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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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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9

“吱嘎”一聲馬車停靠在驛站邊上,張車夫熟練的跳下馬車,從驛站裏拿了三把油紙傘,掀開簾子。

“蘇當家的咱們到寧遠城了,這馬車就暫時停在驛站裏,可以不用收馬車和床榻、圓桌的租金,等回程的時候您再來驛站找我就行了。”

這話的意思是——

不用收馬車、床榻、圓桌的租金,但是張車夫的傭金還是要照常給的……

蘇二丫率先跳下馬車,撐著傘扶著容珩下車。

司璟南也隨後下了車,獨自撐著一把傘。

“行,我們在寧遠城可能要耽擱一兩天,回頭再來找你。”

蘇二丫一手撐傘,一手摟著容珩的腰,將容珩護在懷裏,綴以紅梅的油紙傘大半朝著容珩傾斜著,絲絲細雨都近不了他的身,這麽一個小小的動作,就極盡體貼呵護之情。

司璟南一路上被容珩漠視,被蘇二丫像看待病人一樣的憐憫表情註視,臉色鐵青。

其實只要拿出鎮南將軍的禦賜兵符就能證明自己的身份。權傾天下,改朝換代,也並非不可能。但是容珩像是鋸了嘴的葫蘆,無論她說什麽都矢口否認,而蘇二丫再還沒徹底弄清楚底細之前,也不事宜讓她知道的太多。

“司夫人,驛站裏就有去平安鎮的車隊,你要不要去打聽打聽,盡早上路?”

蘇二丫臉上笑得挺委婉,心裏在想,這瘋婆娘,你怎麽還不快走!

有司璟南在,總感覺哪裏不自在似得。

司璟南也是老江湖了,怎麽會看不出蘇二丫的真正態度。

一路上被當做有瘋癲之癥就夠讓人憋氣的了,這才下車就要趕人,她堂堂鎮北將軍何時受過這樣的輕蔑。

偏不走!

司璟南睨著蘇二丫,眼角似笑非笑。

“你們來寧遠城什麽事兒?我也不能白坐你們一路的馬車,我還算有些人脈,說不定能幫上忙你們一二。”

蘇二丫嘴角微微抽搐,面無表情的說到:“司夫人,何必如此客氣。”

司璟南這話說的敞亮,但實際上不過是想打聽他們來寧遠城的目的,打聽他們的底細。

“怎麽?蘇姑娘信不過我?”

“怎會如此,司夫人多心了。”蘇二丫幹笑幾句:“我們二人是來寧遠城找宋瑾言宋大官人商議開店一事的,無需其他人脈打點。”

宋瑾言?寧遠城的宋瑾言。

“來找他的……真是麻煩。”司璟南眉頭一皺,小聲嘀咕了一句。

眼前頓時浮現出宋家男扮女裝的大公子那絕美妖冶如三月桃花似得面容,雌雄莫辯說不出的絕色傾國。宋家和司家交情匪淺,宋瑾言接任家主之後,更是和司家暗中來往密切,還常去司璟南府上偷酒喝。若是此時就被宋瑾言戳穿自己鎮南將軍的身份,以後的大戲唱起來就沒趣了。

“司夫人?”蘇二丫見司璟南低頭不語,表情陰晴不定,也不知道她打得什麽主意。

司璟南想了片刻,扔下一句“有緣再見。”居然扭頭走了。

這個一向難纏的司璟南居然就這樣輕易的走了,連蘇二丫都有些不可思議了。

莫非‘宋瑾言’的名號和鐘馗一樣好使,可以驅魔避鬼防小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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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府。

漆木彩繪的屏風後面,紫砂狻猊香爐裏燃著沈香蘭麝,屋裏裊裊煙氣。

茶杯輕叩,上好汝瓷的碰撞聲音,宛如銀鈴,清脆悅耳。

有一穿著華麗的婦人,與宋家家主宋瑾言同坐在上座上,兩人態度似是親近,但又貌合神離。那婦人頭戴八寶珍珠玲瓏簪,年過四十卻沒生一根白發,鬢角上抹了香油綰著朝陽髻,一雙眸含精光的杏眼,眼尾帶著些滄桑的皺紋,不怒而威。看得出她年輕時也是姿容秀美,容貌出眾的。

“姑媽,最近又清減了幾分,莫非遇上不如意的事兒了。”

“瑾兒你從小就是個可心的,姑媽還不是府裏那些糟心事兒,倒是你這個大忙人,專程約姑媽來喝茶……不會是單純想讓姑媽嘗嘗這雨前龍井吧。”

宋瑾言一笑,那雙狹長的丹鳳皎然如水,白皙的肌膚精致無暇,下頜線條優美孤傲,宛如天鵝玉頸。

“姑媽明鑒,瑾兒本是想盡盡孝道單單純純的讓姑媽來府上說說話,喝杯茶,可您家那個蘇三小姐最近動作有些大了,瑾言的生意日日虧本,還請姑媽代為管教。”

寧遠城的蘇家算起來是比宋家資格還老的一門望族,如今輩分最高的蘇老太太曾經當過前朝皇商。蘇老太太膝下一共三房子孫,此刻與宋瑾言喝茶的蘇晴風就是長房嫡出的,但宋晴風這一脈子息單薄,她除了一個弟弟嫁於宋家以外,並無其他姐妹,而宋晴風年至四十,十年前夭折的一女,之後再無所出,長房一脈到她這裏居然絕後了。

大房後繼無人,蘇老太太的註意力就轉到了二房三房庶出的孫女,二房的蘇爾欣本是一顆好苗子,但長到八歲得了場怪病,突然就沒了,也不知道蘇家到底造的什麽孽,孫子輩的就剩了一個蘇爾語,人稱蘇三小姐。

蘇三小姐,其實比蘇家早夭的大小姐還要大上兩歲,只是因為並非嫡出,所以配不上“大小姐”的稱謂,只能按名字被喚作“語小姐”。這幾年,仗著蘇老太太的寵愛得勢了,便不許人叫她“語小姐”,因出自三房,便稱自己為蘇三小姐。

孫女輩的,只剩了蘇三小姐一人,毫無疑問她就是下任家主。

“那丫頭可不是省油的燈,最近仗著老祖宗的寵愛,奪了我的權,如今我就是有心想管教她,只怕也不易了。”

蘇晴風佯裝無奈的嘆了一口氣。這蘇三小姐的確有些能耐,她在蘇晴風手裏蟄伏三年,一邊討好蘇老太太,一邊安插自己的親信在鋪子裏,養精蓄銳,如今終於按耐不住要開始奪權了。

“她全無章法,將十二褶雲袖裙以原價的七成賣出去,搶了我大半的生意。鬧得絲綢貨源一陣動蕩。即使你們蘇家家大業大,但以這種不計成本的方式搶占市場,手段也未免太拙劣了。”

十二褶雲袖裙是上月宋家綢緞鋪子裏賣的最好的款式,如今被蘇三姑娘這麽一鬧,這個月宋家的綢緞鋪子恐怕要愁雲慘淡了。

“她不過是新官上任三把火,想把她‘蘇三小姐’的名號打出去,也在夥計面前立個威,才如此不惜血本。瑾兒你的意思我明白,你是看在我的薄面上才忍了她三日,如今邀我來喝茶,也不過是要個準話,看我保不保她。”

蘇晴風嘴角獰笑一下。

“不必顧念姑媽的面子,盡管動手收拾這小丫頭,不讓她知道點天高地厚,她還以為自己了不得了。剛剛長了翅膀的麻雀,就以為自己的是頭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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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人,以往咱們哪次從宋府出來不是宋瑾言親自送至門口的,如今竟然連一個陪同的小廝都沒有,這不是欺負咱們嘛。”

從宋瑾言的主屋裏出來,蘇夫人貼身的女婢如雲就開始抱怨。

蘇夫人才剛剛失了勢,不僅自家的奴婢們見風使舵轉而開始奉承蘇三小姐,就連嫡親的侄‘女’宋瑾言也對蘇夫人沒有往日的殷勤了,真讓人心寒。

“放肆,宋瑾言也是你叫的。”蘇夫人厲聲斥責道。

如雲嚇得一哆嗦,聲音小了下來。

“是,奴婢知錯了。”

蘇夫人嘆了一口氣說:“如雲你也跟我了這麽多年了,怎麽就不長點心眼呢。宋瑾言就要著手對付蘇爾語了,他若是和我還像是往常一般親近,迎來送往的,會叫別人說閑話,說我聯絡外人,對付自家小輩。”

“其實夫人又何必借宋府的勢力,蘇三小姐本就不是夫人的對手。”

走過那一條游廊,如雲撐起油紙傘,幫蘇夫人打著。

斜風細雨,使得這宋府□游廊屋宅府院宛如在水墨畫中。這粉墻青瓦的世家大族,看上去光鮮亮麗,可誰又知道這宅院內的勾心鬥角心酸故事。

“蘇三那丫頭自然不是我的對手,她以為隨便安插幾個親信,就能動搖我十幾年的苦心經營,簡直癡人說夢。但是我動手辦了她,搞垮了她對我又有什麽好處呢。”

蘇夫人伸手扶了扶頭上的珠釵,那裏綰了個花樣,將早上梳妝時發現的幾縷白發包了進去。

“真是歲月不饒人啊,我總有一天會老,這生意還得交給年輕人。不像宋家,好歹還有個宋瑾言,雖是男孩,卻比女人更有殺伐決斷的銳氣,我膝下無子,蘇三雖然不聽話,但畢竟是近親,蘇家家業落在她手裏,總比落在旁姓手裏的好。”

“那方才夫人還叫宋大官人不必留情面的打壓蘇三小姐。”

“這一步省不得。就得叫蘇三那丫頭吃點苦頭,逼她來求我,到那時我再施以援手,給她些指點。才能拔掉她嘴裏的狼牙,讓她對我既敬畏又感激。”

“若是咱們房裏也有位小姐,夫人也不必如此辛苦了,唉……”

如雲低聲嘀咕了一句。自從十年前蘇夫人逼走了正室,取了繼室沈郎,蘇晴風房裏就再無動靜,這沈郎原是青樓裏的紅妓,生的妖嬈嫵媚,但早就吃過絕子絕孫的藥了,生不出孩子來,之後又娶個幾房侍郎,也不知道是得了報應還是著了邪風,別說女孩,就連男孩也生不出來一個。

如雲有時候在想,若是正室還在,說不定蘇夫人也不至真的斷子絕孫,正室畢竟還是給夫人生過一個女兒的,雖說是個傻子,但說明正室的肚子是爭氣的,不像後娶的這幾房,各個都是空擺設,不會下蛋。

如雲正走著,突然被蘇夫人伸手一攔。

宋府大門口有一對撐傘而立的夫妻,男子清新俊逸,女子人皓似月。穿著雖簡樸,卻雅致。冠簪束纓,寬袖翩翩,宛如一對玉人。

他們遞上一封拜函,與宋府的下人聊了幾句,就走了。

看宋府下人的態度,對他們二人也恭敬有禮,絲毫沒有怠慢之意。

“夫人,那位姑娘……”如雲呆楞了片刻,這才恍惚中驚醒。那位姑娘雖是側著身,臉上的輪廓只能看清一半,但那神態那容貌,竟然有三分像蘇夫人年輕的時候。

蘇晴風本人更是驚愕萬分。

如雲是葉昭離開蘇家以後才跟了她的,自然不知道這女子,除了三分像她以外,更有五分像年輕時的葉昭,她蘇晴風十年前趕出家門的正室夫郎葉昭。

葉昭生出來的那個傻子,連京城請來的神醫都說這瘋癲之癥無藥可救,乃是娘胎裏帶的惡疾,可是看那女子雙眸靈俏,並不是癡傻之人。世上竟有人能和長得既像葉昭又像她蘇晴風,難道這女子真是她當年那個癡傻的女兒。

是或不是,這女人只要肯聽命於她蘇晴風,長房有了自己的大小姐,蘇三那丫頭就徹底囂張不起來了……

“派人去查查那個女人的底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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