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吧，你們真正的目的是什麽？”遠山望著另一邊拖住大蛇的狐貍，語調平靜的問道。

葉斐沈默著掂量這個年輕人，不料對方比他更有耐心，似乎已心有篤定了。“我為何要告訴你？”

“照現在的局面來看，你們還沒有達成目的。而信物已經交給秩序局封存，再也不會有人獲得地精族的認可了。”

“告訴你了，你們就能配合我們嗎？那不如幹脆殺了你們，讓這世間今後永無地靈珠。”

“先生是一個使命高於一切的人，大概沒這麽容易放棄。”

“哦？”葉斐心下暗嘆——現在的年輕人都如此了不得了嗎？他不得不承認，這孩子猜的不錯。

“先生要不要同我做個交易？”

“你說說看。”

“謝淵說烏鱗造成的傷口無法愈合，這話我是不信的。你們豢養怪物許久，不可能沒有被誤傷過。”

“誤傷自然是有的。不過，既然死亡無法改變，不如獻祭給魔王，讓最後的生命發光發熱。”

“先生這話就自相矛盾了。”遠山毫不驚慌，理清思緒，字斟句酌道：“你們將月城作為一步棄子使用，明顯是為了完成另外的目的。若你所謂的魔王真的如此重要，為何將它一並棄在此間？剛說過了，對於你們的大業，秩序師是第一大阻礙，也是你們最需要戰力的主場。魔王的戰鬥力我已經見識到了，它本應該出現在更能制造麻煩的地方，而不是這樣的荒僻之所。

“你們耗費幾百年精心設計陷阱，暗中鋪陳伏筆，不動聲色的將月城一步一步暴露出來。這說明，月城雖是棄子，卻並非毫無意義，而是一枚被置於死地、承載了重要功能的棋子。我們是通過趙家懸案得到一些線索後，順藤摸瓜走到這一步的。而事實證明，這些都在你們的計劃之中。”

葉斐沒有說話，點了點頭表示讚同。

“我還有兩個疑問。趙家有地精信物這件事，幾乎不為外人所知。另外，趙家逐靈陣被破解，地精信物移交給秩序局，這件事很容易查到。但從未有人洩露過破陣之人到底是誰。你們是如何知道的？”

“要想在我們需要的地方安插線人豈非易如反掌？”葉斐回應道。

“那這個線人想必在趙家的地位不低。你們當年抓住趙家人必然不會聲張的特點，借刀殺人，將趙家慘案變得撲溯迷離，既是為了不引起懷疑，也為了不驚動更多的秩序師家族。那麽，被引導來到月城的人，自然不會太多。而你們偏偏還是將魔王留在這裏，我想，有兩點理由——其一，你們擔心能夠破解信物結界的人實力超凡，將魔王留下來作保障；其二，明知別處更需要魔王，卻無法將其釋放，必然是有什麽理由導致它無法離開。”遠山冷靜的分析下去。

葉斐神色微變，定定的盯著遠山。他內心已經泛起一絲慌亂，強行壓制住後，反問道：“你想讓我救你的朋友？”

“是的，我知道先生有這個能力。你們負責管理死靈的都是教官級別的人，負責魔王的應該是更高級別的人吧？這樣地位的人受傷了都直接獻祭麽？”

“有些會被獻祭。”葉斐沈默了一會回答，“我們還養了一些魔物，用魔物煉制的魂珠可以毒攻毒，解烏鱗之毒。但，你的朋友受傷太重，而且沾染魔氣過深。”

遠山聽出他話中有話，等著他繼續說下去。

“你知道地靈珠，便應該知曉這件至寶有何功效。”

“傳說中，地靈珠可解百毒，可起死回生，可突破靈力限至數倍。”

“遠不止數倍，它的作用比你想象的多得多。”葉斐順口解釋道：“光是置放地靈珠的寒潭就有解百毒的功效。”

“寒潭？”遠山這還是第一次聽人說起，此前玉靈帶領他在聖地裏見到地靈珠時，是在厚厚的冰層之下。

“這是我族流傳下來的說法。與其彼此僵持不下，不如我控制住魔王，你帶我們進聖地。即便寒潭這說法不實，地靈珠也可救他。”

這一次，輪到遠山沈默了。地靈珠無疑是巫師的目的之一，然而他們有控制魔物的方法，進入聖地後仍是一大隱患。葉斐的提議，怎麽想都有些陷阱的意味。

“你放心吧。地精族是上古精靈，雖然已經寂滅數千年，但其結界之強大，魔物是無法進入的。再者，你我都已處在別無選擇之境，要麽我眼見大業毀於一旦，要麽你和同伴皆死在這裏。比起後者讓地靈珠再無重見天日之時，我寧願讓它出現在世上。”葉斐嘆了口氣，“今天是我們輸了，但巫師本就是從零開始的，大不了，再重來一次。”

“先生這番話不免有些避重就輕了。”遠山指出其中疑慮，“我們的確都別無選擇，但是先生還沒有解釋魔王為何在這裏。”

“果然是後生可畏啊。”葉斐感慨，“你掌握的信息比我所以為的還要多。這條三頭魔蛇，並非是由我們創造，它比我族先祖出現在這裏的時間更早。只不過，那時候它還只是普通的魔物，被先祖利用起來，餵養至今。這期間，我們花了許多代價才學會控制它，也逐漸發現它無法離開這裏。而其他的魔物，無論用什麽方法也達不到這種程度，它們不成氣候，無法對秩序師構成真正的威脅。所以先祖們用了不少手段調查緣由，希望能將它轉移到別處。”

“這理由，與地靈珠有關？”

“嗯。你大概也猜到了，地精聖地就在這附近，我們卻找不到入口。我們有證據證明聖地結界打開，就能將魔王放出去。”

“結界打開後，你們有把握拿到地靈珠。”

葉斐意味深長的看著遠山，不準備對此作出解釋，只是淡淡的轉移話題：“我知道你們家那狐貍有千年修為，但要對付魔王還差得遠。”

“也許吧。不過，那怪物也並不太聽話。”

“嗯，畢竟是天然形成的高級魔物，哪有那麽容易控制。這說起來，控制之法，與你們遠家的禦靈之力倒有點關系。”

“據我所知，遠家自古並無人叛出。”

“是。你們遠家滿門忠良。但，為何一個秩序師中的頂尖大族會雕敝至此，你可曾想過？”葉斐的語氣中含著嘲諷：“不僅僅是因為個性。”

餘生不知何時靠近了，打斷葉斐：“別聽他胡說八道。”

“有什麽好隱瞞的？”葉斐笑道：“知道這些，有助於這孩子更深刻的了解世界。”

三頭蛇追上來，餘生無奈，只得將它引開，無暇再顧及遠山那邊。

“許多年前，遠家是秩序師的中流砥柱，連秩序局都得敬讓三分。遠家人的性格倒也是世代繼承的嚴謹、淡泊，沒有學其他家族辦學堂。只是因緣際會，總有收個把徒弟的時候。其中一代家主的徒弟，天資過人，卻因為不姓遠，無法繼承秩序師之位。由此心生怨懟，大鬧一場後消失了。這本來不是什麽大事，但被秩序局知道後，以管束不周為借口削弱遠家屬地，還提拔遠家周邊幾大家族勢力，不都是為了監督你們遠家？”

遠山聽出他想挑撥離間，並不理會，只道：“就算叛出遠家的那名徒弟加入巫師，又與當下局面有什麽關系？”在他看來，當年那些事，只要遠家人並未做錯什麽，自己磊落坦蕩，自然不會介懷別人如何考慮。況且，這麽做秩序局就能安心的話，他覺得也未嘗不可。至於那名叛徒因為無法繼任就加入巫師，更是他自己無能的選擇。若他真的一心想要維護秩序，即便沒有成為秩序師，同樣可以做到自己想做之事。人之一生，無愧於心，足矣。

葉斐只當少年是不敢面對歷史，以為自己已不動聲色的埋下了陰暗的種子。“我只是在告訴你，擁有遠家血誓之力，若你稍作退讓，想控制魔王並非難事。”

“大使者所指的退讓是何意？”

“可以破解這個僵局，讓雙方都稍微好過一點，不必那麽為難即可。”

“大使者是想置千萬民眾於水火之中？”

“小家夥，咱們這是在談判。我雖然認輸了，也妥協了，但不表示我有必要聽從你們。你還沒有資格要求到這一步，眼下，可是你們處境更艱難一些。”

“對比起來，我們不過幾條性命而已，奮力一搏，並非沒有一線機會。無論如何，都比將這等魔物放出去要強。而地靈珠這樣的至寶，還是再也不會現世的好，免得造成禍亂。”

葉斐大概是第一次見如此冥頑不靈的人，沈默良久，他開口道：“地精信物並非只有一件，既然聖地還在，未來都有打開的可能。拖下去最壞的結果也就是我們所有人都成為魔王的口糧，兩個大妖和兩個秩序師家族繼承人，怎麽算都是賺的。”

“是幹脆在這裏耗著，還是打破僵局賭一把？年輕人，你自己選。”

作者有話要說：  這一章節真的是燃燒我的腦細胞，情節上有了比較大的突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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