壓迫感仍在持續。島的另一邊，與四軍頭對峙的白衣女子突然動了起來，一個騰躍挪到了三人背後，側身而立，手中接下了一個燕子鐺。

這種輕巧暗器的破空之聲隱藏在全島傳音中，又兼聽著死亡名單的人過於全神貫註，實在是不易被發現。

但蓮兒不是一般人。她現在兩指夾著燕子鐺，看向樹林的暗處。

“是我。”蛇靈大姐白衣紫帶自林中緩緩踱出，臉上是一派自信的微笑。“幫助我，殺了他們。我會給你足夠豐厚的回報。”

“回報。”蓮兒低聲重覆這幾個字，嘴邊揚起諷刺笑意。

二十年前自己只是一個小小乞兒，骯臟，無力，唯一的希冀是可以吃飽穿暖。幼年之事已在腦海中模糊，唯記得當時的轉變是由於一個年輕女子帶自己去吃飯換衣，看著狼吞虎咽的自己耐心地笑著：“你若願意跟我走，自會有更好的回報。 ”

那女子當年的面容是真誠還是心懷算計自己已不記得，但冰涼身子突然被溫熱衣服包裹的觸感依然清晰，鼻尖似乎仍留有那女子淡淡清香。因了這點模糊的記憶，蓮兒篤定那給予自己溫暖的衣服是女子從身上解下的外衣。於是，縱然不喜打打殺殺，卻也在師父的教導下去用功，去努力，只為了那女子給予自己的溫暖。至於女子會給自己什麽回報，卻是從來也沒想過。

入門一年後，那女子終於來檢查。自己興奮莫名，想要盡力拿出成果來給那女子看，卻還是技不如人，未能成為那女子眼中的佼佼者。

那女子臨走時她滿心委屈，喊聲“姐姐”想告訴她自己真的有努力，卻沒料到她理也不理便跨出門去。倒是她身邊的侍從淩厲地看著她：“你剛剛喊她什麽？”

那天她終於知道要喚她“首領”，也在師父的嘲諷斥責下明白了那聲“姐姐”何等可笑，可她還是不願意去相信。

不過事實總是會逼她信的。十幾年後她滿懷希冀問：“首領可還記得我的名字？”那曾給過她難忘溫暖的女子只是淡漠地掃她一眼：“我為何會記得？”一瞬間前塵舊事哽在喉中，再也無法出口，只能咽下。心中淡淡溫暖瞬間冷透，化作一片冰涼。

她終於明白自己的地位。不過是一枚從路邊拾來的棋子，與他人並沒有什麽不同。所謂的不同，只不過是自己憑空的臆測罷了。不過如此。

不過如此，自己的努力，不過一場棋子戲。

“你可記得，我叫什麽？”蓮兒側過臉去，對肖清芳一笑。

肖清芳一時怔住。

自林中現身前她認出了這名女子：蘇顯兒的替身，心思不見得機敏，武功卻是一流。她設想過無數種可能出現過的對答，自認為有八成把握拉攏這個人。只是肖清芳實在沒想到，她會問出這個問題。

自然是不記得的。

一時楞怔後肖清芳迅速反應過來，溫言道：“我自然知道你是誰。做了許久的替身，可委屈你了……”

話未說完，她臉上努力裝出的溫和便再掛不住。那變靈替身竟對她身後的四大軍頭說：“不如，我們便聯合一次吧。”

一個轉身，將後背放心交給身後的四人。蓮兒赤手空拳向肖清芳躍去，以擒拿手法對付肖清芳。

白衣翻飛，紫紋隱現，於這晨曦中竟有異樣的美感。四大軍頭略一楞怔後，張環舉起手中長槍喊了一聲“接著”，便趁著二人交手的空檔中，朝著蓮兒擲了過去。蓮兒一個輕巧空翻，握住了長槍。雖她平素所學不是長槍，但在嚴酷的訓練中，她學過各種兵器，以防趁手兵器不在手中的情況出現。肖清芳與她的武功本在伯仲之間，此時蓮兒兵器在手，肖清芳頓時落了下風。眼看就要不敵時肖清芳突然一展袖子，從中抖出一片粉末。蓮兒本能閉眼，腰側一痛，手中長槍也受到了一股大力的拉扯，心中暗叫一聲不好。自己只提防著肖清芳會不會突然射來一枚燕子鐺，卻未想到她袖中竟會暗藏一包粉末。

正嘆“我命休矣”之時，覺得長槍上的力道突然消失了。拭去臉上的粉末，蓮兒詫異睜眼，只見面前肖清芳的胸口露出了一截閃亮箭頭。低頭看看袖上沾著的致命顆粒，居然只是幾粒沙塵。

“姑娘還好吧？”四大軍頭圍了上來。

蓮兒未答。剛才腰側的疼痛讓她眼前一黑，幾欲暈去。此時她只是強撐著不流露痛苦神色，自肖清芳屍身上搜出幾枚燕子鐺。

“別過。”她站起身來，微一拱手，從四大軍頭面前離去。

到了一個足夠隱蔽的地方，她方苦笑一聲，輕輕按上腰間痛處。

縱然留戀那點溫暖，但自己與他們，終究不是一路人。可以共同禦敵，但卻不會有之後。

她輕咳一聲，拭去嘴角的一點血痕。

死亡人數

女子十號：肖清芳

殘餘人數：23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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