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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4章 久別重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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耶律昌的頭顱伴隨著範陽捷報傳入了雍極宮的兩儀殿中。

在內監念著捷報時,信國公傅成章收獲了許多微妙的眼神。

傅家會在此戰中必會立下大功,是所有官員都心中有數的預料。畢竟統帥的燕王是傅家的郎子,照顧妻族也是理所當然的事。

可誰也沒想到在那些功勞裏,除了信國公府世孫傅明炤的份外,竟還有燕王妃傅令嘉的份。

都是千年的狐貍,誰也不必誰蠢。都知道以燕王妃的內眷身份,實在不需得什麽功勞來添彩。如此之下,她的名字依舊要被報上來,那只能說是這番功勞裏確實少不得她。

一個以美貌的聞名的年少女孩能做到那個地步,應該說不愧是燕州傅家的人嘛!

不過,這份功勞由燕王妃立下,總好過由她的兄長立下。畢竟皇帝對著兒媳的賞賜再大方,不也過給點賞賜,官位爵位都給不得。

基於此,連在令嘉料想中會招來詰難的清野之舉,都被禦史們高擡貴手給放過了。

皇帝陛下恩賞此役中的有功之人後,退了小朝,卻留了傅成章。

皇帝謔道:“宗始兄,往日我還羨你子嗣聽話,不想如今還是叫你嘗到了子嗣不省心的辛苦滋味了,可見這老天也是公平的。”

傅成章淡定地回道:“再是不肖也是出了門的人了,該操心也是她夫家來操心。”

他面上裝得再好,也瞞不過皇帝去,他似笑非笑地瞥了傅成章一眼,道:“宗始兄能不操心,你家那位夫人也能不操心?”

傅成章終是黑了臉,“官家。”

要不怎麽說這位皇帝缺德呢,他一點都沒有打人不打臉,揭人不揭短的美德。打自居庸關破的消息傳來,張氏憂慮至極遷怒丈夫,而唯一能安撫張氏的那件黑心小棉襖不在,張氏同傅成章冷戰至今。

皇帝大笑一聲,遞了一份密報過去,道:“知道宗始兄家悍妻脾氣桀驁,朕幫你一把,把這個好消息帶回去,你家夫人想也顧不得你了。”

傅成章接過密報掃了一眼,縱以他的定力,也是臉色數變,最後緩緩吐出一口氣,評道:“小兒胡鬧,差些誤了子嗣大事。”

皇帝這又擺出寬容模樣來:“若沒這番胡鬧,這範陽事還真說不定。我家子嗣貴是貴,但也沒道理貴過這一城的人命去。如今戰事了結,孩子也還在,總有補回來的機會,何必再苛責孩子。”

傅成章暗自郁悶:懷著孩子操心勞神差些壞了身子的又不是皇帝的女兒,他自然能說些不痛不癢的好話。

皇帝迎著傅成章的目光,大約也覺心虛,咳了一聲,話音又轉道:“宗始兄真是養了一個好女兒,五郎心性過於狠絕,為了引誘耶律昌入殷,舍了不知多少人命,也虧得七娘此番替他描補,才不至於傷盡人和……說來還是父皇眼光準,當年他帶五郎游歷四方,在你家見過七娘寫信來說要把她訂給五郎,只朕和皇後擔心孩子長大後脾氣可能不合沒有應。不曾想這周周轉轉地,兩個孩子還是配到了一處,這都要做爹娘了……”

傅成章就這樣安靜地聽著皇帝語帶唏噓地說起往事。

他比皇帝年長五歲,作為英宗的養子,就某種程度上來說他也算是看著皇帝長大的,自覺足夠了解他。但唯獨在燕王一事上,他依舊是摸不透皇帝的心思。

比如現在,皇帝唇角含笑,目含溫柔,分明是在為燕王有了子嗣這件事而開心。皇帝作為次子,是被英宗嬌慣著長大的,從來不掩喜怒。在他年少時都道他是個明朗開闊的性子,待他上位後才知自己的想法有多天真。皇帝顯在臉上的那番喜怒裏的真假,便是過世的英宗、宣德皇後都分不清呢。

追憶完往事後,皇帝又同傅成章說起正事:“王庭定後,河北是不會再興兵事了,你家明炤這次出立的功也夠格了,回朝再多學些點,要接你的位置,只會兵事可不夠。過兩年,再放到河西去,西域那些小國也該受些教訓了,此番若非他們出爾反爾,範陽何至於如此危險。”

傅成章斂起心思,從容應下皇帝的安排。

無論皇帝是什麽心思,起碼現在,他對燕王確實是表現出了足夠的厚愛,甚至於愛屋及烏到了傅家身上。

就在耶律昌事敗的半月後,支撐了兩個多月的北狄王庭終於破了,然而比較尷尬的是,破城之後,卻被汗王耶律齊尋著機會破圍而出。蕭徹派了傅明炤領兵去追,又將王庭接下來的事宜托於旁人,自己先回了範陽。

只是待他日夜兼程,馬不停蹄地趕回了範陽後,卻在燕王府撲了個空。

“……禦醫說了王妃此前費神太過,需靜心休養。城中事雜,王妃去了段老夫人在西山的別院。”

知道了行蹤,蕭徹就要往西山去,卻被安石攔下。

蕭徹本身的臉色已是不善,又是才從戰場上下來的,一身血氣未消,只稍稍蹙起了眉,三分的不耐倒顯出了了十分的壓迫來。

但安石服侍他那麽些年,哪裏會被他壓住,勸道:“殿下多日未修儀容,若是就這樣去見王妃,怕是會驚到王妃。不若先在王府休整一番,再去見王妃。”

聞言,蕭徹腳步頓了片刻,竟真回轉過身來,進了王府。

其餘的侍從看著安石的眼神充滿了崇拜。

安石摸著光滑的下巴,暗道:會為悅己者容的又豈止女人呢!

蕭徹簡單地清洗了一番,換了一身衣物後,才往別院去。

只可惜,這一番用心卻還未被正主領會,就被擋在了別院的門口。

侍女頂著燕王殿下逼人的氣勢,小聲說道:“王妃身體不適,不欲見人,殿下不若換個時候再來?”

聞言,蕭徹鳳目益發暗沈。

令嘉身著寬松的月白旋襖,正坐在矮案前,提筆練字。

她近日心緒起伏不定,以至於影響休養,段老夫人為了定她心神,給她布置了每日十篇大字的功課。

只可惜,令嘉手邊的那張宣紙上走筆如龍游蛇舞,起伏不定,以至於都失了字的本形,令人難以辨認,可見這定心的效果著實一般。

為旁為令嘉侍奉筆墨的醉月猶豫了幾下,最後還是下定了決心,開口道:“王妃……”

醉月才開了個頭,令嘉就阻住了她的話:“你若要勸我,就出去和醉花一起罰站。”

醉月倒是不怕罰站,可無奈現下室內服侍的只剩她一人了。有之前暈到的教訓在,沒人敢放令嘉一人獨處的了。

過了一會,醉月又喚道:“王妃,殿下他……”

令嘉惱怒地擲下筆,“我都說了,不要再提他……”

有一道清亮的聲音從令嘉身後傳來:“不要提我什麽?”

令嘉的聲音陡然止住,身子僵在了那裏。

醉月同情地看了自家王妃一眼,她方才就是想提醒她:殿下他來了

同情完,醉月便識相地退了出去。她自有覺悟,解鈴還須系鈴人,誰惹出來的火就該誰來滅。

雖說被打了個措手不及,但真正的勇士,敢於直面強勢的郎婿,和正視尷尬的局面。

所以,令嘉還是轉過身去了。

心裏存著千般的惱怒,萬般的埋怨,但真見了人,心間的弦卻是不自主地顫了顫。

他們是在七月分別的,流火炎炎,心宿南居,而今已是十月,黃葉枯枝,寒衣上身。

已是三月未見。

蕭徹身上變化並不大,站在屏風邊,靜靜地看著她,眉骨挺俊,鳳目秀逸,神清骨秀,唯獨眉心多了一道淡淡的折痕,似是有著難解的憂慮。

他此番出征一帆風順,想要達成的目的都已達成,還有什麽可為之蹙眉的?

心弦的顫意被猛地按下。

令嘉不悅地問道:“你如何進來的?”

蕭徹淡淡道:“善善,你當知曉,我若決意要見你,沒有誰攔得住我。”

“燕王殿下威風無比,旁人自是攔不住。可你要將這威風使在我身上嘛?”令嘉站起身同蕭徹對峙。

蕭徹蹙起眉,眉心折痕更深:“善善,我只是要見你。”

“可我不想見你!”令嘉忽然大聲道。

這一聲著實有些失態,莫說蕭徹,便是令嘉自己也楞了下。

令嘉深吸一口氣,勉強穩定下來,說道:“蕭徹,我現下心緒著實不佳,且讓我一人待會。”

她手指著屏風外道:“你走吧。”

只是,令嘉卻是忘了她的左手因著誓軍時劃的那道傷口,現在還裹著細布。

蕭徹見著那細布,目露痛意,他捉過那只手,輕撫上面的細布,良久後,他緩緩吐出一口氣,語氣疲憊道:“善善,莫再同我賭氣了。自從你斷了音信後,我就再不曾安眠過,每日一閉眼就是你遇見不好的事。待知曉你被困在範陽,我差點想要放棄王庭班師回府……那些時日,我都要急瘋了,哪怕後來知曉範陽沒事了,我都不曾安下心來……若不能親見你一眼,我怎可能能安心……”

令嘉鼻尖有些發酸,她狠狠地咬住下唇,好不容易才止住那股子酸意。

她前兩日才收到王庭被破的消息,今日蕭徹就出現在她面前,其中定是有許多不容易。而這樣的用心,卻遇上她的冷待,再是情熱也免不得生怒。

但蕭徹仍是忍下了這份怒意,往後退了一步,選擇向她示弱。

令嘉擡眼去看蕭徹。

雖然他們的婚姻起因是利益,存在著太多虛情假意的可能,而蕭徹更是個七情不顯,城府深重的家夥,但令嘉從未懷疑蕭徹對她的情意。

只因為,他看著她的目光太溫柔。

像是春天裏初生的枝柳,又像是微風下脈脈的水波。

若是眼神能作偽到這個程度,那麽就算被騙,令嘉也就認了。

而事實證明,令嘉的眼神不差,這份情意真摯無偽。

但令嘉卻是忽略了,有些事只有情意是不夠的。

“為什麽?”令嘉忽然問道。

迎著蕭徹不解的目光,令嘉問他:“為什麽你不能信我?”

為什麽在給予了這麽多的情意的同時,他卻依舊不能給予她最基本的信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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