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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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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陽牧秋:“……為什麽?”與自己雙修一次,難道不是事半功倍嗎,銀絨為什麽要拒絕,反應還這麽激烈?

可銀絨哪裏敢說實話,含糊道:“不行就是不行。”

城陽牧秋:“你還在怨我?”

銀絨:“……”

城陽牧秋煩躁道:“因為從前對你太苛刻,還是因為未曾尊重你,只讓你像靈寵一般睡蒲團,所以無法釋懷,還是因為陳向晚?陳向晚的事情本尊可以解釋,可以當著你的面,同他講清楚……你怨我也要說出理由,萬事都可以解決,事情一了,我們便回太微境,本尊沒有耐心與你耗太久。”

銀絨終於忍無可忍:“誰要回太微境了!都說了我不回去!”

這還是小狐貍精第一次對他發脾氣,城陽老祖竟被震懾住了,閉了嘴,等著他的下文。大約是祖宗的默許給了銀絨勇氣,他咬咬牙,氣鼓鼓地說:“什麽陳向晚,什麽狗窩蒲團,你就不能找找自己身上的原因嗎?”

“可能我不喜歡,只是單純因為你活兒爛呢?”

城陽牧秋:“?!”

銀絨一鼓作氣:“您是高高在上的仙尊,可能聽不懂市井粗鄙之言,那就容我解釋一下,活兒爛,就是你技術不行,本來那麽大的本錢,應該很容易讓彼此愉快的,但你只顧自己爽,弄得別人很疼,你沒發現每次都把我弄哭了嗎?要不是本妖掛念著取回妖丹,才不會跟你做第二次呢!”

是男人,都不能被人說不行,這個準則,在當世第一大能朝雨道君身上竟然也不能免俗,城陽牧秋一臉難以置信又備受打擊的表情:“真的?”

“真的不能再真!”銀絨控訴,“我的妖丹已恢覆得七七八八,還差那一點,就不勞煩仙尊了,您發發慈悲,放過我吧,我好好一只媚妖,現在得了自由身,竟然都不敢同別人雙修,因為一想到那事兒就屁股疼!”

銀絨委屈極了,很大聲地控訴完,又意識到自己方才是在對傳說中的城陽老祖發脾氣,著實膽肥,便又慫兮兮地將頭頂毛絨絨的狐耳向後趴在腦袋上,可琥珀色的眼睛還瞪得很大,胸脯也挺著,又兇又慫。

城陽牧秋:“……”

老祖半晌沒說話,倒是洞府外有了動靜,人的腳步聲由遠及近,緊接著是少女的驚呼:“呀!”

戚無垢低聲提醒徒弟,遙洛才驚慌地捂住嘴——這位頗見過些世面的大師姐,也被洞府中的慘相驚得不忍直視了。

戚無垢到底是一派掌門,在這般修羅地獄的情形中,也能保持鎮定:“城陽仙尊恕罪,我們接應晚了,在山中遇到逃亡的妖族,想必是這裏的漏網之魚,只殺了其一,雖重傷另外一只,卻讓它逃掉了。”

城陽牧秋這才從方才的情緒中緩過來:“無妨,你們能跟來已實屬不易,那並非漏網之魚。”

需要留一兩個活口,回去告訴他們主子,銀絨有本尊護著,不是他們能覬覦的人。

“將那些沒用的鄉野村夫弄回去吧。”他吩咐道。

“是。”戚無垢不大明白這些遇難的年輕後生,怎麽招惹到了老祖,竟被他稱為“沒用的鄉野村夫”——要知道,城陽老祖一向很註重名聲,無論何時都不忘維持清冷孤絕的高人形象——但還是手腳麻利地用傳音符招來弟子,替這五十餘個村民診治、驗傷。

對了,還有陳少宗主,還沒從幻境中醒過來,也需通知萬劍峰的四位前來看顧一二。

這些後續瑣碎的小事原本不勞城陽老祖大駕,可因為銀絨留下,他也沒離開,只在一旁負手而立,看銀絨忙前忙後地幫忙救治這五十餘個遇難的後生,臉色陰沈得可怕,嚇得星輝樓的年輕女弟子們大氣也不敢喘,更別提那些凡夫俗子們。

唯有銀絨一個早已習慣了祖宗的陰晴不定,渾然不覺地在人群中流竄,還時不時拿只毛筆,用舌頭舔一舔,再往本子上寫寫畫畫。

“銀絨一片赤子之心,倒像個兢兢業業的郎中,開方子似的。”陳向晚已醒了過來,看起來完全沒有任何後遺癥,折扇一展,唇角含笑,又是個溫潤如玉的世家公子。

城陽牧秋如今怎麽看他怎麽覺得不順眼。

陳向晚卻很沒有招人嫌的自知之明:“說起來很怪,自認為喜歡一個人,便越看越喜歡。牧秋兄,向晚不才,覺得討厭一個人,或者懼怕一個人大抵也是如此,越糾纏,反而把人推得越遠。”

城陽牧秋皺起眉:“你到底想說什麽?”

陳向晚:“牧秋兄,你當年當眾拒絕婚約,後來又私下說,欠我一個人情,如今我想到讓你用什麽來還了。”

城陽牧秋不等他說完,就斷然道:“不行!”

“……”陳向晚,“你又不喜歡他,急著追出來,不過是把他當做所有物、當做靈寵,和家裏的阿貓阿狗跑丟了有什麽區別?”

城陽牧秋:“……”

“被我說中了?”陳向晚,“這些年我也想明白了,你修無情道,根本不懂什麽是喜歡,何必妨礙道心——”

“你怎知我不喜歡他。”城陽牧秋喃喃打斷陳向晚,便揚長而去。

也許我真的不懂什麽是喜歡,但你怎知我不喜歡他。至少,博古塔的問情石不會說謊,心中有了情,便再也無法以咒法敲開問情石,打開博古塔。

不過幾句話的工夫,銀絨便跑得不見蹤影,好在這時候不用再刻意隱藏修為,城陽牧秋鋪開神識,很快便找到了自家狐貍精,而後心中的妒火更盛了:

銀絨和星輝樓的大師姐遙洛躲在洞府後無人的角落,正頭挨著頭,舉止親昵地不知在說些什麽。

城陽牧秋掐了個法訣,這才拋開周遭亂嗡嗡的雜音,聽清了對話:

遙洛:“真弄不明白,為什麽掌門師尊一定要救他們,章河村窮得叮當響,他們交的那點子‘歲貢’,還不夠我們姊妹買幾樣法器呢,竟然把我們當做奴婢使喚了!埋怨我們辦事不利,現在才救人。”

銀絨:“對對,還有章老大,去大街上鬧事的時候,那副嘴臉多難看。”

遙洛:“他們就是不服氣我們星輝樓全是女子。”

銀絨:“就是就是,他們不過多長了根玩意,就把自己當盤菜了,我跟你講,成色我都驗過了,大部分都是外強中幹,送到眼前我都不采補的,太弱!”雖說祖宗活兒差了點,但本身的硬件是真的強,有他珠玉在前,一般的‘爐鼎’,還真入不了“胡老爺”的眼。

遙洛:“師尊總說周濟凡人,保護弱者,是我們修士的本分,但我就是氣不過。”

“誰說不是呢,不過,也並不是人人都這般沒良心,”銀絨掏出個小本子,“我把那些滿嘴噴糞的家夥名字都記下了。”

銀絨叼著毛筆,嘿嘿笑道:“反正他們被妖物拖進洞府,多多少少都受了瘴氣,你們只是修士,又不是神醫,誰能保證每個人都完全治好沒有後遺癥呢?”

遙洛眼睛都亮了,忍不住上手捏銀絨的臉:“你真機靈!我怎麽沒想到,這件事本就是交給我處理,對那些不知感恩的東西小懲大誡不難……咦?這是什麽本子,‘記仇本’?”

銀絨齜出兩個尖尖小小的雪白犬牙,奪回本子:“這兩頁給你撕下來吧,本子我要收起來啦,這是我的私隱,萬一丟了,或是被別人看到,我小命不保!”

“哪有那麽邪乎!”

“你不知道,我還寫過大人物的壞話呢。”

遙洛以為銀絨在開玩笑,配合道:“那可得收好了!”

銀絨:“當然當然!什麽都可以丟,就是它不能丟!”

下一刻,城陽牧秋收回神識,手裏已捏著那本‘記仇本’,上面的字跡又大又醜,墨跡也沾得亂七八糟,但尚可辨認。

隨便翻開一頁,就見上面赫然寫著“這次分明是城陽世美強上了我,卻還是一副被玷汙了的模樣,要不是打不過,早就揍他了。修無情道的人,都這麽討厭嗎?”

“五百歲的童子雞真是糟糕透頂,就知道蠻幹,差點沒把本妖捅爛了,他如果不是太微境掌門,一定會打一輩子光棍吧。”

城陽牧秋:“…………”

自己,真的,有那麽差嗎?

扮作血姑的馬妖,撒開蹄子,使出畢生功力逃出了荒山,輾轉飛奔進數百裏之外的搖光洞,進了洞府,便直撲倒在寶座下,哭聲震天:“大人要給小的們做主啊!少主他,他軟硬不吃,胳膊肘往外拐,竟與那些牛鼻子聯合起來,反過來對付我們,有個穿黑袍的大個子修士,他一個人屠了我們所有弟兄!”

“就連蛇兄也……竟在他手底下沒走過一個回合!若不是我跑得快,也沒有命回來見大人您了!”

寶座之上的魁偉男子皺起劍眉,震驚道:“鼓蛇竟被他一招制服?你再仔細說說,那是個什麽樣的修士?”

聽了馬妖的敘述後,男子先是大罵他“有眼不識泰山,那便是傳說中的城陽老祖!”

成功把馬妖嚇得魂飛魄散後,又冷笑:“咱們‘少主’還真抱上了他的大腿,不過,我們原本就是要找他覆仇的,正好。”

“馬通達,你說以少主的姿色,能迷惑他多久?”

“十方剎大人,”馬妖中肯道,“少主的樣貌、身段,萬裏挑一,我老馬活了幾百年,再沒見過比他更勾人……啊,屬下該死!”

馬妖扇了自己一嘴巴,見十方剎面色如常,並沒有因為自己詆毀“少主”而有任何不悅,才放下心,繼續道,“屬下拙見,城陽老祖應該是故意放我一條生路,回來送信,目的就是敲山震虎,警告我們不準再騷擾少主。”

“那便暫且等一等,三百年都等了,不差這一時半刻,”十方剎從容地說,“城陽衡是無情無義之人,熱度一退,少主失去庇護,便是我們趁虛而入的好時機。”

城陽牧秋一目十行地將“記仇本”一字不漏的翻了個遍,得出兩個結論,其一:銀絨真的很討厭自己。其二:銀絨曾經喜歡過自己。

第二點無疑讓城陽老祖一顆五百歲的老春心萌動起來,奈何,很快就又被自己澆了一頭冷水:銀絨的喜歡,早就被他親手掐滅了,從他的字裏行間能看得出,他是真的很討厭自己。

離開太微境也並不是因為“賭氣”,更不是“鬧脾氣”,而是蓄謀已久的放飛自我,是小狐貍精期盼了很久很久的自由,期盼了很久很久的【遠離城陽衡】。

自己與陳向晚有婚約也好,與趙向晚做道侶也罷,他根本不在乎。

城陽牧秋終於認清了事實:銀絨不止不喜歡自己,甚至根本不需要自己——現在連妖丹都恢覆了,他這個‘人形爐鼎’便可以被棄之敝履。

他對銀絨完、全、沒、價、值。

如果再不做出改變,也許,他的小狐貍精真的要被陳向晚之流的、口蜜腹劍的偽君子騙走了。

此時已到了最後的清點階段,星輝樓的女弟子們駕著寬大的飛馬車,維持秩序,讓年輕的村民們上車,準備回城。

城陽牧秋不動聲色地走到銀絨身邊:“問你個問題。”

“哎!”銀絨像是被嚇了一跳,異乎尋常地警覺,旋即規規矩矩地說,“仙尊請講。”

“……”城陽牧秋,“倘若本尊強行帶你回太微境,你……會恨我嗎?”

銀絨頭頂毛絨絨的狐耳“唰”地向後倒去,“你你你是不是撿到了什什麽麽東東西西?!”

城陽牧秋面不改色地說:“沒有。”

銀絨察言觀色,覺得祖宗並不像是興師問罪來的,松了口氣。

城陽牧秋:“你還沒回答,會記恨本尊嗎?”

“自然不會!”銀絨習慣性諂笑,“仙尊待我的恩情,如滔滔江水,銀絨一輩子也報答不完,怎會記恨?只是,我原本是只鄉下野狐貍,懶散慣了,怕不能伺候仙尊!”

城陽牧秋默了半晌,才自言自語似的吐出一句:“小騙子。”

若真把他強行擄回去,錙銖必較的小狐貍精必定再也不會原諒自己了。這條路不可行。

可是,該怎麽樣,才能討他的喜歡呢?這種事自己真的不會。城陽牧秋正一籌莫展時,就見陳向晚脫了自己的外袍,由遠及近地走過來。

老祖耳力極佳,稍微凝神,就聽清他對手下玄風說:“山裏到底還是涼,他生的單薄,需得多加一件衣裳。”

於是,銀絨第五次悄悄翻儲物鈴鐺找“記仇本”的時候,忽然被一件寬大的黑袍兜頭蓋臉裹住,而後就對上祖宗面無表情的臉:“冷,穿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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