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看著伏黑惠和加茂憲紀進行動物小精靈大亂鬥的禪院真希餘光突然瞥到了什麽，回頭看了一眼。

“真希，怎麽了？”

熊貓察覺禪院真希的動作，下意識地順著她的目光看去，正好看見埼玉跟在三輪霞的身後走出校舍一樓大廳的情景。

“奇怪，三輪把埼玉叫出去幹嘛？”禪院真希挑起眉自言自語，“他們完全不熟吧，應該連話都還沒說過。”

“不知道。”熊貓撓了撓腦袋。

而就在兩人身後，手拿話筒主持的五條悟雖然與他們隔了一段距離，中間還夾雜著格鬥游戲那歡快的音樂與戰鬥時的效果音，但卻將他們的談話盡收耳際。

“唔……”

五條悟將目光從埼玉離開的方向收了回來，快速地朝著京都校的方向掃了一眼。

京都校的學生都圍在加茂憲紀身邊給他打氣，然而原本應該在一旁觀戰的樂巖寺嘉伸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不在大廳裏了。

看來那老爺子是在剛才自己熱情洋溢地主持的時候就偷偷溜走了。沒註意到還真是失策啊……

五條悟擡起手抓了抓腦後的頭發，突然把在旁邊全神貫註地盯著格鬥比賽屏幕的庵歌姬拽了過來。

“歌姬，你先幫我主持一下。”他不由分說就把話筒塞進了庵歌姬的手裏，“我要去買瓶飲料。”

從來沒有什麽主持經驗的庵歌姬：“誒誒？誒——！？”

無視了手忙腳亂的庵歌姬，五條悟快步走了出去。

……

“找我有什麽事啊，還要走這麽遠。”

埼玉跟在三輪霞身後，一邊走著一邊自言自語。而走在前面的三輪霞背對著埼玉。在埼玉看不到的地方，她的額頭上已經冒出了幾滴汗來。

一路繞著校舍走了大半圈，最終，三輪霞在一間小會客室前推開了門，擡步走了進去。

會客室內的遮光窗簾被嚴嚴實實地拉上，室內一片昏暗，只有門口照進的一點微弱光線。

埼玉努力辨認著周圍，五官都皺成了一團：“好黑啊，不開燈嗎？……嗯？”

黑暗中，有人不緊不慢地擡步走進門口的光線之中。埼玉微微一楞，便看見了一顆和他類似的禿腦殼。

京都校校長樂巖寺嘉伸的身體逐漸被門口的光線照亮。他拄著拐杖，在埼玉面前站定，深深凹陷的眼窩中，那雙眼睛徹底隱沒在陰影之中，令他那張老態龍鐘的面容顯得有幾分可怖。

“……”

“哢”地一聲，三輪霞打開了燈，隨後走到一旁的墻邊，雙手背在腰後交握立定。

燈光下，樂巖寺嘉伸盯著埼玉看了幾秒，那張始終板著的、有點嚇人的臉突然面色一變，微笑了起來。

一瞬間，就像換臉一般，樂巖寺嘉伸的面孔從冬日的嚴肅變成了春風般的溫和，如同隨處可見的慈祥老爺爺。就連他周圍的背景仿佛都變成了陽光下的花田。

樂巖寺嘉伸擡手撚了撚雪白的長胡須，笑著邀請道：“埼玉是吧？你先坐。”

那一瞬間，站在一旁的三輪霞對此始料未及，表情頓時跟見了鬼一樣。而埼玉卻毫無異常反應，“哦”了一聲就擡腿走過去坐下了。

“……”樂巖寺嘉伸站在原地沈默了半晌。

他原本以為埼玉會看在他是京都校校長的份上推辭幾句，或者邀請他先坐的。

望向埼玉，樂巖寺嘉伸發現這光頭坐在沙發上之後就呆呆地目視前方，好像根本沒有要說什麽的意思，只好輕咳一聲，自己在沙發對面坐下了。

“三輪，茶。”樂巖寺嘉伸吩咐道。

“是。”三輪霞立刻將一旁早就準備好的茶具用托盤端了過來，給兩人各自斟了一杯茶。

埼玉接過茶後說了一聲“謝謝”，就喝了起來。

“三輪，沒什麽事了。你可以回去看比賽了。”樂巖寺嘉伸沖著三輪霞擺了擺手，臉上依舊帶著笑容。

三輪霞保持著僵硬的表情，同手同腳地走了出去，轉身“啪”地一聲拉上了拉門。

面對著拉門沈默了兩秒，三輪霞猛地打了一個寒戰，抱著雙臂，微弓著腰朝一旁走去。

總覺得校長慈祥的笑容……實在是太詭異了。

三輪霞一邊這樣想著，一邊往回去的方向走，餘光卻突然瞥到了一個人影。

她下意識地扭頭看了一眼，隨後身體愈發僵硬了。

五條悟就站在小會客室隔壁的房間裏。他背靠著兩個房間的公共墻，曲起一條腿，鞋跟抵著墻面，神情若有所思。

發現三輪霞註意到了自己，五條悟沖著她笑了笑，舉起食指豎在了唇邊。

三輪霞又是猛地一個寒戰，此刻就連五條悟那張英俊逼人的臉看在她眼裏都不香了。

算了，不要管這兩所學校之間的事情了，還是假裝什麽也不知道地走開吧。這樣想著的三輪霞果斷收回了目光，快速離開。

……

“……話說，是你讓三輪叫我來的吧？”埼玉擡眼望去，手裏還捧著茶杯，“叫我來到底有什麽事？”

“埼玉。”樂巖寺嘉伸用手指轉動著茶杯。他看著埼玉，擺出了慈祥的微笑：“老朽能問一下，沒有咒力的你是為何才會選擇咒術高專的嗎？”

埼玉沈默了片刻，目光移開看了看地板，然後又收回來看向了樂巖寺嘉伸。

“五條悟告訴我，成為職業咒術師的話，祓除咒靈就可以有工資拿。”他回答道。

“……”

樂巖寺嘉伸萬萬沒想到竟然會是這樣的理由。他那長長的白眉毛不由得一抖，過了幾秒後又問道：“你是從什麽時候開始入學的？”

“嗯……大概一個月前吧。”埼玉將拳頭舉到下巴上，回憶著回答道。

“是嗎？一個月前啊……”樂巖寺嘉伸沈吟了起來，“這麽說，你入學的時間並不長，也還沒有和東京校建立起深厚的感情吧。”

“……”

“老朽有一個提議。”樂巖寺嘉伸看著埼玉笑道，“埼玉君，你幹脆放棄東京校，轉學到京都校如何？”

埼玉不由得一楞：“誒？”

“老朽見過你在交流會團體賽上的表現了。你以一己之力解決了特級咒靈，還打碎了天元大人的防禦術式與敵方詛咒師布下的帳。和你對比，其他的學生都仿佛三歲小兒一樣柔弱……”

“在無意中看見你的表現之前，包括老朽在內的整個咒術界都不知道你的存在。而且看情況，你在東京校也並未得到與你的能力相適的地位。”

“夜蛾和五條家的小子，恐怕是打算冷藏你吧。再加上東京校那些沒什麽用的小鬼們，實力明明遠不如你，但卻每人都能在你身上踩上一腳……”

埼玉表情凝重地擡起手：“不是，他們也沒有踩我。”

而樂巖寺嘉伸無視了埼玉的話，目光倏然一凜：“埼玉，你就甘心在東京校坐冷板凳嗎？”

埼玉保持著一貫的簡筆畫表情註視著樂巖寺嘉伸，沒有說話。

“東京校只會埋沒你這樣的人才。但是如果你來我們京都校的話，情況就不一樣了。”

“埼玉，就憑你的實力來說，你不應該當一個沒名沒姓的普通人。你的名字應該?裎逄蹺蛞謊響亮。就算你只是為了成為咒術師才入裡涫醺咦ǎ我們也能給你更好的條件1熱縊怠—?

樂巖寺嘉伸幹癟的嘴唇動了動：“你在東京校還是見習生吧。但是京都校可以給你正式生的學籍。”

埼玉的目光瞬間認真了起來：“……”

“在京都的咒術高專，你會以眾星捧月的明星學生的身份入學。你的實力不會再被隱藏，而是充分地展現出來，讓所有人都能看到你的強大。”

“除了實力外，人氣也是很重要的。我們會對你進行徹底的改造，讓你像五條悟一樣受歡迎。”說到這裏，樂巖寺嘉伸看了一眼埼玉身上的明黃色緊身衣和披風，“至少你也會獲得高專特別設計的制服。至於這身整套看起來不超過500日元的滑稽衣服，就不需要再穿了。趕快把這套衣服扔掉吧。”

埼玉：“……啊？”

“仔細看能發現，雖然你的五官分布得十分隨便（埼玉：“隨便！？”），但是你的五官並不算醜，甚至可以說劍眉星目，相當帥氣。”

埼玉保持著雙目無神的表情：“不是，被上了年紀的老爺爺這樣形容我帥氣，感覺很微妙。”

“……只是你的表情太糟糕了，埼玉。”樂巖寺嘉伸繼續說道，“死魚眼和面癱臉是怎麽回事？你那松懈的眉毛又是怎麽回事？”

“埼玉！”樂巖寺嘉伸突然用蒼老的嗓音大聲說道，雙眼猛然放出精光，“給我一個燃燒生命的表情！”

埼玉：“……（五官用力）”

樂巖寺嘉伸：“……”

樂巖寺嘉伸露出可怕的表情：“那像是海參脫水時皺起來的表皮的臉是怎麽回事？那便秘一樣的表情又是怎麽回事？為什麽比剛才更醜？算了，你還是恢覆剛才的樣子吧。”

埼玉的臉從五官用力的狀態重新恢覆為原本麻木的表情，一雙死魚眼毫無感情地看著樂巖寺嘉伸：“……”

樂巖寺嘉伸胸有成竹地娓娓敘來：“不知道擺出什麽表情也沒有關系，我們這邊能夠找到專門人士來幫助你。只要你練習一下表情管理，再由我們這邊聘請的造型設計師來幫你設計一下造型，你絕對會在咒術界呼風喚雨，擁有不亞於五條悟的大批粉絲。”

“至於接下來的升級推薦自然更不是問題。我們京都校這邊也有大量ob、og已經成為了現役咒術師。咒術師之間也是講究派閥和團體的。你只要和他們稍微認識一下，再加上學校的面子，立刻就會有人推薦你。升為一級咒術師……不，憑借你的水平，升為特級咒術師也只是時間問題。”

“更不用說咒術界高層。老朽可以親自為你引薦。高層最缺少的，就是像你這樣的戰力。”

“咒術界的特級術師一個比一個有自己的個性。過去五條悟橫空出世的時候，上面曾經對他抱有很大的期望。只是那小子實力無人能敵，但卻太過叛逆，結果反而變成了高層的眼中釘。”

“在這種時候，在力量方面能夠與五條悟相抗衡的你只要給高層辦幾件事，就會立刻受到高層的優待，成為高層們直屬的心腹。就算你未來躋身高層其中一員也並非不可能。”

“埼玉，來我們這裏吧。”樂巖寺嘉伸最終朝著埼玉伸出手來，“你會成為咒術界一顆冉冉升起的新星，眾人矚目的存在。”

空氣一時間安靜得出奇。

“埼玉，你怎麽看？”樂巖寺嘉伸微微一笑，胸有成竹地問道。

“聽起來就很麻煩的樣子，我還是算啦。”埼玉表情呆滯地回答。

“……什麽？”

樂巖寺嘉伸抓著茶杯的、幹枯的手掌驟然收緊。他臉上和藹的笑容逐漸消失，深深凹陷的眼窩裏，那雙眼睛猛地爬上了血絲。

“老朽剛才給出的條件，和東京這邊相比已經是誠意十足了吧。”他雙眼暴突，沈聲問道，“你為何要拒絕？”

“老爺子，你是不是沒有在聽我說話？”埼玉有點無言，“我剛才不是說過了嗎？因為聽起來太麻煩了，光是你剛才說的內容就一大堆，我根本記不住，感覺挺受不了的。”

“——但你難道不想要那些東西嗎？”樂巖寺嘉伸一掌拍在桌上，就連茶具都被他震得一跳，“金錢、名譽、地位，眾人的喝彩、同行的崇敬……這些東西東京校都不打算給你吧？但是只要你來我們京都校，這一切都觸手可及……為何要拒絕？”

“因為我只想當興趣使然的英雄。”

樂巖寺嘉伸難以置信地低語：“你的理由也太隨便了吧？”

在樂巖寺嘉伸驚愕的目光之中，埼玉神情自若地說道：“我不是為了得到地位或者誇讚才努力的。至於想要拿到工資，也是因為不想在執行正義之餘還得費心去打工而已。”

“別人對我的看法什麽的，我完全不在意。”埼玉站起身來，沖著一臉愕然的老校長神情自若地說道，“在乎其他人的眼光做事，那還叫什麽英雄呢。”

“所以抱歉，你說的內容看來不太適合我呢，老爺子。”埼玉朝著門口走去，打開門後又回過頭。

披風被開門時帶起的氣流吹得揚起，埼玉的臉逆著光，看不清表情，語氣卻一如既往地平靜：“不過如果下次還有在京都的姐妹校活動的話，我還是會一起過去的。我還沒去過京都，到時候就麻煩你們招待啦。”

……

另一邊，離開會客室後，埼玉順著長長的走廊一路向前，但走了一陣後卻停下了腳步。

“欸，大廳的方向是朝哪裏來著……”

埼玉看著眼前的岔路，忍不住有點冒汗。而就在這時，一條手臂突然往他肩膀上一搭，同時一個有些蕩漾的聲音響了起來。

“埼~玉~”

五條悟整個人都親熱地往埼玉肩上一掛，主動熱情地說道：“找不到回去大廳的路了嗎？我帶你走吧。”

“誒？你怎麽也出來了？”

埼玉一楞，餘光瞥到五條悟那張笑瞇瞇的臉，突然明白了什麽。

他的目光落在五條悟的嘴唇上，表情有些微妙：“你該不會是偷偷跑出來補潤唇膏吧？”

“誒？被埼玉發現了嗎？”

五條悟松開搭在埼玉肩膀上的胳膊，擡起手擋在嘴唇前，輕聲說道：“總覺得被別人註意到塗潤唇膏的事情，有點不好意思……”

埼玉不由得一陣無言：“不是我說，覺得不好意思的話你倒是別塗啊。”

“那可不行，作為體面帥氣的男士，我可得時常打理自己的外表呢。嘴唇起皮的話不就會導致我的風評降低了嗎？”五條悟放下手，煞有介事地說道，隨後又補充了一句，“不過埼玉君的話大概是理解不了的吧。”

埼玉的光頭上猛地跳起青筋：“……理解不了可真是抱歉啊。”

五條悟帶領著埼玉一路往大廳的方向走。沈默持續了片刻。

“我剛才都聽到了哦。”五條悟雙手插在制服口袋裏，突然狀若無意般說了一句。

“聽到了什麽？”埼玉一怔，“哦，是我和那個老爺爺的話啊？無所謂啦。又不是什麽見不得人的事情。”

五條悟聞言，無聲地笑了笑。

“個人賽結束之後，埼玉留下來一下。”他突然說道，“其實我們這邊也有事要找你呢。”

“誒，結束之後留下來嗎？”埼玉微微一楞，“別的是沒什麽啦，不過超市的特賣……”

五條悟豪氣十足地一揮手：“今天晚餐我來負責。”

埼玉：“哦那沒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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