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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荒唐宮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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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荒唐宮宴

鳳簫侍候完琳潤用膳後,琳潤便偕著武麗人去了玉真的宮裏去,未曾帶上鳳簫。鳳簫也沒什麽被冷落的失落感,反而是樂得清閑。卻沒想到,她一走出宮門,便有一模樣嬌俏的女子攔下了她。那女子名喚作元語黛,與鳳簫乃是老鄉,所以關系較近。她從前侍奉過太平公主,後來入了大明宮,成了宗婕妤的心腹。

鳳簫向來行事低調,故其之聰慧鮮少為人所知,然而這元語黛因與她相處過一段時間,所以是清楚的。宗婕妤如今暗中思著奪權,身邊少些助手,聽了元語黛的推薦後便一直想將鳳簫要了去。鳳簫此番見了元語黛,心知怕是宗婕妤又有事要找她,心裏不由得警惕起來。

元語黛見了她,以極其親熱的態度迎了上來。初時兩人不鹹不淡地寒暄了幾句,然而不一會兒,元語黛忽地話鋒一轉,悄聲道:“今日那遲四公子四處亂挖時,你可在場?”

鳳簫謹慎道:“確實在。但當時有許多侍衛在場,我身為宮女,不敢靠得太近,是故也看不大清楚,只知道那遲四公子未曾挖出鳳軀,只挖出個盒子。”

元語黛吃吃地笑起來,狀似開玩笑似的說道:“鳳簫你讀過許多書,當是知道前朝的一件異事的吧。今天德妃宮裏有個宮女給我講的,說是前朝有人挖出木盒,開啟後裏面是金玉鑲嵌的璽印,印上刻得便是即位之人的姓名……”

鳳簫眸光一沈,道:“語黛,這般的玩笑還是不要開的好。若是被有心人聽去了,便是大逆不道之罪。”說罷,她正要想個托辭離去時,卻忽地見走道盡處出現了一個男子的身形。

那男子長身玉立,眉眼俊秀溫潤,眸光若水一般,唇邊尚噙著無害的笑意。溫潤如玉,俊朗如斯,除了遲四公子,別無他人。

元語黛即刻露出暧昧的笑容,嘴裏說道:“我道你今日怎麽不願多說,原來是著急與好哥哥幽會!罷了,便是你不告訴我也沒什麽,我還有別的法子呢。”說罷,她遙遙地向著遲四公子行了個禮,背道而去。

鳳簫面上微紅,心裏卻思忖著如何與遲四劃清界限才好。依著琳潤的意思,自己隨嫁之後的婚姻之事可是攥在她的手裏了,若是平白惹惱了她,自己只有壞處。這般想著,她連禮也不想行,轉身就要回宮苑裏去,誰曾想遲四卻疾走幾步,微笑著拉住了她。

“剛剛向皇上稟完事宜,心裏一直想著你,怕你受那公主的刁難,於是便來了。”他笑的溫和,話卻說的直白,臊的鳳簫臉頰緋紅。

她咬著唇,冷冷道:“還請四公子自重些罷。奴婢畢竟還是宮人之身,公子不可壞我清譽!”

遲四卻眨眨眼,柔和地笑道:“若是生米煮成熟飯了,我便求皇帝賜婚!這樣的話,誰也不能阻攔了!”

怎麽就煮成熟飯了?!鳳簫別開目光,心跳的飛快。她什麽也不想多說,推開遲四就要回院子裏去。遲四微微一笑,見左右無人,一下子摟住了她的腰,牢牢地將她禁錮在懷裏,縱是她用盡力氣也掙脫不開。

“真香……”遲秀韋喃喃著,眸色有些詭異。鳳簫卻並未發覺,她急中生智,狠狠地踩了遲四一腳,遲四痛的唇色發白,卻仍不肯掙脫。

兩個人互相較著勁兒,少時之後便均是額角有汗。鳳簫感覺著那遲四溫熱的氣息噴在她頸部,頓時羞愧至極!幸好沒過一會兒,不遠處便有腳步聲傳來,遲四喟然一嘆,松開了鳳簫。

鳳簫疾步走回宮苑,連頭也不會,周身上下汗水涔涔。

遲四站在原地望著她的背影,眸中晦明轉變,陰晴不定。他重重一嘆,遽然感受到胸腔內一陣劇痛。踉蹌地走了幾步,他終是撐不住了,只好半倚著宮墻,喘著粗氣,且做歇息。

那漸近的腳步聲忽地停止。

遲四心中擔憂,想要急走幾步離開這裏,卻無奈力不從心。他只覺得喉中一癢,連忙舉袖掩口,再放下手時,雪白的袖口處已是一片鮮血,恍如綻放在雪中的梅花一般,殷紅淒艷。

那腳步聲忽地又響起,似是有人在向這裏走來。

等那人來到此處時,卻見空蕩蕩的宮道之上哪裏還有人影?她面色一厲,疾步而行,卻又忽地停頓。

宮道之上,有數滴鮮血,煞是刺眼。那人望著這血,冷冷一笑,若有所思。

風雨欲起。

夜裏時候,皇上忽地辦起了家宴。諸位尚在長安城內的皇子皇女均受邀而來,來後卻是面面相覷,不知所為何來。

鳳簫立在琳潤身後侍奉著,細細觀察著場內諸人。賢妃稱病未來,所來的妃嬪只有位份較高的王德妃與正是受寵的宗婕妤,這二人一個身穿暗紅朝服,發髻高盤,別了只側尾銀鳳,雖已非少女,卻別有風華;另一個顏色鮮妍,美目流盼,著了身寶藍色的緞裙,果真有傾城之姿。場下諸人,坐在首位的正是臨淄王李隆基,但見他峨冠華衫,青絲玉容,確實氣度非凡。

待菜肴備齊後,皇帝舉起觥籌,高聲道:“今日有一喜事,特邀諸子來此共慶。”他說罷,身旁的太監便執了遲四挖出的那個盒子而來,高高舉起,向眾人示意。諸位皇孫卻均是不知其中有何真意,面露迷茫。

那太監顫抖道:“這盒子……這盒子乃是大吉之物!據……據……”

皇帝皺眉,不滿道:“你何時成了結巴了?好生掃興!”

太監連忙將盒子放於桌上,跪拜道:“皇上勿怒!實在是這盒子太過……太過高貴,小的實在不是拿得了這盒子的人!小的只要一拿這盒子,便渾身發冷,口舌發鈍,連話也說不好了……”

皇帝李旦哈哈大笑,“諸子看好了!據遲秀韋所言,此物乃是昭成皇後心血所化。昭成皇後冤死之後,心佑我李唐王朝,故化身作此盒。朕當年蒙難之時,昭成皇後看護府邸,上下欣戴,且常常細心開導於朕,使朕時至今日尚不能忘……昭成皇後死而無葬身之處,常叫朕痛恨至今……幸而遲秀韋……”他說至此處,竟已是淚水盈眶,泣不能語。

場下諸人卻均是茫然無語,只能紛紛低首,故作悲傷。而且那遲秀韋本來就常常為人所非議,此時聽說是他挑出了這事,許多人均或是不屑或是不豫。

宗婕妤鳳眼一挑,徑自哽咽道:“臣妾雖入宮時日不多,卻也常常聽說昭成皇後的事跡,使得臣妾感念非常,恨不能早生幾年,一睹皇後的鳳顏。皇上,臣妾唯有一點詫異……這盒子裏,到底藏著何物?”她說罷,一旁端坐著的王德妃便狠狠瞪了她一眼。

李旦眉頭深鎖,道:“至於其中為何物,遲四竟也不知。但遲四一再叮囑,不許打開此盒……朕相信他所說的。”

宗婕妤深深地望了一眼王德妃,也不知為何,她心中對這盒子的好奇心愈發強盛起來。殊不知王德妃也是如此,她一看那盒子便仿佛被引去了魂魄一般,不能別開目光,只想著打開它來一窺究竟。

宗婕妤忽地低頭,道:“昭成皇後賢明知禮,故蒙冤西去後有此奇遇,臣妾想,這一定是上天垂憐罷。皇上,臣妾有個主意……”

李旦追問道:“不知宗兒又有什麽玲瓏妙計?”聽得宗兒二字,德妃眸光一沈。

宗婕妤道:“這盒子既然是昭成皇後的化身,倒不如讓幾個嬪妃輪流侍奉這盒子,每日裏窺著這盒子,便有如瞻仰了昭成皇後的風采,自此後一心向善,學習昭成皇後之風,豈非一件美事?”

琳潤聽了這話,口中暗罵道:“真是可笑!這神神鬼鬼的事情,竟有人深信不疑!不但深信不疑,還煞有其事,以假作真的商量,這一番家宴實在荒唐!”頓了頓,她斜睨鳳簫一眼,道,“這遲秀韋,當真是個禍害!”

鳳簫微嘆,卻不答話。她自從進了這殿門後便一直覺得有些不大自在,總覺得有道目光似有似無的鎖在她的身上,她暗中尋覓卻不得其所,只感覺那目光愈發灼熱起來,使她如坐針氈一般難耐。

那一邊,王德妃接道:“妹妹此計實在是好!”

她這話一出,滿堂皆楞。這王德妃向來與宗婕妤水火不容,此時怎會說出這番話來?

王德妃得意一笑,道:“妾身當年曾親侍昭成皇後,皇後之恩情,妾身向來不敢忘懷。若是各妃嬪輪流供奉此盒,那麽一定要從妾身第一個開始。皇上,妾身一定如當年侍奉昭成皇後一般,盡心盡力的侍奉此盒,給以後侍奉的妃嬪作出一個典範來。”

皇上面露欣慰,道:“如此甚好!這寶盒,便由德妃第一個侍奉吧。”

宗婕妤連爭辯的機會也無,眼瞧著這寶盒落在了王德妃手中,恨不得咬碎一口銀牙!

及至巳時,這一場荒唐的宮宴才算結束。宴上,琳潤與岐王李範共飲許久。這李範的生母與李琳潤的生母乃是表姐妹,因此關系較為親厚。李範很快便要趕往封地,琳潤亦即將嫁人,兩人行將別離,便借此機會喝個暢快。

這可苦了鳳簫。她和別的宮的宮女一同將連路的都走不了的琳潤攙扶回宮,將琳潤交與苦苦等待許久的武麗人和仇鎖離後,她擦了擦額角的薄汗,將那別宮的宮女送出了門。待那宮女走遠了,鳳簫方得了機會松一口氣。

正要回宮,卻忽地聽得不遠處有一個女聲道:“父皇當真糊塗!既然那盒子是我母後所化,第一個侍奉的人理所應當是我!哪裏能輪到那個女人!當年母後的死,與她脫不了幹系!”

另一個稍沈的女聲道:“公主怎能在這裏說這些?隔墻有耳的道理還不懂嗎?還請公主速速回宮罷。那盒子其實有許多蹊蹺之處,公主你……唉。公主,且看著吧。”

鳳簫心神一凜。這兩個女聲她均似乎聽過,可卻一時間難以對上號來。

那兩個人還要說些什麽,卻忽地聽到另一邊有個男聲道:“臭狐貍,你且莫逃!說什麽老子的陽壽一月將盡……哼哼,你那點兒底細我還不清楚?你給我站住!”

這聲音來得突然,去的也突然。那男人聲音落後便再沒什麽動靜。鳳簫又細細聽了會兒,那兩個女人也沒了動靜,想來應是離去了。

夜裏,鳳簫與鎖離好不容易侍候大醉的琳潤睡了,這才算是松了口氣。鳳簫又對著守夜的宮女囑咐了一番,方才同鎖離一道離開,向著宮女的宿處走去。

今日天黑的格外的早。天氣也不似從前那般溫和,反而是陰冷淒寒,頗為古怪。宮城之內,悲風烈烈,奇卉萋萋。璇室頃宮均是籠罩於陰影之下,仿佛蟄伏於暗夜中的猛獸,隨時都有可能騰出來,吞食掉行走著的宮人。

“這天氣好古怪。”鎖離使勁挽著鳳簫的胳膊,“我……我有點害怕。”

“你怕什麽?未曾做過虧心之事,又怎會怕那野鬼敲門呢?”鳳簫提著燈籠,面色如常,笑容溫潤,心中卻在思慮著許多事情。

“誒,為什麽你我年紀相仿……可是你不管面對什麽事都處變不驚,面色如常,顯得比我要成熟許多呢?”鎖離仰著臉,看著鳳簫的面容問道。

“因為我的心已經老了……這答案你可滿意?”鳳簫微笑道。

鎖離哈哈一笑,道:“嘿,我最近才看了一本奇談,那裏面有個狐妖,都有上千歲了,因為喜歡上了一位王孫,而化成宮女來接近他。因她已經歷了上千年,閱歷豐厚,所以行為舉止都與同齡女子不同……倒是挺像你的。”

“你就愛看這些坊間故事。”鳳簫笑她道,“我若是狐仙的話,能變成這副模樣?當然要變得更好看些了,即使比不上妲己褒姒,那也要像宗婕妤和玉真公主那般秀美。”

“嘿嘿,坊間傳奇最是有趣了!”鎖離道,“宮裏生活遠比我所想的要枯燥乏味,甚至痛苦!平日裏有坊間小說與我作伴,倒也添了幾分樂趣!我知道像鳳簫你,就算讀書也是經史子集,自然看不上坊間小說了……”

鳳簫連忙道:“怎麽會看不上?管它是市坊間還是書房間,只要能給閱書之人帶來些許樂趣,些許領悟,便是好書!只要不是迫人作亂,誘人行淫,便痛快去看!”

鎖離聞言,高興起來,又絮絮道:“我最近才看了一個,說的是當下的事——不是遲四啦!主角是江湖俠客,‘玉面閻羅夜帶刀,仗劍公子破長焦’,說的就是他們二人!玉面閻羅劫富濟貧,飛檐走壁,無所不能;仗劍公子懲治貪官,一柄長劍斬斷了無數狗官的狗頭,大快人心!最新的一期說的是玉面閻羅進了一個封閉的村子,知曉了一段諱言多年的禁忌往事……”

鎖離興致勃勃的講著,鳳簫時而聽著時而自己想事情。言語之間,兩人已走到了地方,因是怕值夜的宮女聽見了訓斥她們,便不再開口說話,。

鳳簫靜靜地跟在鎖離之後,正要跨步而入時,忽地覺得自己身後有一陣涼風掠過,予人一種徹骨寒冷。

但卻也不過一瞬,那風便消失了。

鳳簫微微一皺眉,心生蹊蹺,回首看去。

黑夜之中,宮燈閃著幽幽的暗黃色的光,隱隱可見燈內的燭火隨微風搖曳,上下跳蕩。

宮閣無聲而立,靜寂之至。

月光是幽暗的。烏雲漫卷而來。

鳳簫見無甚異狀,正要回頭,卻見夜色之間,一道白色飛速掠過。鳳簫瞬時反應過來——那是一只動物,似是狐貍又似是貓,通體雪白,雙眸宛如綠色琉璃,在一片夜色中煞是奪目!此處是深宮,此時是深夜,宮裏怎會出現這樣的動物?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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