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哥！”一聲焦急的呼喚劃破了夜的寧靜。微涼的風中，李紫君滿懷希望地叫住前方一個熟悉身影。

“你小聲點！”前方文清轉過頭來，語氣有微微的憤怒。“你生怕別人聽不到還是怎麽？！”

女子猛然捂住自己的嘴，驚懼地四下環顧後放下了手：“我……我見到你了……一時激動，才叫出聲來。”

文清有些微微的怒氣。剛才便發現有人跟著，提心吊膽，步步提防地走了一段，才知道跟著自己的人原來是自家表妹。心中一松，卻又立刻揪緊起來。自己也不會武功，這樣的情況下，若要再帶了她……

“算了，沒事就好。”文清放松了臉色，抓起女子的手向前走去，刻意壓低的聲音溫和平緩：“倒黴，我這次只分到了一支笛子。我又不會吹，要它作甚！”走入一處小樹林中，文清停了下來，松開了李紫君的手，雙手互握放在背後：“你呢，你分到了什麽？”

李紫君苦笑著指了指自己的發髻：“一只簪子，看了半天都沒什麽特別的，被我插回頭上了。”

文清搖頭：“既是作為武器被發下來，那麽其中定有幾分玄機。來，讓我仔細看看。”說罷，他便舉步繞到李紫君側面，擡手欲拔發釵。李紫君也順從地側低下頭。

悶哼聲與刀刃刺穿血肉的聲音同時響起。李紫君被文清的胳膊堵住了嘴，圓睜了雙眼，掙動了幾下便癱軟下去。文清從她的後心拔出匕首，在她前襟上狠狠蹭了幾下。

“原來我也會騙你……” 任李紫君仰面朝天大大地睜著眼睛，文清苦笑一聲，轉過身去，慢慢走了幾步後，平穩的腳步變成了跌跌撞撞的逃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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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色面紗被解下，隨即被毫不吝惜地丟到一邊。白衣紫帶的女子跪坐在溪邊，解開細長發髻，用木梳輕柔梳理一頭長發。在這充滿著危險氣息的小島上，女子居然柔和了空氣，給人一種歲月靜好的錯覺。

面紗下的臉雖非艷色傾城，但也清麗動人，如紫菊含霜，幽蘭帶露，並不比那蘇顯兒遜色。然而，如此一張清逸出塵的臉，卻在面紗下隱藏了十多年。

當年學柳葉雙刀的女孩共三十名，最後是那蘇顯兒在比試中取得頭籌。於是她成了變靈，眉宇含霜，眸含利劍，掌握著蛇靈多少人的調度生死。而其他二十九人，便自此隱去了面目，失去了姓名，得到的只有一個冷冰冰的編號，隨時聽候差遣，扮作另一個蘇顯兒亂人耳目。

但自己還牢牢記得：自己有個名字叫蓮兒。

五年前有個人和自己一同記得——阿涼，也是蘇顯兒的一個替身，自己唯一的朋友。只是奉命去執行一次任務之後，她就再沒回來過。

於是再沒有人喚自己的本名。蛇靈中，自己是替身三號；在這裏，自己是女子十二號。總之，只不過是個蒼白的編號罷了。而這裏陰森森的氣氛，未必就比蛇靈給自己的感覺壓抑——在哪裏，對自己，卻也沒什麽太大不同。

不過——這裏還可以隨便換換發型。這點，可比蛇靈強多了。

溪中星光璀璨，模糊映出一張秀麗容顏。蓮兒輕握著一把長發，緩緩挽出一個花式並不繁瑣的發髻。好久沒這樣打理過頭發，竟有些生疏了。

殺人的技巧竟然比梳妝的技巧好。對於一個女孩子，當真是有些匪夷所思。

視線下移，看到自己身上穿的白色衣衫。

自己是不喜歡這件衣服的。身為影子，連選擇穿什麽衣服的權利都幾乎沒有。蘇顯兒愛穿什麽樣的衣服，自己就得穿什麽樣的衣服。再好看的衣服，被這樣強行套在身上，也便成了束縛的枷鎖。

說到底也還是一個二十多歲的女孩，卻從來沒好好享受過如花的時光。

微風過，碎了溪中哀涼的面容。

感受到背後的殺氣，女子只是稍稍側過頭，瞥到身後一個同樣是白衣紫帶的男子。

“你是閃靈。”女子回過頭去看著自己的倒影，手指纏繞著一綹長發，平靜的口吻不容反駁。島上穿蛇靈衣著的男子只可能有一個，她對自己的話有百分百的把握。

虺文忠也沒有出聲，只是站在原地沈靜地聽女子絮語：“好笑嗎？為蛇靈賣命多少年，今天方才看到閃靈的真面目；今天才知道血靈原來是兩個人；今天才能不做他人影子……不過我就要死了。”有關於生死的定論從女子口中說出，卻是出人意料的平緩。“不過……你等等我梳好頭發後再動手麽？我有好久沒看過我好好打扮的樣子了。”嘴角又彎起一聲苦笑：“瞧我分到了什麽——梳妝奩。不知為什麽，一拿到它，我就沒心思再打下去了。”

虺文忠仍沈靜地站著，臉上缺乏表情。

他曾斥責肖清芳大肆殘害蛇靈中的兄弟姐妹，雖是演戲，但憤怒之情的確是發自肺腑。

如果不是姓虺，他未必就肯做一個殺手，整日在黑暗中嗅著鮮血的氣息。

心甘情願入了蛇靈，是為了給親人報仇。肖清芳輕描淡寫地下令擊殺的蛇靈屬下中，也許便有人與自己出自同一宗族，是自己的親人。

為給親人報仇而去戕害親人麽？這邏輯著實可以。

而面前的女子，說不定也正是自己的族人。

扣著的一截樹枝的手松了一松，沈靜的臉上突然露出了一抹笑容。

“你安心梳洗吧。”男子柔和的聲音傳來。風聲微響，蓮兒猛地轉身，自己的身後，已空無一人。

“居然，走了？”愕然握著一束青絲，蓮兒楞怔在當地。

死亡者：

女子六號：李紫君

殘餘人數：32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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