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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宮中掘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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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宮中掘屍

夜裏,恰逢鎖離與鳳簫均未當值。鎖離還沈浸於白日的興奮裏,一直拉著鳳簫說話。還好一般話多的人是不期許對方過多回應的,鳳簫只需時不時的點點頭就好。

將宮燈放在桌上,她拿出那封家書來,手指竟微微有些顫抖。

有時候,她很羨慕鎖離。至少鎖離在入宮之前生長於父母庇佑之下,過的很是快活。而她不是。

由於一些原因,她失卻父母庇佑,不得以寄人籬下,小心翼翼地活著。入宮的人本不該是她,奈何舅舅舍不得自家女兒受苦,便將她當做棋子一枚,送入了皇宮這個大棋局裏。她也曾怨恨不已,卻終是無可奈何,幸好入宮之後過的尚可,時姑姑時常照顧,琳潤雖常常耍小性子可卻也顧惜著她們的主仆之情,身邊還有鎖離等夥伴陪著。前幾年的腥風血雨也過來了,往後的日子也該輕松些了吧……

鳳簫執著信箋,心中暗暗思忖,倒不知二舅會說些什麽。難道是母親醒來了?鳳簫不由得略略激動起來。她拆開信封,展信讀起,閱罷之後有些微的失落。二舅言語寥寥,只是說已向皇上求了恩準,許她過幾日回鄉探親。至於理由,則是因為她的妹妹岑碧央即將舉行及笄之禮,而岑家已衰敗多年,新帝登基後方才好轉,想借著這個機會好好操辦一番,於是廣邀親友;再者,碧央對她亦甚是想念,盼她歸來。

這理由讓鳳簫覺得十分蹊蹺,想要細細去想卻又覺得心煩意亂。她將信疊好,恰聽得仇鎖離不滿道:“你可在聽我說話?鳳簫?”

鳳簫柔和一笑,“方才有些走神,你說到什麽地方了?”

仇鎖離大嘆道:“你錯過了我所說的最精彩之部分,可謂人生之大憾矣!鳳簫,我生氣了!”

鳳簫連忙哄她:“氣大了傷身,你又何必與我生這個閑氣?我給你賠罪還不行?”

仇鎖離嘟著嘴,道:“為了懲罰與你,我偏要和你說一些遲四的事。今個兒皇上看馬球賽不是想起來金仙公主了麽,之後又憶起了金仙與臨淄王的生母,昭成皇後。你也知道,當年則天大聖皇後還在,她所寵信的婢女韋團兒不知被誰收買,向則天皇後進讒言說太子的後妃暗中巫蠱,詛咒則天皇後。則天皇後聽信後,著人請昭成皇後入宮,昭成皇後戰戰兢兢地答了一番後,以為就此無事。卻沒想到,在她回宮的途中,她被則天皇後的人所害,死於非命,屍首被草草的埋於宮中的某個角落……”

仇鎖離為了營造出恐怖的氛圍,故意將語調調整的極為低沈,聲音亦十分低沈。燭火掩映,忽明忽滅,她的面容若隱若現,煞是詭異。

鳳簫認真地看著她,強忍住笑意,道:“所以呢……你講這事又是為何?”

鎖離嘿嘿笑了兩聲,道:“在今天皇上回憶往事,無限傷感的時候,遲四站了出來。”鎖離學著遲四的聲調,溫聲道:“陛下,臣遲秀韋願意嘗試一番,找尋昭成皇後之屍首。在場之人無不愕然,想來這竇後已西去有十七年之久,哪裏找得到呢?就算找到了,那也夠恐怖的!”說到這裏,她壓低聲音,道,“管她是皇後還是嬪妃,死了之後都是鬼啊!我只要一想想,在自己每天走來走去的地的下面藏著一具生前慘死的骸骨,我就毛骨悚然!”

鳳簫挑眉看她,柔和的宮燈映著微光,照得她本就清麗的眉眼更是舒展。她好奇道:“然後呢?”

鎖離觀察著她的神色,續道:“王德妃又是第一個反對的!其實德妃娘娘人好得很,就是在一些事情上刻板了些,待我們這些下人倒是不錯的。德妃說了許多理由,句句在理,可是宗婕妤卻支持遲四,巧言媚色的說了許多,將皇上說的心動不已。皇上說了,這是好事,讓遲四明天就開始幹!”

鳳簫聽罷,還想要問她幾句,卻見鎖離打了個哈欠,笑著說道:“鳳簫,你若是想知道更詳細的,可以明天自己去看啊!”

鳳簫氣結,撇過頭去不再與她說話。少時之後,鎖離便已發出了輕微的鼾聲,顯然是入夢了。鳳簫看著她寧靜的睡顏,不由得微微一笑,滅了宮燈,也上了床去。

夜色漸深,遮住了這宮中的所有汙穢,卻也使更多的汙穢潛滋暗長。

一夜過去。

天剛蒙蒙亮時,鳳簫便已醒來。昨夜當值的宮女名喚作武麗人,入宮方才幾月,實在讓她放心不下。琳潤清晨起來時候的脾氣是最大的,若是那武麗人未曾將她侍奉好,肯定是要受苦的。

她著好了淡色宮裝,依舊挽了個雙環望仙髻,雖衣著簡單,飾品甚少,但卻氣質出塵,如若降仙。覆又整理了一番後,她踏出了院門。

清晨的大明宮是沈默而富有朝氣的。熹光自雲邊漫來,那柔和的金色讓人看見便心覺欣喜。宮殿默默矗立,威嚴肅穆,卻不知其中掩藏了多少不可告人的辛秘。

鳳簫到時,琳潤已經醒來。見武麗人並未惹得琳潤不高興,鳳簫總算是放下了心。琳潤素來驕縱,若是怒起來,那可是毫不留情的。就是十幾天前,鎖離給琳潤端茶時,琳潤不知在向什麽心事,一個不留神便將茶水碰灑,卻反而遷怒於鎖離。她罰鎖離跪了整整一個時辰,鎖離的膝蓋前幾日才消了腫。所幸這丫頭身體好,未曾留下什麽毛病。

那琳潤見鳳簫進來,便端坐於鸞鏡之前,一邊等著鳳簫為她梳發,一邊陰陽怪氣地說道:“今天怎麽來的這麽晚?莫不是昨日打馬球打的忘乎所以了,連自個兒是哪宮的宮女都忘了?”

鳳簫來的並不晚,倒比平時還要早幾分。武麗人知道這琳潤又在雞蛋裏挑骨頭,不由得撇了撇嘴,擡頭向鳳簫看去,卻見鳳簫面上一片恭謹之色,毫無怒氣。

鳳簫如常一般,和琳潤公主說笑著,依著她的要求為她挽了個極為繁覆華美的髻。這琳潤公主不知又哪根筋不對勁,吵著嚷著要去見臥病宮中的玉真公主李持盈,鳳簫只好又來回為她挑選衣飾,可她卻怎麽也不滿意。

鳳簫翻箱倒櫃地為她找衣服時,卻忽的聽見琳潤公主挑眉問道:“這宮外是在做些什麽呢?叮叮咚咚的,吵的本宮心都亂了。”一邊說著,她對著鳳簫手裏的衣服緩緩點了點頭,表示還算滿意,鳳簫微微一笑,也來不及拭去額角薄汗,連忙和武麗人一起服侍她穿上。

俞鳳簫為她穿好裙裳後,柔聲道:“回公主,昨日公主回來的早,是故有所不知。如今陛下正命人在宮中四處挖掘呢,原因則是為了尋找昭成皇後的屍首。”

琳潤公主端坐於鸞鏡之前,一雙剪水明眸仔細端詳著鏡中自己的面容,右手擡高,將一朵嬌艷的珠花小心地插於雲鬢之上,然後整了整衣口,正了正頸上的玉石墜兒。她聽了鳳簫的話,神色微微有變,轉過頭來,看著鳳簫,訝異道:“竇後已西去將近二十年,也不知又是誰向父皇進了言,添了這等幺蛾子。”

鳳簫聞言,向著琳潤微笑道:“是啊,昭成皇後身遭不幸,屍首難尋。可是……昨日皇上思及金仙公主,覆又憶起昭成皇後,悲慟之至。遲家的四公子借此時機,向帝進言,說是知道昭成皇後所葬之處,於是陛下便動了挖掘的心思。”

琳潤一聽遲家的四公子這六個字,立時沖著鳳簫冷笑。她一雙美眸微微一動,狀似有些不以為然的一笑,道,“遲家四公子……遲秀韋麽?那人一副雕龍繡虎的模樣,論起詩文來倒也有些才華,可是本宮就是瞧不上他。堂堂一個男子,成日裏弄些陰陰陽陽,鬼鬼神神的,有甚麽出息。”說罷,還對著鳳簫冷哼了一聲。

鳳簫心裏好笑,面上卻不敢顯露,只得應道:“公主說的是。”

琳潤一看她這一副風淡雲輕的樣子,心裏有氣。她拿起詩書讀了些許時候,卻終是讀不下去,忽地站起身來,道:“這等古怪的事,倒真是令本宮好奇。鳳簫,我知道你一定很想看,倒不如讓我遂了你的心意。”

鳳簫無奈至極。主仆數人出了院門,一眼便看見在對面宮殿的宮墻轉角處有一隊侍衛,正扛著鐵鍬等物,在地上賣力的挖著。

這聲響雖大,可旁邊卻一個圍觀的人也無,畢竟這事是與死人相關的,是為不祥,除了這好出風頭又好奇心盛的琳潤公主,哪裏有人會想來湊這等熱鬧呢?

見公主盛裝而來,一旁有個面容俊美溫偉,腰佩碧玉珊瑚的白衣公子緩緩迎來,收扇,溫笑道:“臣遲秀韋見過琳潤公主。”

琳潤公主面色微紅,眼神之中也添了幾分媚意。然她卻故作不屑,冷笑道:“不知遲公子可有所進展?”

遲秀韋那雙漂亮的青色秀眉微微一揚,面上笑容依舊不變,溫聲道:“這等晦氣之事,公主大人還是不要在這裏旁觀的好,免得……”

他還未說完,話便被琳潤不悅打斷,“大膽遲四!昭成皇後之鳳軀,尊貴無比,你竟敢說有晦氣?”

遲秀韋神色不變,依舊言語平和,“秀韋哪裏有這般膽子?秀韋是說此事關乎陰陽,說不定便有什麽孤魂野鬼投機而來,若是公主被這些孤魂野鬼附身,那可……”

琳潤鳳眸含霜,正欲反擊,卻聽得那邊侍衛喊道:“遲公子,遲公子,挖出個物事,快來看看。”

鳳簫聞言,連忙循聲看去,卻見許多侍衛圍在一起,面色各異,討論不休,實在是引人好奇。遲秀韋見那裏有了進展,也顧不得再與琳潤在這裏逗嘴皮子,匆匆抱了一個告辭的手勢,快步走去。而琳潤不但怒氣正盛,而且好奇之心也正盛,便也隨著他上前去,鳳簫等人連忙跟上。

人群散開,卻見有一個面色慘白的年輕侍衛手捧著一個木盒,戰戰兢兢,汗如雨下。見遲秀韋來了,那侍衛連忙將木盒扔給他,口中操著方言道:“好生詭異!那木盒子看著普通,拿起來卻仿佛有幾十斤重,也不知怎的,我一拿那盒子便覺得腳底發涼,渾身發痛!哎呦餵呀,這鬼鬼神神的事情……遲大人,下一次你便是允我百兩銀子我也不會做了!”

旁的人嗤笑道:“你這家夥!膽小之徒!”

遲秀韋此時正將那挖出來的木盒置於手中,眸光深沈的觀察著那盒子,面色憂慮之至,不似平常那般無論何時都略帶笑意。

琳潤有些不屑的瞥了一眼那嚇得流汗的侍衛,轉過頭來,凝視著遲秀韋。她見他面色不大平常,便開口道:“那是什麽?打開看看。”

遲秀韋面色凝重,擡頭,看著琳潤道:“絕不可以。”

琳潤鮮少被人拒絕,聽了遲秀韋的話,不由怒極,道:“你一個小小的刺史之子,膽敢違抗本宮的命令?”

遲秀韋眸色暗沈,“就算你是陛下,也不可打開這個盒子。”末了,他拂袖轉身道,“不用再往下挖了。麻煩諸位守衛了,至於銀兩,去武弄玉之處領即可。”

幾個守衛面面相覷,心知那盒子恐怕不是什麽好物事,巴不得盡快遠離。幾個人向著琳潤告了辭,說說笑笑地走了,似是在商討得了銀子該去哪裏喝酒。

琳潤凝視著遲秀韋的背影,道:“且慢。你這分明是在戲弄父皇。興師動眾的來本宮宮殿旁敲敲打打,左挖右挖,沒尋到皇後的鳳軀,卻又不挖了。你這是什麽居心?這個木盒子,到底是什麽東西?”

鳳簫卻在這時站出身來,微微低首,恭謹溫婉,聲音平和地說道:“公主尚未進食早膳,若是時間遲了,尚儀怕是要有所責怪。”許尚儀為人公正,一絲不茍,因公主早逝的生母對她有些恩情,是故一直以來都對琳潤十分嚴苛,算得上是琳潤最畏懼的人。

遲秀韋深深看了鳳簫一眼,隨之躬身道:“還請公主去用膳,切莫為了臣下這個小小的刺史之子而氣壞了玉體。秀韋我這就去面聖,不勞公主費心了。”說罷,瀟然轉身,腳步急促,衣袂翩飛。

琳潤怒視著他的身影,咬唇道:“真是氣死本宮了。從未有人這般頂撞過我!”言罷,她轉過頭,向著鳳簫厲聲道,“你是什麽意思?為何要阻攔我?”頓了頓,她笑笑,道,“哦,莫不是怕本宮刁難你的好情郎?你不用怕,等你隨本宮出嫁了,便算不得是宮女子之身了,我倒時候一定做主將你許與他!”她愈說聲音愈大,顯見是生氣的很。

武麗人不由得有些憂慮地看向鳳簫。鳳簫微微抿唇,恭謹道:“公主請消氣。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這宮中腥風血雨剛過,公主也即將嫁進薛家,切不要讓有心之人抓了把柄。”琳潤雖已知嫁遲秀韋已是無望,卻仍是控制不住地吃醋。她此時聽了鳳簫的話,眉眼一黯。

琳潤沈默了一會兒,微微一笑,道:“是,我該聽你的,鳳簫。我在這裏生這些氣,實在是可笑,若是因此被人抓了把柄,壞了婚事,實在不值!”她忽地話鋒一轉,語氣淩厲道:“只是鳳簫,你不要怪我自私!我得不到遲四,卻也不希望被你奪了去!”

鳳簫面色如常,低著頭,謙恭之至。這一點,乃是她意料之中。琳潤的性格,便是如此。

琳潤冷冷掃她一眼,快步離開,回了宮去。

作者有話要說: 【宮中掘屍乃是真事。李旦登基後為尋找劉皇後與竇皇後的屍首,曾在宮中挖過,不過一無所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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