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日子一天天的過，金光瑤在洛陽的產業日漸紅火，勢力也在逐漸增強，這讓他更能放手實施自己的計劃。

這些事金光善並不知情，他還在做著“溫王第二”的美夢，囑咐金光瑤趕緊為他活動，力求早日拿下仙督之位。

金光瑤自然“孝順至極”，“竭盡所能”為他東奔西走，這陣仗說大不大，說小不小，恰到好處的讓聶明玦察覺到了。聶明玦的註意力集中到金光善身上，沒有察覺到洛陽方向的異動。

覺得仙督之位已經十拿九穩，金光善迫不及待的再辦清談會，清談會之前自然又是一次展現實力的百鳳山圍獵。因為舍不得嫡子操勞，這件事又是交給金光瑤來操辦。

藍曦臣再次提前到了蘭陵協助金光瑤，金光瑤自然而然的親自陪同。

“二哥，你嘗嘗這道千頁豆腐，口感極佳。”

雖然食不言寢不語，但跟金光瑤在一起藍曦臣十分的放松，放下藍宗主的雅正，像普通人一般邊吃邊聊。

藍曦臣嘗了一口，誇讚道：“這比一般的豆腐還要綿軟，又彈又滑，口感鮮美。雖名為豆腐，卻比肉食還要美味。”

金光瑤微微一笑，又為他布了另一道菜。“二哥，這叫人造肉，你嘗嘗，可有肉味？”

藍曦臣細細品了品，道：“此物也是用黃豆所做吧，確實味美。”

金光瑤道：“二哥喜歡就好，這是阿愫的點子，我想著雲深不知處禁止殺生，二哥又喜愛素食，特讓膳房做了給二哥嘗嘗。既然二哥喜歡，我便贈二哥做法食譜，讓藍先生和忘機他們也嘗嘗。”

藍曦臣舉箸的手頓了一下，道：“金夫人真是蕙質蘭心、秀外慧中，在美食方面頗有天賦，阿瑤有福了。”

金光瑤笑得有點假，秦愫只是知道名字和大體的材料，硬逼著自己帶人搞“科研”，能弄出這千頁豆腐和人造肉實屬不易，只是做不出秦愫要的“啤酒花”讓她失落了一陣。

用完膳，金光瑤又陪著藍曦臣在牡丹園中手談一局，敲定了百鳳山圍獵的細節，眼見天色已晚，金光瑤便與藍曦臣攜手回房，親自鋪好床鋪，準備與藍曦臣抵足而眠。

藍曦臣笑了笑，道：“阿瑤新婚不久，怎可讓夫人獨守空房，只怕金夫人要怪罪我了。”話雖這麽說，卻絲毫聽不出負罪感。

金光瑤也笑了笑，道：“阿愫很是識大體，也是樂得看我與二哥親如一人。”

這可真是實打實的謊話！秦愫千叮嚀萬囑咐的是要金光瑤遠離藍曦臣，但瞧著他仍舊雷打不動的跟藍曦臣幾乎無話不談，差點氣得一佛出世二佛涅盤，差點與他大鬧一場。

金光瑤訕笑著賠罪，賠完罪仍舊跟藍曦臣“攪合”在一起，最終秦愫敗下陣來，決定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只要金光瑤不把自己玩死，絕對不再摻合他們的事。

金光瑤有苦說不出，他太想好好睡覺了……

雖然秦愫知曉他們的關系，與他做一對假夫妻，但除了大婚那日和回門的時候，他都不願與秦愫同床，哪怕那張床足夠大，可以在他們之間塞好幾個枕頭。

金光瑤過不了心裏那道坎。

雖然他沒有跟秦愫走到那一步，但秦愫前世卻是跟“金光瑤”有了肌膚之親，還有了孩子。這讓金光瑤有強烈的負罪感，莫說跟秦愫同床，就是在一個屋子裏睡覺，他都覺得對不住秦愫，覺得損了她的名節。

但他偏偏不能跟秦愫分房。

他的院子有很多眼線。

若他是一宗之主，可以無所顧忌的拔除這些眼線。但他的身份著實尷尬，是庶子，是唯二被金光善承認的兒子，是三尊之一，是刺殺溫若寒的功臣……這些都註定他會被金氏的人忌憚。

他的院子裏有金光善的眼線，有金夫人的眼線，還有其他人的眼線。他今日設法趕走一個，明日就會插進來兩個三個，所以，對於一些不會造成太大威脅的，他只能裝作不知，哪怕每天如履薄冰，也得將他們留在身邊。

他能以事務繁忙為名偶爾住一次書房，若長期與秦愫分房，消息很快就會通過有心人傳到樂陵。除了秦夫人，樂陵秦氏不會開心。

他只能在自己的寢室打地鋪或者睡軟榻。但不管是軟榻，還是寢室中厚厚的地毯，都比不上床鋪舒服。

秦愫倒也心疼他，提出自己身量小，可以去睡軟榻。金光瑤哪裏肯，在四大家族的宗主一脈中只有他有妹妹，雖然這也是金子軒的妹妹，但金子軒並不知情，這是屬於他一個人的妹妹，是連藍曦臣都不能透露的小秘密，他只想好好的寵這個妹妹，怎麽舍得讓她去睡狹窄的軟榻。

只有跟藍曦臣在一起，他才能毫無壓力的睡到床上，不必愧疚，不必心虛，他真的很期待藍曦臣到蘭陵的每一天！

更何況，藍曦臣是第一個不介意他出身，給他平等和尊重的人。

人生可以有很多第一人，但藍曦臣這個第一人對他太過重要。他救過的人很多，但那些人雖然面上道謝，可心裏還是對他的出身頗有微詞。藍曦臣不同，他給自己的尊重最為真實。他的人生太過陰暗，藍曦臣是給他光明的月亮，他怎麽舍得離開這皎潔的月光。

說他自以為是也好，無藥可救也罷，朔月一天沒刺過來，他就一天不願與藍曦臣決裂。

更何況，在秦愫的表述中，藍曦臣還是下意識為自己開脫的，自己做的事藍曦臣不是一無所知，只是他睜只眼閉只眼罷了。

他想試一試，藍曦臣對自己的底線究竟在哪裏。是不是自己做的事大體如實相告，藍曦臣就能理解自己。

這是一場豪賭，不過，即便賭輸了，自己也不會死，只是親手撕裂那一份溫情而已……

雖已過了亥時，但他二人都沒有入睡的意思，藍曦臣道：“不知金宗主此次開清談會所謂何事？”

金光瑤註意了一下四周的動靜，確定無人偷聽才嘆了口氣道：“為了當仙督……”

藍曦臣並無驚詫之色，進來金氏的舉動他也有數，只是沒想到金光善竟如此心急。也對，如今射日之征結束不久，百家元氣大傷，連魏無羨都退守夷陵，百家無人可與金光善爭鋒，若再等幾年，百家恢覆，金光善修為才德皆不足，更加做不成這事。

“阿瑤似是十分為難。”

金光瑤道：“此事我已著人透露給大哥，不過一直是我幫父親游說百家，到時又要勞煩二哥幫我擋住霸下了。”

藍曦臣道：“大哥只是嫉惡如仇，不是不講道理，此事是金宗主吩咐，阿瑤解釋清楚便是。”

金光瑤苦笑道：“大哥嫉惡如仇，難道我就是惡嗎？”

藍曦臣趕忙道：“阿瑤，我不是這個意思，你向來心系蒼生，敬上憐下，只是大哥為刀靈所困，有些聽不進去而已。”

金光瑤道：“我也知道父親所為不對，但我能怎麽辦呢？勸誡？他不會聽的。頂撞嗎？身為人子忤逆父親是為不孝，這個罪名太大了，不是我這個毫無根基的庶子能擔得起的……”

藍曦臣道：“不孝之名誰都擔不起，阿瑤不必自責。”

金光瑤又道：“可我也是大哥的義弟，頂撞兄長是為不悌，我亦擔不起。自古忠孝難兩全，到了我這裏成了孝悌難兩全，二哥，縱然人人說我七竅玲瓏，但我也是真的不知該如何是好了。二哥，你能告訴我，我該怎麽辦嗎？”

滿腹心酸，使得金光瑤聲線也有所波動，藍曦臣有些心疼，但他一時也想不到兩全之策，只要金光善還覬覦仙督之位，聶明玦就容不下他，偏偏他二人之於金光瑤一是父，一是兄，夾在他們之間的金光瑤只能裏外不是人。

握住金光瑤的手，藍曦臣艱難道：“阿瑤還是不要忤逆金宗主了，大哥那裏我去解釋。至於舉薦金宗主為仙督，藍氏不能茍同，只怕又要駁了阿瑤的面子。”

聽到藍曦臣真心為他考慮，金光瑤很是開心，道：“二哥不必憂心，此番父親不能如願。”

“哦？阿瑤為何如此斷定？”

金光瑤道：“二哥也知，子軒兄如今接手宗務，我將為父親斡旋百家之事透露給他，子軒兄也吃過溫氏的虧，對此非常敏感，私下訓斥我一頓，不許我繼續插手此事。只要子軒兄反對此事，父親也無可奈何。”

藍曦臣道：“若是金公子能當眾駁回，想來此事成不了了。”

金光瑤傷感道：“二哥，此番我利用了自己的兄長，你可否覺得阿瑤心術不正？”

藍曦臣詫異道：“阿瑤為何會有此想法？雖然是算計了金公子，但阿瑤並不是做惡事，反倒對百家有利，二哥怎會如此不辨黑白，以此指摘阿瑤？”

金光瑤翻了個身，目光灼灼的盯著藍曦臣，道：“二哥，這麽做真的不會讓二哥反感麽？”

藍曦臣誠懇道：“不會，凡事須得講求方法，直來直去反倒可能壞事。阿瑤不知，我身為宗主，也有許多迫不得已，凡事都要時時計較一番，用一些其他法子達到目的。其實重要的不是法子，而是你懷著怎樣的心意去使用它，只要不懷惡意，便不是壞法子。且你只是想讓金公子反對金宗主當仙督，若當面說反倒成了挑撥是非，私下透露反而事半功倍。你又不是要害金公子，無需自責。”

金光瑤道：“可大哥，最瞧不上我這種‘鬼蜮伎倆’，若讓他得知……”

藍曦臣道：“我會護著阿瑤。但大哥就是那種性格，阿瑤不要介懷。”

金光瑤道：“我也知大哥眼睛裏揉不得沙子，大哥對我的訓斥也是怕我走了歪路。只要大哥不像旁人一樣辱我阿娘，哪怕他把我從金麟臺踢下去，我也不會記恨大哥。”

藍曦臣笑道：“阿瑤多想了，我們既然結拜，孟夫人便如同我們的母親，誰會侮辱她呢。”

金光瑤鄭重道：“阿娘是我的逆鱗，若是大哥哪天辱了她，這兄弟也就做不成了。”

藍曦臣一怔，總覺得金光瑤話中有話，但還是認定聶明玦不會辱及人母，只是繼續安慰他：“不會的。”

金光瑤乖巧的點頭，不再繼續這個話題。

二哥，我已經打定主意不會幫金光善，若聶明玦還是不識好歹辱罵阿娘，莫要怪我翻臉無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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