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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 沖動是魔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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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聽司馬晦說要我留下,立刻就有些緊張了。本來進學堂以為就萬事大吉了,等風吹草動一過我和譚成碧找個機會和祝經綸說明白,再悄無聲息地回到譚府去。可沒想到,在這裏碰到了故人,而且還是對我和小姐都知根知底的人,更為重要的是,他居然還是我們現在的頂頭上司。俗話說的好,縣官不如現管,我們以後可就得在此人的淫威之下仰人鼻息了,祝夫子是管理整個學堂的,我不能事事都到他面前報告。打小報告這種事雖然也可以偶爾為之,但看祝經綸對司馬晦的態度,估計也不會對他造成什麽影響。

片刻之間,我的聰慧頭腦中已經閃過了萬千念頭。成碧小姐看看我,也沒說什麽,甩甩手獨自回去了。

我幹巴巴地站在桌子附近,對著桌旁穩坐釣魚臺的司馬晦很狗腿的說:“司馬齋長,以後我和小姐就請你多多關照了!”說完,我很禮貌地鞠了一個標準的九十度躬。

司馬晦略微擡起眼皮,雙手依然在繁忙地剝瓜子皮,我驚訝地發現他的眼皮下面已經堆了很大的一堆黑糊糊的皮子,而另一邊則是一小堆放在潔凈茶碟裏的瓜子仁。

這家夥這麽無聊嗎?剝了一堆瓜子不吃,都擺在眼皮底下看著。

我咽了口唾沫,聽見他說:“你坐下,把這堆瓜子都剝掉皮,把瓜子仁給我留下!”

不是吧,司馬晦讓我留下來說有事商量就是讓我給他剝瓜子仁的?我瞪著一雙狐疑的眼看了看紅色桌布上擺著的那兩盤子瓜子,其中一盤已經吃掉大半,還有一盤子還沒動。

“你?讓你給你剝瓜子吃?”我不禁想問自己是不是把領導的意圖領會錯了。

“怎麽?那你還能幹什麽呀?!”他停住手,把兩只手在桌布的一角上擦了擦,隨後很嫻雅地端起那盞茶碟裏的瓜子仁,一仰頭,一股腦地倒進了嘴裏。隨後,就閉上嘴巴很專心、細致地大嚼起來。

我右眼皮倏然間跳了又跳,心裏琢磨著:哎呀,左眼跳財、右眼跳災,我譚錦心不是要惹什麽麻煩吧?想到這,我決定還是低調做人,於是乖乖地拉著腳下的椅子坐到了司馬晦的附近,伸手拽過桌面上的那盤瓜子,極迅速地開始勞動。

我一邊剝瓜子一邊在心裏祈禱,最好讓身邊的這人吃瓜子吃得噎住,或者被瓜子皮卡住。此人一看就是平常使喚人使喚慣了,到哪裏都暴露出一副坐享其成的剝削階級本質面目。除了長得還過得去,渾身上下就沒看見一點可以被我欣賞的特質。

我被司馬晦當成了免費勞動力,不但不能說不,還得表現出一副非常恭順的樣子,雖然心裏對這種差別待遇非常之憤憤不平,可臉上卻不能顯露出來。

雅廳裏面的人都散的差不多了,許多人路過我們這張桌子都會點頭頷首地和司馬晦打招呼,或者叫他司馬,或者叫他齋長,也有的叫他司馬齋長。看樣子,他在學堂的人緣混的還不錯。

“齋長,你吃了半天也渴了吧?不如先喝杯茶?”我拼命加快速度也趕不上司馬晦那上下嘴唇的蠕動效率,累的手指頭都疼了,最後只得轉移目標,看他吃了半天幹果,應該喝兩杯茶了。

司馬晦舔掉嘴角的一粒果仁,點點頭:“嗯,果然是伺候人的丫頭,揣摩別人心意的本事不錯!”

我正捧著茶壺倒水,聞聽他的話差點氣憤地把整壺熱水沖他腦袋倒過去,默念了三遍“沖動是魔鬼、沖動是魔鬼,沖動是魔鬼”之後,才終於忍了下來。

我端著茶杯遞到司馬晦手邊,滿臉的皮笑肉不笑。

“剛才你嘴唇蠕動,說的什麽?不是在罵我吧?我記得你罵人是很有一套的,不見臟字卻字字見血。”司馬晦端起茶來卻不喝,揚著頭笑瞇瞇地看我。

我放下茶壺,“沒有啊,我哪敢罵齋長啊。我剛才呀是在念經,在念經!”

“念的什麽經啊?沒想到你這樣的人還會念經?”司馬晦問。

“啊!我念的是‘魔鬼經’!”我實在想不出什麽詞,沖口說了一句。與此人在一起,大概只能念魔鬼經了。

“那你念幾句我聽聽!”司馬晦背靠椅子,很舒服地揚著脖子瞅著我。

我哪裏會念經啊?剛才隨便那麽一說,這時腦子裏一時想不出什麽來,不得不順口胡咧咧。“為人要把心放寬,莫要無端惹人嫌。有句話兒須謹記,沖動它就是魔鬼。人人都想發大財,消災祛禍命常在。勸君一句行千裏,沖動它就是魔鬼!……”編撰到這,我也說不下去了,便對司馬晦解釋道:“其實也不是什麽經文,就是我們老爺沒事時寫的俗語勸戒歌,是讓人寬心解煩惱的!”

“是嗎?是你們譚知府寫的歌?我怎麽聽著不像啊,沖動是魔鬼,這句話說得很有哲理!那老朽可沒這份頭腦!”司馬晦搖頭晃腦,似乎倒聽得很有味道。

“我們老爺是進士出身,怎能沒頭腦呢!”我急忙替自己遮掩,也替譚須年遮掩。

“算了,不管是你們老爺寫的還是你寫的,倒的確是勸戒歌。我也受用了。”司馬晦拍拍手,臉色似乎突然之間就蒙上了一層叫作友好的東西。

我在他身邊坐了半天又站了半晌,到這會才覺出此人對我不似之前那般古怪了。

“你坐下吧,別站著了!我還有話問你!”司馬晦喝了幾口茶,又開口說。“你和譚小姐逃婚出來,打算在學堂裏待多久啊?另外,既是逃婚,譚知府那邊又如何向求親的人家交代呢?”

我略微思忖了一會,回答:“待多久我也沒想過,走一步算一步吧。如果學堂待的有意思,又能跟祝夫子學到東西,我倒是很樂意多學兩年,我很久都沒進過學堂了。老爺怎麽跟求親的人家交代我就管不著了,個人的命運個人承包,大難臨頭各自飛!”

“怎麽,你以前進過學堂?”司馬晦又問。

我這才想起說漏了嘴,於是趕緊彌補說:“沒有。就是跟著小姐請的私塾先生學了兩年,也算不上進學堂!”

“嗯。那就先這樣,你在這裏看看,若是喜歡就多待一兩年也無不可。不過,譚成碧怎麽辦?”

“小姐?”我慌忙間想起了成碧小姐和唐及的事情,這麽冷不丁的一走,唐及若是以為小姐嫁了人豈不是麻煩。“小姐若是過個三兩個月就能出去最好了,唐及提過親了,必然會等著她的回信!”

“唐及?可是唐氏醫館的那個唐及嗎?”

“就是他!若不是因為他,小姐怎麽會逃婚呢。對了,這事你可別到處張揚,有損成碧小姐的名節!”

“你放心吧,我也不是多嘴多舌的人!”司馬晦若有所思地以手指有節奏地敲打著桌面,停了一會才又說:“她和唐及的事由我來想辦法吧。”

“你?你有什麽辦法?”我驚疑不已。剛才看他對小姐和我一副虎視眈眈的表情,過了一炷香不到就轉換了態度,不禁讓我生疑。

“現在還不知道,過陣子再說!”

“那——等你想到辦法必須告訴我。”我趕緊強調此事的重要性,“這可關乎成碧小姐的一生幸福,不是隨便什麽辦法都能用!”

“你倒真是個好丫頭,這麽在乎小姐的終身幸福?那你的終身幸福呢?是哪一個?”司馬晦突然提出一個尖銳的問題。

我至今都沒想過這樣嚴肅、莊嚴的問題,被司馬晦突然這麽一提不禁楞住,半張著嘴巴呆呆地盯住他,片刻後回了一句:“自古姻緣天註定,我想那麽多幹嘛?浪費腦細胞多不值!”

“說的不錯!”

司馬晦淡淡一笑,似乎很同意我的看法,於是乎,突然之間,我和司馬晦之間那種略微尷尬而又有些彼此猜忌的氣氛就消失掉了,變成了很默契的和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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