲揮手打向那宮女,我趕緊喊住他。

“住手!”

“見過紫殊侯夫人!平侯世子妃!淮安侯世子妃!”

小太監也算是個有眼力勁的,看見我三人立即跪下行禮,我側眸看向一旁的小宮女,她後知後覺得也跪了下來,只是將頭埋得更低了。

“皇宮內地,怎能如此不知禮數?”

“回紫殊侯夫人的話,是這小宮女橫沖直撞,弄撒了給北夷二王子的酒……”

仆固如嘯的酒啊……難怪這小太監如此緊張,別人也就罷了,仆固如嘯可是客人,招待不周的罪,他確實擔當不起。

“起來吧,酒灑了也就灑了,宮女不知事,自有掌事姑姑管教,還輪不到你動手,你在這耽擱的時間,都可以再去拿一壺了,還不快下去?”

“是!奴才知道了!”

小太監行過禮,便匆匆離去,一旁的小宮女也低聲應道:“多謝紫殊侯夫人解圍,奴婢先下去了。”

說罷,小宮女便慌張起身想離去,我冷了眸子,淡淡道:“站住。”

小宮女的步子不再移動,卻始終低著頭,我蹙眉走向她,垂首看了一眼她的容貌,雖然她有意閃躲,我也確定了,她的確就是之前我在茶館見到的那個北夷小姑娘,她戴的那對耳墜,也正是蕭玦錦上添花的那套頭面裏的。

一個北夷樂團的姑娘,為何會出現在宮裏?

“越兒?”

何玉寧不解得喚了我一聲,我也趕緊緩和了臉色:“寧姐,子嬌,你們先走吧,一會我追上你們。”

“誒!可是!”

“那我們就先去了。”

徐子嬌還想說點什麽,何玉寧就拉了拉徐子嬌的衣袖,看了我一眼後接話道,徐子嬌這才半推半就的隨何玉寧離去。

“越兒,你也別耽擱了。”

何玉寧臨走前,都還提醒了我一聲,我淺笑著應下了,再看向那個小宮女。

“她們都走了,說說,你怎麽會在宮裏?”

“我……”

銀蓮擡起頭,看了我一眼,又低下頭去:“我是來找人的。”

“找人?你在宮裏來找什麽人。”

我詢問銀蓮,可她卻側過頭,明顯不想回答我的問題。

“你可知道,私自入宮,那是死罪,再說了,你是北夷人,你讓我如何信你?我又怎麽知道你是為了找人還是有別的目的?”

“我不會,我真的是來找人的,我也不會對別人做什麽,雖然我是北夷人,可我比誰都希望北夷和鄭國交好……”

她那雙閃爍的大眼睛裏有著水色,她想哭,卻又在抑制住自己不哭出來,當真是個有意思的小姑娘,雖然她這小身板,連和一個窮酸書生較量都不占上風,又能做出什麽,只是,事到如今,我不得不防。

“話雖如此,但你要是被抓了,沒人會聽你這番說辭,你是如何進宮的?”

她還是不語,看來,她是想死守自己的秘密到底了。

我嘆了口氣:“不管你是入宮來找人還是如何,今日我就當你說的是真的,一會你跟著我,我帶你出宮,也當我看著你。”

她大概是沒想到我會就此放過她,收斂了傷神,對我連笑著道謝。

由此,等我到練武場時,閱兵也要結束了,也只能看到一個收隊,不敢再遲疑,趕緊回到自己的位置上。

何玉寧看著我來了,又看了一眼我身後的銀蓮,拉著我小聲問:“怎麽回事?”

我搖搖頭:“就是看到一個故人。”

銀蓮站在我身後,看著四周的人群出神,不知道在想什麽,何玉寧又看了一眼銀蓮。

“這個宮女是宮外人吧,我方才看她的一舉一動,絲毫沒有宮女的禮數標準。”

我並不驚訝於何玉寧的心思細膩,她從小就學習高等的禮儀教育,又怎麽會看不出銀蓮那生疏的行禮方式,方才也是刻意先拉著徐子嬌先離開給我和銀蓮說話的機會。

“嗯,不知道她怎麽入宮的,她也不說,我把她留在身邊,看著她以免出事。”

何玉寧了然地點點頭,又不懂聲色得回到自己位置上坐好。

武演開始,打擂的裁判是何蓄昀,練武場的將士開始了一輪輪的比拼,我趁機觀察了一圈內命婦這邊,下面的切磋雖然說不上驚為天人,卻也精彩,可我看她們一個個都心不在焉的,仔細聽才知道,她們是在聊嬌奴的事。

“我與你說,我家老爺,早先還一臉信誓旦旦得說視那些嬌奴於無睹,可這才多久,就立了兩個姨娘了。”

“哎,我家也是,男人啊……”

聽這些抱怨的內命婦,多為四品以上大臣的家眷,也就只有這些大臣,才能分到嬌奴吧,只是我沒想到,這短短時日,她們就已經蠱惑了這麽多大臣的心了。

“越兒,你在想什麽呢?”

看我想得出神,徐子嬌插嘴問道,我回過神,看了一眼那些內命婦:“我方才聽那些夫人都在說嬌奴的事?”

“越兒你還不知道?這長安都傳開了,朝中好多心力不定的大臣都被那些嬌奴迷得神魂顛倒,這些內命婦呀,急著呢,對了,你們府上的那些?”

徐子嬌問得小心翼翼,當初仆固如嘯送嬌奴時何蓄昀是一口拒絕了的,他們府上是沒有嬌奴所以不用擔心這些問題,而紫殊侯府,卻是我親自答應下來的。

“我們府裏倒沒出什麽事。”不過,我相信,有人快等不及了。

“那就好,誒?又有酸梅湯!”

轉眼,徐子嬌就被桌案上的酸梅湯吸引了,立即拿起一壺倒了一杯,我看著那澄黃的湯水,瞬時也來了胃口。

“我也要。”

連喝了兩三杯酸梅湯後,徐子嬌怔怔得看著我。

“越兒,你都喝了好多了……”

我白了她一眼:“你不也喝了許多?怎麽這麽小氣,不是還有嗎?”

“我不是說這個!”徐子嬌著急得放下手上的杯子,拉著我雙眼放光,“我跟你說,我有身子那會,特別愛吃酸,越兒,你會不會……”

我怔了半響,自然是知道她要說什麽,我會不會是有孩子了?

的確,我最近特別愛吃酸,一想到這,我趕緊摸向自己的肚子,何玉寧也一臉驚喜得看著我。

“當真?回去一定要找大夫看看!”

“我……我不知道……”

“哎呀準沒錯,你看我,看寧姐,相信我,準沒錯!”

“越兒!你要當娘啦!”說著徐子嬌就蹲下身摸著我的肚子笑得合不攏嘴。

我看著自己的肚子,僵直了身子,我有孩子了?我和蕭玦的孩子?

一時心頭又驚又喜,可又很惶恐,萬一不是呢……

便隨著一陣道不清說不明的喜悅,我沒註意到,不遠處的徐懷簌,看著我的方向緊蹙了眉頭,再看向我肚子時,心頭一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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