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關燈
小
中
大
猛一聽到說賈元春快要不行了,瑩玉是嚇了一跳。在她心裏，賈元春那般心機的人，不管在哪裏,應該都活得不會太差。怎麽這短短時間，竟就不行了？
“好好的,怎麽就不行了呢？”這種問題,問黛玉基本問不出什麽來,別人家的陰私，黛玉是不愛探聽的。她這人骨子裏，有著一股君子的傲氣。至於趙嬤嬤她們就算知道，她不主動問，趙嬤嬤也不會說給她聽。
瑩玉要問，便只問李嬤嬤便可。她身邊的人知道她對這些感興趣,必定盡可能多打聽,把事實弄清楚，以便她詢句。
“六天前，可巧那天咱們府上去給賈家送年禮。就見賈大姑娘身邊的丫環抱琴，一身血的沖了進來,見著賈家的人，就哭著喊救命,直說她家大姑娘要被劉家人給害死了，可憐那抱琴，一身的血，身上到處都是傷，都不知道是怎麽從劉家逃出來的……”
瑩玉好奇的追問：“後來呢？賈家人去給賈元春撐腰了？”
對於這個問題，李嬤嬤一臉覆雜的搖頭：“賈家的爺們哦，真正是……”
“怎麽說？”
李嬤嬤繼續道：“當時賈家大房人沒在,只二房一家子在。可遇著這種事，那位寶二爺什麽也做不了，一頭撞進老太太懷裏，只管哭去了，比起那些小姑娘還不如。那位二老爺更是叫人不知說什麽才好，只道是嫁雞隨雞，嫁狗隨狗。既嫁進了劉家，那就是劉家的人，生死都由劉家，與他們賈家再不相幹……姑娘您聽聽，這說的是人話麽？那難道不是他的親生女兒？這娘家難道不給出嫁的女兒撐腰？更令人寒心的是，他連問都不問一聲，便準備袖手旁觀。當真是枉為人父！”
不是人話，但卻確實是那位賈政賈二老爺會說的話。
“後來沒法子，老太太叫來了賈家大老爺。老太太拿了壓箱底的東西給了他，才換得他去了一趟劉家。賈大老爺到是有本事的，帶著人去了一趟，就賈大姑娘給接了回來，之後請醫問藥，好不容易把命保住。”
瑩玉：“她之前卻是因何危急？”
李嬤嬤：“那位賈大姑娘是小產了，被人害得。劉家上下竟不給請醫，只隨她自己掙命。”
嘶！瑩玉輕吸了口氣。“那也是劉家的孩子，怎麽劉家如此狠心？”
“這事說起來，真不知該說誰好。那位姑爺雖然不誠，成親之後，就接了兩個庶子回來。但對大姑娘不說如何愛重親厚，到也還算尊重。這幾個月來，大姑娘偶爾回來，瞧著日子過的該是不錯的。想來以大姑娘的手段，在劉家當能立得住。直到大姑娘有了身孕……都說為母則強，大姑娘怕將來兩個庶子壓在自己嫡子頭上，這心裏便不得勁。這幾個月來，這兩個庶子真正是多災多難。直到十來天前，其中一個庶子竟是落了水。這寒冬臘月的，一個小孩子家家的，在冰水裏泡了許久，哪裏還救得活？”
“大姑娘也是在那時候曝出有身孕的喜訊……”李嬤嬤又是搖頭：“大姑娘大概以為，肚子裏的孩子便是她的護身符。卻忘了，她的孩子還沒出生，她就為他百般算計，可那孩子也是有母親的。即使那只是個妾，到底是生母。那是人家十月懷胎生下，又精心養到這麽大，是後半生的指望。她這一下把人害了，人家沒了那麽大個孩子，心肝都給挖了，後半輩子的指望也沒了，怕是連死都不怕了，哪裏還會在乎這個？這報應可不就來了？”
瑩玉快速的總結了一下，賈元春宅鬥，贏了一局，卻把人逼到了絕路，讓人反撲了。
瑩玉對賈元春一點都可憐不起來。不管是報應也好，還是人家報仇也罷，她自己先撩的。當然，劉家也不厚道，藏著兩個庶子，議婚前不說。這事該怪作媒的人，可作媒的都死了，怨也怨不著人。庶子小妾無辜嗎？也並不完全無辜。在嫡妻眼裏，他們的存在就是原罪……可這事能怨他們嗎？瑩玉相信，如果給他們選擇，他們肯定更願意當嫡妻嫡子。這是時代決定的，他們怨嗎？怨，可他們卻是連怨誰都不知道……
所以這事啊，誰都有錯，誰也不無辜，是什麽樣的下場，都各自受著吧。
至於這其間諸人算計手段，她更沒辦法評價。只是相對來說，對賈元春更不喜罷了。哪怕是這個世界，動輒要人性命，還是小孩子的性命的人，總是讓人覺得可怕的。
不由又想到自已，說起來，她的運氣其實是好的。身為庶女，又生而體弱，在嫡母眼裏，根本沒有半點威脅。如今嫡母不在，父親對她跟嫡女卻是難得的一視同仁。黛玉這個嫡姐心性純良，與她從無搶奪爭執。因此，家中一派和氣，她在這府裏才能如此自在，如此受尊重。
她過的如此好，是她的運氣。放到任何其他人家，也是不可能再如此的。
“如今那位賈元春如何了？可回了劉家？”
“命是救了回來，身子卻毀了，如今只躺在床上，起不來身。聽說，以後也不能再有孩子，只是這話不知是真是假。賈家傳出來的消息，卻也無從驗證。人到是還在賈家，劉家那位姑爺隔三岔五的去探望，卻從未提接人一事。這以後，還不知如何了結。”
對於賈元春，庶子是眼中釘，肉中刺。可對於劉家，那是他們家的骨肉，養到這麽大，被害死了，心裏自然又怨又恨。本來若是賈元春肚子的孩子保住了，庶子換嫡子，劉家說不得要忍一忍，可庶子沒了，嫡子也沒了，劉家怎麽可能輕易的就原諒？尤其賈元春不生生了，在劉家就更不重要了，沒準還嫌棄的很。
道理都極易明白，不需人解釋，瑩玉自己就能說通這個理。可心裏卻難免唏噓，這個時代，女子著實太難了些。
到了晚間，瑩玉便離魂去了賈家，欲親自看一看，賈元春如今的情形。誰想這一次到是來的巧，正好聽著賈元春跟王夫人正商量事情。而聽了她們商議的內容之後，她對賈元春最後一點憐憫也消失的幹幹凈凈。
王夫人出來雖不在意料之中，但也不算突兀。賈元春是她親生女兒，親生女兒生死一線，又豈能不讓生母出來見一見，照顧一二？這出來了，再想關回去，自然就難了。
所以，瑩玉一過來，就看到這對母女在一處。
結果她豎著耳朵一聽，就聽王夫人正勸賈元春：“你啊，太急切了些。”王夫人教導於她：“兩個庶子罷了，何需你舍了自己體面去算計？只要把管家權捏在手裏，他們還能逃脫得了你的手掌心不成？到時搓圓捏扁皆由著你來……死了雖一了百了，於你有什麽好處？到不如讓他們活著，那才能叫他們難受。”
賈元春哭得更厲害，王夫人忙勸：“快莫哭了，你正小月子，把身體養好是正經。待身子好了，早早回去，把事情了理幹凈，莫跟姑爺離了心。”
“可我再不能有孩子了！”
“大夫也說了，只是不易再有孩子，也沒說一定不能。只慢慢調理著，不到最後，誰知道會怎麽樣呢。”頓了一下，又道：“待你這次回去，讓你三妹妹陪著你一起回去。”
賈元春一聽這話，面色就是一變。王夫人連忙安撫道：“莫急，且聽我說。我知我兒心裏難受，可身為女人，總要有個自己的孩子。你如今是這番模樣，已是不能更改。劉家也不會聽之任之，於其不得不將那些個庶子收到名下，到不如讓探春過去。她與你血脈相連，生出來的孩子，與你也更親近。此番她隨你去作伴，沒名沒份，只需與姑爺生米做成熟飯，她怕是羞也羞死了，哪裏敢出頭。且她生母親弟都在我手裏，必不敢違逆了你去。倘或能一舉得子，到時去母留子，再無後顧之憂。”
賈元春聽了眼神閃爍，心中又是不甘又是怨恨，可到底理智占了上風。她知道，這是最好的辦法。“我本是想用抱琴的。”
“傻。”王夫人戳了下她的額頭：“抱琴從小跟著你，知你太多事情，用在別處再無不妥，卻萬萬不可讓她跟了姑爺。”
“這是為何？”
“你還是年輕，這女人啊，一旦跟了男人就不一樣了。哪怕之前再是忠心，可一旦她成了姑爺的人，這心就會掛在姑爺身上。若是再有了孩子，她豈能不爭不搶？到了那時，她對你一切了如指掌，最是容易讓你吃虧。”
賈元春生出一身冷汗，“母親果然見多識廣。”
“好了，你好生養著罷。什麽都沒你自己個兒身子重要……”
“女兒知道了。”
王夫人離開了，賈元春兀自沈思了一會兒，才叫來抱琴。
“換琴，對於以後，你有什麽想法？”
抱琴怔了下才道：“自然是跟著姑娘，侍候姑娘。”
賈元春見著，只得把話說明白：“我是問你，你想嫁個什麽樣的人。”
抱琴臉刷的就紅了，“姑娘真是的，憑白的拿我打趣。”
賈元春悠悠一嘆：“我哪裏是打趣你，不過是心有所感罷了。直到這會兒，我才真正明白，女怕嫁錯郎這話的真義。這嫁錯了男人啊，真正是如同泡在黃蓮水裏一樣。我已經是這般了，這輩子也只能受著。可我還是希望你能比姑娘我幸運一些……你從小就侍候我，又跟著我在宮裏闖了一翻，姑娘我沒別的能耐，可成全你一場還是可以的。”
“姑娘。”抱琴感動的兩眼含淚，輕泣出聲。一為姑娘待她之心，二為姑娘的悲苦。
“咱們女人的命都夠苦的了，你就別哭了。”賈元春苦笑：“你且回去好生想想，想好了就來跟姑娘說。趁著這會兒還在賈家，姑娘我還有些自由，就替你辦了。待回了劉家，只怕又有一場仗要打，到時怕是顧不上你了。”
“姑娘，奴婢不想嫁人，只想侍候姑娘一輩子。姑娘莫要再說了，奴婢明兒就自梳了去……”
“你這又是何苦？”賈元春也落了淚；“咱們姐妹兩相依為命這麽些年，宮中那樣的龍潭虎穴都闖了過來，還有什麽可怕的？只是姑娘我命不好，落得這般結果。可我總想著，要你好好的。讓我也看看，這世間的女子，不全是這麽命苦的。”
“奴婢知道姑娘是為奴婢好，可奴婢真心覺得，待在姑娘，侍候姑娘一輩子便是最好的事。”說著，急急的行了一禮，沖了出去。
待抱琴一走，賈元春摸了摸臉頰上的淚，這才緩緩勾起了嘴角。
瑩玉看著這一幕幕，只覺心頭發寒。
…………
瑩玉回來時本就是年底，回來沒兩天，便是過年。
到了年底，宮中設宴，林如海及家眷都有進宮資格。本來去年便是如此，只是家中沒有夫人，兩個姑娘家不好進宮。今年因為黛玉認了義母，所以一早，王妃便派人來說。如果她們姐妹想進宮，可跟著她去。
黛玉身為縣主，深受皇恩，不去不行。瑩玉對皇宮好奇，便幹脆也跟著去見識一番。
進宮時，她們姐妹跟忠孝王妃同行。進了宮後，也一直跟在她身邊。因著黛玉是她義女，所以林家姐妹在世人眼裏，並不算無名。只是世人看人都更重名和利，黛玉乃是嫡女，又有王妃義母。理所當然的便得了眾人尊重。瑩玉則不同，在她們眼裏，她連名字都沒有。世人只知她是林如海的庶女，是林黛玉的庶妹。
王妃收義女沒她的份，皇上封封時，也沒她什麽事。因此，難免要小看她幾分。
瑩玉自己不在意，到是黛玉很是不快。
“都是一群俗人，哪裏知道妹妹的好。”
“我當然是好的，只是世情如此罷了。”瑩玉是真不在意。“何況，她們也不過只是低看我幾分，又不能做什麽。我又不靠著她們過活，何需在意？”
黛玉道：“以前，我也曾告誡自己，萬事無需入心。現在想想，不過是無奈罷了。但凡能爭得贏，又為何不爭？如今父親尚在，妹妹本也極其出色，豈容她們看輕！”
瑩玉笑了：“爭贏了又如何呢？”
黛玉微怔。瑩玉繼續道：“不過是不相幹的人，哪裏值得我為她們費心？只要姐姐和父親不看輕我便可。”
“妹妹是最好不過的妹妹。想來在父親心裏，妹妹也是最好的女兒。”頓了一下，又加了一句：“想來在陸世子眼裏，妹妹是最好的師妹。”
瑩玉又笑開了：“這便夠了呢。”
“你們姐妹在說什麽悄悄話？”王妃一直註意著她們，見她們說的開心，不由好奇。
瑩玉跟王妃也熟悉的很，只是她跟王妃沒有母女緣份。也是瑩玉刻意為之，義母也是母，一旦認了，得了這份榮耀，就要受這份管。她只想有林如海一個父親教導，並不想再給自己添一個母親。
但相處久了，感情還是有幾分的。
“正說這外面天冷的很，卻不知道這殿裏怎麽這般暖和，雖有火爐，卻也並不多熱……好生奇怪。”
王妃大笑：“哈哈，當年我第一次參加宮宴時，也是奇怪了許久。不若你們猜猜，到底是什麽緣故。”
黛玉之前還沒註意到這點，這會兒卻不由得四下張望，突的她伸手觸了觸身後的柱子。這樣的柱子大殿裏有許多，因大殿極大，這些柱子並不顯眼。此時一觸之下，她猛的瞠大眼睛：“這柱子是熱的，難道這殿裏的溫度竟是因這柱子的緣故？”
王妃點頭讚道：“我兒果然靈慧，可不就是如此。”至於具體什麽原理，其實王妃也並不知道。且她年年進宮，已然習慣了這些，也就不去追根究底了。
可這對黛玉和瑩玉卻極為新奇，兩人繞著柱子研究了許久，可惜並沒有結果。王妃也不約束她們，直到又有人來，才將她們叫到身邊，給她們介紹其他貴婦人。
而一如之前，這些人的註意力依舊在王妃和黛玉身上，對瑩玉都是淡淡的，或是無視。雖然時間短，但瑩玉已經快速的習慣了。這種時候，哪個夫人要是突然對她熱情有佳，那她就該擔心，這家人是不是跟林家有仇了。
因為不管在哪家，嫡庶都是天然的敵對關系。嫡出只跟嫡出相交，你當著嫡出的面誇庶出的，要麽就是有心做什麽，要麽就是有仇。
所以這種時候，真的是不能爭，被無視就是最大的自在。
不一會兒，宮裏最大的幾位大佬來了。
皇帝皇後，太上皇以及甄貴太妃，他們的到來，也意味著宮宴正式開始。皇帝和太上皇先後說了開場詞，接下來便各自飲宴。瑩玉掃了離皇帝最近的幾個位置，陸晉的位置就在那裏。與諸位皇子們一起，他的位置不上不下，正合適。
正巧她看過去時，陸晉也看過來。兩人相視一眼，很快便轉開，卻都未有其他動作。
只是不一會兒，一個宮女端了一盤果盤過來，裏面正是她喜歡的幾樣。不必猜，必是陸晉讓人給送的。
這動作不大，離得遠的看不到，離得近的卻是一清二楚。王妃便笑：“難得阿晉這麽有心。”
瑩玉亦笑：“師兄大概是頭一次當兄長，所以總是想照顧我呢。”
王妃拍了拍她的手：“你師兄新舊交替時出生，莫忘了。”
瑩玉怔了一下，忙道：“多謝王妃提點。”
新舊交替，新年舊年交替之時，可不正是大年三十麽。當初前太子宮宴上起事，陸晉母親受傷加早產生下的他。新舊交替，母子兩卻一生一死，從此家破人亡……這樣的日子，對陸晉來說，只怕也是悲喜交加。難怪之前無人提起，便是陸父也從不強求他去陪他一起過年。對於陸晉，母親從未見過面，感情有限。可對於陸父，這一天卻是他愛妻的祭日。只怕，未必有多麽想見這個兒子！
但不管於他是如何的，沒想到則罷，想到了，這生日禮物卻是一定要準備的。只是如今已是年三十，陸晉會在宮中守歲。她的禮物只能今晚送出，再晚就錯過了。
瑩玉並未準備禮物，但這並不能難倒她。畢竟她是有空間的人，而且裏面還因為林如海打掩護，她藏了不少東西在裏面。
於是她一邊吃著陸晉讓人送上來的水果，一邊在空間裏翻找，想找一個合適的東西當作禮物。
宮宴雖然是宴，但顯然，沒有人是真心來吃東西的。待酒菜上齊，眾人就忙活開了。一會兒有哪家閨秀想要獻藝，一會兒有哪家少年郎想要獻才。上坐的四位，憑著喜好或是誇讚或是賞賜。若是運氣好，還能得了皇家青眼，直接給賜婚給皇子王子的，那可就一步蹬天了。
瑩玉和黛玉年歲正小，這些都跟她們無關。兩人只管看熱鬧，增長見識。
宮宴進行到一半，太上皇便先帶著甄貴太妃離席。又過片刻，皇上皇後也離開。他們這一走，留下的人就自在了。很多人離了席，在殿間走動，各家夫人也時不時的碰個頭。
據瑩玉觀察，這一晚上，到是成了幾對無關情愛的親事。
瑩玉正看的熱鬧，便聽一聲“師妹”響起，轉頭一看，正是不知何時過來的陸晉。有些意外，剛剛她還瞧著他正跟三皇子在一處，那三皇子很是熱心的想將他母族的一位小姐介紹給他呢。這一眨眼的功夫，居然就到了她這裏。
王妃和黛玉這會兒不在，他便十分坦然的坐在她邊上。
“師兄怎麽過來了？”
“年年宮宴都是如此，無聊的很。”轉而又問：“宮宴上的食物端到跟前都冷了，再好的手藝也無法入口。師妹怕是要餓著了，到是水果和點心勉強還能吃一些，只是別吃太多，都是冷食，怕是克化不了……”
“我早猜到了，所以進宮前就吃了半飽。”瑩玉小聲回道。
陸晉便笑：“不愧是我師妹，跟師兄想到一處去了。”
正說著，之前那三皇子帶著一個小姑娘過來了。那姑娘看著不過十一二歲的模樣，一雙杏眼含羞帶怯的看著陸晉，只是轉到瑩玉身上時，便帶上了防備和嫉恨。
陸晉帶著瑩玉給三皇子行了禮，那位姑娘又給陸晉行了禮，便一臉好奇的問道：
“陸世子，這位妹妹是哪家閨秀？以前卻不曾見過。”
陸晉本來臉上帶笑，此時已然淡去，神色十分冷淡，“我師妹。”
“師妹？”這姑娘卻哪裏知道陸晉的過去，更不知師妹又是從何論起。只是看瑩玉的目光更加忌憚了些。她敏銳的察覺，陸世子對此女的與眾不同。且，這姑娘長得也太好看了些，讓人不喜。
三皇子卻是知道一些的，看著瑩玉的目光也帶著些好奇：“這位莫不就是林大人家的女兒？被忠孝王妃認作義女，又被封為縣主的那位姑娘？”
“我確實姓林，不過三皇子所說的人卻是我姐姐。”瑩玉並不羞於談論自己出身：“我不過是林家的庶女罷了。”
三皇子一挑眉，對她興趣不減，反到又增了一些。三皇子年紀不小，早已娶妻。但他卻還要以納妾，若是林大人的嫡女，他自然想也不敢想，可若是庶女，到可謀算一二。
“原來是林二姑娘，果然風姿不凡。”
那位姑娘卻像是抓了把柄，皺著眉：“我記得林大人嫡妻已故，亦未續娶，怎麽林二姑娘居然也進了宮？”
瑩玉好笑的看了那姑娘一眼，“怎麽？宮裏定了規矩，庶女不得參加宮宴麽？”
自然是沒有的，多的是人家沒有嫡出的女兒，只有庶出的女兒。女兒可是有著聯姻的重大責任，一個家族裏的女孩，別說嫡女庶女，便是侄女外孫女，甚至旁支庶出，只要足夠出色，都是難免要拉出來讓世人知道的。嫡女想法子嫁出去為正妻，庶女給人作妾……這宮宴上出現的人，可以毫不客氣的說，是這個國家第一等的人。若能在這裏把女兒推銷出去，便可換得最大的利益。
“果然是庶女，當真是伶牙俐齒。”
瑩玉不在乎旁人的看法，可這都到了眼前了，她自然也不會一味退讓。只見她眼睛一轉，看向三皇子：“我初次進宮，對宮中諸事皆是不知。這位姑娘如此瞧不起庶出，卻跟三皇子很是親厚……難道三皇子是皇後所出？”
一句話，三皇子和他那表妹齊齊變了臉色。
不是瞧不起庶出麽？誰又高貴過誰？當今皇後無子，所有皇子都是庶出。這位表妹一家都借著三皇子這個庶子呈威，又比誰高貴？
“你，表哥乃是皇子。又豈是你能比的？”
“閉嘴。”三皇子怒叱：“林二姑娘見諒，我這表妹被慣壞了，口無遮攔。回頭我便跟舅母說，讓她好生教導。”
瑩玉尚未開口，陸晉直接將話接了過去：“師妹向來大度，不會在意。”只是，他可從不大度。轉而看向瑩玉：“我看到林世叔了，似乎在找你，我送師妹過去。”
“也好。”瑩玉沖三皇子點了點頭，跟著陸晉離開。
他們一走，三皇子冷眼看向他表妹：“陸晉這裏，你別想了。”
“表哥？”
“表妹去舅母那裏吧。”蠢不可怕，可怕的不自知，還管不住嘴。林二姑娘能來這裏，不管是因為什麽緣故，那就是代表林如海的臉面。欺負了她能拉高她的身份，還是能得了什麽好處？不過是得罪了林如海罷了。尤其是在明知她是陸晉師妹，又跟著忠孝王妃來的前提下來還如此，便是連著陸晉，忠孝王府一起得罪了。
他現在拉攏他們還不及，她到好，一來就全得罪了。
等離了三皇子，瑩玉才將之前選好的禮物，借著袖袋取出來遞過去：“這是給師兄的新年禮物。”至於生辰什麽的，就不必說了。
“新年禮物？這是什麽說法？”
“祝師兄在新的一年裏，心想事成，身體安康啊。”
陸晉心底泛暖，沒客氣的直接收下。摸了摸身上，才道：“師兄沒準備。”
“師兄這一年已經送了太多禮物了。若還是過意不去，年初一給我送個紅包也就是了。”
“好，師兄定給師妹包個大大的紅包。”
說話間已到了林如海跟前，恰好黛玉也過來了，三方會面，便起身歸家。
到家之後，第一件事便燒了熱熱的水泡了個澡，出來後又喝了滾熱的湯。父女三人這才齊聚一處，準備守夜。到年初一，姐妹兩各得了大大的紅包，兩姐妹又奉上親手做的衣襪。
之後便是祭祖等一應習俗規矩……到傍晚，剛剛閑下來，陸晉便來了。給林家一家三口都準備了禮物，其中瑩玉的尤其厚重。
過年於交際一事總是忙碌的。時隔半年，瑩玉和黛玉再一次跟著林如海來到賈家。到了賈家才知道，賈元春已經歸家。她畢竟是出嫁的女兒，過年的時候，怎麽也不該在娘家的。聽說劉家並未來接，賈元春身體也未大好，是被賈政強行送回去的。說實話，做父親到這樣的地步，也確實枉為人父了。
只是探春卻並未如她們之前商議的那般跟著一起過去，但她此時的情況也不算多好。這確是瑩玉的功勞，那晚她得了消息後，便讓人想法子告訴探春。沒等賈元春開口，探春便病了。也不知她用了什麽手段，這一病竟再難好，直到林家一家來拜年，還躺在床上。屋裏藥味極重，久久不散。
偏這會兒王夫人出來了，又壞了這對母女的算計，探春的日子可見有多難。幸好還有惜春幫襯，才讓她堅持下來。
“也是可憐。”李嬤嬤每說到賈家這些閨女，可憐二字便要常掛在嘴邊。
對此瑩玉已不再評價，在這個世界待的時間越久，越了解這個時代女子的不易。可知道又如何呢？無人去抗爭，爭也爭不過。她運氣好遇著林如海這樣的開明的慈父，因此並未受到這樣的磨難。她沒有感同身受的感覺，因此也就談不上怒其不爭，哀其不幸。
黛玉並不知道賈元春和王夫人的算計，但她卻是真心憐惜賈家的姑娘。因此一過完年，就又把探春惜春兩個姑娘給接了過來。雖然王夫人不願意放人，可賈母並不放棄跟林家親近的機會，哪怕這機會不是賈寶玉，而是賈探春，她也樂見其成。
探春過來之後，不過三日病便好了大半，又過兩日，便已恢覆如常。
旁人雖心有猜疑，卻也沒人說出口，只當無事。
賈家兩位姑娘在林家待得開心，而賈家那邊，卻又開始鬧騰起來。
原因卻是新年剛開工，賈政就被停職回家了。本來就是個小官，做了幾十年都沒能升官，不過在原來位置上幹耗著，如今他是連幹耗著的資格都沒有了。
這事一出，賈家二房的天都塌了。
可面對這種事，賈家真的是一點法子都沒有。
一家子對坐愁城，欲哭無淚。
偏這時候，王夫人的兄弟王子騰要升官了。王夫人立時覺得有了依靠，想要重掌管家權。賈赦哪裏能容她？賈赦現在真的是不要臉皮了，誰讓他不痛快，他就鬧。他不怕丟人，只管鬧得人盡皆知。
弟媳婦一心爭大伯家的管家權是什麽道理？尤其是大嫂子還在呢？又不是缺胳膊少腿的，也沒瘋傻癡呆的……這事兒不管鬧到哪裏，都既不好聽又不好說。
而賈赦更絕，又一次鬧著要分家：“唉喲，再住一起這名聲還要不要了？弟媳婦整天盯著大伯的褲腰帶，這瓜田李下的，你們不要臉面，我還要呢！”
一句話，把一屋子人氣個倒仰。
這話何其難聽？
王夫人更是直接氣暈過去，這一次可不是假的。
“大哥說話何必這麽難聽？再說王氏即便旁的事上有所不對，但卻絕不可能……”後面的話，他這個正人君子實在是說不出口。
賈赦拔了下栓在腰上的庫房鑰匙，意味深長的道：“不盯著我的褲腰帶，怎麽就知道庫房鑰匙呢？可見是日日盯著，想著呢！”
“你閉嘴吧。”賈母氣的又要拿拐杖打他：“真正是孽障，我真是前世不休，生了你這個東西。”
賈赦已然全不在意：“母親這話說的好生沒理，難道他們做得，我竟說不得。也罷，不分家便不分家，到時外面傳了些什麽，可也就不關我的事了。說起來，寶玉那孩子，跟我到也有幾分像呢！”
好麽，賈母也被氣昏過去了。
只留下賈政，更不是賈赦對手，只一擡手就能嚇得他抱頭鼠竄。
賈赦想分家是真的。賈政被趕回家一事，旁人不知道，他卻大概猜得出，八成還是之前那事。之前沒動他，不過是因為他實為小人物，根本入不了別人的眼。如今這是遲來的清算……聖心難測，誰知道這波清算會到什麽時候？又到什麽程度？再牽扯到一起，說不定就連累了他們大房。那他們大房才要冤死了。
還是早早分開的好。
至於手段下作，惡心？他賈赦反正從來不是正人君子，名聲也早就臭不可聞，再臭一點，他半點不在意。
作者有話要說： 求支持感謝在2021-05-1723:23:30~2021-05-1823:41:18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減肥傷膝蓋10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
“好好的,怎麽就不行了呢？”這種問題,問黛玉基本問不出什麽來,別人家的陰私，黛玉是不愛探聽的。她這人骨子裏，有著一股君子的傲氣。至於趙嬤嬤她們就算知道，她不主動問，趙嬤嬤也不會說給她聽。
瑩玉要問，便只問李嬤嬤便可。她身邊的人知道她對這些感興趣,必定盡可能多打聽,把事實弄清楚，以便她詢句。
“六天前，可巧那天咱們府上去給賈家送年禮。就見賈大姑娘身邊的丫環抱琴，一身血的沖了進來,見著賈家的人，就哭著喊救命,直說她家大姑娘要被劉家人給害死了，可憐那抱琴，一身的血，身上到處都是傷，都不知道是怎麽從劉家逃出來的……”
瑩玉好奇的追問：“後來呢？賈家人去給賈元春撐腰了？”
對於這個問題，李嬤嬤一臉覆雜的搖頭：“賈家的爺們哦，真正是……”
“怎麽說？”
李嬤嬤繼續道：“當時賈家大房人沒在,只二房一家子在。可遇著這種事，那位寶二爺什麽也做不了，一頭撞進老太太懷裏，只管哭去了，比起那些小姑娘還不如。那位二老爺更是叫人不知說什麽才好，只道是嫁雞隨雞，嫁狗隨狗。既嫁進了劉家，那就是劉家的人，生死都由劉家，與他們賈家再不相幹……姑娘您聽聽，這說的是人話麽？那難道不是他的親生女兒？這娘家難道不給出嫁的女兒撐腰？更令人寒心的是，他連問都不問一聲，便準備袖手旁觀。當真是枉為人父！”
不是人話，但卻確實是那位賈政賈二老爺會說的話。
“後來沒法子，老太太叫來了賈家大老爺。老太太拿了壓箱底的東西給了他，才換得他去了一趟劉家。賈大老爺到是有本事的，帶著人去了一趟，就賈大姑娘給接了回來，之後請醫問藥，好不容易把命保住。”
瑩玉：“她之前卻是因何危急？”
李嬤嬤：“那位賈大姑娘是小產了，被人害得。劉家上下竟不給請醫，只隨她自己掙命。”
嘶！瑩玉輕吸了口氣。“那也是劉家的孩子，怎麽劉家如此狠心？”
“這事說起來，真不知該說誰好。那位姑爺雖然不誠，成親之後，就接了兩個庶子回來。但對大姑娘不說如何愛重親厚，到也還算尊重。這幾個月來，大姑娘偶爾回來，瞧著日子過的該是不錯的。想來以大姑娘的手段，在劉家當能立得住。直到大姑娘有了身孕……都說為母則強，大姑娘怕將來兩個庶子壓在自己嫡子頭上，這心裏便不得勁。這幾個月來，這兩個庶子真正是多災多難。直到十來天前，其中一個庶子竟是落了水。這寒冬臘月的，一個小孩子家家的，在冰水裏泡了許久，哪裏還救得活？”
“大姑娘也是在那時候曝出有身孕的喜訊……”李嬤嬤又是搖頭：“大姑娘大概以為，肚子裏的孩子便是她的護身符。卻忘了，她的孩子還沒出生，她就為他百般算計，可那孩子也是有母親的。即使那只是個妾，到底是生母。那是人家十月懷胎生下，又精心養到這麽大，是後半生的指望。她這一下把人害了，人家沒了那麽大個孩子，心肝都給挖了，後半輩子的指望也沒了，怕是連死都不怕了，哪裏還會在乎這個？這報應可不就來了？”
瑩玉快速的總結了一下，賈元春宅鬥，贏了一局，卻把人逼到了絕路，讓人反撲了。
瑩玉對賈元春一點都可憐不起來。不管是報應也好，還是人家報仇也罷，她自己先撩的。當然，劉家也不厚道，藏著兩個庶子，議婚前不說。這事該怪作媒的人，可作媒的都死了，怨也怨不著人。庶子小妾無辜嗎？也並不完全無辜。在嫡妻眼裏，他們的存在就是原罪……可這事能怨他們嗎？瑩玉相信，如果給他們選擇，他們肯定更願意當嫡妻嫡子。這是時代決定的，他們怨嗎？怨，可他們卻是連怨誰都不知道……
所以這事啊，誰都有錯，誰也不無辜，是什麽樣的下場，都各自受著吧。
至於這其間諸人算計手段，她更沒辦法評價。只是相對來說，對賈元春更不喜罷了。哪怕是這個世界，動輒要人性命，還是小孩子的性命的人，總是讓人覺得可怕的。
不由又想到自已，說起來，她的運氣其實是好的。身為庶女，又生而體弱，在嫡母眼裏，根本沒有半點威脅。如今嫡母不在，父親對她跟嫡女卻是難得的一視同仁。黛玉這個嫡姐心性純良，與她從無搶奪爭執。因此，家中一派和氣，她在這府裏才能如此自在，如此受尊重。
她過的如此好，是她的運氣。放到任何其他人家，也是不可能再如此的。
“如今那位賈元春如何了？可回了劉家？”
“命是救了回來，身子卻毀了，如今只躺在床上，起不來身。聽說，以後也不能再有孩子，只是這話不知是真是假。賈家傳出來的消息，卻也無從驗證。人到是還在賈家，劉家那位姑爺隔三岔五的去探望，卻從未提接人一事。這以後，還不知如何了結。”
對於賈元春，庶子是眼中釘，肉中刺。可對於劉家，那是他們家的骨肉，養到這麽大，被害死了，心裏自然又怨又恨。本來若是賈元春肚子的孩子保住了，庶子換嫡子，劉家說不得要忍一忍，可庶子沒了，嫡子也沒了，劉家怎麽可能輕易的就原諒？尤其賈元春不生生了，在劉家就更不重要了，沒準還嫌棄的很。
道理都極易明白，不需人解釋，瑩玉自己就能說通這個理。可心裏卻難免唏噓，這個時代，女子著實太難了些。
到了晚間，瑩玉便離魂去了賈家，欲親自看一看，賈元春如今的情形。誰想這一次到是來的巧，正好聽著賈元春跟王夫人正商量事情。而聽了她們商議的內容之後，她對賈元春最後一點憐憫也消失的幹幹凈凈。
王夫人出來雖不在意料之中，但也不算突兀。賈元春是她親生女兒，親生女兒生死一線，又豈能不讓生母出來見一見，照顧一二？這出來了，再想關回去，自然就難了。
所以，瑩玉一過來，就看到這對母女在一處。
結果她豎著耳朵一聽，就聽王夫人正勸賈元春：“你啊，太急切了些。”王夫人教導於她：“兩個庶子罷了，何需你舍了自己體面去算計？只要把管家權捏在手裏，他們還能逃脫得了你的手掌心不成？到時搓圓捏扁皆由著你來……死了雖一了百了，於你有什麽好處？到不如讓他們活著，那才能叫他們難受。”
賈元春哭得更厲害，王夫人忙勸：“快莫哭了，你正小月子，把身體養好是正經。待身子好了，早早回去，把事情了理幹凈，莫跟姑爺離了心。”
“可我再不能有孩子了！”
“大夫也說了，只是不易再有孩子，也沒說一定不能。只慢慢調理著，不到最後，誰知道會怎麽樣呢。”頓了一下，又道：“待你這次回去，讓你三妹妹陪著你一起回去。”
賈元春一聽這話，面色就是一變。王夫人連忙安撫道：“莫急，且聽我說。我知我兒心裏難受，可身為女人，總要有個自己的孩子。你如今是這番模樣，已是不能更改。劉家也不會聽之任之，於其不得不將那些個庶子收到名下，到不如讓探春過去。她與你血脈相連，生出來的孩子，與你也更親近。此番她隨你去作伴，沒名沒份，只需與姑爺生米做成熟飯，她怕是羞也羞死了，哪裏敢出頭。且她生母親弟都在我手裏，必不敢違逆了你去。倘或能一舉得子，到時去母留子，再無後顧之憂。”
賈元春聽了眼神閃爍，心中又是不甘又是怨恨，可到底理智占了上風。她知道，這是最好的辦法。“我本是想用抱琴的。”
“傻。”王夫人戳了下她的額頭：“抱琴從小跟著你，知你太多事情，用在別處再無不妥，卻萬萬不可讓她跟了姑爺。”
“這是為何？”
“你還是年輕，這女人啊，一旦跟了男人就不一樣了。哪怕之前再是忠心，可一旦她成了姑爺的人，這心就會掛在姑爺身上。若是再有了孩子，她豈能不爭不搶？到了那時，她對你一切了如指掌，最是容易讓你吃虧。”
賈元春生出一身冷汗，“母親果然見多識廣。”
“好了，你好生養著罷。什麽都沒你自己個兒身子重要……”
“女兒知道了。”
王夫人離開了，賈元春兀自沈思了一會兒，才叫來抱琴。
“換琴，對於以後，你有什麽想法？”
抱琴怔了下才道：“自然是跟著姑娘，侍候姑娘。”
賈元春見著，只得把話說明白：“我是問你，你想嫁個什麽樣的人。”
抱琴臉刷的就紅了，“姑娘真是的，憑白的拿我打趣。”
賈元春悠悠一嘆：“我哪裏是打趣你，不過是心有所感罷了。直到這會兒，我才真正明白，女怕嫁錯郎這話的真義。這嫁錯了男人啊，真正是如同泡在黃蓮水裏一樣。我已經是這般了，這輩子也只能受著。可我還是希望你能比姑娘我幸運一些……你從小就侍候我，又跟著我在宮裏闖了一翻，姑娘我沒別的能耐，可成全你一場還是可以的。”
“姑娘。”抱琴感動的兩眼含淚，輕泣出聲。一為姑娘待她之心，二為姑娘的悲苦。
“咱們女人的命都夠苦的了，你就別哭了。”賈元春苦笑：“你且回去好生想想，想好了就來跟姑娘說。趁著這會兒還在賈家，姑娘我還有些自由，就替你辦了。待回了劉家，只怕又有一場仗要打，到時怕是顧不上你了。”
“姑娘，奴婢不想嫁人，只想侍候姑娘一輩子。姑娘莫要再說了，奴婢明兒就自梳了去……”
“你這又是何苦？”賈元春也落了淚；“咱們姐妹兩相依為命這麽些年，宮中那樣的龍潭虎穴都闖了過來，還有什麽可怕的？只是姑娘我命不好，落得這般結果。可我總想著，要你好好的。讓我也看看，這世間的女子，不全是這麽命苦的。”
“奴婢知道姑娘是為奴婢好，可奴婢真心覺得，待在姑娘，侍候姑娘一輩子便是最好的事。”說著，急急的行了一禮，沖了出去。
待抱琴一走，賈元春摸了摸臉頰上的淚，這才緩緩勾起了嘴角。
瑩玉看著這一幕幕，只覺心頭發寒。
…………
瑩玉回來時本就是年底，回來沒兩天，便是過年。
到了年底，宮中設宴，林如海及家眷都有進宮資格。本來去年便是如此，只是家中沒有夫人，兩個姑娘家不好進宮。今年因為黛玉認了義母，所以一早，王妃便派人來說。如果她們姐妹想進宮，可跟著她去。
黛玉身為縣主，深受皇恩，不去不行。瑩玉對皇宮好奇，便幹脆也跟著去見識一番。
進宮時，她們姐妹跟忠孝王妃同行。進了宮後，也一直跟在她身邊。因著黛玉是她義女，所以林家姐妹在世人眼裏，並不算無名。只是世人看人都更重名和利，黛玉乃是嫡女，又有王妃義母。理所當然的便得了眾人尊重。瑩玉則不同，在她們眼裏，她連名字都沒有。世人只知她是林如海的庶女，是林黛玉的庶妹。
王妃收義女沒她的份，皇上封封時，也沒她什麽事。因此，難免要小看她幾分。
瑩玉自己不在意，到是黛玉很是不快。
“都是一群俗人，哪裏知道妹妹的好。”
“我當然是好的，只是世情如此罷了。”瑩玉是真不在意。“何況，她們也不過只是低看我幾分，又不能做什麽。我又不靠著她們過活，何需在意？”
黛玉道：“以前，我也曾告誡自己，萬事無需入心。現在想想，不過是無奈罷了。但凡能爭得贏，又為何不爭？如今父親尚在，妹妹本也極其出色，豈容她們看輕！”
瑩玉笑了：“爭贏了又如何呢？”
黛玉微怔。瑩玉繼續道：“不過是不相幹的人，哪裏值得我為她們費心？只要姐姐和父親不看輕我便可。”
“妹妹是最好不過的妹妹。想來在父親心裏，妹妹也是最好的女兒。”頓了一下，又加了一句：“想來在陸世子眼裏，妹妹是最好的師妹。”
瑩玉又笑開了：“這便夠了呢。”
“你們姐妹在說什麽悄悄話？”王妃一直註意著她們，見她們說的開心，不由好奇。
瑩玉跟王妃也熟悉的很，只是她跟王妃沒有母女緣份。也是瑩玉刻意為之，義母也是母，一旦認了，得了這份榮耀，就要受這份管。她只想有林如海一個父親教導，並不想再給自己添一個母親。
但相處久了，感情還是有幾分的。
“正說這外面天冷的很，卻不知道這殿裏怎麽這般暖和，雖有火爐，卻也並不多熱……好生奇怪。”
王妃大笑：“哈哈，當年我第一次參加宮宴時，也是奇怪了許久。不若你們猜猜，到底是什麽緣故。”
黛玉之前還沒註意到這點，這會兒卻不由得四下張望，突的她伸手觸了觸身後的柱子。這樣的柱子大殿裏有許多，因大殿極大，這些柱子並不顯眼。此時一觸之下，她猛的瞠大眼睛：“這柱子是熱的，難道這殿裏的溫度竟是因這柱子的緣故？”
王妃點頭讚道：“我兒果然靈慧，可不就是如此。”至於具體什麽原理，其實王妃也並不知道。且她年年進宮，已然習慣了這些，也就不去追根究底了。
可這對黛玉和瑩玉卻極為新奇，兩人繞著柱子研究了許久，可惜並沒有結果。王妃也不約束她們，直到又有人來，才將她們叫到身邊，給她們介紹其他貴婦人。
而一如之前，這些人的註意力依舊在王妃和黛玉身上，對瑩玉都是淡淡的，或是無視。雖然時間短，但瑩玉已經快速的習慣了。這種時候，哪個夫人要是突然對她熱情有佳，那她就該擔心，這家人是不是跟林家有仇了。
因為不管在哪家，嫡庶都是天然的敵對關系。嫡出只跟嫡出相交，你當著嫡出的面誇庶出的，要麽就是有心做什麽，要麽就是有仇。
所以這種時候，真的是不能爭，被無視就是最大的自在。
不一會兒，宮裏最大的幾位大佬來了。
皇帝皇後，太上皇以及甄貴太妃，他們的到來，也意味著宮宴正式開始。皇帝和太上皇先後說了開場詞，接下來便各自飲宴。瑩玉掃了離皇帝最近的幾個位置，陸晉的位置就在那裏。與諸位皇子們一起，他的位置不上不下，正合適。
正巧她看過去時，陸晉也看過來。兩人相視一眼，很快便轉開，卻都未有其他動作。
只是不一會兒，一個宮女端了一盤果盤過來，裏面正是她喜歡的幾樣。不必猜，必是陸晉讓人給送的。
這動作不大，離得遠的看不到，離得近的卻是一清二楚。王妃便笑：“難得阿晉這麽有心。”
瑩玉亦笑：“師兄大概是頭一次當兄長，所以總是想照顧我呢。”
王妃拍了拍她的手：“你師兄新舊交替時出生，莫忘了。”
瑩玉怔了一下，忙道：“多謝王妃提點。”
新舊交替，新年舊年交替之時，可不正是大年三十麽。當初前太子宮宴上起事，陸晉母親受傷加早產生下的他。新舊交替，母子兩卻一生一死，從此家破人亡……這樣的日子，對陸晉來說，只怕也是悲喜交加。難怪之前無人提起，便是陸父也從不強求他去陪他一起過年。對於陸晉，母親從未見過面，感情有限。可對於陸父，這一天卻是他愛妻的祭日。只怕，未必有多麽想見這個兒子！
但不管於他是如何的，沒想到則罷，想到了，這生日禮物卻是一定要準備的。只是如今已是年三十，陸晉會在宮中守歲。她的禮物只能今晚送出，再晚就錯過了。
瑩玉並未準備禮物，但這並不能難倒她。畢竟她是有空間的人，而且裏面還因為林如海打掩護，她藏了不少東西在裏面。
於是她一邊吃著陸晉讓人送上來的水果，一邊在空間裏翻找，想找一個合適的東西當作禮物。
宮宴雖然是宴，但顯然，沒有人是真心來吃東西的。待酒菜上齊，眾人就忙活開了。一會兒有哪家閨秀想要獻藝，一會兒有哪家少年郎想要獻才。上坐的四位，憑著喜好或是誇讚或是賞賜。若是運氣好，還能得了皇家青眼，直接給賜婚給皇子王子的，那可就一步蹬天了。
瑩玉和黛玉年歲正小，這些都跟她們無關。兩人只管看熱鬧，增長見識。
宮宴進行到一半，太上皇便先帶著甄貴太妃離席。又過片刻，皇上皇後也離開。他們這一走，留下的人就自在了。很多人離了席，在殿間走動，各家夫人也時不時的碰個頭。
據瑩玉觀察，這一晚上，到是成了幾對無關情愛的親事。
瑩玉正看的熱鬧，便聽一聲“師妹”響起，轉頭一看，正是不知何時過來的陸晉。有些意外，剛剛她還瞧著他正跟三皇子在一處，那三皇子很是熱心的想將他母族的一位小姐介紹給他呢。這一眨眼的功夫，居然就到了她這裏。
王妃和黛玉這會兒不在，他便十分坦然的坐在她邊上。
“師兄怎麽過來了？”
“年年宮宴都是如此，無聊的很。”轉而又問：“宮宴上的食物端到跟前都冷了，再好的手藝也無法入口。師妹怕是要餓著了，到是水果和點心勉強還能吃一些，只是別吃太多，都是冷食，怕是克化不了……”
“我早猜到了，所以進宮前就吃了半飽。”瑩玉小聲回道。
陸晉便笑：“不愧是我師妹，跟師兄想到一處去了。”
正說著，之前那三皇子帶著一個小姑娘過來了。那姑娘看著不過十一二歲的模樣，一雙杏眼含羞帶怯的看著陸晉，只是轉到瑩玉身上時，便帶上了防備和嫉恨。
陸晉帶著瑩玉給三皇子行了禮，那位姑娘又給陸晉行了禮，便一臉好奇的問道：
“陸世子，這位妹妹是哪家閨秀？以前卻不曾見過。”
陸晉本來臉上帶笑，此時已然淡去，神色十分冷淡，“我師妹。”
“師妹？”這姑娘卻哪裏知道陸晉的過去，更不知師妹又是從何論起。只是看瑩玉的目光更加忌憚了些。她敏銳的察覺，陸世子對此女的與眾不同。且，這姑娘長得也太好看了些，讓人不喜。
三皇子卻是知道一些的，看著瑩玉的目光也帶著些好奇：“這位莫不就是林大人家的女兒？被忠孝王妃認作義女，又被封為縣主的那位姑娘？”
“我確實姓林，不過三皇子所說的人卻是我姐姐。”瑩玉並不羞於談論自己出身：“我不過是林家的庶女罷了。”
三皇子一挑眉，對她興趣不減，反到又增了一些。三皇子年紀不小，早已娶妻。但他卻還要以納妾，若是林大人的嫡女，他自然想也不敢想，可若是庶女，到可謀算一二。
“原來是林二姑娘，果然風姿不凡。”
那位姑娘卻像是抓了把柄，皺著眉：“我記得林大人嫡妻已故，亦未續娶，怎麽林二姑娘居然也進了宮？”
瑩玉好笑的看了那姑娘一眼，“怎麽？宮裏定了規矩，庶女不得參加宮宴麽？”
自然是沒有的，多的是人家沒有嫡出的女兒，只有庶出的女兒。女兒可是有著聯姻的重大責任，一個家族裏的女孩，別說嫡女庶女，便是侄女外孫女，甚至旁支庶出，只要足夠出色，都是難免要拉出來讓世人知道的。嫡女想法子嫁出去為正妻，庶女給人作妾……這宮宴上出現的人，可以毫不客氣的說，是這個國家第一等的人。若能在這裏把女兒推銷出去，便可換得最大的利益。
“果然是庶女，當真是伶牙俐齒。”
瑩玉不在乎旁人的看法，可這都到了眼前了，她自然也不會一味退讓。只見她眼睛一轉，看向三皇子：“我初次進宮，對宮中諸事皆是不知。這位姑娘如此瞧不起庶出，卻跟三皇子很是親厚……難道三皇子是皇後所出？”
一句話，三皇子和他那表妹齊齊變了臉色。
不是瞧不起庶出麽？誰又高貴過誰？當今皇後無子，所有皇子都是庶出。這位表妹一家都借著三皇子這個庶子呈威，又比誰高貴？
“你，表哥乃是皇子。又豈是你能比的？”
“閉嘴。”三皇子怒叱：“林二姑娘見諒，我這表妹被慣壞了，口無遮攔。回頭我便跟舅母說，讓她好生教導。”
瑩玉尚未開口，陸晉直接將話接了過去：“師妹向來大度，不會在意。”只是，他可從不大度。轉而看向瑩玉：“我看到林世叔了，似乎在找你，我送師妹過去。”
“也好。”瑩玉沖三皇子點了點頭，跟著陸晉離開。
他們一走，三皇子冷眼看向他表妹：“陸晉這裏，你別想了。”
“表哥？”
“表妹去舅母那裏吧。”蠢不可怕，可怕的不自知，還管不住嘴。林二姑娘能來這裏，不管是因為什麽緣故，那就是代表林如海的臉面。欺負了她能拉高她的身份，還是能得了什麽好處？不過是得罪了林如海罷了。尤其是在明知她是陸晉師妹，又跟著忠孝王妃來的前提下來還如此，便是連著陸晉，忠孝王府一起得罪了。
他現在拉攏他們還不及，她到好，一來就全得罪了。
等離了三皇子，瑩玉才將之前選好的禮物，借著袖袋取出來遞過去：“這是給師兄的新年禮物。”至於生辰什麽的，就不必說了。
“新年禮物？這是什麽說法？”
“祝師兄在新的一年裏，心想事成，身體安康啊。”
陸晉心底泛暖，沒客氣的直接收下。摸了摸身上，才道：“師兄沒準備。”
“師兄這一年已經送了太多禮物了。若還是過意不去，年初一給我送個紅包也就是了。”
“好，師兄定給師妹包個大大的紅包。”
說話間已到了林如海跟前，恰好黛玉也過來了，三方會面，便起身歸家。
到家之後，第一件事便燒了熱熱的水泡了個澡，出來後又喝了滾熱的湯。父女三人這才齊聚一處，準備守夜。到年初一，姐妹兩各得了大大的紅包，兩姐妹又奉上親手做的衣襪。
之後便是祭祖等一應習俗規矩……到傍晚，剛剛閑下來，陸晉便來了。給林家一家三口都準備了禮物，其中瑩玉的尤其厚重。
過年於交際一事總是忙碌的。時隔半年，瑩玉和黛玉再一次跟著林如海來到賈家。到了賈家才知道，賈元春已經歸家。她畢竟是出嫁的女兒，過年的時候，怎麽也不該在娘家的。聽說劉家並未來接，賈元春身體也未大好，是被賈政強行送回去的。說實話，做父親到這樣的地步，也確實枉為人父了。
只是探春卻並未如她們之前商議的那般跟著一起過去，但她此時的情況也不算多好。這確是瑩玉的功勞，那晚她得了消息後，便讓人想法子告訴探春。沒等賈元春開口，探春便病了。也不知她用了什麽手段，這一病竟再難好，直到林家一家來拜年，還躺在床上。屋裏藥味極重，久久不散。
偏這會兒王夫人出來了，又壞了這對母女的算計，探春的日子可見有多難。幸好還有惜春幫襯，才讓她堅持下來。
“也是可憐。”李嬤嬤每說到賈家這些閨女，可憐二字便要常掛在嘴邊。
對此瑩玉已不再評價，在這個世界待的時間越久，越了解這個時代女子的不易。可知道又如何呢？無人去抗爭，爭也爭不過。她運氣好遇著林如海這樣的開明的慈父，因此並未受到這樣的磨難。她沒有感同身受的感覺，因此也就談不上怒其不爭，哀其不幸。
黛玉並不知道賈元春和王夫人的算計，但她卻是真心憐惜賈家的姑娘。因此一過完年，就又把探春惜春兩個姑娘給接了過來。雖然王夫人不願意放人，可賈母並不放棄跟林家親近的機會，哪怕這機會不是賈寶玉，而是賈探春，她也樂見其成。
探春過來之後，不過三日病便好了大半，又過兩日，便已恢覆如常。
旁人雖心有猜疑，卻也沒人說出口，只當無事。
賈家兩位姑娘在林家待得開心，而賈家那邊，卻又開始鬧騰起來。
原因卻是新年剛開工，賈政就被停職回家了。本來就是個小官，做了幾十年都沒能升官，不過在原來位置上幹耗著，如今他是連幹耗著的資格都沒有了。
這事一出，賈家二房的天都塌了。
可面對這種事，賈家真的是一點法子都沒有。
一家子對坐愁城，欲哭無淚。
偏這時候，王夫人的兄弟王子騰要升官了。王夫人立時覺得有了依靠，想要重掌管家權。賈赦哪裏能容她？賈赦現在真的是不要臉皮了，誰讓他不痛快，他就鬧。他不怕丟人，只管鬧得人盡皆知。
弟媳婦一心爭大伯家的管家權是什麽道理？尤其是大嫂子還在呢？又不是缺胳膊少腿的，也沒瘋傻癡呆的……這事兒不管鬧到哪裏，都既不好聽又不好說。
而賈赦更絕，又一次鬧著要分家：“唉喲，再住一起這名聲還要不要了？弟媳婦整天盯著大伯的褲腰帶，這瓜田李下的，你們不要臉面，我還要呢！”
一句話，把一屋子人氣個倒仰。
這話何其難聽？
王夫人更是直接氣暈過去，這一次可不是假的。
“大哥說話何必這麽難聽？再說王氏即便旁的事上有所不對，但卻絕不可能……”後面的話，他這個正人君子實在是說不出口。
賈赦拔了下栓在腰上的庫房鑰匙，意味深長的道：“不盯著我的褲腰帶，怎麽就知道庫房鑰匙呢？可見是日日盯著，想著呢！”
“你閉嘴吧。”賈母氣的又要拿拐杖打他：“真正是孽障，我真是前世不休，生了你這個東西。”
賈赦已然全不在意：“母親這話說的好生沒理，難道他們做得，我竟說不得。也罷，不分家便不分家，到時外面傳了些什麽，可也就不關我的事了。說起來，寶玉那孩子，跟我到也有幾分像呢！”
好麽，賈母也被氣昏過去了。
只留下賈政，更不是賈赦對手，只一擡手就能嚇得他抱頭鼠竄。
賈赦想分家是真的。賈政被趕回家一事，旁人不知道，他卻大概猜得出，八成還是之前那事。之前沒動他，不過是因為他實為小人物，根本入不了別人的眼。如今這是遲來的清算……聖心難測，誰知道這波清算會到什麽時候？又到什麽程度？再牽扯到一起，說不定就連累了他們大房。那他們大房才要冤死了。
還是早早分開的好。
至於手段下作，惡心？他賈赦反正從來不是正人君子，名聲也早就臭不可聞，再臭一點，他半點不在意。
作者有話要說： 求支持感謝在2021-05-1723:23:30~2021-05-1823:41:18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減肥傷膝蓋10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