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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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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舅媽的手藝真好,要是在故城開家店肯定賓客盈門。”不要懷疑,這話是從殷銘安的口中說出來的,他也是會哄人的,不過次數不多罷了。

大舅媽高興得笑了起來,被個俊小夥這麽誇,還真是不要意思啊。“也就是家常的手藝,沒有什麽大不了的。”大舅媽謙虛。

“能夠把家常菜做得好,才是真的好,現在城裏人就喜歡吃家常菜。”殷銘安不吝嗇自己的誇獎。

坐在一旁的宋曉和陳帆錯愕的對視了一眼,原來淡漠的人誇起人來效果那麽好啊,真是不鳴則已一鳴驚人。

“哪有哪有。”雖然嘴巴裏謙虛著,大舅媽心裏其實特別的高興,也就是現在年紀大了,要是再年輕個十來年她一定到城市裏面開家店,專門賣自己做的各種小吃、小菜,歲月不饒人哦,眼見著把花骨朵一樣的姑娘催成了個老大媽。“你們慢點兒吃,還有很多呢,阿時啊快去做碗湯,給他們解解膩,油炸的就是這點不好,吃多了太油膩,還剩下一些肉料,等會兒做水煮的肉丸,晚上給你們做白菜肉丸湯。”

“知道了,舅媽。我看看廚房裏都有些什麽,用現有的材料做好了。”宋時已經把廚房翻過一遍了,找到了一些用得著的材料,配菜都已經處理好了。解膩湯其實就是要簡單,不可能用上高湯吊味道什麽的,那反而失去了真正的目的。

宋時準備了兩道解膩湯,其中一道名叫素燴湯,土豆、黃瓜、幹豆腐、胡蘿蔔、雞蛋、木耳等切成細絲,都是最普通不過的東西,基本上家裏面都能夠找到,做湯的步驟不做細說,就是在出鍋前撒上一點兒胡椒粉,整個湯的味道就都提上去了。宋時做菜不喜歡放味精等人為制作出來的調味品,而且也不喜歡加太多的調味料來調味,真正好吃的菜應該是激發食物本真出來的,而非各式調料調制出來的。當然川菜除外,到了冬天的時候他特別喜歡吃火鍋,川味的那種重辣重麻的火鍋是心頭最愛,一口菜滿嘴辣,爽快。

“素燴湯來啦,大家吃上一碗。”宋時把湯給妹妹、陳帆還有舅媽送去,每人一碗,邊喝湯邊吃舅媽做的炸丸子,坐在院子裏曬著暖暖的太陽,時有裹狹著山林氣息的風輕悠悠的吹來,寧靜祥和、悠然自在,時間都走動得緩慢了,生命就應該這樣。

宋曉接過湯說道:“哥,殷大哥的呢?”自家大哥拿出什麽第一個就是給殷銘安,今天怎麽變了?

“我做了別的,等會兒就端上來。”宋時當然不會忘記殷銘安,相反,他在開小竈呢,“愛心餐,獨一份哦。”

“切。”宋曉別過頭,“知道了啦,愛心湯。殷大哥你看哥哥他喲,厚此薄彼,妹妹都不愛了。”

殷銘安面上不顯,心裏面卻甜甜的,“你有陳帆呢。”

“我都是你的。”陳帆也很懂得利用時機。

“知道了啦,就知道甜言蜜語。”宋曉拍了他一下,甜言蜜語聽得再多那也是甜的。

陳帆老早就想這麽說了,之前一直是以宋時的朋友代為照顧宋曉,是以半個哥哥的身份,謹守利益、兄長般的呵護,但當感情產生變化,半個哥哥的身份束縛了他,變成了枷鎖,甜言蜜語成了無法訴諸於口的內容,框在心裏面實在是太久了,現在逮到機會陳帆就不會放過。

不說陳帆和宋曉之間的濃情蜜意,宋時和殷銘安那也是感情日漸升溫,秋天是個收獲的季節,滿樹都是累累的果實,感情也是碩果滿盈。

以前提到過,殷銘安喜好甜食,那種清清淡淡的甜,宋時為此專門練習過,能夠很好的掌握好飯菜的甜度。宋時做菜不喜歡放調料,包括糖,這就要提到以前“好美味”做過一次的鹵鴨子了,口感是鹹香適中、微辣中透著香甜,那種甜就不是用糖調出來的口感,而是有著果香的清甜,不甜得過度、卻讓人很容易就從覆合口感中分辨出來。那段時間鴨子賣得特別好,有些人坐了幾個小時的地鐵、穿越大半個城市過來買,就為了吃上一口“好美味”做出來的限量版鴨子,宋時也不整只的賣,畢竟一只鴨子就要一百來塊不是每個人都能夠承受的起的,而是半只半只或者四分之一的賣著,買的人特別的多,他一天也就做個五十來只,來晚了就沒有了。不是不想做多些,而是做起來太麻煩,為了保持口感,從挑選鴨子開始就要嚴格把關,那段時間可把“好美味”上下給忙壞了,做了一個星期鴨子就絕對不做了。

話不多說,提到宋時做的鴨子就是要說到這個甜,宋時不是放糖,而是在熬鹵汁的料中有大棗、陳皮、小橘子等,甜都是從瓜果中提出來的,因此吃起來有點兒果香,卻並不濃郁膩口。

第二道解膩湯便是宋時按照此法子來做的,專門為殷銘安做的。他看到了大舅媽廚房裏有個新鮮的冬瓜,盆裏面還有一些沒有調味的肉餡,於是就有了做一道冬瓜肉丸湯的想法。好的本地冬瓜新鮮摘下來會有清甜的口感,不是很明顯,仔細品卻十分的香,這邊老品種的冬瓜外皮加厚、肉質肥嫩,吃起來脆甜,不是那種綿軟口的,宋時其實最喜歡這種口感的冬瓜,覺得用來做湯味道最美。冬瓜切成片,肉餡擠成小小的肉丸,兩者做成一鍋冬瓜肉丸湯,簡約卻不簡單,就像是之前殷銘安誇大舅媽那般說的,能夠將家常味做好那才是真的厲害。

心裏面癟嘴,殷銘安還沒有正兒八經的誇過自己呢!

果然,宋時做的冬瓜肉丸湯得到了殷銘安的喜歡,不小的一碗湯兩個人分吃掉了。大舅媽將二人的互動全看在眼裏,心裏面一陣無奈的嘆息,只要孩子喜歡,那就隨他去吧,她又不是他媽,管得多了反而傷感情。

宋時就是故意在大舅媽面前秀恩愛的,就是讓她看到自己過得很好、很幸福,並不任何人差,找的伴侶是他真心實意喜歡的。

大舅媽畢竟不是媽,管不了那麽多,宋時很明白這一點,因為看得太清楚,所以外表樂天開朗的宋時其實骨子裏是一個冷漠到極點的人,能夠讓他在意、關心、放在心上的人真的不多。殷銘安與宋時恰好相反,他是個外在冷漠疏淡,心裏面卻很柔軟的人,不然也不會屢次放過背後裏搗鬼的三哥,也不會對著還是陌生人的大舅媽說誇讚的話,他因為在乎宋時,所以也在乎起了他的親人,不想宋時為難。

宋時明白殷銘安的心意,卻並不需要殷銘安這麽放下驕傲,自己捧在手心裏的人不需要向任何人逢迎討好,宋時有本錢讓殷銘安驕傲一輩子。

大舅舅一個小時之後回來的,他從山另一邊的躍港鎮回來了的,開著一輛小面包車去,還帶回來了一車的海鮮,將各家托著買的分掉,自己還剩下許多。現在開港了,每天都有漁船靠岸送來最新鮮的海鮮,買了凍在冰箱裏可以吃上很久,也許是本地的人緣故,宋時總覺得本地產的海鮮比其他地方的好吃。

海魚,特別是深海魚,營養豐富,要比淡水魚好得多,畢竟現在水源汙染,很多淡水魚吃起來都有股柴油味,就是宋時也很難去掉那股味道,更別說滲透到魚肉內的汙染物了。

宋家村另一頭,大青山的另一邊,開車四十多分鐘便是海,不是用來旅游的黃金沙灘,而是灘塗地,海水不是碧藍澄澈、而是發黃渾濁,雖然沒有美麗的風景吸引游客,但是新鮮的海產照樣讓人把大把大把的鈔票送過去,大舅就在那邊承包了一片灘塗地搞養殖,還開了一家水產店賣海鮮。大堂兄也就是大舅家的獨子和父親一起做生意,每天七八點才回家,因此宋時他們現在還見不到大堂兄。

大舅對宋時他們的到來很高興,今天特意帶回來了許多海產,晚上的一頓豐盛海鮮是肯定逃不了的,回家真是來養肉的,現在下午三點了他們還抱著碗吃著炸丸子,再過個兩三個小時又要開始準備晚飯,晚飯肯定少吃不了。

大概是空氣新鮮,環境好了,人的胃口都變得出奇的好,下午吃了那麽多,晚飯還塞了一堆東西進去,吃得人都走不動了。

陳帆果然沒有逃過被灌醉的下場,大堂兄是肚子,沒有親生的兄妹,就將宋時和宋曉當成了嫡親的弟弟妹妹看待,特別是宋曉。女娃娃寶貝,大堂兄對宋曉的好和宋時對妹妹是一樣的。

宋時先安置了陳帆,然後和殷銘安洗漱完,換了一身幹凈的衣服,就提著帶回來的煙酒茶去了村長家。

宋家組長也就是這個村子的村長,今年快要六十歲了,老實忠厚、不怎麽會說話,從宋時有記憶以來,他就是宋家村的村長,也是每年主持宋家村祭祀的人。村長家住在靠近山腳的地方,敞亮的院子配上新起的小洋房,是宋家村典型的住房設計。

村長家的兒女都在大城市工作,家裏面就老夫妻兩個,宋時知道村長老婆是個愛說話、喜歡串門子的人,晚飯後的這功夫肯定不在家。村長忠厚老實,不是愛出門的人,這個時候找他剛剛好。

一通簡單的寒暄之後,宋時對著木訥的村長實在是沒有更多的客套話說了,說多繞腸子的話對方聽不懂啊,對待村長這樣的人基本的禮貌就夠了,其他的最好單刀直入,直接說開比較方便,“村長,我要把愛人的名字加到族譜上。”

“啊,小時結婚了啊,怎麽都沒有聽你舅舅舅媽說過啊,怎麽都不給村子裏發發喜糖。”村長放下手中的刻刀,就說話的功夫他還不忘記手上的工作。村長是個木匠,老手藝人了,之前因為洋貨、實行玩意兒的沖擊,老木匠這門手藝差點兒傳不下去,老實木訥的村長就只能夠靠著種地養家糊口,現在老玩意兒又登上了新舞臺,變成了懷舊、古典的標志,找他做家具、裝修房子的人日益多了起來,宋時家裏面新打的兩張架子床、包括宋時和殷銘安住的此間那一張,都是出自於村長之手。

“嗯,結婚了,這是我男人,哈哈。”宋時每次這麽介紹都覺得倍兒爽,要是能夠詔告全天下就好了。

“啥?”村長掏耳朵。木訥的村長暴起,指著宋時說道:“喜歡男人?簡直是胡鬧,怎麽對得起你死去的爺爺奶奶,他們把你養大難道是讓你違背人倫常理的嗎,趕快回去,我就當自己沒有聽到,男人上什麽族譜,他是你的妻子嗎?”老實人執拗,村長更是認死理,不然全村人也不會推舉他當村長,一當就是幾十年。又指著殷銘安說道:“我看你年紀輕輕,儀表堂堂的,看著就是當大老板的人,可別來糟蹋我們宋家村的小夥子,外面的人多的是,你要什麽樣子的就有什麽樣子的,我們人小人微,經不起你磋磨,別把歪心思打在宋家村的小夥子身上。還有宋時,你和你妹妹當年進族譜你爺爺可是保證了的,你們日後一定恪守本分,不丟宋家村的臉,難道你忘記了嗎?你忘記了,你地下的爺奶也不會忘記,你讓他們有什麽顏面見宋家的列祖列宗,你好好想想!什麽是對的,什麽是錯的,別把多年的書都讀到狗肚子裏去,進了一次班房可不能夠一輩子都是罪人。你之前犯錯情有可原,是對方忙不講理,你胳臂擰不過大腿,我們能夠原諒你。但這回不行,除非你不當宋家村的人。”

村長說到底是維護宋家村的面子,宋家村小而排外,還保留著許多古老家族恪守的信條,年輕人或許沒有那麽大的講究,但年紀大的人,特別是一村之長、一族之長,恨不得將這些信條刻在心裏、背在身上,時時刻刻為了維護宋家的尊嚴而活。

“你們回去吧,今天就當我什麽都沒有聽到,你也什麽都沒有說,日後結婚生子,我還會去喝你的喜酒。”村長擺手,拿起放在桌上的刻刀繼續在白熾燈下雕刻一塊木頭,木屑掉落,花紋漸漸的顯露出來,明擺著一副不想多談,讓宋時他們快滾的態度。

村長說得並不難聽,但聽在當事人的耳朵裏無疑是惡毒的,宋時當殷銘安是妻子、是伴侶、是親人、是今後的所有,容不得人有半點兒詆毀他的地方,宋家村的族譜他是上定了。

殷銘安雙眉微蹙,放在膝蓋上的手微微收緊,他倒是沒有想到老頭這麽冥頑不靈,宋時話還沒有怎麽說呢,老頭就斷然拒絕,都不給人商量的餘地。罵他倒是無所謂,人活於世哪裏有事事如意的,但老頭將宋時的一片真心踩在腳底下,還反覆的碾了幾遍,這讓殷銘安十分的憤怒,面色都難看了幾分。

上不上族譜沒有有什麽大不了的,他只要知道宋時的這份心就夠了。

正欲開口,手上傳來了另一個人的溫度,握住自己的手傳來寬厚堅實的力量,下意識的殷銘安相信宋時不會因為此事而為難,仿佛什麽困難在他面前都會迎刃而解。

宋時眼眸發光,用著異常緩慢的語速說道:“開祠堂,把我男人的名字添上去,立刻馬上,自此他便是宋家婦、宋家村的一份子,陪我到老、到死,是我宋時今生今世的永遠的伴侶,至死方休。”

一字一句重重地砸在村長的腦海中,死死的鉆了進去,烙印在最深處,村長的神情出現了短暫的迷茫,雙眼失去了焦距,手上的刻刀“啪”的掉在了地上,驚醒了村長,“我們剛才說到哪兒了?哦,對了,我去拿香燭和檀香,你們隨我來,去開祠堂、上族譜。”

村長火燒屁股一樣立馬就去準備相關事宜,因為倉促,所以一切只能夠從簡,但萬事從簡也不能夠不尊敬列祖列宗、敷衍了事,沐浴更衣談不上,焚香凈手還是要的。

殷銘安錯愕地看了宋時一眼,指了指村長消失的背影,“發生了什麽?”

宋時朝著殷銘安眨眼睛,“是不是很神奇,還有更多神奇的事情還沒有告訴你呢,你可以做好心理準備,你男人我可不是普通人。”

“宋家婦!”殷銘安暫且把這件事放在一邊,一直以來他都覺得宋時很神秘,現在展現出來了,他反而有了果然如此的感覺。

“嘿嘿,我當殷家婦也行。”宋時拍了拍殷銘安的肚子,“是不是小寶貝。”然後掐著嗓子學著小孩子奶聲奶氣的聲音說道:“是的是的。”

殷銘安拍掉宋時的手,“接下來去哪裏?”

“祠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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