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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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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8

沐緋英的身上常有這種味道,是因為司璟南認識沐緋英之時,沐緋英的就過了雙十華年,身上的合歡蠱已經定型,常年散發出這種體香,而容珩此時還在合歡蠱成長階段,只有動情時才會突然冒出濃郁的體香。

“這是合歡蠱……”司璟南倏地瞪大眼睛,沐緋英曾經跟她說過自己的體香是因為家族一個古老的傳統,為嫡長女種下合歡蠱,合歡蠱無毒無害,成年之前可以吞噬毒物保護主體,成年之後會催生情-欲促進子嗣繁衍。

合歡蠱?容珩還是第一次聽說。

但是他很快就聯想到自己尾骨上那個紅色的胡蝶紋。

自從蘇二丫發現那個蝴蝶紋之後,她就每日觀察,發現那東西竟似活物,每日舒展一點,蛻變的越發美麗,連蝴蝶翅膀上的紋路都秋毫畢現。但除了令他酥麻難耐以外,不疼不癢,不像是害人毒藥。他們也漸漸將這蝴蝶紋拋之腦後。

難道這東西竟然真是合歡蠱。合歡乃指男女相合之事,他身上竟然有此種蠱毒,怪不得每每碰觸尾骨他都……

“公子不必擔心,據我所知這種蠱毒對身體無害。”

司璟南仔細的觀察著容珩,發現他並沒有立刻反駁,而是陷入一種沈思的狀態,就知道自己猜對了。容珩身上果然有合歡蠱。這也就不難理解,為何女帝的鳩殺沒有奪了他的性命。

容珩見司璟南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樣,眉頭一皺,剛才沒有立刻反駁,倒像是讓她抓住了把柄似得。這司璟南好生難纏,容珩一翻身,背對著司璟南,不耐煩的說:“我不知道什麽是合歡蠱,明日還要趕路,司夫人還是快走吧,我也要休息了。”

容珩死活不承認,她也實在拿他無可奈何,搖了搖頭,一嘆氣轉身走了。走到門口,司璟南又回過頭來說到:“你是因為司朗空不肯原諒司姨嗎,他背叛了沐王府,我已經他從司家族譜中除了名,他死後魂無歸處也算是……罪有應得了。”

司朗空背叛沐王府……

容珩背過身假寐的眼睛,忽然睜開。

他的記憶錯漏的那部分,是司朗空的背叛嗎,原來司朗空並不是在保護他逃亡的途中死的。

司璟南將門闔上的聲音,在這個清冷的夜晚格外幹澀,吱呀吱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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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夜容珩做了一個夢。

十二歲的司朗空穿著月白的長衫,已經出落的風骨出塵,清俊磊落,帶著熟悉的微笑正從遠方一步一步的走近。

他像是在說什麽似得,嘴唇微動,但是因為離得太遠了,叫人聽不清楚。

你,再走近點,再走快點。

司朗空一步一步走近,那眉眼笑如春風,仿佛觸手可及。可就在此刻,司朗空突然低頭看著自己的胸口,冷光乍現,尖銳而鋒利的長劍從他胸口穿胸而過,仿佛身體裏多了一個缺口,鮮血湧動而出,染紅了他月白色的長衫。

司朗空的呼吸聲聲,仿佛就在容珩的耳邊,他的呼吸越來越薄弱,仿佛在漏風,那一見刺穿了司朗空的肺部,連呼吸都是鉆心的疼痛。

“珩兒,你別看……”

司朗空伸了伸手想要捂住容珩的眼睛,最終卻因死神的步伐太快,而無力的垂下手,整個身體向前栽倒。

而在司朗空身後,長劍脫手的人,是一個身穿緋紅戰衣,傲然獨立。

娘親,殺了司朗空的人是娘親。

他已經完全失去了思考的能力,司朗空死前不希望讓他看見的,到底是他自己的淒涼的死狀,還是容珩奉若神明的娘親手染鮮血的殘忍。

“容珩,容珩你快醒醒。”蘇二丫的聲音突然如天邊的陣雷,將容珩從夢中驚醒。

容珩渾身淋漓的冷汗,他的手還緊緊的抓住身下的被褥。

他的記憶全部串聯了起來。

那時司璟南被任命為前鋒將軍,在鎮南與蠻夷的戰役中身陷陷阱,女帝卻壓制援兵遲遲不出。其實這一切都是女帝的圈套,以母親的性命要挾司朗空,指使他先是在沐王府布置謀反的龍袍,而後又偷來沐緋英行軍布陣的部署圖,另南嶺軍節節敗退死傷慘重。

在南嶺最後一個城池被攻破那日,也傳來司璟南平安還朝的消息,司璟南完全被蒙在鼓裏,不知南嶺劇變。司朗空知道母親已經平安,就一心求死,當眾自首,其實沐緋英早就知道這一切是司朗空所為,卻也體諒他的苦衷隱忍不發,但司朗空當眾自首,沐緋英不殺他難解眾怒。

自己最親的玩伴司朗空,被自己奉若神明的母親殺死,容珩的世界也當場崩塌。那是七歲的他,第一次觸摸到死亡,而這僅僅是個開端,有越來越多人死在他面前,外城的將士,王府的老仆,母親,而後就是手捧毒酒的自己。

“做噩夢了嗎,我聽你一直喊著‘娘親’,真是把我嚇壞了。”

蘇二丫支起身子,摸了摸容珩的額頭,又幫他梳理了一下額前的碎發。

“我剛才……”容珩有些遲疑,他已經決心當沐珩已死,此生只為容珩這個名字而活著,夢裏的情景當然要對蘇二丫隱瞞,正費心思想要編一個謊將噩夢圓過去。

“別說別說。”蘇二丫用手指堵住了容珩的嘴巴:“在我們家鄉,把這東西說出來很不吉利的。”

蘇二丫對著枕頭吹了三下,又拍了三下,仿佛要將晦氣趕走似得。

“在我們家鄉要這樣,吹三下,拍三下,再將枕頭翻個個睡,那麽一切都會過去的,明天又是嶄新的一天。”

蘇二丫用胳膊擡起容珩的脖子,手扶著容珩的腦袋,另一只手飛快的把枕頭翻了個身。做完這一切之後,她打了個哈欠,又縮回被褥裏,摟著容珩的腰,輕聲唱了幾句模糊不清的‘搖籃曲’,哄著容珩入睡。

一切都會過去的,明天又是嶄新的一天。

沒錯,南嶺的噩夢已經過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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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天氣忽變,下起了綿綿的細雨。

本來和張車夫同坐在馬車外的司璟南因為沒有多餘的蓑衣,被雨水打濕了半身的衣物,因而坐進了馬車裏避雨。

馬車裏放著軟榻圓桌等物,兩個人還算寬敞,坐三個人就有些捉襟見肘。

為了省空間,蘇二丫幹脆把容珩抱在懷裏,騰出點地方給司璟南。有美人在懷的蘇二丫對司璟南的敵意也稍稍減退,看她也再沒以前那麽不順眼。

何況今天司璟南的氣色不太好,眼下有著很重的淤青。

容珩很安靜的側坐在蘇二丫懷裏,有一搭沒一搭的看著一本風物志。蘇二丫以前教滿香寫字的時候,容珩就在旁邊旁聽,後來蘇二丫又斷斷續續的教了他不少,這字兒也認得七七八八,若是遇到不認識的字兒,就問蘇二丫,邊問邊讀,可是這一上午,容珩看書的速度很快,但一個字兒也沒問。

他到底是看書,還是想用書擋住司璟南偶爾投射過來探究的視線。

蘇二丫看看容珩,又看看司璟南。

今天的氣氛,真的很詭異。莫非,容珩和這個老女人有什麽不可告人的秘密!!!

“司夫人,您貴庚啊?”

“四十有二。”

“司夫人,您祖籍何處啊?”

“晉城。”

“司夫人,我們家容珩不會是你的私生子吧。”

“……”

司璟南一時語塞,一口氣沒提上來,岔氣似得咳嗽了半天。一張老臉又青又白。

容珩用《風物志》當兇器敲了蘇二丫的腦門一下,眼睛因為驚訝而猝然瞪大,澄澈清透的就如同琉璃珠子。

“胡說什麽呢!我從前……從前並未見過司夫人。”

司璟南低眉凝視了容珩一眼,容珩很快避開,他像是個逃兵一樣,想要逃離他的命運,逃離他身為沐府唯一血脈傳人的命運。他說了謊,他急於想撇開關系。

“也是,你們倆長得不太像,容珩的眼睛長得狹長又清亮,司夫人卻是濃眉大眼的……”

“司某人願意認沐……不,容公子為義子。”司璟南朗聲說道。

容珩的動作一頓。

“司某人曾有一子早夭,若是能活到今日恐怕也大不了容公子幾歲,昨日見公子甚為面善,就好像我兒在世一般,若是容公子不介意,我願收容公子為義子,像對待親生兒子一樣對待你,我發誓,我會竭盡所能保護你,把世上最好的東西獻給你。”

這話說的令蘇二丫很有威脅感。

我自己的夫君,憑什麽讓你來保護啊!

再說,容珩都說過以前並未見過司璟南,一個剛剛認識不到一天的人,司璟南又怎會如此輕率要認作義子。

“這世上最好的東西,容珩已經擁有,不勞夫人費心。”容珩冷冷的回絕了司璟南,他摟著蘇二丫,仿佛在用親昵的姿態宣誓,這世上對他而言最美好的東西,莫過於自己身邊的這個人。

雖然容珩主動親近,蘇二丫很高興,但容珩對司璟南的態度非常的反常,令蘇二丫有幾分狐疑。

昨天容珩對司璟南還非常溫和尊敬,連白鰱魚都第一個遞給司璟南。可今日,態度冷淡,話語淡漠,就像是換了一個人似得。

“公子年紀還小,閱歷還少,不懂這世界之大,萬物廣博。公子莫怕,我司璟南雖不才,卻也不是十年前的司璟南了,無論公子想要尊榮華貴的地位,還是想要取之不竭用之不盡的財富,我都能給你。”

司璟南目光灼灼的盯著容珩。

蘇二丫眉頭一皺,她怎麽有種聽天書的感覺呢!

司璟南到底是什麽人?她提到的十年,是否有特殊的含義?

“司夫人,你不是我,你怎會知道我真正想要的是什麽?你到底是想認一個幹兒子,還是想要一個完全聽命於你,被你指揮的傀儡?”

司璟南和蘇二丫皆是一楞。

尊榮華貴的地位,取之不竭用之不盡的財富……

司璟南竟然懷有謀逆之心。

蘇二丫的腦海裏回蕩起司朗月在大牢裏說過的話——你得答應我,要是哪天有個瘋婆子找上你,讓你起兵謀反,你得一口回絕了。

司璟南也姓“司”,莫非她就是司朗月口中的那個瘋婆子。

蘇二丫拍了拍司璟南的肩膀,同情的說:“藥不能停啊,江湖中人都有點怪癖隱疾,你這病不算特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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